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基尔没有对这个回答产生怀疑, 两人沉默着进入了建筑。
在穿过玻璃门时，绝大部分污染浓雾都被阻隔在外，似乎只有一丁点贴着缝隙的污染钻进了该栋建筑里。
蒙妮在该建筑的三楼休息, 既然是与她有关的事那自然要上去找她。至少米基尔是这么认为的，他迈着大步来到电梯间, 就在他想要开启电梯门的时候，却被青年拦下了。
米基尔疑惑地看着他。
“不急。”赵如眉说着，把净化提灯拿了出来示意他帮忙拿着, 自己则抽取20灵能沿着电梯间走了一圈，尽可能地把周围的污染清理殆尽。
赵如眉倒不是觉得这点轻微污染有监听的本事, 只是这件事泄露的风险越低越好。比起三楼那全方位无死角的走廊，这地方更得她的心。
等回到米基尔面前时, 她收回净化提灯说：“就在这里谈吧。”
与此同时的纽黑市边缘地带。
意识暂时盘踞在由污染形成的黑猫身上的希塔搓了个魔法球，在黑焰照耀下, 这个魔法球里所呈现的正是进化之泉基地门口的场景，青年蹲在屋顶上, 津津有味地看着里面的人类爆发争执。
本以为他们会吵起来，没想到还是克制住了。
“可惜，名额被抢这么大的事, 难道他们打算就这么罢休吗？这是不是太懦弱了？”污染意识评价道。
“阿菲亚又进去了，你有让眼睛跟上他吗？”感觉基地外面没什么好看的污染意识询问希塔。
“你太低估这些进化者的警惕心了。”希塔说, “眼睛根本进不去, 更别说在相对近的距离对他实施跟踪。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 这只会加剧暴露的风险。”
“这真是太让人遗憾了。”污染意识叹了声, “所以他跟基地的人类到底达成了什么合作？”
“谁知道。”希塔用爪子扒拉着魔法球，给它充能。
“不过你不是见识过他与人沟通的本领吗？他一定是给了基地人类非常丰厚的利益。”希塔说。
污染意识陷入思索，在这场浓雾协助下, 它通过污染作为媒介的感知越发如鱼得水，就连基地内部也能进入。它注意到阿菲亚与另一个人类同行，原以为他们会说些什么，结果一路沉默地进入了建筑里。
这栋建筑里的污染很轻微，又加上它对污染的控制不那么强，因此根本无法负荷它的存在。除非有人频繁地开门与关门，让其它污染有机会钻进去，不然它只能在外面干等。
这个发现让它大失所望：“人类的建筑真是让人讨厌。”
“这么讨厌那就想办法毁掉吧。”希塔说。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得知道他打算做什么。”污染意识盯着魔法球说，“可惜纽黑市离雪山太远了，这里面好像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那你可太小看他了。”希塔丝毫不慌道，“如果你认为我在帮倒忙，或许你可以把我送回去。”
“然后让你尽情地在镇上跟他们玩扑克？”污染意识干脆道，“你想都别想，你总是欺负他们，通过扑克的方式恶意诈取他们宝贵的财产，你真应该被挂在绞刑架上绞死。”
“那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太单调了，我是给他们带去快乐的人。”希塔说，“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说过，我会百分百配合你的一切行动，所以你有什么指示吗？”
污染意识想了想说：“你去把那些疯疯癫癫的魔法师引过来。”
“嗯，不过他们跟猛兽可不怎么对付，你最好让附近的猛兽避着点。说实话，你不如把机械大军调过来。再不使用它们，它们该散架了。”希塔说，“用不用你说了算，给我多弄点能量，我准备出发了。”
污染意识本来还想说他啰嗦，但本着不废话的念头，它一股脑地给希塔塞了至少够两个来回的能量：“你的任务是带不少于五百个疯癫魔法师过来，如果低于这个数字，或者你没能在两天内赶回来，我会先腾出手收拾你。”
“那你肯定没机会收拾我。”希塔说罢，丢下水晶球融入了黑暗里。
希塔自己也能吸纳污染，不过效率远不如污染意识来得快。他这个身躯本来就是污染所凝聚，因而在浓雾里毫无重量，只要他想，不管是在地面还是在半空中，都能如履平地。
纽黑市周边的环境他之前跟着污染意识视察过，对哪个位置有资源，哪个位置有猛兽巢穴或是生活着疯癫魔法师，了解得一清二楚。在加上他也可以使用污染进行小范围搜寻，找到疯癫魔法师根本没难度。
不过不能回到矿山还是颇让他遗憾。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坍塌小镇曾是他赢取权柄的主要渠道之一。
啊，那真是一段让人怀念的往事。
“等我回去我就拆了那座小镇。”感知到希塔所思所想的污染意识愤怒地在他脑海里说话。
希塔一边赶路一边跟它沟通：“但是阿菲亚知道位置，小镇或许拦不住他，但你确定拦不住其他人吗？别生气，如果不是因为没办法再度尝试，我也不会去怀念。”
建筑屋顶上，污染意识看着自己眼前的水晶球，它伸出双手捧着，并在下一刻双手用力直接将其挤爆。挥灭黑焰，污染意识站起身看向纽黑市中心方向，低声喃喃：“还是要尽快处理他。”
电梯间里。
阿菲亚说要在这地方谈，下一句话就是询问米基尔纽黑市跟其它城镇进化之泉基地的高层关系如何，这跟蒙妮似乎没关系。
“……还算可以，主要还是因为蒙妮博士在他们之间很有声望。不过我也说过，纽黑市对他们没有管辖权。”米基尔回答道。
“只要能跟他们沟通就好，我想把这些进化之泉基地的进化名额全部拿下。”赵如眉说。
这话别说米基尔，就连星际观众都听傻了，这也太直白了吧！
听在旁人眼里，这明显就是觉得一个进化之泉基地的名额还不够，想要把其它地区的名额也都拿下。这已经跟野心无关，甚至称得上是贪心了！
米基尔也花了好几秒才消化这个信息，结合刚才在基地门口对另一派流浪者排斥，他忍不住皱眉。
如果说给纽黑市基地的名额米基尔觉得是件小事，那么给其它城镇的进化名额，他真的得好好掂量掂量。
“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把他们赶尽杀绝。”赵如眉解释道，“基地门口的争执你也看到了，与其让其它地方的流浪者为了名额明争暗斗，不如专门划出几个城镇让他们独享。这样一来，他们全是自己人也好协商。”
星际观众：啊？！！
[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主播想干什么？打算把他们聚集在一起然后一波带走吗？]
[西欧崎阵营：还有这等好事？！我不信！！！他一定是在算计我！]
[首先让我们排除主播善心大发做好事的可能，西欧崎阵营的主播们聚集在一块会有什么效果呢？最先可以预见的就是战斗力大幅暴增，其次就是韧性增加，最后资源更集中……怎么感觉全是好处？]
大弹幕：[直觉告诉我主播肯定在下一盘大棋，但恕我脑拙真的推测不出来，怎么想都是西欧崎阵营占便宜吧。主播这么操作虽然自己这边也提纯了，但之后想要淘汰他们也很难啊！]
大弹幕：[突然就跟不上老公的思路了……呜呜。]
赵如眉这个提议在星际观众看来完全是在为西欧崎阵营着想，但这感觉就好比老虎忽然开始对猎物嘘寒问暖，怎么看怎么违和。
“你想划哪几个城镇？”米基尔不知道玩家之间的利益纠葛，他只觉得阿菲亚这个提议有点道理，但真正要实施的话，还有几个方面需要协调，比如把哪些地方的基地名额让给他们。
“雪山脚下那一串有四个城镇，就这四个。”赵如眉说，“只要把他们集中在那四个城镇，可以给雪山带来很大的压制效果。”
星际观众：噢~~~~~~
刚还想不通的观众听到这话瞬间明白过来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哈哈哈哈哈哈，主播这是把他们集体送去雪山挖土豆啊。]
[他真的，太会送温暖了。]
[感觉西欧崎阵营也不亏啊，直接就有了4个根据地，还完全不用担心被东夏阵营袭击。而且雪山怪物应该也有污染珠吧，他们可以专心去刷资源了。]
[虽然主播的本意是想让他们挡住雪山的怪物，但这个方案既确保雪山脚下那四个城镇不会被雪山怪物攻陷，又给西欧崎阵营创造了收割资源的环境，且还避免其它城镇可能爆发的冲突，确实是难得的多方满意的方案了。]
大弹幕：[问题是这个好意他们会乖乖笑纳吗？]
大弹幕：[俗话说，他们不体面，那咱就帮他体面。他们不笑纳，咱们也可以帮他笑纳啊！事在人为！]
在观众讨论时，米基尔的重点却落在了这四个城镇的净化装置上，他皱眉道：“你让他们都聚集在这四个地方，这会对净化装置造成很大的负荷。”
“难道他们不去，这几个城镇的净化装置负荷就少吗？”赵如眉神色平静地反问，“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没有他们再添一把火，这四个城镇的净化装置至少不会那么快濒临损毁。”
“但是……损坏是迟早的事。”
“我们与污染是一场零和博弈，污染的胜利代表着我们的覆灭。而我们的胜利，必定要将污染踩在脚下。战场上，没有哪个将领敢保证不死一个士卒，所有局部牺牲，都是为了更彻底更大的胜利。”
“在棋盘上如果不想着如何去赢，而是想着如何保存自己的棋子不被对方吃掉，那么最终结果就是所有的棋子都被吃掉，现实总是与你所期望的走向截然相反。”
赵如眉抬手触碰着电梯间的墙壁，感受这种冰冷，语气沉着：“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没有他们的协助，一旦雪山暴动，仅凭这四个城镇的人员能守得住吗？他们一旦守不住，雪山后方的城镇就要遭殃。”
“如果后方城镇正好陷入被围困的胶着境地，雪山暴动将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是他们最好去处，只要有他们在，雪山暴动哪怕最终拦不住，他们也会尽全力去阻拦。如果我们有余力，可以过去协助，没有余力，这就是在给我们争取喘息与反攻时间。”赵如眉说。
只要动动脑子，就会意识到在青年的认知里，完全没有把跟自己不对头的另一派流浪者当作终极目标，而是把他们当成对抗污染的队友在使用。
这与米基尔等进化者的利益不谋而合，进化之泉本就是为了增强人类抵御污染与各种异变危险而存在的。污染已经无处不在，进化者势力找不到它的源头，因而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活下去。
但想也知道，污染一定会添堵。甚至于污染哪怕就这么漂浮着，只要人类找不到修理净化装置的材料，等所有的净化装置因长期使用而损毁，他们也会走向末路。
忽然之间大批流浪者的涌现，似乎在预示着一场大变局即将到来。而如何处理流浪者内部的竞争，以及流浪者与进化名额的冲突，阿菲亚已经给出了非常清晰的答案。
他的这个答案是建立在以污染源头为终极对手的棋局下，不搞端水也不搞冲突，以四个净化装置提前损毁作为代价，把他们这个派系全部聚集在雪山脚下，用来应对雪山的外扩与暴动。
随着他们被聚集在雪山下，其它城镇的进化名额压力将会骤减。而不论是其它城镇亦或者雪山，随着流浪者内部的派系划分明确，他们之间没有冲突，就会一致对外。
这间接省去了非常多的麻烦。
米基尔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除了会让雪山下的净化装置负荷加大之外，由它带来的好处一个手都数不过来。但正如阿菲亚说的，雪山脚下的净化装置损毁，确实是迟早的事。
为了抵抗雪山外扩，净化装置一直在提炼用于打造武器与防具的特殊能量。这期间，各个城镇还在不断往那四个城镇派遣支援队伍，要是把一部分流浪者安排过去，他们完全可以帮当地的进化者缓解压力。
“……雪山的风险不小，他们能愿意一直呆在那里？”米基尔问。
“所以这就需要一点配合。”赵如眉说，“只要其它地方没有他们生存的空间，他们自然会老老实实留在雪山。不用觉得残酷，对我们来说死亡只是下一段精彩人生的新生。”
米基尔见证过人类数量迅速削弱的那段时期，与那个时候相比，现在这些流浪者至少还有还手之力。
“通过围猎让他们高度聚集，真的不会引来反噬？”米基尔更在意这点，如果他们被逼急了，丢下雪山不管反而扭过头来对付其它城镇的流浪者，这绝对是一场新灾难。
[说起来，他们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主播算计好的，还真有可能啊……损人不利己的事他们最喜欢干了。]
[他们只要敢反水，你看主播敢不敢先把他们全数淘汰，这正好省了决赛的竞争。]
[别忘了淘汰赛的晋升名额跟净化装置数量挂钩，以主播的先见之明与效率，东夏阵营肯定是最先拿到名额的。一旦雪山那四个净化装置被毁，他们反水既要考虑主播阵营与NPC势力的怒火，还得考虑主播会不会摧毁其它净化装置扼杀他们晋级……短时间内反正是不用担心啦。]
大弹幕：[就算没有名额，他们也得攒污染珠买个人限购的资源啊，真以为翻脸是那么好翻的嘛。等他们把个人限购全部买下来，说不准大风大浪都过去了，到时候他们再反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啊。]
大弹幕：[有道理！]
观众们认为西欧崎阵营翻脸的概率很低，赵如眉自然不能说玩家需要确保净化装置的数量不低于15个，不过她给的理由也很能说服人：“我们之间竞争归竞争，但无一例外都希望人类能战胜污染。”
“如果他们先意识到这一点，或许现在应该去雪山脚下的人是我。我可没心思去思考如何反噬他们，而是会尽最大努力，先把成员们的实力武装起来。要是觉得雪山的利益不够，再谈判就是了。”
赵如眉剖析说：“如果他们真的做出了反噬行为，那就要考虑是不是污染意识从中作祟了。这其实也不错，污染意识只要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这属于变相的在给我机会。”
“……这个方案你思考了多久？”米基尔忍不住问。
“我们从这栋建筑出去的时候，不是起雾了吗？”赵如眉说，“污染意识显然不是那么地轻视我们，想要在这场博弈中胜利，准备总是要提前做好的。”
米基尔发现他能成为流浪者之间的头领，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想到污染意识这一层，对于这些流浪者，他还处于观望状态，更别说安排他们的去向。
“你想要我们怎么配合？”米基尔干脆问。
“你安排一批值得信赖的人员先前往除了雪山脚下的城镇，前往他们基地。我这边也会安排人员使用传送过去汇合，到时候你们进行接头，联合所在城镇的巡逻队与基地工作人员，公布名额的归属以及数目。”赵如眉说。
“与此同时，我也会让队员引导他们前往雪山脚下，这个过程越快越好。”关于如何接头，赵如眉告知了米基尔详细的接头方式、暗号以及地点，确保双方能在第一时间获得信任。
而为了最大化节省时间，这个接头将采取同步进行的方案，撇开雪山脚下那4个城镇不管，米基尔需要向另外18个城镇分别派人前往。
“你现在就可以安排人员过去，我这边大概会在1-2个小时内让他们紧跟其后，只要计划顺利明天白天肯定可以完成接头与引导任务。”赵如眉雷厉风行道，“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米基尔摇头道，“我会让基地的安保人员执行这个任务，他们只会负责牵线确保名额在你们这边。至于其他流浪者的去向以及整体布局，我不会让他们跟基地人员，你要有所准备。”
这是为了避免让污染提前察觉。
“这样是最好的。”赵如眉轻松说，“如果其它城镇的基地愿意，完全可以把这一批愿意配合的流浪者视作是编外队伍，哪些地方存在危险可以安排他们前往查探。”
“你连他们的收益都考虑到了。”米基尔有些感叹。
事实上仅靠纽黑市以及蒙妮博士的人情，去让其它城镇基地把名额全部分给这批流浪者，虽然可以，但多多少少有点不够意思。可要是加上编外队伍这个砝码，那绝对能引起他们的强烈兴趣。
与米基尔商量完细节，赵如眉与他提了告别，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停下步伐对米基尔道：“你知道小蒙妮最喜欢什么吗？”
“书籍？”米基尔试探性地回答。
“不，她很喜欢魔方，你有空可以搜集一个送给她。”赵如眉说，“现在也许不怎么喜欢了，但还是比书籍更容易让她感到惊喜。她玩魔方的那些回忆里，绝大部分都是快乐的。”
“谢谢。”米基尔真诚道。
“记得别耽误正事。”赵如眉提醒。
在米基尔的再三保证下，赵如眉独自一人离开建筑，直奔基地大门口。
这一趟交谈只花了十来分钟，她赶到基地门口时，己方阵营的玩家已经把八十个人选挑出来。赵如眉一出来，立即获得了上百人的注目礼。
“拿了名额的跟着安保人员进去就行，第二批选出来了没？”赵如眉看向本国的玩家代表，“没选的话可以先选，我还有一些安排需要愿意为己方阵营利益努力的成员去执行，你们有推荐的吗？”
本国的国级玩家一向会抓重点，一听到‘己方阵营’四个字，立刻将目光投向了一部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盟友国三阶玩家，他们‘啊’了声，很快反应过来有些紧张问：“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