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浓烈。


    仇恨值浓得发黑。


    分辨不出是冷得还是怕得,江泠止不住地轻颤。


    似乎从沈自舟对他手下留情开始,一切都宛如脱缰的野马,剧情更是南辕北辙,让人琢磨不透。


    唯一清楚的是,沈自舟还恨他。


    也同样清楚在沈自舟身边犹如饮鸩止渴,终有毒发身亡的一日。


    江泠咽下喉间一股腥甜,扬起一抹惨淡的笑,然后……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这次可不是装晕。


    如今他的身体半残,连凡人都不如,寒冬腊月里在池水里走了一遭,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他晕得痛快,沈自舟胸口团了一团火,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目光如钉子一般钉着罪魁祸首。


    那人却丝毫不知,蜷缩在被褥中,只露出一张过于苍白消瘦的脸。眼睫轻颤着,口中毫无意识地呢喃着。


    “阿渡。”


    “阿渡……”


    沈自舟最终还是上前去。


    前脚刚放下狠话,总不能后脚就让人魂归。


    触碰了一下额头,入手是一片滚烫。


    发热了。


    烧得江泠神志不清,口干舌燥,犹如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被黄沙烈阳烤得焦头烂额,只想汲取到一口甘露。


    此时,甘霖天降。


    江泠想也没想,贴了上去,舌尖一勾,唇齿舔舐过精瘦有力的手臂。那是常年勤练不缀留下的痕迹,结实而不夸张。


    沈自舟手臂猛地绷紧,上面浮现了一道虬然有力的青筋。


    “放肆!”他下意识斥责。


    可烧迷糊的人哪有什么理智可言?


    江泠懵懵懂懂:“我好热,好冷……”


    说不清到底是冷还是热。


    唯一知道的是好难受,唯有贴在沈自舟的身上方才能够好受些许。


    “……阿渡。”


    沈自舟大可拂袖而去,置之不理。


    可他的腿好似在地上生了根一般,寸步难移。


    与一个生病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沈自舟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没有将江泠扔下。甚至为了方便他肆意妄为,伸手虚虚搭在了他的腰间。


    莫名的,生出了一个旖旎的念头。


    好细的腰。


    细到一只手就能握住。


    怎么会生出这般古怪的念头。


    他是恨江泠不错。


    但只是这恨,并不至于让他有这般轻薄狎弄的想法。就算是有深仇大恨,也不该这般羞辱江泠。


    哪怕只是心中一闪而过,也是错的。


    沈自舟回过神来,觉得像是握住了一枚烫手山芋,松手不成、不松手也不成。


    幔帐水波晃动。


    江泠烧得越发的严重,唇颊飘起一片薄红,如同上岸渴水的鱼,嘴唇一张一合。


    沈自舟来不及胡思乱想。


    他修炼多年,早就以灵气洗涤去一身凡尘污垢,百病不侵,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简单的风寒发热。


    手中灵药虽多,但以江泠的经脉,怕不是难以承受药力。只能用最简单笨拙的方法,以热驱寒。


    似乎在很久以前,还是稚龄少年时,也有人曾这么帮他驱寒。


    破庙四面漏风,连夜冷雨。


    围着微弱的火光,两个少年靠在了一起,好似在晃晃天地间只有彼此互相依偎取暖。


    “阿渡,你身上好烫。快些把衣裳脱了。”


    少年阿渡紧紧攥住衣襟,面色涨红:“你、你……不知廉耻。”


    少年江泠笑嘻嘻地凑了上去:“我们俩都是男的,你怕什么?难不成你还是贞洁烈男,看了你的身子就要以身相许?”


    少年阿渡难以启齿:“就算是男的,那、那也不行!”


    少年阿渡出身书香门第,骨子里就带着一股书卷气,平日里咬文嚼字,活像是看书看傻了的老学究。


    让他这般赤=裸相待,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少年江泠:“不逗你了。你看,你的手是冰的,寒气在体重,我们贴在一起取暖,才能把寒气发出来。”


    阿渡绷着一张脸:“胡说八道。”


    少年江泠念念有词:“我没胡说,这可是治风寒发热的医术。要是再拖下去,烧成傻子我可不管你。”他嗤了一声,“还真以为我稀罕看你不成?你有的,我也有,我闲得慌吗?”


    少年江泠直接上手了。


    阿渡烧得头昏脑涨,一时不怠,被按在地上剥去了外衫,挣扎间,眼前浮现了一抹白。


    很白。


    比上好的宣纸还要素净,白得几乎发光晃眼。都要错认为是天上的月亮落入了怀中。


    原是少年江泠也脱去了衣衫,滚烫的皮肤贴在了一处,细腻湿滑,比之上好的羊脂玉都不如。


    阿渡呼吸粗喘。


    “乖。”


    “等发出汗来就好了。”


    “我看着你,你睡会儿……”


    时隔多年,沈自舟的眼前再度出现了这一片白。


    衣襟散开,雪白的月亮从云端怯生生地探出了头。


    沈自舟最终还是抓住了这轮月亮,学着多年前的那一夜,嗓音喑哑:“睡吧,睡醒就好了。”


    不知是在对江泠说。


    还是对隔着岁月长河的那个少年说。


    ……


    江泠这一觉睡得费劲。


    起初是冷,冷得浑身发抖。后来又是热,热得滚烫,好似放在油锅里翻来覆去地炸了一通。


    炸出了一身汗,浑身都湿透了。


    一睁眼,风寒消退,只是浑身还没劲。


    左右一看,发现床榻上有些奇怪。被褥折起,摸了摸,还留有余温,仿佛是有人在此睡过。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江泠摇头按下。


    这方院落中,只有他和沈自舟。


    难不成昨天还是沈自舟抱着他睡了一个晚上?


    怎么可能!


    怕是把剑架在沈自舟的脖子上,也不见得愿意与他同床共枕。


    江泠失笑。


    看来真的是烧糊涂了。


    门外传来吱嘎一声。


    江泠下意识“望”去,看见一团朦胧的影子。


    来人不予多言,只道:“喝药。”


    江泠伸手去接。


    只是他现在什么都看不清,摸索着伸手,没能接过药碗,倒是搭上了沈自舟的手背。


    又是一阵摸索。


    摸来摸去,倒是把沈自舟的手摸了个遍。


    不愧是剑修的手。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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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有力,能摸出虎口处细小的旧伤和老茧。


    江泠一点也不急,顺着手腕向上,就在即将触及小臂的时候,听见一声冷喝:“够了。”


    江泠茫然无措:“我看不见。”


    沈自舟对上了一双黯淡的眸子。


    以前眸光灵动,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坏点子,准备坑蒙拐骗。可现在双目无神,失去了华彩。


    珍珠换做了鱼目,怎教人不生出怜惜。


    沈自舟收回了目光:“……我喂你。”


    汤匙与碗沿磕碰,发出一声脆响。旋即,盛着黑漆苦涩的药汁送到了唇边。


    江泠低头,含住汤匙。


    一入口,当即被苦得打了个激灵。忍不住怀疑是沈自舟蓄意报复,才将药熬得这般得苦。


    苦得他心口痛,豆大的眼泪唰得就落了下来。


    沈自舟都要以为端错了药,将良药端成了毒药。不然,怎么会露出这番几欲要死的神情。


    “怎么?”他止不住皱眉。


    江泠费了好大的劲,才吐出一个字:“苦。”


    沈自舟拧眉,身先士卒地尝了一口。


    是有些苦涩。


    不过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他是惯来能吃苦的,多少苦楚都往下咽,从来不露出分毫。而江泠正好与他相反,吃不了一丁点的苦,怕疼,娇气得不行,还爱享受奢华。


    就算亡命天涯,也要穿上好的衣衫,喝顶尖的茶,带最漂亮矜贵的首饰,就像是富贵乡里娇养出来的猫儿,要顺着毛摸。一个不顺心就龇牙咧嘴的。


    以前,沈自舟总是惯着他。多少祸事都是从他这个坏脾气惹来的。


    现在倒是不必了。


    沈自舟的眉眼倏地冷了下来,恨不得将苦药如数灌下去。好洗一洗这张巧舌如簧的嘴,让他再也说不出这般迷惑人心的甜言蜜语。


    江泠吸了吸鼻尖,也知道现在他没有拒绝的资格,乖乖低头喝下一口。


    手中的勺子一空,沈自舟犹自怔神。他以为江泠会痴缠撒娇,没想到只是乖顺地喝药,再也没提“苦”这一个字。


    他有些不自然。


    这些年来,江泠惹了不少风流债。总是一袭红衣烈烈,张扬着,从未见过他向谁低过头。


    现在一言不发,被药苦得面白如纸,咬着唇角的模样,竟看出柔弱可怜的意味。


    或许,他应该拿上一封蜜饯。


    蜜饯最甜,压得住苦味。


    并非是关心江泠,只是顺手而已。虽说两人之间有恨,但有没有这一封蜜饯,又改变得了什么?


    沈自舟还未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就见面前的人肩膀晃了晃,面色越发得白,胸口微微起伏,俯身呕出了一口血。


    鲜血四溅,混着药汁,一点血落在了沈自舟的衣摆上,格外刺眼。


    难不成竟这般的苦?


    江泠的喉间一滚,口齿酸涩难忍,又想作呕。不用照镜子,就知道现在是如何的难堪,仰起下颌,挤出一个自嘲的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这样作践我。”


    沈自舟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扬手将剩下的半碗药如数喝下。


    放下空置的药碗,无需多言,只是垂眸俯视去。


    江泠默默地垂下了头。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