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轻吓得发抖:“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开个玩笑,冷静一点。”岁和的食指抵在唇峰前,示意他噤声,“很晚了,不要打扰邻居们休息。”
可是“邻居们”都不是活人啊……
小年轻抖得更厉害了。
岁和的屋子不大,灯也不明亮,她把沙发床拖出来,这床大约只够两个人睡。
“我夜里不睡,你们实在睡不下的话,可以去睡我屋子里的床。”岁和嘱咐道,“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明早醒了就自行离开,不必告知。”
“咳!咳咳!”站在一旁的小矮个子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就呕出了一口鲜血。
“你怎么了?!”小年轻吓坏了,“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矮个子满脸写着痛苦:“肺……呼吸……痛……”
“应该是刚刚的火灾。”瞿临砚冷静道,“方才那两人中有一人的异能与火相关,在火灾里做手脚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受了异能加持的浓烟被吸入呼吸道后,很容易对异能等级低的人造成延时伤害。”他看向岁和,“姑娘可有良药?”
岁和不懂医药,但她的确有办法,她的指尖在矮个子肩头点了一下,矮个子肺上的不舒适感立马消失了。他不可思议地望向岁和:“谢……谢谢。”
“不客气。”岁和道,“早些歇息。”
岁和走出小屋,外面的天色依然那么沉,阴风在模糊的林间闯荡、怒号。
岁和坐在高处,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圈墓园,这不经意的一瞥还真让她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她刚站起身,就听见身后有人问道:“你每天晚上就守在这里?”
是瞿临砚。
岁和反问道:“你不睡觉吗?”
瞿临砚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我有事找你。”
“我没有空。”远方的树丛中,有类似于萤火虫的微弱光线一闪而过,岁和心中的猜测成了真,她感叹道,“今晚真热闹。”
有盗墓的来了。
见岁和要走,瞿临砚问:“你去哪里?”
岁和笑道:“抓几个小偷。”
此时的盗墓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他在墓室的东南角点上蜡烛,东南是八卦中的巽位,如若烛火不灭,则意味着此处有风有氧,是墓穴逃生之处。
正当盗墓贼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时,烛火“呼”地熄灭了。
盗墓贼眉头一拧,立即朝着蜡烛的方向紧急退去。
“来都来了,跑什么?”岁和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室里回荡了几圈,不免有些瘆人。
黑暗之中识人不清,盗墓贼大喊一声:“谁?!”
岁和一步一步地朝盗墓贼走去,盗墓贼熟习听声辩位法,他不敢贸然与人交手,便一步一步地往后撤。
“来者何人?!”
岁和淡道:“好奇心太重可不是好事。”
她不说,盗墓贼就自己看。他从贴身衣物中摸出一张符,扔到空中,食指一点,纸符顿时燃烧起来,照亮墓室的同时也让他看清了岁和的脸。
岁和长得极具欺骗性,明眸善睐,却总能给人不谙世事之感。
盗墓贼下意识地将岁和归在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行列中,觉得这肯定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他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挑逗道:“你走错路了?来了便是缘分,姑娘不妨就此留下。”
他双手五指的指尖相贴,搭出一个窄小的三角形:“地动!”
岁和周围一圈的的土地都听话地陷了下去,唯独岁和站着的那一块迟迟未动。
原因无他,墓中先灵会保佑每一个守护它的人。
盗墓贼的拇指与食指很快又拼接出一个长方形:“天塌!”
墓室的顶部开始松动,落下一块块土石,而这些土石也都精准地避开了岁和。
盗墓贼茫然地眨眨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柿子似乎不太软和。
“不用白费力气了。”哪怕周围的土地都已经塌陷,岁和也能在空中如履平地,这些雕虫小技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如你所说,来都来了,就留下吧。”
盗墓贼不傻,意识到自己这是踢到硬骨头了。做盗墓这种玩命行当的人,究其本质都是疯子,盗墓贼丢出一张阴阳符纸:“行到绝处万事毁。”
他阴恻恻地笑道:“我走不了你也别想走,不如跟我一起陪葬。”
符纸发出幽幽蓝光,怪诞又虚妄。随着符纸燃烧殆尽,整个墓室顿时震动起来,眼看着就要塌方。
岁和当然不怕死,但她担心墓室被百分百摧毁。异能造成的伤害只会在异能使用者死亡后消失,如果墓室损毁,她会考虑对盗墓贼下死手,以求墓室归为完整。
墓室的震动越发剧烈,危急关头,墓口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瞿临砚又在心里默念了那句“朕的愿望,世界和平”——墓室的躁动乖乖地平息了。
瞿临砚的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永远是一身宁静而冷漠的气质,像捉不住的风。
“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
眼看着岁和多了个帮手,盗墓贼不打算再多留,当即开启土遁之术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异能一点都用不出来了。
被瓮中捉鳖的盗墓贼:“…………”
真憋屈!
“你怎么来了?”岁和把盗墓贼绑了,这才有空问道,“刚刚不是让你回去睡觉吗?”
“怕明日找不见你,就想等你。”瞿临砚道,“你现在可有空?”
“出去说吧。”岁和一挥手,半塌的墓室就恢复了原样,“多谢。幸亏没有全塌。”
瞿临砚跟着岁和出了墓室,岁和将墓室口关闭,打算先关那盗墓贼两日。
“找我何事?”
“这天上的星星倒是亮。”
两人同时开口,没忍住都笑了。
笑过,两人都放松了些。瞿临砚实话实说:“京城太后病重,我是出来为太后寻医问药的。传闻郊外有位神医,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但性情不定,总要人给他磕三个响头才肯出山。”
岁和不解其意:“可惜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神医。”
“因为我改变主意了。”瞿临砚道,“想来姑娘也是治愈异能,便不想舍近求远了。我想请你随我一同进宫,为太后治病。”
岁和嫣然一笑,打趣道:“究竟是不想舍近求远,还是不想磕三个响头?”
瞿临砚似乎当了真,为表诚意,他单膝跪地,抱拳道:“烦请姑娘出手相助。”
“快点起来。”岁和伸手去扶他,“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动作在我们那边是求婚的意思。”
这话比什么都好使,瞿临砚愣了一下,马上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无意冒犯。”
岁和笑道:“无妨。”
“我好像还没有问过,姑娘是哪里人?”
岁和思索片刻,道:“中华人民共和国。”
她来自上千年后的大地,却无意触碰了历代的繁星。
瞿临砚居然真的在脑海里认真检索“中华人民共和国”这个名词,但查找失败:“我怎么会没有听过。”
“很多人都没有听过。”
又或许,在这个世界中,仅有她一人听过。
岁和怕瞿临砚再跟她深聊下去,于是言归正传:“如果我跟你去京城,你能给我什么?”
“什么都可以。”瞿临砚道,“算我欠你一个愿望,你随时来许。”
岁和当他是在开玩笑:“我倒是好奇了,太后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力气替她求医。”
瞿临砚笑着,还卖起了关子:“随我进京便能知晓。”
“进京可以。”岁和点头,“但是墓园离不开人,你们得留一个人在这里。”
翌日,小年轻被通知在此短居,暂时不必再走了。
怕鬼的小年轻:????
小年轻:“不是吧?就留我一个人啊?你们都走啊?犯遗弃罪是要坐牢的!你们好歹留一个人陪我吧!”
“还真有一个人陪你。”岁和给他指了个方向,“走到头,把墓口打开,里面关着一个盗墓贼呢,要不你找他玩吧,他胆子大。”
小年轻:“…………”
要不你还是把我埋了吧?
由于太后病情不稳,进京刻不容缓。矮个子稍一施法,三人便来到了京城入口。
入城要排队,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两个满脸沧桑的妇女,嗓门儿挺大。
“我家男人恐怕真是撞了鬼了,刚开始是一直在发热,每天一醒来就喊累,我就奇了怪了,一个大男人,屁事没干就喊累,后来就起疹子了,身上起泡,抓破了有水,还有脓,吓死人!”
“哟,这么严重,你没找郎中给他看看啊?”
“找了呀!郎中开了方子,结果还恶化了。所以我就怀疑是他在外头犯贱,撞见了脏东西,我已经去城外请神婆了,明日就去我家做做法贴贴符,驱邪气!”
“男人可不能死啊,死了得守活寡。不过你男人这症状跟我隔壁家的女人染的病挺像的,都是发热起疹子,那女人都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岁和并不想吃瓜,奈何她们俩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她回过头来,发现瞿临砚的神情有些凝重。
岁和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瞿临砚压低声音道:“太后的病也是这些症状。”
“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两位妇女的大嗓门不止吸引了瞿临砚和岁和,还吸引了许多百姓。城门口是最大的交通枢纽,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听了妇女这话,周遭的议论声渐起。
“我家男人也是这症状……”
“我丈母娘之前得了怪病,也是发热头痛,出水化脓,肉都烂了!”
“那你丈母娘现在怎么样了?”
“我丈母娘?前几天头七都过啦!”
“不是吧,这病会死人?”人们惊惶起来。
很快就轮到了岁和一行人进城。如果只是单纯的几个人出现这这种问题,或是大家的症状都不太严重,岁和都不会想那么多,但是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岁和有理由怀疑这是一种新型传染病。
岁和难得有些严肃,问:“太后现在是御医在治疗?”
“一直是御医在治疗,但是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是御医,有的还患上了跟太后一样的症状,难以自医。”
“我怀疑是传染病。”情况不太妙,岁和道,“尽快带我去见太后吧。”
太后所在的慈安宫已经乱作一团。最近几日,太后身上的红疹愈发密集,随着时间的推移迅速地长满了全身,万分骇人。
御医们一开始都在用心治疗太后,直到有一天,有一位太医身上也起了红疹,并且愈演愈烈,直到卧床不起,一副要死没埋的模样。
这病的确有传染性。
御医们不想死,心里不乐意去慈安宫,但又不敢不去慈安宫。去了可能会染病而亡,不去又会被皇帝责罚,万一牵连了九族,可就罪过大了。
御医们站在慈安宫外欲哭无泪,郁郁寡欢,只想找根白布条在门口排队吊死。
也难怪教他们医术的师傅说“学医天打雷劈”!
情况焦灼之时,瞿临砚带着岁和来了:“你们都退下吧。”
“皇上?参见皇上!”慈安宫外的御医们吓了一跳,慌忙道,“天子龙体,您不能进去啊!”
岁和的头上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这人是皇上……?
瞿临砚追问:“为何不让进?”
御医们集体摇头:“这几日太后的情况急转直下,身上布满血红色的疹子,还起了水泡,皮肉溃烂,不便见人啊!请皇上三思!”
“让我进去吧。”岁和道。
御医拦下她:“姑娘你也不能进!”
瞿临砚开口道:“让她进去。”
皇上金口玉言,不好违背。御医急得冒汗:“这……此病难医,恐怕殃及无辜啊……如果一定要进去的话,姑娘带上这个吧。”他递给岁和一块掩面白布,这布跟现代的口罩是一个作用。
岁和戴上“口罩”,走进了慈安宫内。太后躺在床上,皮肉出血流脓,红疹无数,惨不忍睹。
岁和站在太后床边,片刻后,太后身上的红疹渐渐消褪,原本伤溃化脓的地方也奇迹般地愈合了。
反观岁和,她原本无伤的肌肤已然红肿腐烂,但在病痛不断转移到岁和身上的同时,岁和的身体也在不停地自我修复,很快,她的皮肤又恢复了原状。
昏迷许久的太后迷迷糊糊地醒了,她的身体仍然非常疲惫,但已经不疼了。她眯着眼看,只见一位一身暗绿的女子站在她的床边,哪怕戴着面纱,也能看出她姣好的容貌。
太后嘀咕一句:“……老祖宗啊!”
今日华佗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