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回到家中已接近酉时,小桃不在家。
正当她奇怪之际,门口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她打开门,是月娘新买的婢女小红。
她奶声奶气道:“宛娘,你快来。我家娘子要生了。”
阿蛮还未歇下,便和她一同前往月娘家。
月娘前几日搬了新家,二人赶紧往安邑坊赶去。
“产婆到了没?”
“到了到了,嬷嬷叫我来寻你,生产有些不顺。我来找了你几次。”她哭出了声音。
平日里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他们连走带跑的,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此时天色已晚,暮鼓声咚咚敲着,坊市门依次关闭。
阿蛮到了产房,只见产房内光线昏暗,就几盏油灯勉强照明,在大家匆忙的身影中歪歪扭扭。
月娘午时发作,已经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整整疼了四个时辰。额前的碎发早已被冷汗浸透,胡乱黏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嘴上咬着的布头早已磨烂。
每一次宫缩袭来,她的身子就像被人狠狠拧住,疼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月娘疼得痛呼,双手死死抓住身边的床褥。
待宫缩退去,那股疼痛并未离去,仍然狠狠拽住她的身子往无尽黑渊坠去。
产房外齐录事在焦急地等待着,今儿还未下值,便听福伯说月娘发动了,他赶紧告假赶了回来。
月娘凄唳的痛呼声像鞭子抽在他心上。他急得来回踱步。
美娘赶紧吩咐婢女,熬制参汤,端到跟前,又给大家各放一碗,吩咐完福伯分下去后,对着齐录事柔柔道:“郎君,累一天了,快歇歇吧。女子生产,总会费些时辰,你在外面干等着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先歇息一下。况且月娘这是二胎,会比头胎顺利的多。”
齐录事刚升职,事情多,而他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是以确实累得慌。听美娘这么一说,便顺着她回到房内。
美娘见他喝完参汤,顺势坐在他腿上,给他揉着太阳穴。
齐录事眯着眼,闭目养神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孩子还未出来。
接生的产婆额头挂着汗,她粗糙的双手在月娘腿间摸索,脸色一点点往下沉。
“不对…胎位不正了。”她压低声音对赵嬷嬷低身讲道。
赵嬷嬷听闻,后背发凉,直冒冷汗。一时间老泪纵横,叫小桃和小红赶紧烧水换水。
她望着盆底沉着的暗红血渍,心头发紧。她一边擦拭月娘身下的血污,一边忍痛暗暗祈祷,老天可得保佑月娘啊。
此刻月娘连呻吟的力气都已耗尽,只有宫缩袭来时,喉咙里才会挤出些呜咽声,像濒死的困兽在拼命挣扎。
“娘子使劲啊!再用把力!”产婆急急喊道,说着用手在月娘肚子上用力地划着圈,让阿蛮帮着侧卧。
她一边继续在肚子上用力,一边对众人说道:
“老身只敢赌一把了,此法若是不成,那便真的不成了。”
月娘想使劲,身子却软得像滩泥。她已经没了丁点力气。
产婆见月娘昏了过去,心道不好,搞不好大人小孩都没了。她急急道:“快去问你家郎君,保大保小。”
小桃踉跄出去,在美娘屋找到齐录事。
齐录事揪着心,皱着眉,急急到了产房门口,此时已经听不到月娘的喊叫声了。他心惊肉跳,额间冷汗直冒。想到月娘之前娇羞鲜活的模样,又想到老道说的平步青云,迟迟不敢下决定。
直到小桃催促,他才抹了把额间的汗,低低说道:“保小吧。”
阿蛮听到这,暗骂一声:“狗男人。”而后她将月娘放倒,拿出银针扎在月娘的人中穴和十宣穴上。
月娘醒转过来,众人急道:“坚持住!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月娘听闻睁大眼睛,咬紧牙关,用出全身力气。
“呱呱呱…”随着孩子的啼叫,月娘终于生了个女孩。
产婆赶紧将备好的草药塞进她嘴里:“快,含住参片!”
月娘浑身脱力瘫软,阿蛮和小桃扶着她给她擦洗血污。
产婆和赵嬷嬷包好孩子后,将孩子抱出了产房:“谢天谢地!大人孩子平安。是个难得的千金。”
齐录事踉跄着后退几步,喃喃道:“不是儿子吗?”
明月高高挂起,月光笼罩着长安城,冷冷的。
崇仁坊内,崔府大门上的灯笼摇摇曳曳。
前院厅内的油灯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錾金铜炉里的檀香明明暗暗,正如崔琰此刻的心情。
崔二郎拄着拐杖,和崔侍郎坐在堂前,一左一右呈包围之势。崔琰坐于下首,独自面对二位长辈的威严与压力。
“有了功名,你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崔二郎缕着胡须道,颇为自豪。
崔侍郎拿出画卷,递给崔琰。“这家郑四娘出生荥阳郑氏,人品性格皆佳。她父亲乃兵部司郎中,虽官职不高,但手握兵部实权。与郑氏联姻,不仅可以续成崔郑两家秦晋之好,还对你今后仕途有益。
崔琰接过画卷,放在几案上,不曾打开。
“娶妻之事,我正想与父亲和五叔商议。我已有心爱之人。”崔琰颔首请求。
崔侍郎嘬了小口茶,嘴角上撇:“是不是怀远坊那个宛娘子?”
崔琰迎上他二人的目光,大方承认:“正是她。”
崔二郎淡然道:“无妨,待你娶了郑家女后,便可纳她为妾。”
崔琰摇摇头,他后母自幼待他不好,让他对贵女产生了阴影。“我不愿娶郑家女。”
“放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岂是你能自行决定的?崔郑两家联姻,乃家族仕途大事,由不得你胡闹!”崔二郎气得胡子发抖,拐杖在青砖地上笃笃猛敲。
崔琰看着父亲震怒的脸,一股子恨意油然而生。他想起幼时发高烧,攥着父亲的衣角哭着要他陪着自己,却被他不耐烦推开。又想起他从学堂返家,拿着夫子盛赞的文章交给父亲,而父亲只是淡淡接过便置之一旁。
他不曾得到过父爱,那他父亲又有何立场逼他娶亲?
崔琰低低笑了,笑声里夹杂着酸涩:“父母之命?我只知在我需要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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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我的父亲忙着做弟弟妹妹的好阿爷。而我的后母,却是对我不管不顾。”
他红着眼眶,抬头恨恨道:“是阿翁怜我扶我,将我培育成才。那你此时又有何颜面讲到父母之命?”这么多年,不曾尽过父亲的责任,倒是将父亲的威严表现得淋漓尽致。
“混账东西!”崔二郎猛然起身,衣角扫过案几,将上面的茶杯带得噼啪作响,“我生你养你,供你读书习字,难道还是我的不是?”
“生我养我,便是让刚刚失去母亲的三岁幼童独自一个院子,十天半个月见不着自己父亲一面?便是对六岁孩童犯的错毫无耐心,非打即骂,从不肯教导一声?”
崔琰迎着崔二的怒视,胸口剧烈起伏:“别的我不求,只求阿爷像对弟妹那般,问问我,‘七郎你冻着了吗?七郎你饿不饿?学业有进步了吗’。”
而后他歪着脑袋,抬眼看着崔二:“您有吗?没有的话,就别在这讲什么父母之命!”
说完,他拍拍手,站起身来:“父亲从未问过我想要娶什么样的女子,就像从未问过我冷不冷,饿不饿一般。既如此,那便不要过问我的婚事。我为崔家做的够多的了。”
崔琰拂袖离去时,衣袂扫过门槛,带出了一阵风,卷得油灯微光将熄。就像崔家父子二人早已名存实亡的关系,岌岌可危。
崔二见他起身离去,气得站起身子,扔出茶杯指着崔琰的背影骂道:“你…你…逆子!混账!”他急得说不出一声完整的句子。
崔侍郎赶紧上前帮他顺气:“二哥莫气。七郎只是一时气血上涌,说的话不当真。”
崔二气得笃笃敲着拐杖:“他了不起,他如今有了功名,当了官,就不认他老子了!”
第二日,沐休。
昨夜吵了架,崔琰心中苦闷。他早早起了身,想去找阿蛮倾诉一番。
结果阿蛮不在家,不在行社,也不在医舍。
他便改道去找姜维喝酒。
姜维在慧娘的鼓励下,渐渐走出了借酒浇愁,自我否定的日子。
崔琰帮他在京兆府下属部门寻了个文学掾的职位,协助官府公文起草等,便于他留在京中继续备考。
“秘书省的差事如何?”姜维见崔琰一脸愁容,以为他上任遇到难事。
“才上手,全是些事务性差事。校对校对典籍,整理整理史料。倒是不难。”崔琰举杯回道。
“才开始,定是从简单事务入手。以你才能,定能步步高升,人不说校书郎乃宰相摇篮。崔兄,敬你一杯。待你高升入相,勿忘兄弟。”他哈哈笑道。
“仲怀,你知我心不在此。”崔琰无奈。
姜维心中酸楚,这世间总不能全了心愿。自己想入仕平步青云,但碍于家世背景无法达成。崔琰想四处遨游,但为了家族长青只能入仕成为垫脚石。
“昨夜我才与父亲吵了起来。他让我娶贵女,但我不愿。”
姜维不解,有岳家助力,自己便可少吃些苦头:“你真打算娶宛娘?”
崔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娶她,但却摸不准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