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摩诃止观终于心满意足,又带着意犹未尽站起身来,对着赢子夜深深一揖。


    姿态比来时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弟子对待老师的谦卑。


    “听君一席话,胜修十年行。”


    “殿下于佛法之见解,已臻化境,老衲五体投地。”


    “今日叨扰已久,便不再耽误殿下歇息。”


    “那祈福经文,老衲回去后便立刻命人抄录奉上。”


    赢子夜亦起身还礼,面带温煦笑容:“大师客气了,彼此切磋而已。”


    “那便有劳大师了。”


    他亲自将摩诃止观送至府门外,看着那赭黄色的身影再次融入咸阳城的夜色中,步履依旧沉稳,却仿佛带着一种得到了关键钥匙般的轻快!


    赢子夜脸上的笑容在府门关闭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负手立于庭中,仰望着墨蓝色的夜空,疏星淡月,寒意侵人。


    方才论道的一幕幕,尤其是摩诃止观那些看似求知若渴,实则步步紧逼的问题,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疑点太多了!


    第一,便是其对轮回与转生近乎偏执的追问。


    核心始终围绕着“如何干预”“如何重塑”“如何获得更强更永恒的身体”等……


    这根本不是寻求心灵解脱的佛弟子该有的执着。


    这更像是在研究一门关于灵魂转移和身体再生的禁忌技术!


    阿育王晚年的转变,是否就是在进行类似的规模更宏大的实验?


    第二,赢子夜仔细回味摩诃止观的所有反应。


    他对大乘佛法中慈悲、平等、智慧的核心教义。


    虽然表示赞叹,但那种反应,更像是一种“哦,原来还有这种有用的理论”的理智认可。


    而非发自内心的信仰共鸣。


    相反,当话题涉及力量、永恒、神通、净土等时,他眼中迸发出的,是毫不掩饰的渴望与贪婪!


    一个真正的得道高僧,心境岂会如此容易被力量所动?


    第三,他提及为胎儿祈福,送上经文。


    这看似好意,但结合其背后的意图,又何尝不是一种渗透和标记?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与赢子夜,乃至与赢子夜未出世的后代,建立起某种因果上的联系?


    或者,他想借此观察什么?


    验证什么?


    一个个疑点串联起来。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有些荒诞的猜测。


    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爬上了赢子夜的心头!


    佛教源自天竺。


    而在天竺古老的传说中,并非只有寻求解脱的沙门。


    还有与之对立,信奉不同力量的群体。


    比如——


    罗刹!!


    赢子夜回忆起前世零星的知识碎片。


    罗刹,在天竺神话中,常被视为一种与天神对抗的恶魔、恶鬼。


    但也并非全然邪恶。


    有些传说中,他们甚至拥有自己的国度和社会结构。


    他们形态各异。


    有的狰狞可怖,有的却能幻化人形,迷惑众生。


    他们崇拜的力量。


    往往与死亡、黑暗、吞噬、以及某种原始,非正法的苦行或祭祀有关。


    追求的是强大的神通力和长久的生命。


    而非心灵的觉悟与解脱。


    这摩诃止观,他那枯槁的形体,是否并非苦修所致,而是某种维持人形伪装的代价?


    他那能一眼看穿少司命怀孕的眼力,是否并非佛家慧眼,而是罗刹窥探生命气息的本能?


    他对轮回机制和重塑金身的狂热,是否正对应了,罗刹可能追求的通过某种方式夺取或转化他人生命精华,乃至占据他人躯壳的邪恶法门?


    他所代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寻求正法的佛教僧团。


    而是一群披着佛教外衣,实则信奉罗刹之道。


    试图利用佛法中的某些概念,如轮回、愿力,来完善他们那套追求力量与永生之法的异类!


    阿育王晚年的转变,或许根本不是皈依。


    而是与这股隐藏的罗刹势力达成了某种合作。


    或者……他被这股势力渗透、操控了。


    所谓的信仰之力,在他们手中,恐怕不是用来成就佛果,而是用来滋养罗刹魔神的!


    而如今孔雀王朝的内乱,是否正是反对这股势力的力量,与这些“罗刹僧”及其代理人之间的战争?


    这些罗刹僧来到大秦,传法是假,寻找新的“牧场”,或者躲避故土追杀,并试图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延续他们那黑暗的计划,才是真!


    赢子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如果他的猜测为真,那情况远比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


    是时。


    轻微的叩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赵弋苍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出现,手中捧着一只古朴的木匣,匣身是深沉的赭黄色,表面光滑,带着常年摩挲留下的温润光泽。


    “殿下,西市精舍那边派人送来的。”


    “说是摩诃止观大师命人抄录的祈福经文。”


    赢子夜从铺展的西域地图上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个木匣上,眼神锐利如鹰。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指尖在冰凉的玉石镇纸上轻轻一点。


    “打开。”


    赵弋苍依言开启木匣。


    里面是厚厚一叠贝叶经页。


    颜色泛黄,边缘整齐,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和某种植物特有的清苦气息。


    经文的字迹是手抄秦篆。


    以金粉仔细抄写,笔划圆融流畅,在灯下泛着柔和而庄重的微光。<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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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抄写者的虔诚与专注,虽然生疏,但却不见丝毫潦草敷衍。


    赢子夜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而略带粗糙的贝叶表面,逐页翻动。


    他虽不精研此经,但凭借远超常人的学识,也能大致看懂其中内容。


    确实是关于祈福、消灾、保佑孕妇安产,胎儿聪慧的经文和咒语。


    字里行间,充满了慈悲与祥和的祝愿,与他所知的一些佛教护国佑民类经典并无二致。


    他甚至能感受到,经文中蕴含的那一丝微弱却纯净的平和意念。


    那是长期诵念此类经文自然凝聚的气息,做不得假!


    没有任何暗语,没有隐藏的符咒,没有能量的异常波动。


    这就是一部真正纯粹的,用于祈福的佛教经文。


    赢子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他将经文轻轻放回木匣,合上盖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检查过了?”


    他问,声音平稳无波。


    “已让精通机关之术的人查验过,匣子与经文本身,均无异样。”


    赵弋苍肯定地回答。


    赢子夜挥了挥手,赵弋苍会意,捧着木匣,再次无声地退入阴影之中。


    书房内重归寂静。


    赢子夜靠回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目光再次投向那合上的木匣,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思虑。


    毫无破绽!


    这才是最令人不安的地方。


    若那摩诃止观真如他所猜测,是披着僧袍的罗刹,意图不轨,那他送上这毫无问题的经文,目的何在?


    单纯的示好,以降低他的警惕?


    还是这经文本身,就是一种更高明的伪装,其作用并非即时显现,而是潜移默化,如同滴水穿石?


    又或者……


    他之前的猜测方向有误?


    这老僧并非罗刹之属,而是另有所图?


    可他那对轮回转生,重塑金身的狂热,以及对力量本质的探究,又该如何解释?


    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因为这份“正常”而变得更加浓重。


    赢子夜从不相信巧合,更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来自这等深不可测的异域来客。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清冷的夜风瞬间涌入,吹动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无论对方意图为何,这份礼物,他收下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倒要看看,这盘棋,对方下一步,会落在何处。


    心中的警惕,如同暗夜里悄然滋生的藤蔓,非但没有因为经文的无害而松懈。


    反而缠绕得更紧,更深了。


    他关上窗,隔绝了外面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