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渡春桥 > 1. 进京
    洪贞十一年,这一年,苏落随母亲赵婉离开苏州,一同去往上京参加宣平侯夫人五月十四的生辰宴。


    彼时正值初春时节,万物生长,沿途风光很是宜人,苏落赏了一路春色,因而虽颠簸了月余,苏落并不觉得疲累,反而精神抖擞,满心雀跃。


    抵达上京城之时,苏落心中莫名生出忐忑,兼之些许憧憬。


    大约是由于母亲临行前特地交代过,此次入京的缘由,其一是为赴宴;其二则是要同那宣平侯夫人商议苏落与宣平侯嫡长子沈之意的婚期,宣平侯夫人与苏落母亲过去情同姐妹,故而宣平侯夫人在苏落出生时就私下为儿子与苏落定下了婚约,此次寿宴也是要将这婚约宣之于众。


    苏落的生辰在十二月,这年便是苏落及笄之年了,待苏落生辰过了,这成亲之事也该着手操办了。


    苏落儿时是认得沈之意的,宣平侯夫人年轻时有倾城之色,沈之意是继承了他母亲的样貌的。儿时的沈之意生的一副好皮囊,能使许多小姑娘都自惭形秽,偏偏这个沈之意还是个聪颖过人的,今年不过十八岁,便已官拜刑部侍郎。


    时隔多年,那个曾经惊艳她的小少年如今是什么模样呢?苏落在心中隐隐期待同沈之意的见面。


    上京城内,户部尚书苏世瑾此刻正领着夫人和一双儿女立于苏府门口,其后紧随而立着一众仆从,这样的阵仗,让旁人瞧着,彷佛尚书府将要迎来什么贵宾。


    远处的街道上并无多少行人,一架马车渐行渐近,前头坐着的驱车之人正是赵家在苏州的家仆袁七,车内,苏落轻轻掀起帘子往窗外瞧去,远远便瞥见立在众人中间的中年男人,多年未见,她记忆中父亲的样子其实已有些模糊,在瞧见苏世瑾的那一瞬苏落感到有些陌生,他的身边站着位貌美的妇人,那是大夫人周淑,旁边的一对少男少女,想必是苏妍和苏承睿兄妹两了。


    苏落放下帘子,此次入京,应是要在苏府待上年余的,思至此,苏落陡然生出一丝怯意,然而她面上并未显露出什么神色,转头向母亲以及马车内坐着的随行医女李素柔声道:“娘,阿素,咱们到了。”


    马车在苏府门口处缓缓停下,阿素率先掀开门帘下车,候在马车旁,赵婉在阿素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苏落在母亲后头,她深吸了口气,像是要给自己鼓气一般,然后才猛地迈出车厢,搭着阿素的手,心中想到母亲这一路时常向她念叨京中贵女应有的仪态不可遗忘,提醒自己端正身姿,缓步下了马车。


    苏世瑾见母女二人都下了车,立即在面上露出温和笑意,望着多年未见的这对母女唤道:“婉儿,落儿”,说着率众人往前迎了上来。


    赵婉恭恭敬敬地分别向苏世瑾和周淑福身道:“老爷,夫人。”


    苏落随后也学着母亲的样子规矩行礼,语气乖顺道:“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苏世瑾眼瞅着这养在苏州赵家好几年的女儿虽衣着素朴,并无什么精致装扮,但却出落地亭亭玉立,眉目清秀水灵,举止娴静淑雅,倒有几分家教极好的贵女气质,心下十分满意,伸手扶起苏落,温声道:“落儿不必多礼,这一路定是辛苦,你母亲已命人将你从前住过的房间收拾妥当,快些进府——”


    “苏落姐姐”,苏世瑾话说了半截便被一少女清脆的嗓音打断,“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多年未见,姐姐果真长进不小,赵姨娘定是悉心教导了你不少侧室应遵循的规矩吧,比之儿时,如今的姐姐真是讨喜了不少,哥哥,你说是不是?”


    一旁的承睿张了张嘴,还未回答,周淑便朝苏妍蹙眉斥道:“妍儿,休要胡说,都是一家人,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莫不是忘了,落儿与你自小也是极亲的姐妹,只是婉儿妹妹这些年一直在苏州养病,你们姐妹才生疏了些,落儿好些年头未回京城,过几日,你与承睿带她四处逛逛,也正好亲近亲近。”


    “是妍儿说错话了,瞧我都忘了,儿时,我也是喜欢姐姐的,只是那一回姐姐突然发疯竟与我动起手来,我没想到姐姐竟有如此野蛮的一面,便一直有些害怕姐姐,而今姐姐看着如此温柔贤淑,想是不会再如儿时那般粗野了,妍儿想与姐姐重修旧好,姐姐觉得如何?”


    苏妍本就生的楚楚动人,软下语气说话,更是很难让人对她心生厌恶,只是苏落很清楚所谓的“极亲的姐妹”不过是场面话,少女此刻的温良也像是做给旁人看的。


    “苏落儿时不懂事,与妹妹发生了些龃龉,苏落愿与妹妹重修旧好,苏落还指着兄长与妹妹带苏落见识见识如今的皇城呢。”苏落语气平和,面带笑意,不紧不慢地回答苏妍的话。


    “承睿自是愿为妹妹做向导。”苏承睿温和开口。


    苏落是十岁那年离开上京的,那一年苏落与苏妍发生了些不快。


    赵婉为了苏落,借着生病便向苏世瑾提出自己可以带着苏落回苏州赵家养病,苏世瑾本就不甚在意赵婉,她母女两若暂时离开苏府,也能让周淑过得更舒心,苏世瑾也就一口应允了,不过这一去就是好几年,赵婉因身子一直不大好便留在了娘家调养。


    苏落离开的时候,苏妍九岁,苏承睿与苏落是同岁,不过是一月份生辰。如今这苏妍的跋扈本色还隐隐可见,而苏承睿倒是全然不见儿时顽劣的样子了,面上看着还有几分温润小公子的模样,苏落心想。


    苏妍一双眸子含着笑意,上前亲昵地牵住苏落的手,不甚在意地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金簪,插入苏落的发间,嗓音甜美,道:“姐姐远道而来,妍儿没考虑周全预备什么礼物,见姐姐似乎并无什么精巧的发饰,就将这爹爹赠予的发簪送给姐姐吧,像这样的发簪首饰,妍儿还有许多,往后姐姐有需要,尽管开口问妍儿讨要。”


    “好,那便谢谢妍儿了。”苏落回握苏妍,向她回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俨然一副温柔长姐的模样。


    苏世瑾望着这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为自己的家宅安宁感到欣慰,朗声道:“好了,都别站着了,快些进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