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瑶从软绵绵的大床上醒来,一睁眼就被满屋子的奢华晃花了眼。


    这房间比她那间豪华多了,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是在陶朗的床上。


    但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喝了酒还吃了很多点心,然后……她专注地感受了一下身体那几个地方的肌肉,并没有任何不适和疼痛,所以应该没发生什么吧?


    可刚要下床,她的左脚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伍瑶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发现脚崴了。


    正想喊小雀来扶自己回去,没想到小雀已经抱着她的衣服进来了。


    “姑娘醒啦?”小雀手脚麻利地放下东西,“我来帮您换衣服。”


    等洗漱完毕,又喝了一碗热乎乎的鸡粥,她才觉得整个人清醒了点。


    “少爷人呢?”伍瑶问道。


    小雀一边收拾一边回答:“少爷昨晚出去了,回来后没睡这儿,直接去了书房。”


    “他昨晚还出去过?”她是睡得有多死,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书房,推门就看见陶朗四仰八叉地躺在竹榻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随意搭着,阳光透过窗户晒了进来直晒他脸上也没有躲开,像是闭着眼在享受。


    “该读书了,我的少爷。”伍瑶站在门口说。


    陶朗眼睛都没睁,懒洋洋地回:“读哪儿?读什么?”


    伍瑶一下子被问住了。


    对啊……读什么?


    她这才想起来,居然还没给这家伙请老师!


    “嘿嘿……”她干笑两声掩饰尴尬,“要不……先给你请个老师?”


    陶朗这才睁开眼,眼中带着调侃:“不然呢?”


    伍瑶被他看得耳朵发热:“你对老师有什么要求吗?”


    “随便,你请来就行。”陶朗又闭上眼睛。


    伍瑶看着他这一副根本不上心的样子暗暗咬牙。()


    先让你再玩两天,等把老师请来了,看你怎么哭!


    于是,伍瑶再一次出门了,这次她信心满满!


    好在陶家宅院地理位置优越,随便问了问车夫,就打听到附近就有两家苏州城最富盛名的书院。


    站在白鹭书院门口,伍瑶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来之前她特意在附近转了一圈,正好听见几个年轻书生在茶摊闲聊。


    “吕先生批的八股那叫一个准啊……”


    “废话,这回信我的了吧!去年院试题目他可是押中了三道题的!”


    听着这些议论,伍瑶眼睛顿时一亮。


    于是乎刚才二话不说,直奔书生们口中的书院而去。


    “这位夫人,是来给小儿看学堂的?”


    一个和蔼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转头看见一位五十多岁的门房大爷,正笑眯眯地打量她。


    对方见她梳着妇人发髻,直接猜了来意。


    “老伯好。”伍瑶见对方态度亲切,也露出笑容,“确实是给孩子打听学堂的,方才听见贵书院学子们说起吕先生学问了得,特地过来拜访。”


    门房见她谈吐得体,衣着讲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态度更热情了几分:“吕先生正在后院讲课,夫人若有空,可到前厅稍作等待,等吕先生下课后我让他到前厅见您。”


    “那太好了,多谢了。”伍瑶心里一喜,跟着门房穿过月洞门,来到书院前厅。


    前厅布置雅致,几张桌椅,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


    伍瑶刚坐下没多久,吕先生就来了。


    出乎意料地,两人聊得挺投缘,吕先生表示自己确实有空,可以每十日去教两次课。


    伍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太好了,那下次我带上束脩正式来请先生。”伍瑶高兴地说。


    吕先生笑着把她送到大门口。


    刚到门口,却看见吕先生的脸色瞬间变了。


    伍瑶疑惑,顺着吕先生的目光看去,看见的只是陶朗那辆马车。跟普通富家子弟的马车没什么差别,只是车前挂着陶家木牌,车夫也穿着陶府统一的青色短打。


    “夫人可是布商陶家的?”吕先生突然问道。


    伍瑶一愣:“是啊,怎么了?”


    “那就不必多说了,请回吧,我们书院不收陶家子弟。”


    “啊?为什么?”伍瑶懵了。


    “没有为什么。”吕先生冷着脸,“不仅是白鹭书院,整个苏州府的书院,都不会收陶家的学生。”


    事实确实如此。


    伍瑶去了第二家,那里的门房更机灵,远远看见陶家马车停下,还没等伍瑶说明来意,就直接把她请了出去。


    这真把伍瑶整懵了!


    话说伍瑶来陶府这么久,始终想不通一件事:陶家这般富贵,为什么不重金聘请科举名师?若是在现代,那些富二代,不打算走高考路线的,从小就被送进国际学校,读着IB、AP这些与国际接轨的课程,高中毕业直接出国。


    要走高考的,哪个不是请她这样带出过清北苗子的金牌讲师来一对一辅导?


    可这陶家却古怪得很,既然舍得耗费六年光阴,举全家之力供老爷科举,怎的连个正经西席都不请?更别提送老爷去有名的书院进学了。


    依着陶家的财力,莫说请个把名师,就是在府里辟出个院落,办个专供自家子弟读书的私塾,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现在却是隐隐发现了不对的苗头了。


    她曾试探着问过小雀,可小雀似乎也不知道。


    这个小丫头看惯了老爷独自埋头苦读的模样,早已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况且小雀自幼入府为婢,除了老爷少爷,确实也没有见过其他读书人,不知道读书竟然也是需要老师的。


    至于少爷小时候可有请先生教导?不好意思,那时的小雀也小,更是无从知晓了。


    若去问问主子们呢?每每在陶夫人面前偶然提及读书之事,夫人便面如土色……算了,她又何苦去揭人伤疤?


    但无论如何,少爷既然要潜心向学,这老师是断断少不得的!


    说到考前辅导,伍瑶对自己在这方面的造诣从不妄自菲薄。可高考与科举终究是两回事。那些八股制艺、经义策问的门道,她实在不甚了了。若论优势,便是她若学起什么,或是教人学什么,效率定是事半功倍。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总得先有个懂行的人来教才行啊!


    可这老师该上哪儿找去?书院的名师请不来,那有考试经验的秀才或者举人呢?伍瑶觉得陶家最需要的,就是一位有考试经验,能带着拆题的人。


    伍瑶忽然想起她被接来陶府那日,巷子口那个模模糊糊望着她的身影。


    又过了一日。


    陶朗破天荒地没去抱月轩,反倒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家院子里。


    他懒洋洋地躺在书房软榻上逗弄着一只红羽鸟儿,可听着这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个穿红纱衣的丫头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叫唤的模样。


    靠,他莫不是入魔了?


    正出神间,顺意端着茶盏进来:“少爷,礼王殿下差人送了茶叶来,说是巡抚大人路过苏州时孝敬的。殿下说这劳什子茶叶他品不出滋味,让您尝尝鲜。”


    陶朗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果然茶香沁人。


    顺意又道:“方才小的回来时,瞧见伍姑娘穿戴整齐往外走,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她还问小的,能不能用府里的马车。”


    “你怎么回的?”陶朗放下茶盏。


    “小的瞧着少爷待她还算宽厚,就自作主张让她去门口马房候着,又安排了车夫和少爷的马车。”顺意嘿嘿一笑,等着讨赏,“对了,小的瞧伍姑娘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像是脚上有伤呢……”


    可不是那晚踹他时伤着的!活该!


    “呵,都会替我做主了。”陶朗轻哼一声,“派人去瞧瞧她要做什么。”


    顺意应声而去。


    伍瑶领着小雀在顺意指的门口站了不多时,就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稳稳停在她面前。


    伍瑶吩咐车夫先往集市去。


    登门拜访总不能空着手去。她还想顺道买些东西回家看看。


    原主的母亲早逝,全靠一个卖豆腐的老父亲拉扯长大。从前的陶老爹是个老实本分的,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磨豆子,日头落了才收摊,勤勤恳恳地经营着那个豆腐摊子。虽说发不了什么大财,但父女俩吃用不多,加上街坊邻居时常帮衬,原主倒也平平安安长大了,还出落得越发水灵。


    这些帮衬的邻里中,就数方家最是热心。


    方家独子方知往的父亲也曾考过科举,到了童生便止步,后来去商铺里当了账房先生,算是彻底摆脱了祖辈务农的出身,还在苏州城里置办了个一进的小院。


    尝到了读书的甜头,方父早早地就给儿子开蒙。好在方知往也争气,从县试、府试到院试一路顺遂,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功名。


    本该这般顺遂地走下去,谁知方父陪掌柜去外地收账时,途中遭遇盗匪,再也没能回来。


    那时正值方知往准备继续科举的关键时候,家中没了顶梁柱,母亲又是个软性子,只会整日以泪洗面。


    方知往只得断了科举的念想,在家中开了个小小的私塾,教附近的孩童启蒙识字。


    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本就没有非考科举不可的执念,父母们只盼着自家孩子能识得几个字,将来能像方父一样当个账房先生就阿弥陀佛了!


    果然,当伍瑶的马车驶近巷口时,远远就听见那座小院里传来稚嫩的读书声。她没急着去方家,而是打算先回自己家看看。


    在原主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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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父是这两年才染上赌瘾的。这个恶习硬生生把一个老实本分的豆腐郎,变成了六亲不认的赌徒。


    连豆腐摊都荒废了,还是原主渐渐长大,学会了父亲的手艺,才勉强撑起这个家,没让这营生彻底垮掉。


    原主不是没劝过。


    每次赌输欠债,老伍头都会痛哭流涕地忏悔,父女俩抱头痛哭说以后好好过日子。


    可不出三五日,钱匣子准又被掏空。


    这样反反复复三四次,原主的心也凉透了。


    但如今的伍瑶早已不是原主。


    虽然被卖进陶府已成定局,可正因为如此,老伍头更该好好活下去,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


    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知道直到最后原主心里都没有恨,只有对父亲堕落的痛心。这份未竟的心愿,伍瑶觉得自己有责任替她完成。


    可当马车停在家门口,她和小雀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好不容易腾出手敲门时,开门的却是个陌生面孔。


    ??


    她爹呢?


    一番打听才知道,老伍头早在多日前就把这房子变卖了。


    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家?


    “还不是拿了卖女儿的银子又去赌了!”见伍家门口站着人,仔细一看还是老伍头当初被卖去陶府的伍瑶,巷子里几个妇人七嘴八舌地围上来,“连房子都输掉了,听说还欠着一屁股债呢!前些日子要债的天天堵在门口,闹得整条巷子都不安生。姑娘啊,你可别回来了,当心被那些要债的缠上!”


    伍瑶听完,心里不是滋味,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笑吟吟地将手中腊肉分与众人:“这些年多亏各位婶子照应,我爹给大家添麻烦了,这点子心意权当赔罪。”


    “哎哟,伍家丫头这是发达啦!”接过腊肉,妇人眼睛直往她身上瞟,“瞧瞧这穿戴,陶府待你不薄啊!”


    “这耳坠子怕是值好几两银子吧?”


    “到底是进了大户人家,气色都比从前好了。”


    伍瑶只是笑笑,转身往巷子口走去。


    她在方家小院门前驻足,里头孩童的读书声已停,想必是到了歇息的时候。


    探头望去,只见简陋的院子里摆着四张矮桌,几个总角小儿正围着个水缸嬉闹。墙角堆着几捆柴火,晾衣绳上挂着洗得发白的布衫。


    分明是个清贫的私塾。


    眼尖的孩童发现了她,顿时起哄起来。


    院内执书的少年闻声抬头,将孩童们哄回座位,自己缓步走来。


    他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发间只簪一根竹枝,却衬得整个人如秋菊般清雅。比起那日失魂落魄站在巷口的模样,如今倒是精神了许多。


    “瑶娘。”他轻声唤道。


    阳光下,伍瑶耳上的金坠子晃着细碎的光,腕间的碧玉镯子映着新裁的绸缎衣裳,与这简陋的小院格格不入。


    伍瑶早已将原主的记忆翻来覆去梳理了无数遍,怎会不清楚两人之间是什么情况?


    她在心底暗暗叹息。


    若让她选,她宁可原主嫁与这位方家邻居。人家已是秀才功名,前程似锦。况且嫁作正妻,纵使日后有什么龃龉,也能痛痛快快打他一顿出气。哪像现在,陶朗是她的主子,在这世道里,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她连动个反抗的念头都觉得胆战心惊。


    “方大哥。”伍瑶展颜一笑,将手中物事递过去。


    方知往推辞说无需这般客气,伍瑶解释道:“本是买给我爹的,可我爹他……你也知道的。”


    方知往自然知晓,轻叹一声却不知如何宽慰。


    但见眼前少女两颊绯红,气色甚好,想来在陶府过得不错。


    他终是接过,又邀伍瑶入院小坐。


    伍瑶含笑应允,随他步入院中。直到此时,方知往才发觉她步履微跛。


    那人……那人竟对她动手了?


    原来她方才的欢颜都是强撑出来的……


    方知往没有点破。伍瑶自幼便是这般性子,报喜不报忧。


    原来她方才的欢颜都是强撑出来的...方知往没有点破。伍瑶自幼便是这般性子,报喜不报忧。


    而且如今的他,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方知往尚在怔忡间,伍瑶已开门见山道出来意。


    听闻她要请自己去陶府教书,方知往竟未推辞,只说到眼下他正带着几个蒙童,若要去陶家教习,须得带着这些蒙童一同前往。


    “没问题!”伍瑶眉眼弯弯,“陶府院落宽敞,多几个孩子更显生气。不过具体章程,还得等我回去讨个准信才好与你说定。”


    陶朗听着顺意禀报,说伍姑娘去集市采买许多东西归家,却发现家宅已易主,转而去邻居家与一男子长谈许久。


    最后竟是欢欢喜喜地回来了。


    陶朗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