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继续,洛桑予顾盼神飞,言笑晏晏,像一颗被精心打磨、置于华美锦缎上的明珠,光芒四射。昭武王时不时侧首与他低语几句,威严的脸上带着罕见的、毫不掩饰的纵容笑意,甚至亲手为他布了几筷子他爱吃的酥酪樱桃。宾客们投来的艳羡、恭维目光,如同暖流包裹着洛桑予。
而暖阁另一侧的下首位置,洛珩安静地坐着。他穿着得体的月白色锦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他陪着几位庶出的弟妹和他们的生母,笑容温雅,举止得体,应对着偶尔投来的目光和寒暄。
然而,他那份沉静与周遭的热闹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薄冰。他更像一个完美的陪衬,一个需要时才被想起的影子。昭武王的目光偶尔也会掠过他,带着审视,却绝无对洛桑予那般毫无保留的暖意。洛珩垂眸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水,杯壁倒映着厅堂辉煌的灯火,也映着他自己沉静的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难以捕捉的微澜。
宴席散去,宾客尽欢。喧嚣退去,偌大的王府似乎瞬间安静下来。仆人们无声地收拾着残局,暖阁内只余下昭武王、洛桑予和洛珩父子三人。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初春夜里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上等龙井的清雅茶香。暖阁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昭武王靠坐在铺着白虎皮的紫檀木太师椅上,慢慢啜饮着杯中的热茶,神情恢复了平日的威严沉肃。他放下描金青瓷茶盏,杯底与紫檀桌面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抬起眼,目光直接落在对面正百无聊赖玩着自己腰间玉佩流苏的洛桑予身上。
“桑予。”昭武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金石交击般的威仪,瞬间将洛桑予散漫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洛桑予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看向父亲。
昭武王的目光深邃而郑重,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不论你要不要去修仙,为父意已决,立你为昭武王府世子,王府永远为你而备,随时对你敞开大门。待宗人府行文,礼部备册,昭告天下。”
暖阁里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洛桑予先是一愣,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茫然,似乎没完全消化这句话的重量。
他霍地一下站起身,眉眼间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彩,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声音里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雀跃:
“真的?!太好了!谢父王!不过…”
洛桑予笑容收敛下来,说:“不过,我不想一辈子都在王府中呆着,这世子之位…还是给大哥吧。”
昭武王不是很乐意地道:“此事为父意已决,待你踏上修仙这条路后还不想回来当世子时我们再议。”
“可是…”洛桑予还有些犹豫,他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侧面的兄长洛珩,眼神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求助和茫然。
此时,暖阁另一侧,洛珩握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在瞬间泛出用力的青白。杯中的茶水原本平静无波,此刻却因为那只手极其细微却无法控制的颤抖,在杯壁上漾开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那涟漪只存在了一刹那,便被他强大的自制力强行压了下去,水面重新恢复了镜面般的平静。
洛珩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他缓缓地、极其平稳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他站起身,动作依旧优雅从容,对着主位上的父亲,也对着自己的弟弟,深深地、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半分异样:
“儿子,恭贺父王择定世子。恭贺……世子。”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清晰而缓慢,像在舌尖仔细咀嚼过,才最终吐出。
昭武王看着洛珩沉稳的表现,眼中掠过一丝满意,微微颔首:“嗯。明臻,你是兄长,日后更需尽心辅佐桑予,护持王府。”
“是,父王。儿子谨记。”
………
洛桑予并未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胸中那股被强行压下的对江湖和修仙的渴望,如同潮水般翻涌上来。
他快步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临水轩榭旁,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天上的明月,那轮明月仿佛变成了话本中大侠手中冰冷的刀锋。
“世子…昭武王…”他咬着牙低声念着,“整天困在这四方天里,和那些老头子虚与委蛇,批那些永远批不完的文书!” 他用力地挥舞着手臂,像是在驱赶无形的束缚,“我要去修炼!御着最快的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劫富济贫,斩妖除魔!那才叫痛快!那才是活着的滋味!”
他对着湖中月亮的倒影,虚空劈砍了几下,动作凌厉,带着少年人发泄般的狠劲和无比真实的向往,仿佛那水中月影便是他幻想中需要斩除的邪恶。
“世子想去行侠仗义?”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了然。
洛桑予动作一僵,猛地回头。洛珩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回廊的阴影处,月白色的锦袍在月光下泛着清辉,脸上带着惯常的温雅笑容,眼神清澈,并无责备。
“哥!”洛桑予有些被抓包的窘迫,随即梗着脖子,带着少年人的倔强和委屈。
洛珩缓步走近,与他并肩站在栏杆边,望着同一片月色下的湖面。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月光般清润平和:“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自然是好的。心怀此念,足见世子赤子之心未泯。”
洛桑予听到大哥认同,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眼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洛珩话锋轻轻一转,带着兄长循循善诱的意味:“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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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世子可知,真正的侠义,并非只在一人一剑的快意恩仇?”
洛桑予疑惑地看向他。
“昭武王之位,庇护治下万千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使其免受战乱流离、强权欺凌、妖魔侵扰之苦。”洛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而厚重的力量,“这份责任,这份守护,其重逾千钧,其功在社稷,其惠泽之广,远非一人一剑、行侠仗义所能及。这才是真正的大侠之道,是立身于庙堂之上的‘侠之大者’。”
他侧过头,看着弟弟年轻飞扬、写满不服与困惑的脸庞,眼神温和而包容:“行侠仗义,何须世子之位?心怀苍生,身处何地皆可为侠。而世子之位,却是父王和朝廷赋予你的,守护更多人的责任与力量。这二者,并非不可兼得。待世子真正担起王府重任,体察民生疾苦,或许更能明白,何为真正的‘侠’。”
洛桑予听着大哥的话,脸上的不服气并未完全消散,但眼中多了一丝懵懂的思索。哥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很重,很宏大……但那些江湖话本里惊心动魄的故事,那些想象中的自由与快意,依然在他心底深处强烈地召唤着,像野草般顽强。他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带着孩子气的固执:“可是…管那么多人,多累啊…规矩那么多…我还是想出去闯闯,凭我自己的本事!”
洛珩看着他倔强的模样,轻轻笑了,带着一丝无奈和纵容:“外面的世界,并非话本中那般简单。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世子如今还小,先在王府,在父王和为兄身边,多学些本事,多长些见识,待根基稳固,羽翼丰满之时,再谈闯荡,岂不更稳妥?” 他抬手,轻轻为洛桑予拂去肩头沾染的一点夜露,动作轻柔而充满兄长的关怀,“夜深了,露重风寒。世子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行侠仗义也好,守护一方也罢,没有强健的体魄和渊博的学识,皆是空谈。”
洛桑予看着大哥温润如玉的脸庞和真切关怀的眼神,那股叛逆的劲儿暂时被压了下去,但心底那颗向往自由的种子,却因父亲的决定和大哥的劝导,反而更深地扎下了根。
他闷闷地“哦”了一声,不再争辩,对着大哥挥挥手:“知道啦大哥!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离去,脚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和未尽的思绪,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深处。
洛珩独自站在月下回廊,望着弟弟消失的方向,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雏鹰向往苍穹,又岂是金丝笼和谆谆教诲所能长久困住的?
他抬头望向那轮清冷的明月,月光洒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映出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虑与沉静如水的守护之意。
他拢了拢衣襟,缓步走向自己寂静的院落,身影融入王府深沉的夜色。夜风吹过枯枝,细碎的低吟,仿佛在为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梦想与这无法挣脱的宿命,轻轻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