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顾痛苦地蹲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
左宸看着尹顾，缓缓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你女儿也曾被……”
“是。最开始大家都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那批药剂有问题，我女儿那时候刚好有一点小感冒发烧，我就给她打了一针。结果……”
“这大概是对我的惩罚吧，毕竟当初那么多无辜的人被莫名当成实验品，那一针针药剂是我亲自注射进去的，我就是刽子手！”
尹顾哽咽道。
之后，三人都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至于在那卧室里，也再无哭声传出，仿佛里面的人都已经睡去。
左宸抬眸看向卧室的方向，问道：“所以这五年来你们一家人一直躲在这里？为什么不回海城去，如果要研究解药的话，在城里生活方便，物资丰富，你们也不用……”
“宸少爷，您还不明白吗？有人在追杀我们。”
尹顾说着说着，身子就抖了一下。
“什么？”
左宸眸光一冷。
“我，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在左医生失踪之前曾经秘密找到我，把他研究了一半的研究资料全都交给我，叮嘱我说，如果他出事了，就要躲起来研究下去，直到解药给研制出来。”
“这是我们唯一的赎罪之路。后来，我就听说左医生失踪的事，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为了完成左医生的嘱托，我就带着一家人躲在这人人都害怕的鬼楼里。”
“白天我会伪装一下偷偷溜出去在镇上购买一些生活物资，晚上躲在这里研究药剂。我的妻子因为孩子的事情，每天晚上都在哭，不小心被一些来探险的年轻人听到，所以这里闹鬼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响亮，最后再也没人敢接近这里。”
尹顾说完之后，他走进卧室一会儿，然后走出来，将一瓶装着透明液体的瓶子递给左宸。
“宸少爷，您知道镇上唯一的诊所吗？那间诊所的冯瑞丽医生曾是左医生的病人，也是唯一知道药剂真相的当地人。当年的义诊事故后，这里的人们对外地人极度的不信任，所以冯瑞丽开了诊所，我把研究好的解药全都寄存在她那里，而她则以给大家免费体检接种疫苗的形式，把解药注射到那些被病痛折磨的病人身体里。”
“我，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只要是病情不严重的病人，用了这批解药就能痊愈，至于严重的病人……”
尹顾垂下眼眸，悲戚地苦笑着道：“是我无能，我就算拥有您的研究材料，也无法做到和您一样的成果，对不起。”
这句话，比起对左宸说，更像是对某位不在这里的故人说的话。
左宸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药剂。
这是哥哥的心血，也是哥哥五年前留下的研究成果。
“宸少爷，这是最后一瓶解药了。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麻烦您，请您帮忙把它送到诊所里去，还有最后一批尚未痊愈的病人，这样左医生交代我的事情，我就全部完成了。”
“好，我会帮你送到诊所里。”
左宸淡淡地说着，然后把药瓶收了起来。
“那你们一家呢？解药研究完成，我哥交代你的事已经做完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尹顾闻言，微微愣了愣。
他看着左宸，五年的愧疚和五年的地下室生活，磨去了他眼里的光芒和梦想。
此刻，尹顾终于完成了五年前左航的嘱托，那之后呢？
他竟从未考虑过，今后的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即使逃一辈子，被追杀一辈子，他都无所谓。
可他的身边还有家人啊。
对自己的妻子和无辜受害的女儿，他始终是心怀愧疚的。
“我，我也不知道。”
尹顾声音颤抖地说道。
“明天我会让秦木安排，悄悄护送你们一家人回海城。只要回到海城，有了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最好的医生，你女儿的病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左宸顿了顿，伸手轻轻拍了拍尹顾的肩膀。
“尹医生，这么多年辛苦您了。”
尹顾骤然睁大眼睛，然后捂着脸，仿佛要把五年的委屈和崩溃，一瞬间发泄出来。
“呜呜……”
最终，左宸和时语彤并没有进屋打扰尹顾的妻子和他的女儿。
与尹顾的想法不同，对于那个可怜的母亲来说，估计一辈子都原谅姓左的人吧。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旅馆，那些被放倒的人还在呼呼大睡，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整间旅馆都静悄悄的。
“左爷，你们终于回来了。”
秦木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看着完好无损回来的两人，轻轻吁了口气。
“辛苦了，你去休息吧。”
左宸朝秦木点了点头，然后牵着时语彤的手回到房间里。
“今晚你好像太沉默了。”
左宸锁好房门，转身看着时语彤，淡淡地说道。
“是吗？”
时语彤勾了勾唇，她站在窗户边，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使得她乌黑的眼眸闪烁着冰冷的光辉。
“我对五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故没什么兴趣，不过你哥哥是个好医生。”
“是啊。”
左宸把那瓶药拿出来，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语彤，你说追杀我哥和尹医生的人会是谁？”
左宸沉默了很久，低声问道。
“你自己心里有答案，又何必多此一问。”
时语彤冷冷地说道。
左宸沉默了。
的确，早在尹顾叙述的时候，左宸心里就有了一些猜测。
只不过他不敢相信。
左柏松竟然会为了这种东西，追杀自己的儿子。
在他的印象中，左柏松一直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可以为了商业利益用各种手段利用自己的儿子去联姻，但绝对没有胆子为了一瓶尚未开发完全的药剂去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如果不是左柏松，那这么多年追杀左航和尹医生的人，会是谁呢？
时语彤眸光微亮地看着陷入沉思的左宸，随后，她缓缓走到左宸的面前，以一个格外亲近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上。
“你明天真的要把这解药送到那诊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