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瑶此刻能清楚地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里满是好奇和打量。


    少爷新纳通房的消息,昨天就在府里传遍了,这会儿下人们都偷眼瞧着这个新面孔呢。


    “朗儿人呢?”陶老夫人搁下茶盏,这才注意到满屋子的下人都在偷瞄陶夫人身后那个面生的丫头。


    陶夫人连忙回道:“回母亲的话,朗儿昨夜与礼王殿下小聚,回来得晚了些,这糊诶人怕是还在歇息。等他醒了,儿媳立刻带他来给您请安!”


    “都给他纳了通房了,怎么还往外跑?”陶老夫人目光在伍瑶身上一扫。


    确实是个标志的姑娘,看那身段也是个好生养的。


    “这丫头不也是他在外头招惹回来的?如今接进门了,他倒好,转头又往外跑!”


    “既然书也不肯好好念了,就该记着如今最要紧的本分!咱们陶家本就人丁不旺,早些开枝散叶才是正经。等子孙多了,自然能挑出几个读书的好苗子来,将来科举及第,也好光耀门楣!”


    陶夫人一听这话,眼圈顿时就红了,只当婆母是在怪罪自己。


    若不是自己身子不争气,只生了陶朗一个,又不够大度让老爷纳妾,陶家孙辈也不至于就剩朗儿一根独苗。


    当年朗儿小时候那般聪慧过人,谁见了不夸?那时候她觉得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就够了!


    可如今儿子整日在外花天酒地,她只觉得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


    想来定是陶家诺大的家业却只有朗儿这一根独苗,明明是个富贵公子,却因幼时显露出过人才智,被长辈们寄予厚望。


    这般重压之下,终究不堪重负,物极必反,连心思都彻底垮了!


    说到这个话头,陶老夫人和陶夫人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头,神色黯然。


    伍瑶这下算是明白,为什么陶老夫人会未老先衰,一头白发了!


    陶夫人悄悄拭了拭眼角,还是硬着头皮为儿子开脱:“朗儿定是忙忘了。昨儿个他身边的小厮来回话,说礼王殿下返苏,这接风宴是月前就定下的。虽说朗儿与殿下交好,但到底尊卑有别,岂能因家事就在王爷面前失信?实在是推脱不得。都怪儿媳思虑不周,不该选在昨日接人进府。”


    陶老夫人面色愈发阴沉:“他父亲为了陶家的前程,日日悬梁刺股地苦读。他倒好!书也不读,生意也不过问,那些没名堂的应酬倒是一个不落!”


    “那礼王不过是先帝在外头留下的血脉,生前从未过问,全仗今上仁慈才得了个藩王虚衔。实则无权无势,还毫无上进之心!涯石巷那么多正经读书人家的子弟他不来往,偏偏就爱跟这种人厮混!”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昨儿个在哪儿鬼混!听说在花楼里大摆筵席,给那些花娘点灯挂彩,一掷千金!真真是丢尽了陶家的脸面!他当我们陶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定是跟着那个礼王学的,成日里跟那些狐朋狗友厮混,这家业迟早要被他败光!”


    听着陶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训斥,而后又提起这些年来陶家的科举之路,伍瑶这才对陶家的处境恍然大悟。


    原来陶老爷已经连续考了六年。


    可这位陶家老爷,年年赴考,年年落榜。


    如今快四十了,可怜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今早路过时看见的那个“头悬梁”的操作,听说就是这位老爷的基操——早上睡不醒的时候,一定要借助点外力!


    老夫人见儿子这般用功,心里头又燃起希望,日盼夜盼就等着读书的儿子能金榜题名,给陶家挣个功名回来。


    孙子已经指望不上了,儿子要是再考不上,就等着孙子的儿子接着考。


    一代代考下去,他们陶家总能行一个吧!


    只可惜照眼下这情形,离如愿以偿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这事反倒成了苏州城茶余饭后的笑谈。


    街坊们都在笑话:“陶老夫人是魔怔了,他们陶家能发财是有财运,可就是没有做官的命!如今又出了陶朗这么个纨绔子弟,指不定哪天就把家底败个精光!”


    伍瑶正听得入神,忽觉手背被人轻轻一推。


    陶夫人温声道:“母亲,儿媳今日特地带了朗儿房里人来,不如让她给您敬杯茶?也好讨您几句教诲。”


    伍瑶会意,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奴婢伍瑶,给老夫人请安。”


    陶老夫人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淡淡道:“既进了陶家的门,就安分守己。最要紧的是早日怀上子嗣。将来就算朗儿娶了正妻,陶家也不会亏待你。”


    “母亲说得是。”陶夫人连忙附和,转头吩咐丫鬟,“快上茶来。”


    话音未落,一个端着茶盘的丫鬟突然脚下一滑,滚烫的茶水直朝陶夫人和伍瑶泼来。


    “哎呀!”陶夫人惊呼一声,下意识后退半步。


    伍瑶眼明手快,一把扶住陶夫人。


    滚烫的茶水只溅湿了她们的裙角,可陶夫人已是面如土色。


    那闯祸的丫鬟“扑通”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


    陶老夫人重重将茶碗往桌上一顿,厉声喝道:“大清早就这般毛手毛脚,成何体统!下去领板子!”


    陶夫人定了定神,见那丫鬟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心下不忍,轻抚着胸口道:“母亲息怒,儿媳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这丫头想必也是无心之失,衣裳湿了换过便是。”


    陶老夫人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儿媳,意有所指道:“慈母多败儿!就是你们平日里这般纵容,才惯出这些不成器的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话明面上是在训斥丫鬟,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敲打这个不争气的儿媳!性子实在太软!


    想到这里,陶老夫人更是怒火中烧。


    她也是太过心慈手软!


    往后就该把这不成器的孙子关在家里,让他老老实实给陶家传宗接代!


    至于指望他上进?六年了,她早该断了这个念想!


    陶夫人垂头不语,心知婆母不过是气头上说说罢了。


    陶夫人低头不语,心知婆母不过是气话罢了。


    这些年说要禁足陶朗的话不知说了多少回,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眼下不过是借题发挥,发泄对孙儿的不满罢了。


    她深知婆母这些年支撑陶家的不易。


    一个妇道人家,既要操持偌大家业,又要周旋各方关系,生生将一头青丝熬成了白发。


    此刻也不再为陶朗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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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由着陶老夫人训斥。


    堂内众人屏息凝神,谁也不敢在这当口触霉头。都想着老夫人不过是发发脾气,过会儿就好了。


    谁知就在众人等着老夫人把气撒完时,陶夫人身后那个俏生生的通房丫头竟绕前一步,盈盈下拜:“老夫人息怒。”


    “老夫人为陶府操劳已是殚精竭虑,如今又为少爷忧心,实在耗费心神。这丫鬟犯错自当责罚,但若因下人过失伤了您的身子,那才是阖府上下的不是。”


    “您且消消气,保重身体要紧。少爷年轻气盛,假以时日定能明白您的苦心。”


    她嗓音清脆,全然没有下人的畏缩之态。


    陶老夫人没料到这丫头竟敢插话,这才正眼打量她,冷笑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那你倒是说说,老身还能拿那个孽障怎么办?这等不成器的东西,他能明白我的苦心?如今整个苏州城都等着看陶家的笑话!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他败光家业,还要拍手叫好不成?”


    “到那时,老身只怕要活活气死!”


    伍瑶不卑不亢道:“老夫人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奴婢也听闻少爷在外彻夜饮宴,为一介花魁一掷千金。那些人不过是看少爷出手阔绰,才哄着他花钱买面子。说白了,就是要让陶家当这个冤大头。”


    她略一沉吟,抬眼直视陶老夫人,语出惊人:“奴婢斗胆献个主意。老夫人若想让少爷安分,倒不必非得拘着。不如暂且减了他的月例银子,一来让他知道银钱来得不易,二来也能断了那些酒肉朋友的念想。等少爷去花楼的次数少了,闲极无聊时,说不定就能想起读书的好处。待少爷静心向学,有了长进,再恢复用度也不迟。”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满堂鸦雀无声。


    陶夫人顿时变了脸色,刚要开口劝阻,就被陶老夫人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


    满屋下人个个瞪圆了眼睛,或惊诧、或玩味、或幸灾乐祸地打量着伍瑶。


    一个刚进门、连床都没爬上的通房丫头,竟敢插手少爷的月例银子?


    这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了么?


    陶老夫人眯着眼睛将伍瑶上下打量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你倒是个有主意的。好,就依你说的办,从这个月起,朗儿的月例减半。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伍氏?就由你去跟他说清楚。”


    这。众人皆惊。


    “奴婢遵命。”


    晨会散后,伍瑶陪着心神不宁的陶夫人回到主院,这才与小雀一同回了倚桃居。


    小雀捧着热茶递过来,忧心忡忡道:“姑娘当真要去同少爷说削减月例的事?少爷平日虽是好性子,可发起火来也怪吓人的……”


    伍瑶轻抿一口茶,神色自若。


    她当然知道少爷的脾气——


    那是个被惯坏了的纨绔子弟,想必也是喜怒无常、目中无人的主儿,与她前世见过的那些叛逆期富二代如出一辙。


    正因如此,她才向陶老夫人献上此计。


    至于她为何敢这般大胆提议,无非是想在陶府这位“大Boss”面前露个脸。


    今日这一路她可看明白了,陶家商行的管事都是府里出去的丫鬟,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