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山风卷着精纯到令人窒息的灵气扑面而来，洛桑予深吸一口气，压下因空间传送带来的轻微眩晕。他迫不及待地抬脚，就要踏上那传说中能检验心性资质的登仙阶。
“砰！”
一声闷响，仿佛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坚韧无比的墙壁上。洛桑予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弹了回来，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咦？”他揉着撞得微疼的鼻子，这才注意到山门牌坊前那层几乎透明的、如水波般荡漾的屏障。看来时辰未到，山门未启。
就在他好奇地伸手试探那空气墙时，周围的空间接连泛起涟漪般的波动，几道身影伴随着传送特有的微光，凭空出现在他附近的白玉广场上。
洛桑予的目光立刻被其中一人吸引。
那是个身形挺拔的少年，穿着一身极其简洁的黑色衣衫，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却衬得他气质如冷玉，沉静而内敛。他站在那里，像一柄尚未出鞘的剑，锋芒暗藏。但洛桑予只觉得这人看着格外顺眼，心里莫名就升起一股亲近感。
念头一起便走了过去，大大方方地拍了下那黑衣少年的肩膀，笑容灿烂：“嘿，道友！也是来拜师清晖的？认识一下，我叫洛桑予，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少年侧过头看向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平静无波，像深潭不起涟漪，随即，一抹温和得恰到好处的微笑在他唇边漾开，声音清朗温润：“幸会。在下陈砚。” 名字随口而出，自然流畅，毫无破绽。
“陈砚？好名字！”洛桑予毫不怀疑，笑着点头，又转向旁边其他几位刚来的少年少女。
离陈照雪不远，站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衣料考究，腰间系着价值不菲的玉佩，一看便是富商巨贾家精心养出来的公子哥，眉眼间带着点矜持的傲气。洛桑予扬扬下巴：“这位兄台呢？”
“柏一白。”锦衣少年收起折扇，不冷不热地报上名号，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
另一边，一个穿着干净利落、裙摆上却缀着精巧银铃和彩色丝绦的少女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听到问话，立刻露出甜笑，声音清脆：“我叫晏想想，从南边来的！”她活泼地转了个圈，裙摆上的银铃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还有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小些的少年，穿着素雅但用料上乘的锦袍，眼神清澈透亮，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单纯，见洛桑予看过来，有些腼腆地开口：“程不闻。”
最后，一个站在稍远处、身形瘦削、眼神略显阴郁的少年，冷哼了一声，带着明显的嘲弄：“杨哲。”语气不善。
洛桑予将几人的名字和模样记在心里，目光扫过那高耸入云的登仙阶，少年人的好胜心瞬间被点燃，他朗声一笑，带着绝对的自信：“都认识了！我叫洛桑予，是待会儿这登仙阶的第一名！各位，”他笑着点了点众人，“…努力争个第二就好！”
话音未落，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一丝兴味的低笑从旁边传来。洛桑予循声看去，正是那个陈砚，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呵，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杨哲嗤笑一声，满脸不屑。
柏一白也撇了撇嘴，顺带翻了个白眼，显然对洛桑予的“狂妄”宣言不以为然，嘀咕道：“也不怕闪了舌头。”
晏想想眨了眨大眼睛，笑嘻嘻地摇头：“不信不信！这么多人，第一哪那么好拿呀！”
程不闻倒是很认真，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小声却坚定地说：“我……我会努力的！第一……我也想要！”
就在这喧闹声中，那层透明的空气墙如同冰雪消融般，无声无息地散去了。一股更加浩瀚苍茫的气息，自登仙阶上扑面而来。
“开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刹那间，十几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争先恐后地冲向那巨大的青石台阶！
初时，台阶虽高，但对这些被选拔出来的少年而言尚算轻松。洛桑予和陈照雪如同两道旋风，几乎并驾齐驱冲在最前面。洛桑予身法灵动，双足点地轻盈迅捷，陈照雪步伐沉稳，气息绵长，速度丝毫不慢。
柏一白紧随其后，晏想想和程不闻也不甘落后。杨哲咬着牙猛冲，试图跟上第一梯队。
然而，随着高度攀升，台阶上无形的压力开始显现。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肩头，每一次抬腿都变得异常艰难。体内的灵力流转也开始滞涩，呼吸变得粗重。
很快，一些体质稍弱或心性不坚的少年少女便支撑不住，脸色发白地停在台阶上喘息，再也无力向上，原本拥挤的阶梯变得空旷起来。
唯有洛桑予、陈照雪、柏一白、晏想想、程不闻、杨哲六人，依旧在咬牙坚持。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每一步落下都带着沉重的回响。
杨哲落在柏一白身后不远，他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显然也已到了极限。看着前方柏一白仍在坚持的背影，一股邪火和嫉妒涌上心头。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在柏一白抬脚迈向上方台阶，重心稍有不稳的瞬间，猛地伸手，狠狠拽住了柏一白的脚踝！
“你！”柏一白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滚落下去，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他猛地回头，怒视着杨哲，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混账东西！你想干什么？！”
杨哲被那凶狠的目光瞪得一滞，随即恼羞成怒，非但不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往下拽：“哼！要倒一起倒！”
“滚开！”柏一白气极，猛地爆发出全身力气，狠狠一甩腿！杨哲没想到他还有余力，被这股力道带得向后踉跄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石阶上。
“你！”杨哲又羞又怒，看着柏一白继续向上攀登的背影，恶向胆边生。他竟从随身的皮囊里掏出水囊，拧开盖子，将里面剩下的水哗啦啦地朝着自己走过的下方台阶倒去！水流顺着石阶缝隙迅速蔓延，让本就湿滑的台阶变得更加危险，给后面的人制造障碍。
“卑鄙！”晏想想见状，气得跺脚。程不闻也皱紧了眉头。
前方，洛桑予和陈照雪已然遥遥领先。两人都到了最后几十阶。无形的压力几乎凝成实质，连空气都粘稠得如同水银。
洛桑予咬紧牙关，将最后一丝力气榨出，猛地发力，竟然一点点拉开了与陈照雪的距离。他口中叼着一片不知何时摘下的草叶，草叶的苦涩混合着汗水的气息，反而刺激着他最后的神经。终点那白玉铺就的平台就在眼前。
他几乎看到了平台边缘站立的几位仙风道骨的身影！
一步！两步！只差最后三级台阶，他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就在洛桑予心中涌起狂喜，准备一鼓作气冲顶的刹那。
“道友！”
清朗温润的嗓音自身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急促喘息。
洛桑予下意识地顿住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落后他几阶的陈照雪，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扶着旁边的石栏，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气息急促，一副力竭虚脱的模样。他抬起头，那双沉静的眸子此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助和恳切，望着洛桑予：“这位道友……能否……扶我一下？这脚……实在无力，恐要跌下去了。” 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微喘，听上去真诚又可怜。
洛桑予心头那点争胜之心瞬间被一股“行侠仗义”的豪情盖过，他虽觉得这人之前笑他，但此刻对方看起来确实狼狈又危险。他洛小世子怎能见“同门”遇险而不救？
“抓紧了！”洛桑予不疑有他，立刻转身，毫不犹豫地朝陈照雪伸出手。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对方手腕的瞬间——
陈照雪眼中那抹“虚弱”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狡黠得逞的精光。他手腕猛地发力，非但借势稳住了身形，更借着洛桑予拉拽的力量，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轻盈无比地向前一荡。
洛桑予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自己反倒被带得向前一个趔趄。等他稳住身体抬头时，只看到陈照雪玄色的背影如同惊鸿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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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稳地、从容地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站在了那片白玉平台之上！
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个——伪君子！！”洛桑予瞬间明白自己被耍了，一股被欺骗和戏弄的怒火直冲头顶，气得他几乎要原地爆炸！他怒吼一声，飞跃到平台上，想也不想，“锵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双刀，刀锋在阳光下闪过刺目的寒芒，直指平台上的陈照雪，“把第一还给我！！”
平台上的几位仙长目光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吸引。
陈照雪闻声，缓缓转过身，面对洛桑予的刀锋和怒火，他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灿若朝阳、却又带着十足恶劣意味的笑容。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对着洛桑予的方向，隔空轻轻一弹。
洛桑予只觉得额间微微一凉，一片不知何时粘在他发间的细小花瓣，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精准地弹落，打着旋儿飘向长阶下。
陈照雪看着那片飘落的花瓣，又看向气得面红耳赤、持刀而立的洛桑予，笑意更深，声音清越，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玩味，清晰地传入洛桑予耳中：
“小道友，教你个道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心软的人，活该被欺负。”
“你——！！”洛桑予气得浑身发抖，握着刀的手关节捏得发白，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那张可恶的笑脸劈开！这梁子，结大了！
就在洛桑予怒火攻心之际，柏一白也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他看见了刚刚二人的互动，狠狠瞪了平台上春风得意的陈照雪一眼，又看看持刀怒立的洛桑予，脸色复杂地站到一边。
紧接着，晏想想和程不闻也互相搀扶着，艰难却坚定地踏上了平台。
杨哲在下面倒完水，耽搁了片刻，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狼狈不堪地爬上来，成为最后抵达平台的几人之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平台中央，一位身着霜色道袍、面容清癯、气质飘渺如云中仙鹤的道人目光扫过最先登顶的五人——陈照雪、洛桑予、柏一白、晏想想、程不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当他的目光在陈照雪和洛桑予身上停留时，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旁人无法理解的深意，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某些更深层的东西。但他很快收敛了神色。
他手持一柄玉色拂尘，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平台：
“登仙阶试炼毕。陈照雪、洛桑予、柏一白、晏想想、程不闻，尔等五人，心性、毅力、资质皆为上佳。自今日起，入我清晖主峰门下，为本座亲传弟子。”
此言一出，平台上一片哗然。主峰！云霄君亲传！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洛桑予满腔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冲散了些许，一时愣住。柏一白笑了笑，晏想想、程不闻脸上则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喜悦。
随即他又意识到了什么——这陈照雪回答他还说的是假名！！
云霄真人目光转向脸色更加难看的杨哲和其他几个勉强登顶的少年，淡淡道：“其余人等，亦具向道之心。杨哲，入大长老门下修行。余者，由外门执事引领安置。”
杨哲听到“大长老”时，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很快低下头，掩去情绪，恭敬行礼。
洛桑予还刀入鞘，心中对陈照雪那“伪君子”恨得牙痒痒，但能成为云霄君的亲传弟子，终究是巨大的诱惑和肯定。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与其他四人一同向云霄真人行礼。
只是起身时，他忍不住狠狠剜了旁边笑容依旧温润的陈照雪一眼。
陈照雪感受到他的目光，非但不恼，反而侧过头，对着他极其无辜、甚至带着点“友好”地弯了弯唇角。
洛桑予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这梁子，是彻底结死了！这清晖派的仙途，怕是要和这个“心黑手狠”的伪君子一路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