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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敢染 七点民政局见,记得穿白衬衫。……

    [能在你需要时就出现的伙伴, 真的会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


    看着季匪修长的背影忙前忙后,帮着自己挂号缴费时,程见烟脑中不自觉闪过的就是这句话。


    安全感。


    真的是她一直渴望, 但始终缺失的东西。


    只是季匪有点夸张,挂了夜间急诊的号,把看诊的男医生都给逗笑了。


    “就是普通感冒,点三天滴就没事儿了。”


    “她还发烧了。”季匪看着医生漫不经心的模样,皱了皱眉:“不用吃退烧药?”


    “点的消炎药里有退烧的成分, 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季匪被这医生态度搞得火大,少爷脾气一下子也上来了:“你这什么意思?发烧不配挂急诊呗?”


    他没交挂号费还是怎么的?


    “先生, 我没这个意思。”这世道脾气好的人从来就没有‘横的’镇场子, 本来漫不经心的医生推了推眼镜,声音带了几分讨好:“就是…感觉你有点太关心了, 你是病人家属么?”


    “我倒是想当家属。”季匪嗤笑一声:“暂时还没这个机会。”


    医生:“……”


    “季匪。”程见烟适时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我们去外面吧。”


    点滴的座位都在外面的大厅里。


    女人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哑, 轻而易举就让季匪的火爆脾气偃旗息鼓了。


    他垂下眼睛,长睫毛耷拉在下眼睑, 成了一个扇形的勾人阴影。


    随后拽着程见烟, 一语不发的走出医生办公室。


    医院晚上的人不多,偌大的诊疗厅里, 带着吊水挂钩的椅子有十几排,但点滴的人没几个。


    三三两两分散着坐,室内安静到几乎落针可闻。


    因此清清冷冷的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愈发明显。


    “急诊科的医生每天都得帮几十个病人看诊。”


    程见烟看着季匪依旧是面色不虞的模样, 压低了声音说:“也许刚刚的医生不是故意不耐烦。”


    只是做社畜的,都太累了而已。


    医生比老师还要忙,她对此是十分有共情心的。


    季匪没说什么, 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程见烟眨了眨眼,又问一句:“那你心情有好点了么?”


    她没什么朋友,日常最多的交流就是和同事还有学生,久而久之不自觉的就染上了一些职业病——交谈时官方而刻板。


    季匪简直都觉得他要是说‘不好’,这女人下一秒钟就能给自己上一堂思想教育课。


    主题就是《理解体恤医护人员》。


    可他自己不是什么大老板资本家,也是在部队里被人管的,又怎么会不理解呢?


    季匪觉得自己最近还是很忙的,他刚刚调职回京北进行工作交接,几乎可以说是‘脚不沾地’。


    但就算如此,他依旧关心着程见烟这边的动向,三不五时就想找各种机会跑过来见她,见缝插针的挤时间……


    结果怎么不见这女人体恤体恤他呢?


    程见烟的善解人意,温柔贴心,好像都给那些毫不相关的人了。


    连一个讨人厌的医生都比他有存在感。


    这才是季匪真正觉得烦躁的地方,他脸上面无表情,心里气的都快要挠墙了。


    “你渴不渴?”季匪干脆转移话题,站了起来:“我给你买瓶水。”


    “谢谢,但我不渴。”程见烟连忙说:“你坐下吧。”


    点滴的时候上洗手间不方便,她可不想喝太多水导致涨肚,到时候麻烦季匪帮她举着吊瓶上厕所。


    不过这种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还真不赖。


    程见烟偷瞄了几眼季匪线条精致的侧颜,自认为很隐秘的——结果就看到男人摸了摸脸。


    “嗯?”她忍不住问:“你脸上沾东西了么?”


    “是啊,我也好奇。”季匪笑了下:“要不然你怎么偷看我呢?”


    视力和观察力,可是一个军人最基本的技能。


    程见烟尴尬的脚趾都忍不住蜷在了一起。


    在季匪含笑的眼神中,她有些苍白的辩驳:“我、我闲着无聊。”


    “唔,理解,不过你不用偷看。”他歪了歪头凑过去:“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


    “你今天晚上。”程见烟生硬的转移话题:“是来学校找我的?”


    “不是。”季匪否认:“是来接季易的。”


    是借着来接季易的借口,想着能不能‘偶遇’她一下,结果从那欠揍小崽子口中得知程见烟生病了的事。


    “我们程老师今天嗓子不舒服,看起来像是感冒了。”季易坐在他车后座,嘿嘿直笑:“真好,今天自习课都被她少抢了一节。”


    “最讨厌物理课了,要是程老师能天天生病多好。”


    然后季易就被一脚踹下了车。


    季匪让他自己滚回去,而他则把车子重新绕回了学校门口,等着程见烟出来。


    他盯着人呢,第一时间就能找到。


    穿着通勤办公服装,把自己搞得‘灰扑扑’的女人。


    深色的粉底下,脸色是遮掩不住的潮红难看。


    “季易?”程见烟听了他的话后微微一愣,随后了然地点点头:“你们叔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当初季匪自己还是个天天被请家长的混小子,现在却已经能给侄子当家长来学校面对老师了。


    只是被她这么略有些感慨的一说,季匪莫名有种自己‘辈分大了’的感觉。


    他想了想,正色道:“其实,你知道我和你是同龄人。”


    “……啊?”程见烟没明白他想说什么。


    “我记得你是六月份的生日,我就比你大四个月。”季匪迂回道:“之所以成了你学生的‘家长’,也是因为我大伯太早生孩子了,导致我年轻辈分大。”


    ……


    程见烟觉得这人在胡言乱语。


    “行了。”她还有些混沌的脑子转不过来,随口附和道:“我知道你年轻了。”


    “倒也没那么年轻,反正和你的年龄一样。”季匪摸着下巴,嘟囔道:“所以,你别用对待学生家长的态度和我说话。”


    程见烟算是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了。


    原来是,嫌她说话的态度太‘老师’了。


    可是,自己是职业病啊。


    程见烟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低声道:“我知道了。”


    “你眯一会儿吧。”季匪指了指自己的眼睑下方:“黑眼圈都到这儿了。”


    啊,她有黑眼圈了么?


    程见烟下意识的想抬手摸一下,但手背上刺进去的冰冷针头又提醒了她,没必要。


    长长的睫毛轻颤,她阖上眼睛。


    一开始是为了逃避和季匪继续交流,程见烟便顺着他的意思假寐,可装着装着,沉重的疲倦感涌了上来,眼皮犹如千斤重。


    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她睡了一小会儿,直到被电话铃声吵醒。


    是她给程锦楠设置的专属铃声。


    程见烟这短暂的小憩非常沉,但在这一刻,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硬生生从梦境中拉了出来——回到现实中。


    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样的瞬间睁眼,她发现季匪已经不在旁边了。


    啊,他回去了么?


    程见烟怔怔的拿起膝盖上扣着的手机。


    “喂?”开口时,她声音还有些哑:“爸,怎么了?”


    “小烟,你在休息么?”程锦楠声音一顿,迟疑地问:“你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儿。”


    “没事,刚刚睡了会儿。”程见烟下意识的清了清嗓,找借口解释:“晚上的菜有点咸,我……”


    正说着,她隐约听到电话里有女人尖叫和砸东西的声音。


    程见烟瞳孔微顿:“爸,妈怎么了?”


    “啊,没怎么。”程锦楠似乎捂着电话走远了些,背景音一下子变小,只剩下他低沉醇厚的声音传了过来:“小烟,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


    “你听起来声音真的不太对,是不是感冒了?”


    从小到大,程锦楠这个不是生父的父亲,一直都比她所谓的母亲要对她关心多了。


    程见烟鼻尖一酸,强压着情绪的声音不自觉的绷紧:“真的…没有。”


    程锦楠每天在医院里照顾房青,本来就够操心的了,她不想把自己这点破事儿说出来给他添乱了。


    可电话后,程见烟还是不放心。


    也许冥冥中注定的事儿,季匪送她来的医院,和房青是一个医院。


    思索片刻,她看着吊瓶里还剩小半瓶的液体,果断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没有酒精棉,程见烟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按住针眼,起身走向电梯那边。


    头还是有点疼,但打针是有效果的,她已经没有刚下班时那么难受了。


    乘电梯到了房青住的十一层,程见烟轻轻地打了个寒颤。


    也许是因为发烧了身体冷,也许只是因为住院部太清静了。


    安静到她觉得只要走路声重一点,都会打扰到别人。


    因此,房青的声音也格外明显。


    程见烟走到病房门口不用进去,隔着门板就能听到她尖锐刺耳的嘶吼声——


    “叫她来!你为什么不叫她来!”


    “你安静一点。”程锦楠压低声音,有些狼狈的劝她:“你有什么事就不能等明天再说么?我听小烟嗓子不对劲儿,像是生病了……”


    “生病?她生病了?”房青打断他,吃吃笑起来的声音执拗嘶哑,就像是快要干枯的花朵,配合着医院安静的消毒水味道特别瘆人:“她不过是生个病。”


    “程锦楠,我是要死了!我马上要死了!”


    “你是打算让我死之前不见她了?嗯?这是你们父女合计出来的阴谋?!”


    “胡说什么!”程锦楠的声音愤怒又疲倦:“你不会死?青青,可不可以不要胡思乱想?”


    “哈,我真的不会死?程见烟巴不得我早死!”


    “小烟是你的女儿!”


    “她不是!她是来讨债的!她是一直折磨我的讨债鬼!”


    随即,屋内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噼里啪啦的。


    程见烟没有选择进门,她呆滞的站在门外,听着里面比辩论赛还激烈的两道声音——


    “青青,你可不可以放下偏见去看小烟?别再逼她了?”


    “我逼她?你说我逼她?程锦楠,你现在是在教训我这个将死之人么?”房青连连冷笑:“我一个快死的人想在死之前见到自己女儿结婚有什么不可以?啊?”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程锦楠的声音也逐渐拔高:“你让小烟结婚,却根本不在乎她喜不喜欢对方,结婚也不会是终点,你还会继续折磨她!”


    “折磨她有错么?程锦楠,你怎么不想想她折磨我的时候,她存在的每一分钟都是在折磨我!都是在凌迟我!你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却是我的合法老公,你怎么不知道心疼我反而向着她……”


    病房内争吵的声音依旧激烈,停不下来,但听在程见烟的耳朵里却渐渐变远。


    因为她看到了不远处陪她站着的一道身影,在长廊里的白炽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更加修长。


    原来季匪还没走,他为什么还没走呢?


    自己的运气还真是一直都不好啊。


    程见烟轻轻地笑了笑,随后离开病房门口,走向跟着自己的男人。


    “对不起。”季匪见她走过来,第一反应就是道歉:“我不是故意听的,只是……”


    他目光转向手里拎着的袋子,里面装着粥。


    程见烟也看到了,并且意识到她刚刚以为的季匪‘离开’,实际上他去给自己买粥喝了。


    一瞬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焦虑杂陈。


    程见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按了电梯。


    季匪连忙跟着一起。


    两个人走出医院时已经晚上九点钟,地铁虽然还没有停,但医院周边并没有地铁站,还得走两公里路才能到。


    “我送你回去吧。”季匪主动说:“是我拉你来的,理应送你回去。”


    程见烟没拒绝,跟着他上了车。


    京北的九点基本等于夜生活的开始,从医院开回学校的这条路是主干道,堵的要命。


    在某些路段,车辆几乎只能龟速驾驶,窗外全是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但车内却很静,静的要命,宛若闹市里唯一一隅寂静之地。


    季匪本来不是这样能容忍‘冰点气氛’的人,但刚刚听到的内容太过震撼,导致他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么?可程见烟不是那种需要他同情的人。


    况且看女人的反应,这些事都是她早就知道的,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被自己听到。


    直到程见烟主动开口,叫了他一声:“季匪。”


    “嗯。”季匪连忙应,坐姿都不自觉的更端正了几分——就差正襟危坐着开车了。


    “你刚刚都听到了么?”副驾驶上的女人按着太阳穴,轻声问:“听到了多少?”


    季匪不想对她撒谎,于是抿了抿唇,实话实说。


    “我买粥回来刚好看见你上电梯,电梯停在十一楼,我跟着上去的。”他顿了下,继续说:“所以基本全听到了。”


    其实,他真的只是想把粥给她来着。


    下班之后没吃晚饭就来点滴,胃里肯定难受得很。


    “嗯,听到了也好。”程见烟沉默了几秒,忽然笑笑:“那你现在也该知道,我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了。”


    “结婚对我来说不是爱情的结合,只是因为我母亲的要求。”


    “她现在要求我结婚,以后就会要求我更多,我的家庭,是一个无底洞的。”


    这些话,程见烟早就想对季匪说了。


    只是他对于她的家庭什么都不了解,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现在倒好,索性说个清楚。


    房青是恨她的,是想报复她的。


    她让自己结婚,并不是一个所谓的‘将死’的母亲放心不下女儿,所以想让自己结婚找个好归宿。


    相反的,房青是想看她陷入一段没有爱的婚姻里面,过的越凄惨越好。


    “和我结婚的人,以后不会少接到我妈妈的电话的。”程见烟抬起唇角,却没有半分笑意,声音十分平静木讷的陈述着一个事实:“季匪,你应该不喜欢看电视剧和电影吧?”


    “我妈妈,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恶毒配角,她真的会做出那种为了让我过的悲惨而不断挑拨的行径。”


    “娶了我的人,会很惨的。”


    所以,程见烟不想让季匪去面对房青,去承受这些。


    他家里人让他找的妻子,无论是什么模样的,都应该比她好上百倍。


    在漫长的红灯下,季匪沉默片刻,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不是‘你母亲为什么这么恨你?’这种大多数人都会好奇的问题,而是——


    “你妈妈是恶毒配角。”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若有所思:“所以你是女主角么?”


    程见烟一愣:“什么?”


    “女主角的话,应该需要一个男主角拯救吧。”季匪笑了笑:“我能当那个男主角么?”


    攥着包的手指不自觉的缩紧,程见烟清晰感觉到自己呼吸一滞。


    心跳都跳乱了半拍。


    “季匪。”程见烟艰难地开口:“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懂么?”


    “我听懂了,你从头到尾想表达的四个大字都是‘你很麻烦’,家庭麻烦,母亲是个折磨自己女儿的神经病,未来还会折磨她女婿,但是……”


    季匪顿了下,琥珀色的瞳孔在窗外五颜六色的灯光映射下,更显得深邃:“我不是那种怕麻烦的人。”


    相反的,越麻烦的事,他反而越觉得有挑战性。


    “同桌,利用我吧。”绿灯亮起,前方的路忽然变得畅通无阻,季匪脚踩油门,在车子缓缓地流动中平静开口:“这么恨你的人,在名义上却是你的监护人,你不觉得讨厌么?”


    程见烟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在流动的微光中,怔怔的看着他。


    “结婚后,你就没有监护人了。”季匪耸了耸肩:“虽然用结婚来摆脱原生家庭这招有点老套,但是,好用就够了。”


    “而且你知道,我也很讨厌我爸妈,我也想摆脱所谓的监护人。”


    “同桌,帮帮我怎么样?”


    程见烟说不出话来,因为她不是个傻子。


    如果他们结婚,比起季匪她受益要多得多,结果却能被男人说成让自己‘帮帮他’,这真的是……


    心理防线承受不住的一再下降,程见烟胸口上下起伏,终于忍不住说出最重要的一点——


    “季匪,我没办法给出任何人感情回馈。”


    “娶了我,你的麻烦不仅仅是有一个很讨厌的丈母娘,还会有一个很木讷的妻子。”


    “即使这样,你还是想和我结婚么?”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开到了九中的职工宿舍楼下。


    季匪这次有几分钟没开口。


    直到他把车子停稳,解开安全带后探身到副驾驶——


    “季匪。”程见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起肩膀叫他的名字。


    季匪无动于衷,修长的手指攥住她乱动的手腕。


    然后另一只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嗯,不发烧了。”他满意地点头:“挺好,你下车吧,回家好好吃药。”


    他没有继续提刚刚的事情,也没有给出她关于‘结婚’的答案。


    程见烟轻轻松了口气。


    可与此同时,心脏不免也有些一抽一抽的痛感。


    她倔强的让自己不要表现出一丝失落的状态,微笑着解开安全带下车。


    “程见烟。”季匪摇下车窗,又把她叫住:“明天见。”


    “……什么?”程见烟下意识的看了眼手机:“明天是周五。”


    工作日,他们为什么要见面?


    “你上午请个假吧,七点民政局见。”季匪歪头笑了下,很有种痞痞的少年气:“记得带好户口本。”


    他知道民政局八点半才开门,但他想早点去排队,当最早领证的那一批。


    程见烟瞳孔微微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随后女人回过神,几乎是立刻转过身‘逃’走的。


    “同桌。”季匪看着她那身款式古板的通勤西装,又说了句:“别忘记穿白衬衫。”


    程见烟似乎是差点崴到脚。


    季匪险些没忍住笑——等到女人纤细的背影跑进小区里,他才放肆的笑出声。


    刚刚他靠近时攥住程见烟手腕,他的好同桌脉搏频率都变快了,大概每分超过了110次。


    就这样,还说自己不会给任何人感情反馈?


    真是能撒谎。


    刚刚在车里,季匪有句话还没说。


    结婚之后,他们是没有监护人了。


    但是,有了‘配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