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双方剑拔弩张的交谈,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赵如眉正在慢条斯理的品尝果汁，浑然没有卷入其中的忐忑感。
昌元忠不是没想过给这小子一点教训，比如切人质一个手指头让他认清自己处境。这是他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实施起来压根没难度。
但他又想到当下局势。
他的计划已经确认暴露, 目标一定知道他派了人去暗杀。如今已经不是能不能干掉目标的抉择，而是在青年与自己的内线之间二选一。
他要是保了青年让他撤回来, 自己的内线百分百会暴露。而不保他，让他继续按计划行动，最后哪怕损失了青年，内线好歹命还在，还能持续提供情报。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计任何代价, 杀了目标。只要你能办得到，我保证你女朋友不会少一根头发, 你现在办到了吗？”昌元忠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而是强迫自己冷静说。
“你以为我不想？这不是出了意外吗？”季淮安慢悠悠说, “但我既然答应了你, 事肯定会办。你就照我说的, 把资料传过来就好。”
刚才通话时，他要的还只是目标的常住地点。这次视频通话, 要的东西从地图到人员, 简直就像在要军火库。
赵如眉饶有兴趣地听他大致解释这些东西的用处，看似都跟击杀目标有关, 但有了这些东西，别说杀一个目标，杀十个目标都能用同样的套路。
“两点之前，我要收到这些东西。如果在这之前没发过来，那成功率我可不敢保证。”季淮安特意强调了这个时间点。
昌元忠特意看了眼时间，赵如眉和声问：“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二十五分, 还有三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我会在这之后动手。”季淮安说。
他这话结合正在交谈的话题，显然是指拿到资料后就动手。但听在赵如眉耳里，显然是他另一套计划的作战时间，凌晨2点，肯定会有事情发生。
“我会安排他们把资料发给你。”昌元忠说，“没事就挂了。”
“你自己小心点。”
赵如眉关心说罢，挂断了通话。
“吃饱了吗？”昌元忠看向女生问。
赵如眉坦然说：“差不多吧。”
“那就走吧。”昌元忠率先站起身，盯着女生不容置喙道，“我看你逛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我为你准备了一间套房，你可以去那里休息，等你男朋友回来。”
他这话说得好听点叫做休息，实际上就是变相的软禁。
“可以啊。”
赵如眉像是没察觉出他另一层意思，答应得极为痛快，提着自己购买的商品迈步跟上。
这次来大厦撇开时不时要被拎出来当作人质跟筹码要挟小安那边，不管是逛街还是吃东西，这体验都跟在国内没什么太大区别。
昌元忠刚才要是真被怒火冲昏头脑，对她下手，她这边也能顺理成章地反击去跟小安汇合。可他确实能忍，辨得出当下局势轻重缓急，没有去节外生枝。
虽说他所分辨的局势估计有一部分是小安故意让他知道的，但就能力而言，昌元忠不是那种没有大局观的人。
不过他不主动施压，赵如眉也不好当众翻脸。
但哪怕他竭力不与青年冲突，该来的还是会来，这并不为他的意志所把控。赵如眉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到凌晨两点，旁观小安那边准备的计划。
赵如眉跟着黑衣打手乘坐电梯来到大厦百层，这里虽是酒店布局，但走道上隔几米就有一位西装保镖看守。按照昌元忠的吩咐，这些人给她安排的套房位于该层楼的深处。
中间拐了好几个弯，又碍于每一处的设计都高度相似，对路痴来说简直就是高难挑战。
黑衣打手用房卡打开了801号套间的房门，平静地看着她。
赵如眉迈步刚踏进去，房门就被人从外面关上，营造的压迫感极强。但偏偏她跟个没事人一般，环顾打量着这套房的客厅，把买的东西往柜子上一放，开始观察每一个房间。
负责监控套房里一举一动的工作人员正位于控制室，几十个摄像头就像小窗一样拼凑着占满了整个曲面屏。
“801套房的情况汇报一下。”负责统计与归纳所有套房监控情况的管理人员对下属说。
“目标正在沙发上休息，没有异常。”工作人员说。
“好，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常行为及时汇报。”管理说。
套房里，赵如眉已经把三个房间都看了遍。这里唯一的窗户就是客厅的落地窗，可以看到蛇首城其它建筑与那条宽河上的游轮。
这玻璃共有两面，套房落地窗+大厦的玻璃，不借助灵能光依靠这具身体的气力，基本破不开大厦玻璃。但有了灵能，压根没什么挑战。
虽说她待在这套房里大概率没事，但要是有热闹可以凑，她还是倾向出去逛逛。
而想要离开这间套房，解决客厅里的摄像头自然是首要条件。除了较为明显的摄像头外，那些伪装成绿植跟家具的摄像头普遍都带着一种不正常的光滑感。
赵如眉从自己买的东西里翻出一本纸质笔记，趁着离凌晨两点还有十几分钟，她打算配合符迹节省些灵能。
监控室里，看着目标闲到折纸打发时间，工作人员并未就这个情况汇报。也幸亏星际观众跟梦里都是猎人的岸山组成员没有看到这一幕，不然早就炸开了锅。
把女生安排在套房里，除了用于要挟青年外，昌元忠其实也抱着看能不能监听到一些有用情报的心思。结果临近两点，负责破译网表数据传送的人员硬是什么也没捞到。
这对情侣压根就没交谈过。
凌晨1点57分。
见时间差不多，赵如眉走到只有少数几个摄像头才能照到的角落里，让附着了灵能的纸质符迹无声炸开，把自己附近的玻璃与线路悉数破坏。
能量炸开的威力不大，不足以致人重伤甚至死亡，可对于脆弱的线路而言，简直就是致命打击。
附近的监控摄像一坏赵如眉把符迹当抛投物，开始在客厅四周送快递。
监控室里。
工作人员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屏幕瞬间黑了几个小窗，目标的身影随之消失。
“我艹……”
工作人员瞬间坐直身体睁大眼睛盯着其它小窗，刚握住鼠标想操控可转动摄像头，谁料黑屏就像多米诺骨牌那样几个接着几个在短短几秒内，近乎全军覆没。
而仅剩的五个小窗位于房间，根本看不到客厅里的情况。
“主管！801号出问题了！”工作人员震惊后，很快反应过来向上司汇报：“801客厅里的摄像头全部被摧毁，目标当前状态不明！”
“摧毁？”
主管一听，连忙走近这个工作人员的电脑面前，确认情况属实后拿起对讲机与该楼层的保镖进行沟通：“你带人去一趟801号房间，里面的摄像头黑了，小心点别被袭击了。”
“全部黑了？”对面问。
“……对。”主管又看了眼屏幕，发现就连房间里的摄像头也没能逃脱。
“人肯定还在房间里，我问了，801号房没有动静也没人进去过。”对面很快拿定主意说，“我会安排人去检查，你那边的隐藏摄像头也坏了吗？”
工作人员朝主管摇头，隐藏摄像头也没响应了。
“坏了。”主管说。
“行吧，等有消息我再联系你。”对面说罢没有再发出声音。
蛇首城大厦有专为玩家准备的套房，也有为普通人设立的。上到昌元忠下到保镖，压根就没想过女生会是玩家，像摄像头无故损坏这种情况，在普通套房里也不是特别罕见的事例。
保镖队长自觉处理这种突发□□件，安排十位保镖绝对绰绰有余。这批人手用来压制一米九的大汉都够了，更别说对付一个小姑娘。
正当保镖接到命令动员时，赵如眉这边把房间里的摄像头破坏之后，回到客厅从袋子里把在大厦商场买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个唇釉外形的手电筒。
这个手电筒落在手心里，只比铅笔大一点，其光束也不大，不过光照范围与亮度很不错。
小安之前让她注意网表电量，但她网表有没有电，他应该最清楚不过。毕竟两人的网表都是在边城商场里买的，拿到手时是百分百的满格电量。
结合他刚才说的两点行动，在昌元忠听来这个行动是针对他给出的目标，实际上季淮安的目标是整个混乱区。蛇首城大厦作为混乱区的扛把子，说他们是混乱区的无冕之王也不为过。
比起凌晨两点针对昌元忠给的目标，在赵如眉看来季淮安更有可能把枪口指向蛇首城大厦背后的利益团伙。如何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让整个蛇首城大厦乱起来并达到自己的目的？
联想到季淮安说过的‘注意电量’，还有什么比让蛇首城大厦来一场大停电更容易引起骚乱的吗？
这可比摆一箱雷丨管在大厦门口都要来得隐蔽、安全且效果好。
赵如眉拿着手电筒走到紧闭的房门旁边，贴着墙壁看了眼网表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五十八分。
客厅的摄像头忽然黑了，为了确保人质的安全外面的保镖绝对会过来查看情况，毕竟人质只有活着才有价值。
就在她等待期间，五十九分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伴随着‘滴滴’开门声，房门被人推开，手持枪械的保镖迈了进来。赵如眉就站在门后，当时间从59分跳到零，整个客厅与走廊倏然陷入一片漆黑。
这断电时机卡得无比精确。
“怎么？！”
“停电了？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停电？”这些保镖也是头一次经历这场面，要知道蛇首城大厦自从建成，哪怕哈奴市大停电，也从来没有影响过蛇首城大厦。
“先出去，我把门带上，我们拿了手电再过来。”漆黑之中忽然传出一道男性嗓音。
走廊与门口的保镖乍一听觉得这话有点道理，这么黑进了套房也看不清东西，可刚退两步就有人反应过来：“没有手电我们可以用网表啊。”
其他人：“……”好有道理啊！
赵如眉已经从门后走出，于漆黑中用手推动房门，把已经踏进了半只脚的保镖往外驱赶的同时，不紧不慢地用略显沙哑的男性嗓音对几人说：“我的网表打不开，你们的没问题？”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各自的网表上，碰到房门的保镖也下意识地往走廊上退。
灯一黑赵如眉就操控着一团灵能在附近炸开，经由她提醒，尝试过后发现网表果然无法开启的一众保镖有点懵：“为什么会打不开？不至于所有人的都坏了吧？”
“该不会是……玩家潜入了我们这一层，特意造成断电现象打算解救人质？”有保镖忐忑猜测。
作为安保人员他们对玩家的存在有所了解，也知道他们的手段不同于常人。如果真是玩家下场，想到那场面，保镖队长脸都绿了，他连忙拿出对讲机想要跟监控室联系。
可不知是他们没信号还是自己的对讲机坏了，呼叫了好几声对方都没有任何回应。
“如果真是玩家，那没法打啊。”另一位‘保镖’说，“我们怎么办啊？”
“队长，队长？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要先撤退跟上级汇报吗？”有保镖询问负责发号施令的老大。
保镖队长：……背锅找我是吧？
本来以众人的职能，得知对方大概率是奔着该层人质而来，必然要死守才对。但……能活着谁想死啊，保镖队长纠结了片刻，咬牙问：“门关上了吗？”
“已经关好了。”赵如眉说。
“嗯，我们动作这么快，房间里的人质大概率没反应过来。这停电也不知道是暂时还是长时间，先弄清楚这点，我跟老野去找其他人，你们九个在这附近守着。”
保镖队长一时也顾不上辨别这声音是谁，得到回应的他很快拿主意道：“如果是入侵式奇袭，肯定是从电梯或者安全出口那边上来的。你们别也太慌，要是真有事，动静肯定是先从那传过来的。”
几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由于走廊里太黑，保镖队长在跟老野交接的时候还浪费了一点时间。
赵如眉这身体毕竟不是本体，像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只能通过各种细微动静或是依靠灵能去判断附近生物所处位置。在保镖队长跟老野准备去外围看看时，赵如眉已经越过他们走在前面。
她的灵能只破坏了这批人的网表，其它位置站岗的保镖并未受到影响。楼层的电一停，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去查看该楼层的电表箱。也有一些想要联系队长，结果发现联系不上，选择亲自来找的保镖。
赵如眉刚踏过拐角，远处便晃悠着一束光。
那光很微弱，远远看去连对方的身形轮廓都看不清。
赵如眉手心翻出一张小纸片，将灵能附着在上面，纸片伴随着她手中动作飞甩而出，那束灯光在下一秒熄灭。
网表突兀的故障让两位前来找寻队长的保镖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冷汗唰地从额头冒出来。
其中一位保镖试着激活自己的网表，发现也没有反应，他扯了扯嘴角，故意没有压低声音地对同伴说：“哈，哈哈，网表坏了，我们，还是去跟其他人集合吧……”
依同伴的个性本想说话，不料被身旁的人早有预料捂住了嘴，硬拽着他往后退。
面对如此识趣的保镖，赵如眉也不好追上去欺负。
“电梯也停运了，我们只能走楼梯，还是先撤吧，队长那边肯定也已经开始撤离了……”硬拖着同伴的保镖边走边说，他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其他人，但直觉告诉他这时候就算有人他也最好当作不知道。
十个保镖里有十个人枪法不错，但鲜少能挑出一个能破坏网表的存在。己方在明处，敌人在暗处，用脚都能想到硬碰硬是个什么下场。
因而不管附近有没有人，不知情的应对方案才是最上策。
两人走了一段路，同伴被捂得难受强行挣脱了他的双手，忍不住压低声音说：“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整栋大厦的电都停了，我早就说了直接从楼梯下去得了，你偏要去找队长表现。”
“我现在不找他了，快点。”这位保镖催促。
由于网表被破坏，两人只能扶着墙依靠记忆里的路线朝逃生楼梯方向走去。不过这位保镖像是有意想让人知道怎么去逃生楼梯，还把路线详细地口述出来了。
赵如眉也没有耽搁，两人说的这个方向她正好没去过，楼梯大概率在那边。她悄无声息从两人身旁穿过，在这黑夜里步伐如风，沿途的光束她一灭一个准。
当看到不远处墙壁上亮着绿色微弱光芒的‘逃生出口’标识时，附近并没有保镖。
赵如眉放慢步伐走近，期间扫了眼网表时间，凌晨2点07分。
与此同时蛇首城大厦为了预防断电而专门设立的发电机室从建立至今，迎来了访客高峰，昌元忠急躁得脸都红了还要应付一通通跟催魂似的来电。
“是，是。我现在就在发电机室，设备已经全部检修完成了，您放心，五分钟内一定能发电！”昌元忠向通话另一头的上司保证。
由于这批发电设备太久没用，而维护人员也因这些年的平和丧失了干劲，本该在断电的下一刻就供电的机室目前还在艰难维修。这电话接到最后，昌元忠也不怕得罪了，只挑着必须接的号码接听。
“所有设备都正常了！可以发电了！”被喊过来的检修队主管看着一排的绿灯，大喜过望。
“发，快点发！”
昌元忠如释重负，连连催促。
随着他话落，检修队也按了启动键，噪音在整个机室‘嗡嗡’响起。机室的灯光首先闪烁了一下，同样的变化，在大厦各层上演。
正当昌元忠生出彻查心思时，一位黑衣打手忽然走到他身边，在他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
昌元忠脸色微变，下意识扫了眼其他人。确认没有几个注意自己，他脸色沉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沉稳地吩咐在场众人：“你们好好盯着这里，千万不要让人再破坏了。”
对他的话，在场的工作人员习惯了服从。
昌元忠带着黑衣打手快速往楼梯方向撤去，直到踩在台阶上，他才狠狠咬牙：“那个反骨仔……被他骗过去了，他一定是那条毒蟒派的人。”
“那他女朋友……”
“没时间管她了，先撤。毒蟒出动，不毒死几个他绝对不会甘心。”昌元忠可不想成为牺牲品，他卯足了力气沿着楼梯往上走，但爬了十层就实在是扛不住了，累得直喘气。
好在身边有玩家协助，他被轮流拽着往上赶。
赵如眉这边自从踏入楼梯便打开了手电筒，相比往下走个大几十层从地面离开这栋大厦的常规路线，她选择了没什么人的顶楼。
而这个时候还往顶楼去的人，基本都是大厦势力里的中高层人物打算乘坐直升机先撤离到安全的地方。有时在楼梯间碰到衣着体面但累得气喘吁吁的人群，赵如眉会主动退到一侧，让他们先上去。
这些人大多只是匆匆扫视她一眼，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楼梯上。
赵如眉不紧不慢地跟上他们，凌晨2点24分，她在心里估算着楼层。预计快要抵达顶楼时，在一处拐角见到两位身穿西装手里提着强光手电筒的男人。
两人见到身着白裙气质出众却很面生的年轻女生，不由抬手制止她步伐问：“你的工作证编号是多少？”
“必须要有工作证才能上去？”赵如眉声线温和说。
“是的，直升机的数量有限，只有高层才能乘坐专机离开。”西装男人说。
“你确定不让我上去？”
女生像是知道些什么，游刃有余道：“如果我下去，我会告诉准备上来的所有人，顶楼有致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