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予一口气冲出回廊，肺都要气炸了。陈照雪那副“我为你解围，你还不领情”的虚伪嘴脸在他脑子里反复播放，比易捷沐那莫名其妙的“表白”更让他心烦意乱。
“混账！伪君子！谁要你多管闲事！”他低吼着，一脚踹在路边的山石上，碎石簌簌滚落。
他气陈照雪在众人面前让他难堪，更气陈照雪那仿佛将他看透、随意拨弄的姿态。那句“单纯的人，活该被欺负”像根刺，狠狠扎进他心里。
他洛桑予是昭武王府的小世子，是清晖派这一代天赋最出众的弟子之一，他讲义气、有担当，怎么就“单纯好欺负”了？他分明是心怀赤诚！
他漫无目的地乱走，只想离那个讨厌鬼远点，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主峰后山一处僻静的竹林。竹影婆娑，沙沙作响，总算让他沸腾的怒火稍稍冷却了些。
“清宴？”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关切响起。
洛桑予抬头，看见柏一白正从竹林深处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几株刚采的草药，显然是刚从药圃过来。柏一白看到他脸色铁青，眼神喷火的样子，立刻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谁惹你了？陈照雪？”柏一白几乎是立刻锁定了目标。
“除了他还能有谁！”洛桑予像找到了宣泄口，竹筒倒豆子般把藏书阁里易捷沐的举动、陈照雪的突然出现、刻薄的讥讽、强硬的拉拽，以及最后那番“单纯活该被欺负”的教诲一股脑说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吗？看谁不顺眼就插一脚！还说什么‘擦亮眼睛’？我看最该擦亮眼睛的是别人，看清楚他这副虚伪的皮囊底下有多黑！”洛桑予越说越气，双拳紧握。
柏一白静静听着，脸色也越来越沉，尤其在听到易捷沐那看似辅导实则逾矩的动作和陈照雪最后那句“像兄长一样好”的讽刺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易捷沐……”柏一白声音冰冷，“我早说过此人居心叵测。他那眼神，绝非单纯的师兄情谊。至于陈照雪……”他冷哼一声，“他行事向来如此，表面光风霁月，实则步步算计。他搅局，未必是为你，怕是看易捷沐不顺眼，或者……单纯觉得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了。”
“什么他的东西！”洛桑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又不是物件！”
“在他那种人眼里，或许就是。”柏一白语气笃定，“他看你的眼神更是深不可测，看似逗弄，藏得很深，也瞒不过有心人，不知道在谋划什么呢。清宴，离他们两个都远点。”
洛桑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知道易师兄不对劲了！可陈照雪……他凭什么管我？凭什么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教训我？”
“凭他实力强，是大师兄，凭他……觉得自己有资格。”柏一白拍了拍洛桑予的肩膀，“别气了，跟那种人生气不值得。走，去我那儿，我新得了一罐好茶，压压火气。”
洛桑予闷闷地应了一声，跟着柏一白往他的住处走去。竹林的清幽和柏一白沉静的气息，总算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
另一边，陈照雪看着洛桑予气冲冲跑远的背影，唇边的笑意并未完全消散，只是眼底的温度彻底冷却。
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侧一枚看似普通的青玉环佩。
一缕极其微弱、近乎无形的神念波动，悄无声息地探出，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跨越了清晖派的重重殿宇，精准地锁定了正在某个角落失魂落魄的易捷沐。
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窥视”与“标记”。昆仑墟传承的古老秘法，就算清晖派的掌门也很难有所察觉。
‘易捷沐……’陈照雪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神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开始细细“翻阅”易捷沐周身的气息、灵力的流转轨迹、甚至是一些潜藏极深、连本人或许都未曾察觉的情绪烙印。
侯玄之早就将清晖派上下主要弟子的背景信息整理给他，但这易捷沐，一个外门弟子，之前并未进入昆仑墟的重点关注名单。
‘气息驳杂，灵力根基不稳，隐有外道丹药催发之相……’陈照雪的神念快速分析着，‘心绪浮动，怨怼、羞恼、不甘……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刻意隐藏的……魇气？’
这个发现让陈照雪的眼神骤然一凝，那丝魇气极其微弱，混杂在易捷沐自身驳杂的气息里，若非昆仑墟秘法对魇族气息有特殊感应，几乎无法分辨。
‘是偶然沾染，还是……被侵蚀？或者，本身就是棋子？’陈照雪心中念头飞转。一个外门弟子，接近洛桑予，是巧合，还是背后有推手？联想到昆仑虚关于清晖派已被魇族腐蚀的预警，这丝魇气显得格外刺眼。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神念，那枚青玉环佩的光芒微不可查地闪动了一下，一道加密的指令已经通过昆仑虚特殊的传讯渠道发了出去。
目标：侯玄之。
内容：详查外门弟子易捷沐，所有背景、近期行踪、接触人员，尤其留意其心神状态及是否接触过异常物品。列为“疑魇”观察。
做完这一切，陈照雪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神情，仿佛刚才只是驻足欣赏了片刻风景。他转身，步履从容地向自己的居所走去，心中却已筑起更高的堤防。
洛桑予身边，不太平。
无论是那不知所谓的易捷沐，还是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清晖派，都让他感到一种冰冷的紧迫感，对方的计划……似乎提前了？
……
晨课，前山。
弟子们列队整齐，迎着初升的朝阳吐纳练气。洛桑予站在前排，身姿挺拔，眼神专注，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美。只是，每当负责领队的陈照雪目光扫过他时，那专注便瞬间化为无形的锋芒，毫不掩饰地刺回去。
洛桑予经过一夜的消化，情绪已平复不少，只是看到旁边神色如常、温雅依旧的陈照雪时，还是忍不住暗自磨了磨牙，狠狠瞪着他。柏一白则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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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予挡在自己侧后方一点，警惕地瞥了陈照雪一下。
剑阵训练时，火药味更浓。
当陈照雪作为大师兄指导剑阵配合，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指出洛桑予一个微小的衔接破绽时。
“大师兄未免太过苛求了，”柏一白立刻出声，语气冷淡，“洛师弟方才的步法转换已属上乘，这点微末细节，实战中瞬息万变，未必就是破绽。”他站到洛桑予身边，形成无声的支援。
洛桑予下巴微扬，附和道：“大师兄若觉得不妥，不如亲自下场演示一番，什么叫‘完美无瑕’？”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眼中的挑衅加深。
周围的弟子们感受到这无形的刀光剑影，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陈照雪脸上依旧挂着那温润如玉的笑容，仿佛丝毫没听出话里的刺。他目光在洛桑予因微微不服气而显得格外生动的眉眼上停留一瞬，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洛师弟求教心切，自然是好的。”他语气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纵容，“也罢，柏师弟所言也有理。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剑阵，“真正的‘完美’，并非一成不变，而是能因敌而变，化破绽为杀机。洛师弟方才那一步，若遇强敌快攻，确有可能成为突破口。来，看好了。”
他从容步入剑阵中心，取代了洛桑予的位置。手中霜寒剑并未出鞘，仅以剑鞘代剑。
他身形一动，剑势展开，行云流水，看似与洛桑予方才的招式轨迹相似，却在关键节点上做了极其细微精妙的调整。剑鞘点出，角度刁钻，速度陡然加快，瞬间“刺”向方才洛桑予破绽所在的位置，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若敌攻此处，”陈照雪收势站定，气息平稳，看向洛桑予，“以此变招应对，可反制其锋。洛师弟，可看明白了？”
他的演示无可挑剔，既指出了问题，又给出了更高明的解法，姿态从容，尽显大师兄风范。
“好招式！”周围的弟子们眼中都露出钦佩之色。
洛桑予不出声了，他看明白了，也承认陈照雪这一手确实高明，但对方那副游刃有余、仿佛在教导不成器师弟的姿态，让他更加窝火。尤其那句“求教心切”，简直是在说他无理取闹！
“哼，算你真有点水平。”洛桑予嘴硬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陈照雪。
陈照雪对洛桑予的冷哼不以为忤，反而轻笑一声，那笑声低沉悦耳，却让洛桑予莫名地耳朵发痒，更添烦躁。
随后，他目光掠过洛桑予气鼓鼓的侧脸，转向柏一白，语气依旧温和：“柏师弟似乎对我颇有微词？若有指教，不妨直言。”
“不敢。”柏一白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拉着洛桑予退开一步，“我们继续练剑，不劳大师兄费心。”他刻意拉开了距离，将洛桑予护在身侧，隔绝了陈照雪的视线。
陈照雪看着两人并肩而立的背影，眼底那点温润的笑意终于淡去，一丝极冷的锐芒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