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蒙妮博士？”
罗圣还以为阿菲亚只是出于路人对蒙妮博士感到好奇的心态, 事实上假装抱着这个心态刻意接近蒙妮博士的人不少。可那些人再怎么旁敲侧击，也没人敢说自己认识蒙妮博士的父亲。
“只是名字相同，是不是同一个人还不好说。”迎着罗圣的注目, 赵如眉从容道，“我最后一次见蒙妮, 她年纪还很小，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竖起耳朵旁听的特训区国级玩家瞬间联想到海选赛第八赛区。
第八赛区正是在纽黑市进行的，如果他是第八赛区的参赛玩家, 那么认识蒙妮也不是没可能啊。这位国级玩家已经说服自己，反倒是处于赵如眉视角的星际观众想不通, 第一赛区跟第八赛区也不搭边啊！
如果说这是主播瞎编的，这细节未免太细了吧？
“那得是你年轻时候的事了吧, 当时你也居住在纽黑市？”罗圣闲聊问。
“也不算居住，只是在这里办了件事, 顺便跟蒙妮的父亲进行了短暂碰面。”赵如眉面露回忆道，“现在想想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当时我乘坐蒸汽火车从纽黑市抵达站台镇，之后便回了乡下。”
纽黑市确实有通往站台镇的铁轨，但自从纽黑市陷入大动荡, 这条轨道线便闲置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启用，而铁轨通往的站台镇, 更是被群居性的猛兽所占领。
“我没听说过有关蒙妮博士双亲的事, 博士她似乎一直是一个人, 不过蒙妮博士确实是纽黑市人。”罗圣说。
这些信息都不算秘密, 基本上只要是长住纽黑市的居民，都知道这点。以蒙妮博士的科研才能，她会选择留在纽黑市, 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你来纽黑市多久了？”赵如眉问。
“六七年吧，纽黑市的秩序重新建立起来之后，我是通过征召令跟过来的。”罗圣说。
“那可能有点遗憾。”
赵如眉看着由安保人员镇守的基地入口说：“你应该不知道新疗养院的地址。”
在这之前罗圣对阿菲亚口中的蒙妮究竟是不是蒙妮博士，一直抱有疑虑。在他的认知里，两者之间的相似点，只有均是纽黑市人，女性这两点。
蒙妮这个名字不算太普遍，但也不是没有重名的。
因为心里充斥着不确定，罗圣也就没那么积极，可在听到‘新疗养院’这几个字眼时，他心中的怀疑瞬间被打消了大半，整个大脑都为之一震。
“新疗养院？那是什么特别的建筑吗？”罗圣看着阿菲亚，神色平静明知故问，“如果很重要，我可以帮你问问其他人，他们或许知道。”
“纽黑市动荡苗头初起的时候，蒙妮与她母亲就住在新疗养院。”赵如眉说。
这话越发让一边旁听的国级玩家认定这位队友肯定是第八赛区的成员，除了当事人，谁能知道得这么详细啊！不过罗圣的反应，似乎是真不觉得这两者会是同一个人。
就在国级玩家心里忐忑，不确定这事能不能成的时候，罗圣却语出惊人：“你觉得小蒙妮会是现在的蒙妮博士？要不，让人捎句话进去问问？”
观望的星际观众那叫一个意外，还真能成啊？
“你看什么呢？”注意力全放在罗圣跟本国队员身上的这位国级玩家肩上忽然搭了一只手，把他吓得一哆嗦，扭头发现是私下已经互通身份的队友，松了口气说，“等消息啊。”
“那估计还有一会儿等，可惜了，污染转化器买少了，不然能躺着收污染珠。”队友说。
“10w积分1个，你什么身家啊还觉得买少了？”国级玩家斜眼看他。
青年噗嗤笑出声：“别拆穿我啊。”
两人交谈时，赵如眉已经在罗圣牵线下，与安保队长聊上了。
蒙妮博士作为进化之泉科研组的重点研究员之一，哪怕有明确的证据证明阿菲亚真的与她父亲认识且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最终见不见，也得问过蒙妮的意见。
罗圣把大致情况告诉了安保队长，一听与蒙妮博士有关，且只是带句话，他答应得很爽快。赵如眉让他带的话也很普通，只是让他转告蒙妮，说是‘扎罗夫的朋友’向她表达问候。
扎罗夫正是赵如眉在第八赛区回放里，最开始选定的NPC视角，当时跟着他坐上了前往站台镇的蒸汽列车。那个时候扎罗夫独自前往站台镇是为了处理公务，然而却在抵达站台镇的第一晚，便死在了站台镇的旅馆里。
之后赵如眉的视角也随机到了新疗养院，见到了蒙妮与她的母亲。
赵如眉还记得旁观视角脱离时，那已经空荡的疗养院建筑。黑影在蠢蠢欲动，却没有主动攻击人类，那时候，未来对蒙妮母女而言是灰暗与悲观的。
但那时候的未来，已经是现在的过去。虽然没有直面地度过那段艰难时光，可回想起来，还是让人心情沉重。赵如眉注视着安保队长进入基地的背影，许久没有说话。
罗圣也没有多问。
在听到新疗养院的字眼时，他就基本确定阿菲亚口中的蒙妮九成九概率是蒙妮博士。因为直到现在，蒙妮博士有空还是会去新疗养院，那里不光有第一个研究所，还是集孕妇待产、新生儿生育、培养以及医疗的建筑群。
不过现在大部分人只知道希望院，并不知道‘新疗养院’这个旧称，就连怪物对此也所知甚少。
这场等待不算漫长，安保队长进去不到十分钟就匆忙走了出来。
附近不少玩家瞬间将目光锁定在魁梧的安保队长身上，还以为是基地的科研组商量结果出来了，谁料对方径直走向罗圣与另一位玩家。
“蒙妮博士说她并不认识扎罗夫。”安保队长压低嗓音对两人说。
罗圣目露讶异。
观众们也跟着犯迷糊了。
[罗圣要是没把握，也不会建议带句话给蒙妮博士吧，这个回复……也太果断了吧？]
[要么蒙妮不是主播口中的那个小孩，要么就是失忆了，不然没道理连自己父亲的名字都不记得啊。]
[失忆也不是没可能啊，就第八赛区那个情况，能幸存下来的感觉失忆都算轻微伤了。]
大弹幕：[太可惜了，还以为能弯道超车呢，没想到白高兴一场。]
大弹幕：[确实有点可惜。]
在观众感叹时，旁听的国级玩家神色也难掩失望，白高兴一场啊。
其他玩家不知其中缘由，但见交谈的三人神色都挺严肃，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些情绪没持续多久，就被基地里身穿白色外衣的工作人员给吸引了注意。
作为进化者，他们身上的衣着都经过量身裁定，头上还裹着防尘帽。
安保队长见到这批工作人员，连忙走了过去，他们的交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很快附近玩家都听到了其意图。
由于本次未进化的流浪者数量激增，且迫切地想要尽快进行进化，这跟进化之泉的效率产生了冲突。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进化之泉基地的科研组决定从这些流浪者之中，选出十位可以代表其他大部分流浪者意见的代表，进入基地与科研组的负责人沟通具体事宜。
在场的玩家足有上千人，精锐也有大几十人，这十个名额明显不够用。
谁都想让代表自己利益的精锐去与进化之泉基地的负责人沟通，一时间，几十位精锐爆发了浓烈的火丨药味。这甚至带动了一些普通玩家，他们也加入了争执队列。
赵如眉跟罗圣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除非她当中表明自己猎人身份，不然想要拿下这个代表名额基本不可能。至于原因也很简单，阿菲亚跟这些玩家‘不熟’。
“扎罗夫看来不是蒙妮博士的父亲。”罗圣扫了眼正在争执的流浪者，看向阿菲亚说。
“既然是蒙妮亲口确认，答案已经显而易见。”赵如眉毫不在意道，“应该是两个蒙妮吧。”
但这也太过巧合了……
罗圣的话在嘴里打转，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代表名额还不至于让在场玩家的合作分崩离析，在经过短暂的争执后，他们很快便选出了十位代表其他人意见的玩家代表。在基地的工作人员再三确认下，其他玩家都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工作人员这才着手带领十人进基地。
在进去之前，他们需要通过数道安全检查，确认身上没有携带危险物品。
这是安保人员的工作。
赵如眉跟其他玩家一样旁观着安检流程，这个过程非常顺利，陪同的工作人员与安保人员是他们的两倍。直到他们的背影深入基地，附近玩家神色放松，耐心被无限拉长。
估摸着等他们再出来，在场玩家们的进化buff也能排上日程了。
安保队长忙完，又朝罗圣这边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很随意地扫了眼阿菲亚。
“你们聊，我先回去了。”赵如眉对罗圣与安保队长说。
刚过来的安保队长：？？？
“你别急啊。”安保队长诶了声，喊住了他，“里面不是刚开始谈吗？”
“结果已经出来了。”赵如眉说，“以他们的能力，肯定可以沟通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方案出来，我等天亮再过来就是了。”
她的笃定有些过分凸显，但也还在罗圣跟安保队长的接受范围内。且比起这个，别的更重要，安保队长小声透气说：“你要不再等等？”
“等会有位高层想见你。”安保队长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罗圣脑子里的问号就差写在脸上了，他迷惑的不是见不见，而是这波操作。
真会玩啊，把他都给骗过去了。
[？？？？啊？]
[啥呀，不是说不认识吗，怎么又有高层要见主播了？]
[搁这坐过山车呢？]
[听这意思，蒙妮认识扎罗夫啊？还是说蒙妮身边的人认识这个名字？虽然能理解蒙妮可能是不希望让人知道自己与扎罗夫的关系，但也不排除蒙妮失忆的可能性啊。]
大弹幕：[我只好奇主播到底是从哪弄来的情报……其他主播透露的吗？但单压蒙妮可以在淘汰赛发挥作用，这概率比买彩票还小啊，总不能人均有个博弈天平吧？]
大弹幕：[这情报来源确实有点奇怪，不过有一说一，有点爽。只要能跟进化之泉基地的高层搭上线，这效果可不比那十位代表差，还是有弯道超车机会的。]
大弹幕：[确实，希望这高层能给点力，千万别是乐子人。]
淘汰赛整个大环境都不怎么好，但所有玩家几乎都处于同一起跑线，单独的拔尖存在并不能扭转整个团队的劣势。因此想确保己方阵营收益，对于个体而言，需要付出很大努力。
在星际观众看来，眼下就是双方阵营各显神通的关键节点。十位玩家代表里东夏阵营跟西欧崎阵营的主播也差不多是五五分，但要是猎人这边给点力说不准就6:4分了。
这如何不让他们激动期待。
“等会？要等多久？”
赵如眉没有被这个消息冲昏头脑，反倒很平和地询问。
“这个，他没说。”安保队长迟疑道，“但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或许半个小时，等那边的会议结束就会见你。”
“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都不是问题，不过就站在这里等，不太好吧？”赵如眉不紧不慢道，“基地里面难道没有等候厅或是休息室吗？”
安保队长也注意到其他正在观望的流浪者，蒙妮博士是真的说过自己不认识扎罗夫，但她的助手米基尔在出门后认真叮嘱了他，让他一定要留下那位自称扎罗夫朋友的人，之后他会抽空会见。
不过米基尔也说了，一开始不要告诉对方是他要会见……总之，米基尔的言语中既带着些许担忧，又无法抵抗‘扎罗夫朋友’这个信息的诱惑，他只说了个大概，实际操作方面很多都需要安保队长自己拿捏。
“休息室倒是有，如果你不介意多等会，当然没问题。”安保队长稍作思索后说。
罗圣见状，调侃说：“看来先休息的人会是我。”
接下来的事务跟罗圣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对于不爱八卦的人来说苦等个把小时不如回去休息，赵如眉神色轻松说：“这一趟麻烦你了，我的住所你知道，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旅馆的人让他们转告我。”
“行。”
罗圣爽快答应，抬手跟两人告别，他一身黑斗篷穿过了由玩家汇聚的人群。
三人站的这个位置周围没有其他玩家，直到罗圣离开，其他玩家才注意到剩下的赵如眉与安保队长。但不等他们观察，两人已经结束安检，进入基地内部。
这一幕把其他玩家都看傻眼了，凭什么他能加塞进去啊？魅力系玩家连忙跟交好的安保NPC打听，结果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稍微问得细致些，反而弄巧成拙助长了安保人员的警惕。
“……我去，他怎么进去了？”跟其他队友沟通的国级玩家也没想法一晃眼功夫，那兄弟居然进去了，他不由得嘀咕，“不是没成吗？”
“什么没成？”队友好奇问。
他摇头：“等会就知道了。”
队友视线扫过周围望过来的玩家，默契地没有再追问。
进化之泉基地是从淘汰赛开始，赵如眉在纽黑市见到的唯一有路灯的建筑。不过这些路灯的光并不明亮，两盏路灯之间，还间隔着好几米的昏暗区域。
但或许是有光在前面亮着，哪怕微弱，依旧壮胆。
赵如眉跟着安保队长没走多远就来到了一栋两层建筑前，这里的门不但关得非常紧实，其厚度也接近10厘米，没点力气还推不开。
门一开，该建筑的一楼摆放着许多器械设备，绝大部分比人还要高大且复杂。不少轮休的安保人员正在训练，他们没有戴帽子，衣着也是运动裤搭背心，光滑头皮有的泛着金属光泽，有的可以看见黑色缝合线。
乍看头部的‘工艺’有点吓人，可只要见识完他们上半身与双臂就会发现，头部‘工艺’简直就是小儿科。这些安保人员平均下来，每个人外显的金属化至少覆盖了30%的区域。
这要是算上下半身以及体内的金属化，其覆盖区域只会更大。面对突然进来的非进化者，这些安保人员纷纷将目光落在队长身上。
“米基尔助理等会要见他。”安保队长向众人解释道，“在这之前，他会在我们这里暂留。”
安保队长给赵如眉安排好了休息的座位才匆忙离开，有他的告知，这些安保人员除了有些好奇外，大部分很快便沉浸在了训练之中。
也就半个多小时，安保队长匆忙赶到器械训练室。发现不算明亮的宽敞室内，阿菲亚正将手指搭在队员手腕上，似乎在研究些什么。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安保队长看着收回手的青年，问下属。
“阿菲亚说他之前还是一位医生，在给我们检查身体状况。”下属利落回答道，“他没有依靠任何设备，仅凭一只手就能得出跟检查仪器差不多的结果，有时候他的发现比仪器还要更精准。”
“精准或许是因为仪器不会分析你们的气色，如果让我做一个检查，我可能会选择你们基地的检查仪器。”赵如眉风趣说罢，视线落在跟着安保队长进来的米基尔身上。
他也是进化者，且在基地门口赵如眉还见过他，正是那位司机。很显然，司机只是他作为助手的工作之一。之前只是匆匆一瞥，此刻四目相对，赵如眉发现他五官虽然沧桑但年纪应该只有三十来岁。
“方便借一步聊聊吗？”身高足有两米多的米基尔客气道。
赵如眉欣然同意，这半个小时里，她已经获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她跟米基尔刚出门，安保队长才开始挨个询问跟她有过接触的下属。
大部分下属都没什么发现，只有个别谈到跟阿菲亚的接触时，曾感受到一股清凉。但也只是感觉到清凉，并没有其它异常，出于谨慎态度，安保队长还是安排他们去做个全身体检。
赵如眉这边一出建筑，她还没开口，米基尔就先发问了：“你确认自己与扎罗夫是朋友关系？”
面对他严肃的询问，赵如眉反问：“科研组跟十位代表的沟通结束了吧？进化之泉的名额能提升吗？”
“我想我们可以采用一人一个问题的交流方式。”
米基尔缓缓度步道：“我先回答你的问题。沟通已经结束，这批流浪者的体魄比较特殊，他们对于进化的接受能力远超一般人，可以大幅缩短进化的时长，比如十个小时结束。但想要提升单次名额，这会消耗很多能量。”
“能否提升名额取决于污染珠数量是否足够？”赵如眉追问，“这算我的第一个问题。”
“是。”米基尔坦然回答。
“我跟扎罗夫确实是朋友。”赵如眉把话题绕回了米基尔的问题上说，她话音刚落，气场还算平和的米基尔忽然动手，锋利的利刃从赵如眉颈部擦过，下一刻，这利刃便砍在了桃木剑上面。
米基尔这冷不防的偷袭，换个人反应不及脖子估计都掉地上了。
直到双方武器碰撞几秒后，观众才反应过来，陷入后怕，赵如眉手持桃木剑沉默应对他的凶猛进攻。短短半分钟，两人武器间的碰撞超过三十下，随着基地的安保听到动静匆忙赶来，米基尔才收手。
“没事。”
米基尔收起武器，微眯着眼面对这些强光手电筒：“只是朋友之间久别重逢的问候，别紧张。”
等这些安保人员散去，看着拿着一柄木剑的阿菲亚，米基尔再度开口：“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扎罗夫的朋友名单上没有一位叫做阿菲亚的，还是说，这并不是你的本名？”
“如果是小蒙妮问我这个问题，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她。”赵如眉收起桃木剑，平复气息对米基尔道，“我们相互之间都不够信任，你认为还有谈下去的必要吗？”
“我只是有点奇怪，如果你跟扎罗夫真的很要好，那么为什么现在才出现？”米基尔眸色深沉，“你并没有出现在蒙妮最需要你的时候。”
星际观众：……
这指责，怎么这么扎心呢。
“你先别急着为蒙妮打抱不平。”赵如眉揶揄道，“你也不希望作为长辈的我在小蒙妮面前说你坏话吧。”
米基尔呼吸一滞，好久都没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