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周弈这把刀，磨得更加锋利，更加好用。
然后，亲手，递回到了那个她最想反抗的，恶魔的手里。
而她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个自作多情，又愚蠢透顶的笑话。
南筱的目光，终于从周弈身上，挪到了孟晚晚的脸上。
那是一种，看待一件已经失去新鲜感的玩具时，随手丢弃前的，最后的一瞥。
“孟小姐。”南筱的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轻柔的，仿佛情人低语般的慵懒，“多谢你的招待。”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了周弈脸上那道，依旧清晰的巴掌印上。
“还有，你留下的这个印记，我很喜欢。”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给他今天的表演，增色不少。”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多看孟晚晚一眼，转身，踩着那双精致的高跟鞋，优雅地，从容地，走向门口。
那两个黑衣保镖，无声地为她拉开了门。
她就像一个巡视完自己领地的女王，带着绝对的胜利，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因为发现新乐趣而产生的愉悦，消失在了门外。
“砰。”
门，被轻轻关上。
那声音，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孟晚-晚的心上，将她那颗高傲的心，砸得粉碎。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
只剩下，两个喘着气的活物。
一个，是刚刚从地狱边缘爬回来，浑身脱力，连站都站不稳的周弈。
另一个，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和尊严，只剩下一具空洞躯壳的孟晚晚。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杂了绝望、屈辱和一丝荒诞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许久。
“你……”孟晚晚的喉咙干涩得发疼，她看着周弈的背影，那个刚才还妄图保护她的背影，此刻看起来，却无比的陌生和可怕，“你是个疯子。”
周弈没有回头。
他只是缓缓地，靠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
他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
那副样子，像一只耗尽了所有力气，蜷缩回自己壳里的，可悲的野兽。
良久，才从臂弯里，传来一声闷闷的，沙哑的回应。
“彼此彼此。”
第二天，片场。
气氛有些诡异。
王导坐在监视器后面，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时不时地，往片场角落里，瞟上一眼。
那里，多了一把黑色的，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导演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戴着一副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墨镜。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像一尊精美却冰冷的雕像。
没人知道她是谁，也没人敢过去问。
只知道，她是今天一早，跟着孟晚晚的车，一起来到片场的。
王导问过孟晚晚。
孟晚晚只是脸色发白地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南小姐……是来探班的投资人。”
投资人？
王导心里犯嘀咕。
哪个投资人探班，是这副生人勿近，气场两米八的架势？
搞得跟纪委下来视察工作一样。
尤其是，她的视线，几乎就没从周弈身上离开过。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演员。
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
“周弈！你他妈在干什么！状态！你的状态呢！”王导终于忍不住了，拿起对讲机，咆哮了起来。
监视器的画面里。
周弈的状态，差到了极点。
他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即将碎裂的，神经质的脆弱。
这跟他前几天，那个疯批暴戾，掌控全场的“陈默”，判若两人。
“对不起，王导，对不起……”周弈喃喃地道歉，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不敢看角落。
可那个女人的存在感，却像一片巨大的，无形的阴影，笼罩了整个片场，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是他的神。
也是，他的地狱。
现在，他的地狱，降临人间了。
“休息十分钟！都调整一下！”王导烦躁地挥了挥手。
孟晚晚的助理，立刻拿着水和毛巾，跑到了周弈身边。
“周老师，喝口水吧。”
周弈没有接。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和角落里，那个女人，投过来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隔着黑色的镜片，他仿佛都能感觉到，那目光里的，玩味和审视。
“叮咚。”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周弈僵硬地，摸出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来自南筱的短信。
只有三个字。
“演给我看。”
周弈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再一次，攫住了他的心脏。
演给她看。
她要看的，不是那个剧本里的，虚假的“陈默”。
她要看的，是他，周弈。
是他在她的注视下，是如何挣扎，如何痛苦，如何，被逼到绝境，然后，绽放出，她最想看到的，那种，破碎的美感。
这他妈的，才是真正的，现场直播。
一场，只为她一个人表演的，凌迟处死。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凶猛的，破罐子破摔的疯狂，从他的心底，轰然炸开。
好。
你想看，是吗？
那我就，演给你看。
“各部门准备！”王导的声音再次响起，“A！”
场记板，清脆地一响。
拍摄，重新开始。
这一场，是审讯室的戏。
“陈默”被抓了，正和他最大的对手，那位老警察，进行最后的对峙。
周弈，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刚才那个脆弱、涣散的周弈，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眼神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暴戾的，俊美到邪异的“陈默”。
他看着对面的老戏骨，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充满了嘲讽和残忍的笑容。
“你以为，你抓到我，就赢了吗？”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你错了。”
“我，从来就不是，为自己活着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只剩下疯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演员。
可他的余光，却穿过了摄影机，穿过了灯光，穿过了所有工作人员。
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那尊，白色的雕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