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多日之前,樊娀被掳去魔界的那三日时光。
骨力端坐王座上,猩红的魔瞳闪烁着贪婪与不耐,俯视着下方刚刚苏醒、眼神还有些茫然的樊娀。
他需要一个有价值的诱饵,一个恨海的关键成员,来钓出荔娅或者申由,甚至逼子飞现身。樊娀,这个拥有“轮回终止”神力、看起来温吞无害的小神明,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她的失踪足够让恨海紧张。
“姓名。”骨力刻意释放出威压,骸骨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粘稠的血浆,魔火在壁龛中不安地跳动。
樊娀缓缓抬起头,仿佛头顶那沉重的威压只是春日里一片飘落的柳絮。那双总是带着点茫然的眼睛环视了一下阴森的大殿,目光扫过骨力、旁边抱臂而立宛如一尊煞神的翟蘅,以及角落里好奇探头的纪黍康稷兄弟。
她似乎在确认环境,又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似乎在组织语言。骨力耐心地等了三个呼吸……十个呼吸……就在他额角青筋开始突突跳动时,樊娀终于开口了:
“樊,娀。”终于,她缓缓开口,每个字之间都留足了让空气重新填充的间隙。
骨力眉头一皱,这速度……慢得让他魔核发痒。
“神职?”
这一次,樊娀思考的时间更长了。她微微歪着头,目光似乎穿透了骨力,落在他王座背后那由无数痛苦灵魂镶嵌成的浮雕墙上,又像是在数墙上裂缝的数量。
骨力猛地一拍王座扶手,由某种巨兽腿骨雕成的扶手应声而裂:“本王在问你话!”
樊娀被这巨响惊得身体微微一颤,慢悠悠地转回视线,看向暴怒的魔王,脸上依旧是那种近乎空白的平静,仿佛在背诵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词汇:
“轮回,终止。”
“如何终止?代价是什么?”骨力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急需情报,尤其是关于恨海核心成员的能力细节,这关系到他的吞噬大计和对付神界的策略。
樊娀慢慢抬起一只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乳白色光晕,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就那样举着手指,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停滞了。
“说——”骨力的咆哮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几个侍立的低阶魔侍吓得匍匐在地。
樊娀眨了眨眼,仿佛在努力理解这个简单的问题。就在骨力几乎要失去耐心时,她才开口,语速慢得能让岩浆冷却:
“需,确认,因果,已,断,爱恨,皆,消散。继续,轮回,只是,浪费,能量。”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下一个词,“才,能,终,止。引渡,灵魂,安息。代价,是……”
她又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复杂的语言,
“看到,因果,慢,一步。”
“慢一步?”骨力嗤笑一声,“我看你是慢了一百步!在本王面前装傻充愣?”他猛地一拍扶手,王座周围的魔气都震荡了一下。
樊娀却毫无惧色,只是微微歪了歪头,认真地看着骨力:
“非,装傻。乃,天性,使然。”
骨力感觉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他习惯了要么是恐惧的尖叫,要么是愤怒的咆哮,要么是谄媚的奉承,这种……慢条斯理、油盐不进的态度,简直是对他魔王威严的终极侮辱!他恨不得立刻把这个慢乌龟捏碎!但不行,淳于娩和翟蘅提醒过他,这是个重要的“饵”,必须活着,还得完好无损。
“把她带下去!关起来!本王不想再看见她!”骨力烦躁地挥手,仿佛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再多看樊娀一眼,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破坏计划。
看守,或者说复制樊娀的任务自然落在了翟蘅头上。这位以战斗为生命、追求极致速度和效率的魔族统领,第一次遇到了比她的战斗分身更让她束手无策的存在。她习惯了电光火石间的生死搏杀,让她守着个说话走路都像被按了慢放键的家伙,简直是另一种酷刑。
翟蘅将樊娀安置在一个相对安静、布有结界的偏殿。她习惯性地摆出防御姿态,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樊娀。
然而,樊娀只是慢悠悠地找了个石墩坐下,然后……开始发呆。
没有惊慌,没有哭喊,甚至没有试图交流。
这和翟蘅预想的囚徒反应完全不同。
过了许久,樊娀才像是刚注意到翟蘅的存在,缓缓开口:
“你,不用,一直,站着。累。”
翟蘅嘴角抽搐了一下。她第一次觉得“累”这个概念有点陌生。她试图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打破僵局——威慑。
“听着,乌龟。在这里老实点。否则……”翟蘅身影一晃,瞬间出现在樊娀面前,指尖凝聚的魔气带着刺骨的寒意,直指樊娀眉心。动作快如闪电,杀气凛然。
樊娀的反应……
只是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点点,然后慢吞吞地说:
“否则,如何?杀我?你,不会。”她甚至没有向后躲闪,只是陈述着从因果中看到的事实——翟蘅对她没有杀意,只有任务。
翟蘅的动作僵住了。这慢乌龟……居然看穿了她?而且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或者说迟钝,让翟蘅引以为傲的战斗威慑显得像个笑话。她悻悻地收回手,第一次感到一种名为挫败的情绪。
无聊之下,翟蘅看着樊娀那慢悠悠整理衣襟的动作,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
“喂,乌龟。既然你暂时死不了,也跑不掉……要不要学点防身的东西?至少……看起来没那么好欺负?”她纯粹是觉得这慢动作太碍眼,想找点事做。
樊娀思考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
在翟蘅看来简直像过了一个世纪。
樊娀才缓缓点头:“可。”
翟蘅身影一闪,抓住樊娀的手腕,动作快得带出残影。
“敌人若从此处突袭,你应如此格挡,同时下盘发力,侧踢其膝。”她瞬间模拟了一个快如闪电的格挡反击动作,行云流水,杀气凛然。
樊娀被拉得一个趔趄,站稳后,呆呆地看着翟蘅刚才动作留下的空气波动。半晌,她开始极其缓慢地抬起自己的手臂,模仿翟蘅的格挡动作。她的动作分解得无比清晰,慢得像在打太极,一个简单的格挡姿势,她用了翟蘅演示时十倍的时间才摆好。
翟蘅眉头紧锁,正要斥责这毫无实战意义的模仿。但下一刻,她愣住了。在樊娀那慢到极致的动作里,翟蘅竟然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招式里几个平时被速度掩盖的、理论上可以更完美的发力点和角度!这种“慢镜头”解析,对她这种追求战斗极致美学的人来说,竟有种诡异的启发性。
鬼使神差地,翟蘅没有打断她,反而又演示了一个更复杂的擒拿锁技。樊娀再次开始慢悠悠地模仿。这一次,翟蘅甚至蹲下身,仔细看着樊娀慢动作中关节的扭转和肌肉的牵动,陷入了沉思。慢……原来也能成为一种观察和学习的工具?这感觉……很新奇。
于是,魔界偏殿里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战斗美学大师翟蘅,开始教一只行动迟缓的乌龟神明防身术。
翟蘅:“看好了,最简单的格挡!当对方这样打来时,你要这样……”她做了一个迅捷无比的直拳示范。
樊娀:“这样?”她慢慢地、非常标准地抬起手臂,动作精准,但速度堪比树懒。
翟蘅:“对。但……要快!快!懂吗?”
樊娀:“快,不了。但,动作,标准,重要?”
翟蘅扶额:“算了,标准也行吧。再来!闪避!看到攻击,身体要这样侧……”她一个漂亮的滑步侧移。
樊娀:“这样?”她极其缓慢地向旁边平移了一小步,仿佛脚下有千斤重。
翟蘅:“……”
她开始怀疑魔生。教樊娀一个动作的时间,够她和自己的分身打上几十回合了!
然而,看着樊娀那无比认真、一丝不苟地重复着慢动作的样子,翟蘅心底那点好胜心竟被奇异地激发出来。她开始前所未有地关注“慢”本身——如何在一个极其缓慢的框架内,做出最有效、最精确的动作?这简直是对她战斗美学的全新挑战!她甚至开始研究起樊娀动作的发力轨迹和重心变化,试图找出“慢”中的极致效率。
她发现,原来慢下来,也能有一种独特的力量感,一种磐石般的稳固。
纪黍康稷兄弟时常“路过”偏殿结界外,探头探脑。他们对这个能把魔王大人气疯、又能让战斗狂魔翟蘅大人破天荒教起“慢动作防身术”的小神明充满了好奇。
“哥,你看她那动作,比咱俩陷在魔力沼泽里还慢!”康稷小声嘀咕。
纪黍摸着下巴:“慢是慢,但你看她每个动作都到位得可怕,跟用尺子量过似的。翟蘅大人好像……还挺投入?”他觉得这景象比看翟蘅和分身打架还稀奇。
康稷:“你说她说话这么慢,吃东西会不会噎着?”
纪黍翻了个白眼:“笨!慢吞吞的才不会被噎着!”
兄弟俩对视一眼,嘿嘿低笑起来。他们习惯了在魔力沼泽中互相扶持,此刻看着樊娀的“慢”和翟蘅的“教”,竟觉得这偏殿比外面打打杀杀的魔界多了点不一样的生气。
纪黍甚至偷偷用魔力丝线编了一只慢悠悠爬行的小乌龟幻影,丢进结界逗樊娀。樊娀看了很久,才慢悠悠地伸出手指,似乎想碰碰它,那小乌龟却“噗”地消散了。
樊娀一脸惋惜。这让纪黍莫名有点愧疚。
“喂,小乌龟,看好了!”纪黍为了在“新观众”面前显摆,双手舞动如飞。无数道肉眼难辨的魔力丝线从他指尖迸射而出,瞬间将偏殿角落里几个被关押的、正吱哇乱叫的倒霉魔族缠绕、编织在一起,眨眼间将他们捆成了一个巨大且不断挣扎的“灵魂毛线球”,悬浮在半空中,还散发着惊恐的魔力波动。
“怎么样?厉害吧!”纪黍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的‘灵魂编织’,连魔王大人都称赞过!”
樊娀仰着头,看着那个巨大的、扭曲蠕动的“毛线球”,脸上没有纪黍期待的震惊,反而是一种……专注的研究神情。她慢吞吞地抬起手,指向“毛线球”某个凸起的节点:“那里,打,结,了。”
“啊?”纪黍一愣。
樊娀已经慢悠悠地走上前,伸出手指,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去勾其中一根看似凌乱纠缠的魔力丝线。她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不是在破坏,而是在……尝试解开那个她认为的“结”。
纪黍和康稷都看呆了。他们遇到的敌人,要么被瞬间编织吞噬,要么就是暴力斩断丝线逃脱。从来没有人……会试图慢条斯理地去解开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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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织。这感觉就像你炫耀自己快刀斩乱麻的绝技,结果对方掏出一根绣花针说要帮你把麻理整齐!
康稷也来了兴趣,他走到另一个关押魔族的笼子前,发动魔力“灵魂禁锢”。笼中的魔族瞬间僵直,眼神涣散,仿佛被无形的枷锁钉在原地,连魔力波动都凝滞了。
“瞧,这才叫力量!绝对的掌控!”康稷瓮声瓮气地说。
樊娀看看被纪黍编织的“毛线球”,又看看被康稷禁锢的“雕像”,慢悠悠地评价:“都,很,牢固。但,毛线,球,可以,玩。”她指的是纪黍的编织物。
这句无心的评价让纪黍眼睛一亮。对啊,禁锢只是禁锢,而他的编织……可以塑造形态。他立刻来了精神,不再炫耀威力,而是开始尝试用魔力丝线编织出更复杂的、带有简单谜题结构的小型灵魂束缚体——一个会缓慢旋转的魔力九连环,一个内部有迷宫路径的发光小球。他将这些“玩具”小心翼翼地推到樊娀面前。
“试试?”纪黍的语气居然带上了期待。
樊娀果然被吸引了。她拿起那个魔力九连环,开始慢悠悠地、极其耐心地尝试解开。她的动作依旧慢,但眼神专注,手指稳定。解开一个环,她会停下来认真思考一会儿,才继续下一个。
纪黍和康稷就蹲在旁边,像两个等待揭秘的孩子,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小声争论下一步该怎么解。
翟蘅抱着手臂靠在石柱上,看着这匪夷所思却又莫名和谐的一幕。看着樊娀慢吞吞地、最终成功解开纪黍设置的第一个“谜题”时,连她万年冰封的脸上也似乎有了极淡的缓和。这个小乌龟,用她的“慢”,意外地让这些习惯了杀戮与力量的魔族,体验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平和”的互动。
骨力魔王在殿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纪黍康稷压抑着兴奋的解说声。
“看!她找到关键节点了!”“慢点慢点,别弄断了!”
他再看看自己手下送来的、关于恨海毫无动静的情报,再次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
他大步流星走进偏殿,正好看到翟蘅在极其耐心地纠正樊娀一个“快速”下蹲格挡的动作——樊娀的下蹲过程持续了将近十秒。
骨力:“……”
他强压怒火:“乌龟!告诉本王,恨海屏障的核心弱点在哪里?申由那个叛徒平时在恨海都做什么?荔娅那丫头有什么软肋?快说!”
樊娀缓缓转过头,看向骨力,眼神依旧茫然。她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一连串快速的问题。骨力等得额头青筋暴跳。
终于,樊娀开口:
“恨海,屏障,很强。弱点,不知。申由,常来。荔娅,处理,文书。软肋,或许,乱世?”
她的回答慢、短、且全是骨力知道的废话,甚至最后一个答案还带着点哲学意味!
“啊啊啊——”骨力再也忍不住,狂暴的魔气轰然爆发,将旁边一个无辜的石墩炸得粉碎,“废物!没用的废物!本王留你何用!”他咆哮着,魔爪抬起,毁灭性的能量在掌心汇聚,直指樊娀。
翟蘅瞬间挡在樊娀身前,冰冷的目光直视骨力:“魔王大人,她还有用。淳于娩大人的计划需要她活着。”
樊娀被翟蘅护在身后,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杀我,无益。”
“无益?”骨力气得差点魔核逆行,“好好好!无益就无益!”
他感觉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彻底失控,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狂暴的魔气冲出了偏殿,留下一句怒吼在殿内回荡:“翟蘅!看好她!别再让她出现在本王面前!本王就当没抓过这个玩意儿!”
骨力彻底败退。这三日,与其说是他囚禁了樊娀,不如说是樊娀用她无敌的“慢”和“钝”,兵不血刃地折磨疯了这位魔王。他默默忽略了樊娀的存在,不仅是因为她的慢,更因为她带来的那种让他抓狂又无可奈何的无力感,让他潜意识里想彻底屏蔽关于她的一切。
这种忽略,正是复制体最好的掩护。
三日魔界游,对樊娀而言,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她慢节奏的观察与思考。纪黍和康稷兄弟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配合,以及翟蘅在冰冷战斗外表下偶尔流露出的、对技艺本身的纯粹追求,都如同细小的光点,被她那慢悠悠的思绪捕捉、储存了起来。
说不定,哪日骨力逼着纪黍康稷把恨海众神编成一串,死死禁锢的时候,这些光点,就会派上用场。
樊娀慢悠悠地将解开的魔力九连环递还给纪黍,看着对方兴高采烈地又编织了一个更复杂的。她感觉到负责“看护”她的那位强大魔族翟蘅身上冰冷的气息似乎淡了一点点。
嗯,这里虽然吵了点,但暂时……还算安全。
三日期满,翟蘅依照计划,将毫发无损,甚至因为学了点防身术皮毛而精神似乎更好了一点点的樊娀,通过空间裂缝,精准地送了回去。
临别时,翟蘅看着樊娀慢吞吞整理衣摆的样子,破天荒地丢下一句:
“动作慢,就练到极致。”
说完,不等樊娀那慢悠悠的回应,便干脆利落地关闭了裂缝。
纪黍康稷在不远处看着,康稷小声问:“哥,翟蘅大人刚才……是在教她?”纪黍耸耸肩:“谁知道呢。不过这乌龟……啧,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