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都市小说 > 敢染[婚恋] > 敢染
    *少年的速写本里, 有不少当年的丑姑娘。


    从许棣棠的口中,程见烟粗略了解到了许建良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就是,她的生父。


    其实她是相信自己生父就是许建良这个事实的, 否则,房青大概率不会那么恨她。


    在来之前,程见烟也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还是越听, 越觉得手脚冰凉。


    从前的人都结婚早,许建良和许棣棠的母亲顾玉梅在二十刚出头那阵就结了婚,是媒人牵线搭桥, 相亲认识的。


    那个年代,谈恋爱和结婚都比较粗糙, 大多数的人都抱着‘找个人过日子就好’的心态, 并不排斥媒人介绍这件事,相处也比较随意。


    只要看着对方身高长相还算比较体面, 家庭背景清白就行了。


    而这两点, 伪装过后的许建良都是相当符合的。


    他比顾玉梅只大一岁,在厂里当正式职工,相貌更是称得上仪表堂堂, 只要他想, 轻易就能哄得一个女人上钩。


    两个人相处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决定结婚。


    等到结婚两年后, 顾玉梅怀孕,生下许棣棠后,许建良才终于懒得继续装了。


    他褪下‘纯良’的外表,露出禽兽的本质。


    有些人是天生的变态,例如许建良。


    他有一些特殊的,不能言说的癖好, 这些年为了混成大众眼里的正常人才一直隐忍着,结婚生子,但变态就是变态,终究是忍不住的。


    许建良把顾玉梅折磨的不成人样,在女人终于察觉到他不正常,然后果断带着许棣棠逃跑后,这家伙夹杂着躁郁情绪的变态思维终于到达了巅峰——


    他开始摇骰子似的侵犯女人,享受着她们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挣扎,并且沉醉于那种掌控一切,而被他侵犯的人却无力逃跑的快感。


    成年的,未成年的,许建良都玩儿过很多。


    而房青,就是其中一个很不幸的倒霉蛋罢了。


    强/奸罪在国内大多数是判不了十年以上的,除非特别恶劣的案例。


    许建良得手了之后尝到其中甜头就控制不住,多次侵犯了不少姑娘,这才造成‘特别恶劣’的影响,再加上逃逸多年等等的罪名,最终才判了二十五年。


    “他被判刑那年,我七岁。”许棣棠回忆起过去,目光有种清澈的空洞:“我至今都记得,那天我妈看本地报纸知道他被判刑的结果,开心的大哭了一场。”


    “她一直带着我躲躲藏藏,生怕被那个恶魔找到。”


    他记得顾玉梅抱着他,边哭边说:“棠棠,以后我们可以生活在太阳下了。”


    不用继续当两只躲躲藏藏,担惊受怕的老鼠了。


    “我妈很怕许建良,这种怕是因为当年受过太严重的心理损伤,时间也无法治疗痊愈。”


    即便说着伤痕累累的过去,许棣棠的声音也始终都是淡淡的:“听说他出狱,她吓的大病了一场。”


    那是一种唯恐许建良会找过来的惊慌情绪,可有些事情,怕是没有用的。


    许建良等到老了,作恶多端的爪牙都被掰断了,自然会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没离成婚的的‘妻子’和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他自然会不顾一切的找到他们。


    为了避免顾玉梅见到许建良这张脸受到惊吓,许棣棠索性先找到他。


    程见烟垂眸看着褐色的餐桌,好半天才开口,声音沙哑:“我们怎么办?”


    许建良看起来是只有一个人,一个鳏寡孤独,外形上也不是孔武有力的老头子,但他给人生活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毕竟在法治社会,你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把一个人做掉,而他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也足够不要脸的用‘血缘’两个字绑架他们,纠缠他们,所以才会这么难搞。


    许棣棠听到程见烟用‘我们’这个词而不是‘你’,微微怔了下,随后就忍不住有点想笑。


    他真的很少听到‘我们’这个词。


    更没想到,会是从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口中听说的。


    “不怎么办,继续正常过日子。”许棣棠吃完了饭,抽出纸巾擦手:“我会用给钱的方式先搪塞着,但是你……暂时用不到这些。”


    “你嫁的那位季先生不错,很护着你,也没有惯着许建良,用钱解决他。”


    “他说你以后知道了真相,会不赞同这样的做法的。”


    程见烟微怔,不自觉的脑补着季匪说这些话时的神态。


    本来冷颤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渐渐重新活泛起来。


    季匪这些用心良苦的隐瞒,不就是害怕她在知道了许建良的存在后会被影响到么?那她偏偏就不能被影响到。


    程见烟混沌的眸子恢复清明,她看着许棣棠,认真地说:“许先生,谢谢你。”


    听了这些,她心里都是有数的——季匪和许棣棠为什么会有联系,应该都是眼前这男人主动找过来叮嘱的。


    “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情而已。”许棣棠抬抬唇角,对于这个道谢并不显得热络:“你是受害者。”


    “这个世界但凡善良一点,就不该让受害者继续遭罪。”


    他无非是,能做到什么就做一点什么而已。


    -


    隔天下班,程见烟就收到了陶倩寄来的包裹,同城速递发来的。


    女人显然是觉得这些东西在她那里多待一天都是种‘污染’,忙不迭的就给她寄过来了。


    面对面的撕破脸后,彼此都没必要再伪装什么。


    程见烟用壁纸刀拆开,里面掉落出来一个小小的纸箱子,里面装着薄薄的一摞信。


    都是她当年写的。


    信封上的字迹比起她现在一手流利的板书要稚嫩的多,但百分百出自她的手笔。


    被陶倩藏起来的信件,终于重见天日。


    程见烟犹豫的拿起一封,拆开看了看。


    几秒后,她就被自己当年矫揉做作的文笔尬到了,忙不迭把手里的纸又塞回信封里。


    她文科差作文差,这么多年语言表达能力也不好,当年到底是怎么有勇气写下这些信的?还一写就是这么多封……


    现在看来,和青春疼痛文学没有任何分别。


    程见烟连忙把箱子合上,决定隔天就把这箱子藏到程锦楠住的那边去。


    这些信,最好还是不要传递到当初想给的少年手里比较好。


    太羞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程见烟上下班时带上了季匪送给她的那把刀。


    小巧的瑞士军刀,刃却很锋利,正好能装在随身背着的包里。


    她不知道许建良会不会直接过来找她说些什么,会不会仗着男女之间体力有差异动手害她,但带着点防身的东西,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程见烟还会给季匪打电话,一天一个的频率。


    从前她不会在他‘失联’的阶段给他打电话,只等着他联系自己——因为从心里知道他没有时间接,所以打过去也没有意义。


    但现在不一样了。


    程见烟的心境产生变化后,懂了季匪之前控诉过她的‘不在意’是因为什么,所以现在哪怕他不会接,她也会打。


    这样季匪拿到手机后可以看到每天一个的未接来电,会明白她是想他的。


    她真的很想他了,想他早点回来。


    等到周六的傍晚,程见烟终于等到了季匪的回电。


    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备注时,她愣了一下,随后都忘了是在办公室,忙不迭地接了起来:“季匪?”


    “嗯。”电话对面的男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嗓子有点哑:“终于碰到手机了。”


    “看你给我打了那么多个电话,想我了?”


    “嗯。”程见烟抱着一叠书的手臂不由得收紧,声音发涩:“想你。”


    听到这话,坐在另外一张离得近的办公桌后的老师,意外的抬起眼睛看她。


    可不光是程见烟的同事,就连季匪听了这句回应都有些意外。


    他是惯常说这些赖皮话逗她的,哪里想到她居然真的会大大方方回应一声想他。


    毕竟程见烟的性格,一直都很内敛且容易害羞。


    季匪微微挑眉,压着兴奋劲儿装大尾巴狼:“真的假的?”


    程见烟唇角微抬,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当然是真的。”


    她忍不住的追问:“我特别想你,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到部队汇报工作就得晚上,要不……”季匪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几分野性的痞浪,轻笑:“今天就特想…亲你。”


    他那个‘亲’字在说之前顿了下,带着股旖旎发狠的感觉,程见烟自然能听得出来他本是想说别的字,又改了口。


    而为什么能让他这种痞子改口,当然是那个字太不像话。


    可程见烟被季匪‘□□’的久了,却能隐约猜到他本来想说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禁一热,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心里暗骂了句流氓,她匆匆说了句‘等你’,就连忙挂了电话。


    虽然这通电话的结尾算不上小清新,但十几天没听到季匪的声音了,还是足以让她很开心的平复着心情。


    “小程。”旁边的同事见她挂了电话,忍不住问:“你老公啊?”


    “嗯。”程见烟回神,点了点头。


    “小两口感情真好。”女老师看起来有些羡慕:“还是年轻人好,新婚燕尔浓情蜜意的。”


    “也没有……”程见烟有些尴尬:“他出差,十几天没见到了。”


    再加上这次在他的‘出差’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别的事。


    否则放在平常,她也不会如此外向直白的表达思念。


    “哈,那更正常了,小别胜新婚嘛,我懂的。”女老师眨了眨眼:“我和我老公年轻的时候分开几天也是受不了,回来就要搞一宿的。”


    “……”


    办公室里年龄大点的老师经常以‘过来人’的态度开黄腔,说那方面的事,程见烟是知道的,但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聊到。


    她笑容愈发僵硬,低头看了眼手表:“方姐,下班了,我先走了。”


    “嗯嗯。”方老师点了点头:“好好享受夜晚吧,明天正好周天,放假。”


    “……”


    程见烟没解释季匪今晚压根不回来这件事,也根本没必要和外人解释。


    她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等走出办公室后才重新拿出手机。


    季匪又发了两条微信过来:[好想你。]


    然后是一只狗狗趴在地上哭的表情包。


    程见烟瞬间就觉得心软软了。


    怎么办……真的好想他。


    如果要干巴巴在家里等着的话,要明天才能见到。


    但是如果她要是主动去部队的话……反正明天学校放假,自己是有时间的。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犹如疯长的春日野草一样收都收不住,无法遏制。


    程见烟思索片刻,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歼一’基地的地址。


    上次被季匪带着去那里跳伞过,她记得地方。


    这种有些突然的拜访,不知道会不会太唐突了?


    但她真的很想提前见到季匪,哪怕只是提前几个小时也行。


    在坐车过去的一路,程见烟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但等车子开到了部队大门口,她付钱下来后,那颗惴惴不安的心脏反倒安稳了不少。


    她走到门口的接待处,向站岗的士兵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出入这种国家级别的机密地段,都是需要扣押证件以防万一的,程见烟懂规矩。


    除了身份证以外,程见烟还拿了一张‘军官家属证明’。


    这是季匪在走之前交给她的,他说如果发生了什么实在要紧的急事,拿着这个就可以到部队找他。


    果然,这东西很有用。


    士兵接过家属证明核对了一下真伪,就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面前的女人,然后用岗亭里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五分钟后,负责过来接人的林与骁跑了过来。


    “麻烦你了。”程见烟跟着他进去,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还得有人来接。”


    早知道这么麻烦,她就不来了。


    “举手之劳的事儿,有什么麻烦的。”林与骁笑笑,把人带到宿舍。


    程见烟踏进去,如眸就是一片凌乱。


    就像是被土匪打劫过一样,乱的不可思议——就像是她曾经做过学生家访时,某个十七岁毛头小子的房间里那么乱。


    而且最尴尬的是,季匪那一半乱,林与骁的另一半却是干净整洁的。


    “呃。”程见烟忍着脚趾抠地的冲动,轻声问:“部队里的宿舍也可以这么乱么?”


    她本以为看到的会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被子都叠成豆腐块的场景。


    “当然不可以,这次是特殊情况。”林与骁耸了耸肩:“他接到任务走的急,翻屋子找护目镜了来着。”


    所以,只是没来得及收拾。


    程见烟松了口气:“那我帮着收拾一下……你介意我用一下你们宿舍的打扫工具吗?”


    “当然不介意,你可太客气了。”林与骁也忍不住笑:“这么贤惠,是怎么忍得了季匪那个‘野人’的?”


    他们部队里,似乎特别喜欢互相污蔑对方为‘野人’。


    程见烟笑了笑,没继续说什么。


    林与骁看了眼手表准备下班,临走前还特意告诉她:“阿匪估摸着得半夜才能回来了,你要是等他,直接在这儿睡就行。”


    虽然基地是个严密的地方,但家属还是可以留宿的。


    等林与骁走后,程见烟四下看了圈这间面积够大大的宿舍,然后去卫生间拿了扫把出来。


    其实屋子里并不脏,没有什么灰尘,可以看出来这些天留在部队的林与骁是有打扫的,她简单的收拾一下,然后帮着季匪理理翻乱的衣服就好。


    可是对于程见烟这种有点小洁癖的,打扫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扫完地又拖地,弯下腰用拖把拖床底的时候,总感觉反复磕到什么东西——季匪床下好像有不少鞋盒子。


    程见烟蹲在地板上弯腰,看向床底。


    里面倒是没有不少鞋盒子,但有一个箱子,肉眼可见的都积了层灰了。


    程见烟皱了皱眉,强迫症似的把箱子拽了出来,准备洗个抹布擦擦,结果刚拉出来,箱子里的东西就吸引了她的视线——


    隔着一层透明的盖子,纸箱里最上面的东西,是他们高中时的校服。


    锦夕的校服丑的突出,因此也格外让人记忆深刻。


    就,没想到季匪还留着。


    程见烟犹豫片刻,干脆已经擦干净的地板上,伸手打开纸箱盖子,


    虽然外面落了灰了,但里面还是干净的。


    程见烟拿出校服,发现箱子里面的东西并不多。


    除了这件衣服,就还有两个看起来像是‘速写本’一样的本子,还包括一个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电的旧手机。


    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个速写本上面。


    其实这是季匪的隐私,甚至有可能是日记,自己不应该看的。


    但程见烟已经把潘多拉的盒子找到了,就……怎么能很克制的藏下好奇心呢?


    要不,就看一眼就好了,知道是什么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程见烟咬了咬唇,把箱子底下的本子拿出来翻开——


    但就一眼,她就愣住了。


    因为季匪的本子里不是别的,是曾经熟悉的自己。


    程见烟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可等她眨了眨眼,一切如旧,


    纤细的指尖微颤,‘只看一眼’的念头早就被抛到后面,她一张张的翻着,眼框不自觉的渐渐湿润。


    又想笑又有点想哭。


    少年的速写本里,有不少当年的丑姑娘。


    他对于程见烟的回忆,都是别人嫌弃她‘又黑又丑’的阶段,但季匪却无比珍惜。


    翻到后来,他有些稚嫩的笔触甚至画了两个人的婚纱照。


    那曾经有些幼稚的幻想,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