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衬变回了普通布料的模样。


    林黎打量片刻,目光落在那套黑色新郎西装上,哑光面料平整得不见一丝褶皱。


    她伸手轻触,指尖传来柔软微烫的触感,仿佛刚熨烫完。联想到它从婚纱中取出的过程,一个词莫名浮现脑海,剖腹产,不对,是剖背产。


    "还是新鲜出炉的",林黎收回手,语气戏谑。


    顾淮看了她一眼。他摸到西装就知道布料有问题,本来想阻止她触碰,可惜没来得及阻止。但对方的反应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很多第一次进副本的人在接触到各种诡异时都会不适,就连边北舟那样神经大条的也吐过几次,更不要说上手去摸。


    这么一想,林黎似乎从头到尾都对周遭的一切接受良好,甚至有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不是普通的布,”顾淮拎着西装附在婚纱后面比了比。


    "人皮?"林黎问。触感确实相似,方才指尖传来的微糙触感,仿佛还残留着未处理干净的汗毛。


    她端详婚纱衬裙,若有所思,"女人皮做婚纱,男人皮做西装,这对夫妻还挺讲究对称。"


    “你不害怕吗?”顾淮突然问。


    林黎顿了顿,轻声说,"有点。但害怕有用吗?"


    "恐惧和疼痛一样,是人类的安全防御机制。"顾淮移开视线,语气平静,"远古狩猎时猛兽多在夜间出没,久而久之,人类潜意识里对黑暗产生恐惧,这是对危险的预警。"他边说边示意她提起西装,自己在鸟怪尸块中翻拣。


    林黎垂眼想着顾淮的话,只是闲聊,还是他发现了什么?她知道常人面对同类尸体或怪物会恐惧,但知道不等于能共情。


    面对这些场景时的情感缺失,平常只需要根据周围人的反应调整,但现在身边只有全程没什么表情的顾淮。林黎下意识地便觉得这些大概都很正常。


    望向不远处那道身影,她轻轻抿唇。


    冰层在闷热中融化大半,露出软烂尸块。奇怪的是,明明鸟怪刚死不久,尸体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


    顾淮挑出一些细长尖锐的骨刺,利落地将西装与婚纱扎在一起。骨刺穿透衣服面料时,还分泌出了一些刺鼻的粘液,闻上去像肉在高温下烂了好几天的恶臭。


    他忽然想到什么,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当礼服串合完成的刹那,黑暗中传来"咔哒"轻响。紧闭的房门自动开启,露出漆黑的门缝,混着泥土气息的微风涌入。


    “走吗?”林黎还记着他刚才说人应该怕黑,这会便挨近他,小心询问。


    "等等。"顾淮取出绷带,小心避开皮肤接触,将敷料贴在她背部伤口。


    “治愈道具?"林黎想起在公交车加油站里见过的那卷,跟顾淮拿出来的很像,“一点点小伤,就不用了吧。”


    顾淮指尖隔着绷带轻按她背脊:"别动。"过了会,他撕下失效的那截,把剩下的递给林黎,背过身,开始脱衣服。


    林黎微微一怔,直到看到对方背上的那片伤口才明白过来,顾淮使用治愈道具不是讲究。


    血红的伤口表层混了大片浊白液体,明明才受的伤,此时竟然已经有了化脓腐烂的迹象。


    她撕下绷带敷上。治愈效果立竿见影,发白的伤口转为了血红接着飞快结痂愈合,转眼就只剩下不显眼的浅痕。


    但手上的绷带也从原本的柚子大小缩水成了橙子大小。这跟使用绷带多少无关,应该是道具自有的使用次数限制,看样子剩下只够再用两次。


    她暗自咋舌道具的消耗速度,同时隐约感觉到了云安宁这样治愈型异能者的珍贵。


    林黎的思绪抽离出来,无意间扫到眼前的脊背,愣了下。


    伤口愈合后显露的肌肤白皙如玉,在灯光下流转朦胧光晕。肌肉线条匀称利落,微凹的脊椎没入紧扣的西裤,莫名多了点禁欲的气息。


    "好看吗?"


    林黎下意识点点头,“大自然完美的造物。”


    她听见声轻笑才回过神,罕见地局促起来,急忙转移话题,"伤口腐烂与降临的邪神有关?"


    “嗯,至少是高级别邪神。"顾淮整理衣着,"原本怀疑是S0656,祂有喜食腐肉的习惯,而且出现时同样伴随鸟类诡异,直到刚才。"


    林黎眨眼,”因为皮肉融合?"


    顾淮神色凝重,”据我所知,有个S级诡异的领域特征跟这很像。"他停了下,慢慢说,"S0004。"


    林黎虽不熟悉编号规则,但S代表危险等级,数字应是排位,所以这位邪神位列第四?


    “前四名S级诡异排名不分先后,按照所知资料,祂们似乎被称为主神,其他的则是祂们下属的次级神。”


    林黎睫毛轻颤,"四位主神?"


    “祂们的能力是不是各不一样?”她轻声问,“就像四个季节一样?”


    良久未得回应,她抬眼撞进幽深的琥珀色眼眸,心跳漏了半拍。


    "我先前翻过老爷的笔记,上面有些研究记录。"她讷讷解释。


    "哦?"顾淮问,"看到什么?"


    "提到邪神领域存在四季划分,还有些古怪内容。"林想起陆扬阅读千面之月时的异状,眉头微蹙,"我还想继续看下去,但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和脑子都很疼,所以就没翻了。"


    "幸好你没继续。"顾淮移开视线,"凡是涉及邪神的记录都具有强污染性,往往在阅读者察觉前就已超过阈值。"


    "异能者抵抗力应该会更强点吧?"


    "可理解为接种疫苗的免疫者。"顾淮道,"但免疫程度取决于个体承受上限。"


    "通常而言,异化过程不可逆。"他垂眸沉默片刻,"在泳池那时,我能清晰感知到身体的变异。但奇怪的是,邪神消失后异能上限又回落到阈值以下。"


    "或许因为污染源消失?"


    "即便停止排污,河水也已受污染。"


    "你也说了是一般,所以肯定还有恢复的几率,对吧?"林黎眨了下眼睛说。


    “哦,我说的一般指99.5%的情况,”他说,“剩下0.5是容错率。”


    “可能发生在你身上的就是0.5的容错?”林黎干巴巴地笑了笑。


    "还有一种可能。"顾淮声音转轻,"异化仍在继续,只是变得更隐蔽。"


    林黎与他对视,心脏怦怦跳得飞快,”你怀疑……"


    “我怀疑一旦S0004现身,即便是投影,潜藏的污染也会立即爆发。更糟的是,可能不止祂降临,"他抿唇,"到时候我可能会再次控制不住伤害你。"


    林黎愣了下,没想到他怀疑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她。


    “怎么会呢?”她心不对口地安慰。但心里知道只要邪神有机会影响顾淮的神智,大概率不会放过自己。


    正思忖间,一柄冷银色配枪递到眼前。她愕然抬头,在顾淮示意下伸手接过。


    枪落到手上,比看起来要沉许多,金属的冰凉驱散了掌心的燥热。


    "给我了,你怎么办?"林黎问。


    “这是备用的,先借你,”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借出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顾淮简单地给她演示了下用法。


    "子弹由我的异能凝聚,只要我没死,就不会用尽。"他说。


    林黎心情有些复杂地点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枪身,仿佛还能感觉到另一人残留的体温。


    顾淮率先推门而出,林黎紧随其后踏入昏暗的走廊。外面跟房间里相差很大,建筑破旧不堪,地板上落满了灰尘,墙面天花板爬满了不知名的细小藤蔓,在湿热的空气中绿意盎然。碎了一块角落的玻璃窗外是一片漆黑的酒店园区。


    不止是伤口,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迅速变得腐败。与之相对,植物却愈发蓬勃。


    林黎握紧手里的枪,警惕地朝前走了几步,身后房门射出的光亮骤然熄灭。


    她警觉地回过头,只见后面是同样漆黑破败的走廊,明亮的房间已消失无踪。


    “这里的空间有问题,”林黎扭过头,但没见到顾淮,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站在原地想了几秒,决定先顺着走廊往前看看情况。但走了一会,她突然感觉到了些异样。


    墙上的藤蔓枝条变得粗了不少,颜色从绿色转为了树皮般的褐色,且越来越密,如蛛网般一直蔓延进黑暗中。


    她好像误打误撞地走到了这些藤蔓的源头。


    林黎看了眼前面漆黑的过道,从这里开始廊灯似乎就坏了。她没多犹豫便迈进了黑暗中,四周的空气变得越发潮湿闷热,左右墙纸都鼓起了水泡,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水渍痕迹。


    细微抽噎声从前面传来。


    林黎放轻步子,微微弓腰,像狩猎的猫似的飞快靠近。黑暗中很快出现了两个人的轮廓,一个女人面对墙壁,蹲在地上,脸埋在大腿间,两肩不住地颤动。在她的对面,一个男人靠墙坐着,歪着头,似乎昏过去了。


    但随着靠近,林黎才发现不是,他模样有点诡异。


    男子垂落的手握着手术刀,腹腔敞开,胸骨向两侧扩张。更诡异的是,内脏不是正常的血红,而是如藤蔓般的褐黄色,腹部塞满枝条,不对,应该说是原本的胃和肠子变成了这些爬藤。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他还活着,以这种诡异形态与藤蔓共生。


    “谁?”女人惊恐地抬起头,站起身,喉咙里发出沙哑地声音,“谁在那里,出来!”


    "是我。"林黎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叶瑶看清她的面孔时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林黎,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原本跟淮哥在新娘化妆室,出来后跟他走散了,沿着走廊就走到了这里。”林黎说。


    “顾队没跟你说什么?”叶瑶看见银枪有些惊讶,她简单讲了下林黎消失后的事,“那时候你们阵营所有人都消失了,他几乎被指认成你们的共犯。”


    “这几天跟我们阵营处过的又不是只有淮哥一队,真要这么说岂不是所有人都有嫌疑,”林黎冷冷地说。


    叶瑶想到他们队似乎也是,干笑了下,“是哦。”她停了下,干涩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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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经历下来,大概所有人都快疯了,字面意义上的疯。”


    她两手紧抱自己,不住颤抖,“我们以为参加完婚礼就结束了,没想到转眼就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没多久,很多人开始变得……”她的神色惊恐起来,“很奇怪。”


    叶瑶看向变成植物人的队友,惊恐中又多了些难过,“我们身上出现了异化,所有人都已经被污染了。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崩溃地喊起来。


    林黎安静地看着她问,"你们接到婚礼相关的任务了吗?"


    "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叶瑶失控喊道,"现在还管什么任务,只要被污染了,就没办法活着出去了。我们最后都会变成这个鬼样子。”她指了指那个男人。


    林黎这次认出来了,这人正是在跑酷回廊里受伤被云安宁治好的那个男人,可惜只有皮外伤好了,污染没法清除。


    “冷静点,”林黎说,“现在放弃就等于自杀。”


    “没准自杀比变成怪物更好点。”叶瑶说着竟然真的弯腰捡起男人手里的刀,毫不犹豫地捅向自己的脖子。


    林黎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夺下刀丢远,狠狠扇了一巴掌。疼痛让叶瑶勉强冷静了下来她仿佛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一样,脸上露出空白和茫然。


    叶瑶虽然还没出现异化,但精神也多少出现了点问题。


    林黎扫到两人接触的手,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皮肉竟然没有像顾淮跟她一样融合。


    怎么回事?难道要男女才会吗?异化还卡性别?


    林黎皱眉想了会,感觉信息太少,还是要等之后才能知道。她看向叶瑶,“你还没出现异变,还有机会出去。想想进这里前后有没有任务提示。”


    叶瑶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回忆道,“导游好像说过宾客需要携带一件贺礼参加婚礼。”


    “什么样的贺礼?”林黎问。


    她茫然地摇摇头,然后好像想到什么,皱眉说,“……有价值的东西。可是在这鬼地方去哪里找?”


    林黎四下看了看,朝那个植物人旁边藤蔓上的红果子扬了扬下巴,“那个。”


    “那有什么用?”叶瑶一脸抗拒。


    “可以吃?”林黎耸耸肩,“使用价值也是价值。你先备着再说。”


    叶瑶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但被一打岔,脸色倒是稍微好了些。她小心翼翼地凑近,红果子皮薄得能看见里面晃动的汁水,还飘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可一想到这藤蔓是从哪来的,她胃里就一阵翻腾。


    她强忍着恶心,掏出个透明保鲜盒。


    “这是道具,功能是保鲜,”她小心地摘下果子,动作轻得像怕它会疼一样。


    叶瑶看了男人一眼,但他始终闭着眼睛,无声无息。


    “走吧。”林黎转身。


    “等等。”


    叶瑶捡起刚才扔掉的手术刀,抵在男人脖子上,深深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猛地一划,割断了喉咙。但她没有停下,继续吃力地割着,直到将整个脑袋都割了下来。


    断裂的脖颈处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绿色的汁液,这似乎让叶瑶更加崩溃了。


    失去脑袋后,整根藤蔓迅速枯萎,绿叶转眼变得枯黄,那些红果子也干瘪得像葡萄干。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她起身面向林黎,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要是我最后也变成这样……杀了我。”


    “我答应你,”林黎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帮她清掉一些污染,余光里信仰值进度条已经过大半。她狡黠地翘起嘴角:“你其实可以更相信我一点的。毕竟到现在为止,我都在帮你们,对吧?”


    叶瑶对她突然的触碰有点不自在,但没法否认林黎确实帮过他们很多次。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


    “走了。”林黎转身往前走。


    走廊尽头是条石子小路,两边是和人差不多高的篱笆墙。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


    林黎抬头看了眼,径直迈了进去,叶瑶抱着保鲜盒,魂不守舍地跟在后面。


    四周安静得只剩脚踩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人的呼吸。


    “你听见了吗?”叶瑶突然开口。


    林黎仔细听了听,“什么?”


    “我听到何队他们的声音了,”叶瑶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没几下就偏离了小路。


    “叶瑶,等下!”林黎赶紧追上去,眼前突然开阔。篱笆墙不见了,变成一大片修剪整齐的草坪,上面立着几个人形的植物雕塑。


    林黎立刻联想到刚才的植物人,脚步一顿。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叶瑶已经跑到了草坪正中央。


    “太好了,你们都在啊!”叶瑶站在那些植物雕塑中间,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许多藤蔓枝条从土壤里钻出来,沿着她的腿慢慢地往上蔓延,远远看去,跟那些草坪上的人形植物竟然诡异地相似。但她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死亡、污染、异化都远得像梦一样,内心是从没有过的平和。


    就在这时,悠扬的钟声响起,同时还有袭卷整个草坪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