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现实的真实颜色既不是绝对的黑也不是绝对的白, 而是凝聚着人类智慧，时而掺白时而掺黑一抹精致的灰。
没有人希望身边有犯罪发生，可祈愿这世界永远没有不会发生人为伤害事件, 也许只有人类灭绝才会实现。三不管混乱区在守护人民安全的执法人员看来, 是一个孕育着毒丨品、诈骗、暴力事件的罪恶温床。
其中诈骗最为嚣张，许多的公民因此蒙受财产损失。偏偏因为三不管混乱区的特殊性, 本国执法人员即便能过去办公事，也会被对方推三阻四阴奉阳违，犯罪人员提前收到消息跑路等等，导致收效不佳。
但辩证地看，越是法外之地, 往往越能吸引一些热爱放纵的人聚集。这样的地方在消费上，也比常规经营场所更敛财与热闹, 只要解决了资金问题, 三不管混乱区一日不受到致命打击, 就会永远存在甚至是扩大。
对忙碌于工作与生活的普通人来说这与自己似乎没关系。
可从国家的宏观角度看, 每年国家因三不管混乱区支持的各种犯罪而导致的国民财产损失超过千亿。放在每一个受害人身上，那都是不可承受之痛, 提刀砍人的心都有了。
交谈间季淮安又给她发了份文件, 是官方内部发布的一份三不管混乱区年报。诈骗损失、人口失踪是最为瞩目的两项，每年有近四位数的人在进入三不管混乱区后失踪。
“失踪人口里面有三成是玩家, 剩下那一部分如果没死，应该是被控制了。”
季淮安左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修长指节托着下颌，目光从她侧颜落在文件上说：“这还是治理后指向三不管混乱区的失踪统计，要是算上往年数字更大。”
“你不是说时间来得及吗？”赵如眉心情很好地看着他，“我们就去这个地方。”
“嗯。”
季淮安嘴角噙着愉悦的笑, 从网表里找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跟她搭话：“混乱区很大，有想玩的项目吗？”
“其实……”
赵如眉顿了下，季淮安视线当即转到她身上，认真等着下文。他浑然不知道自己有多专注，仿佛会发光的五官更是带着莫名的魔力，让人想要触碰。
赵如眉眸光动了动，率先垂下视线顿了顿才轻笑说：“我都可以，如果你有计划那就更好了。”
“我是有计划。”
季淮安看着她，带着微不可察的哼笑：“如果你告诉我刚才在想什么，我就提前告诉你。”
“很明显？”赵如眉抬手碰了碰自己眼睫。
“我觉得很明显……”季淮安说，“也许是因为我也有同样想法？”
看着人来人往的综合大楼，电话一拨通，季淮安便言简意赅安排：“我跟赵组长的资料你那边准备下，两个小时后我会抵达混乱区边城办事处拿通行证。”
“好！”詹旭鸿干脆应下。
这通简短的电话结束，季淮安又打了一个号码。
这次涉及的是特训区的直升机临时调用，季淮安提到了潜逃人员名单的事。
“我准备今晚去混乱区，关于潜逃人员名单的相关情报，你那边走完流程发给我。”季淮安平静说，“我人现在就在特训区综合大楼，能现在飞最好，具体搭机人员一共两位。”
“老规矩我自己潜入，不需要安排接应。但你可能要让情报人员收敛一点，避免误伤。”
“我现在去直升机坪。”
谈好后，季淮安挂断了电话，神清气爽地把网表放在上衣口袋，招呼身边人：“走啦。”
这效率又快又熟练，赵如眉原以为去一趟境外会很麻烦，倒没想到特殊流程能这么简约。不过熟能生巧，恐怕也是他这些年特事特办久了又没掉过链子，才这么顺利。
季淮安对特训区的地形很熟悉，带着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直升机坪时，向工作人员报出了准确的22位数字事务编号。飞行员与专机已经准备就绪，在工作人员指引下，季淮安拉开了机门看向赵如眉。
赵如眉握住扶手身姿矫健地上去，等她坐好，季淮安才跟上去关紧机门。
直升机起飞前，需要检查两侧机门，佩戴相关设备，甚至还要背上紧急降落伞。在这方面，季淮安一丝不苟地执行，并未简化流程。
赵如眉在这方面不太熟练，季淮安没上手帮忙，而是为她细致讲解每个步骤。
“你都记住了吗？”季淮安说完特意问了句。
“嗯。”
赵如眉伸手抓着他宽大手掌，调侃说：“需要我背给你听吗？”
“赵组长，我们在出任务，严肃点。”季淮安一脸正色说。
“好的季队。”
察觉青年反握住自己的手迟迟未松，赵如眉翘着唇角摘下耳机，在直升机螺旋桨呼呼声中对青年说：“季队可以松手了吗？抓太紧了。”
季淮安还戴着耳机，只能隐约听到声音，但从她的唇形读出她的意思了。他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用左手帮她把耳机戴上，握着这纤细的手装进自己外套口袋里。
“好好珍惜今晚最后的休息时光，两个小时后我们就要高度戒备了。”季淮安一身气场冷冽而肃杀，通过耳机将声音传入了她与飞行员的耳中。
他这话明显不是在开玩笑。
“好的季队，让我们合作愉快。”
相比青年的严肃，赵如眉情绪始终保持着轻快，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太不着调：“为了确保合作质量，我认为双方都需要在这期间养精蓄锐，季队认为呢？”
“嗯。”季淮安应了声，“睡吧。”
为了做表率，他靠着后椅，闭上了双眸。
降噪耳机里除了飞行员时不时的例行汇报，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
两人身体没有靠在一块却也离不了多远，彼此都深知对于接下来的任务与玩耍，精力是决定上限的重要因素，因而都在用自己习惯的方式休息。
并且还因为对方的存在，睡眠质量突飞猛涨。
直升机抵达与境外交界的边城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察觉直升机内的气压有所变化，季淮安瞬间清醒，看着夜幕下的路灯与霓虹，他松开了握着的纤细手掌，用衣角帮她擦去了手心的薄汗。
“到了？”
赵如眉目光落在窗外，目前还只能看见黑夜与灯火。
“嗯。”
季淮安应了声。
赵如眉看向网表，刚过晚上八点，离落地估计还要几分钟。
8点10分。
直升机稳稳落在一栋建筑的屋顶停机坪，机门一拉开，在停机坪等候的工作人员主动迎了上来，跟飞行员核对信息。确认这一架直升机就是交接目标，他把一份文件袋连带着钢笔递给了飞行员。
飞行员把文件袋交给季淮安，他拿过熟练地拆开，从里面拿到了两张崭新的通行证。除此之外还有一份文件，他拿过钢笔在上面签下了一串数字编号。
不论是飞行员还是边城的交接人员都不明白这数字是什么意思，但这与他们无关。他们各自的任务分别是把人送到边城并在明天早上6点准备回程，以及交予文件袋之后拿到回执。
交接过程比搭乘寻常航班的流程还要更效率，赵如眉压根不需要操心，在季淮安处理好后，两人乘坐电梯来到一楼，与工作人员和飞行员告别，离开这栋外形平平无奇的办事处。
季淮安递了一张通行证给她。
赵如眉看着上面的照片与名字，都是她的真实信息。她偏头看了眼小安的，同样是真实信息，她好奇问：“这不会留下隐患？”
“我的身份只在玩家里面比较有流传度，且通行证只用来过本国边境，之后就可以收起来了，不会有隐患。”季淮安解释，“比起这个，网表反倒需要处理下，这上面有定位。”
“还有我们衣服也要换。”季淮安说。
赵如眉看了下自己，她白天为了去特训区，已经是换了套便装。不过也只是不那么正式罢了，如果是去放纵与玩乐场所，是素了些。
至于季淮安，他这身光是走在街上都比较少见，去玩就更别说了。
“现买吗？”赵如眉视线落在马路两侧，这附近并没有服装店与商场，倒是小吃店不少，她打开网表的实时地图翻看。这座边城面积不算大，不过该有的都有，大商场也有三个。
“对，我们可以打车去蓝海商场，那里离边境大桥最近。”季淮安一边通过网表翻阅潜逃人员名单的相关情报，一边说。
赵如眉正有此意，从蓝海上商场购物完，前往边境大桥如果驱车只需要几分钟。
导航与出行早已是一体，在这上面打车非常方便。两人已经走出办事处一段距离，赵如眉见一家关门了的五金店门口正好有路灯，她以这个位置为定位发了订单。
这订单一经发布不到10s就被司机接下了，此时司机离两人还有1km。
“1km。”
赵如眉观察着附近环境说。
现实不比副本世界，副本要是任务失败，只要有脱离次数好歹可以无伤退出。但现实一旦有什么差池，那就是不可逆的。
“你接的那个潜逃名单具体是什么情况？”赵如眉声音有点轻，别说附近没什么行人，就算有除非靠近两人三米内不然也听不清。
“是由混乱区暗地里庇护的在逃犯罪人员，严治的时候还不敢这么做，近些年一看没大刀阔斧胆子又慢慢肥起来了。听说有个人在国内诈骗完跑到混乱区继续诈骗国人，越混越好。”
季淮安说：“去了几批执法人员，但因为他身边有玩家，计划全失败了。本来准备了玩家小队，只是直播间的不可名状忽然崛起，计划也就暂时搁置了。”
“这么说他混得确实很不错。”赵如眉问，“我们抓人还是怎么样？”
“那当然是让混乱区的管事人把这批潜逃人员跟赃款全部送回来。”季淮安看完情报，平静而强势地对她说，“我要他们亲自押送。”
赵如眉没被惊到，反而欣赏地笑了：“这个计划好，省时省力，还能好好敲打他们。”
虽然难度直线飙升，但要说收益，可远远比抓几个人来得丰富。这已经不是戳心窝子让他们痛，而是踩着他们的头下命令了。
“我们只有8个小时活动时间，要么单刀直入控制管事人，要么拿捏混乱区的要害……”就在赵如眉思索时，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
季淮安用手指轻蹭了下她脸颊，柔声说：“车来了，你就当是去玩，计划我来。”
“那你之前还喊我赵组长。”
赵如眉看了他一眼，故意说：“噢，你是嫌我拖你节奏了？”
“没有，我的节奏就是你。你要是不高兴放松点，拖节奏的就变成我了。”季淮安抿唇忍着笑，“并且我请你出来玩，怎么好意思让你累着你说是不是？”
“嘴甜。”赵如眉说。
随着出租车停稳，季淮安伸手拉开车门看向她：“有多甜？”
“那我得尝尝才知道。”
赵如眉伸手拉着他，两人一起坐上了出租车后座。
扫了眼隔着栅栏位于驾驶座上的司机，季淮安关上车门看着她：“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听出他字里行间那点委屈，赵如眉笑了下：“怎么会呢，我又不是空想家，一样东西不尝尝怎么知道甜不甜？你说是不是？”
“……”
季淮安若有所思：“你说的对。”
这番赞同倒是让赵如眉不好逗他了，出租车抵达蓝海商场时，时间已转到8点32分。
随着出租车在路边停稳，季淮安推开车门下去，他身材本就高大，往车门处一站几乎堵了个严丝密合。更别提他手肘还搭在车门上，身躯如同一堵墙。
“挑完衣服，可能要到九点多……”赵如眉挪了两步，发现他堵着车门，疑惑间抬头视线撞进了他含笑眼眸。
季淮安右手压在椅凳上，主动倾身。
司机等了两秒，下意识看了眼车内后视镜，却只能看见那个青年宽阔的背影与后脑勺。他还以为青年是忘了拿东西刚收回视线，季淮安呼了口气，看着唇瓣鲜红欲滴的她。
“甜吗？”季淮安声音低哑。
赵如眉抿了下唇，面不改色说：“很甜。”
“那就好。”
季淮安退出车厢，将车门彻底推开后扶在车顶易撞处，绅士地朝她伸出手。
赵如眉递出手交由他握着。
与自己坚硬手骨相比，落在掌心的手掌软得不可思议。
两人穿过商场外拥挤的人潮，与大多数男女老少一般，踏入进了灯火比白昼还明亮的商场内部。干净的米白瓷砖和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应接不暇。
边城虽然与境外接壤，经济远远不如大城市。可作为东夏国的边境门面再加上人口没怎么外流去其它城市，又有旅游观光业跟一部分农业工厂支撑，这里的发展怎么也能排上三线。
凡是国人耳闻能详的大牌子，蓝海商场基本都能找到。
这座商场一共九层，就没见哪一层空旷。客流量不说人满为患，也称得上接踵而至。
两人去混乱区既是执行任务，也是去放松玩耍。且因混乱区的娱乐至上性质，衣服风格既要休闲，又不能显得太过随意。因这些因素，边城的传统服饰，基本可以掠过。
“虽然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但出发之前，我们还是先确认下彼此的职能比较好。”赵如眉连着看了好几家服装店的服饰，但要么主打卫衣要么是商务男士，不太适合两人。
“嗯？”
季淮安跟在她身边，一脸愿闻其详。
“我问你，要是有人问起我们两个的关系，你要怎么回答？”赵如眉说。
季淮安：“……”
虽然他很想直说，但理智拉住了他。
一来混乱区玩得很开，众人对带女朋友去玩的人不会多看一眼，可要是有人介绍身旁女伴是自己老婆，那眼神绝对跟看国宝似的，无比惊诧。
毕竟一个人谈好几个女朋友，说难听点是渣浪，说好听点是玩得开，但总得说不会犯法，最多是道德上谴责鄙视。可要是好几个领证老婆，那就是犯法啊！
面对带了老婆来的男人，谁敢没眼色地凑过去介绍一些刺激玩意啊。
且从任务角度，说两人是男女朋友，还可以解释工作需要不一定是真的。要是直言是合法伴侣，那人家再怎么不好奇，也会查上一查真伪。
如果是普通场合，季淮安一定会不吝介绍。但在混乱区他的身份要是传出去，要不了一天赵如眉这个名字，就会成为各国情报部门的重点研究对象，不惜代价地搜集情报。
“我们只当这一晚上情侣。”季淮安强调说。
“嗯。”
赵如眉也是这个意思，没必要的麻烦能省则省，不过这不是重点。
两人旁边就是一家饰品店，各种发夹、发圈、墨镜、挂件等等既精致又好看，赵如眉主动走了过去，挑了一个酒红色的墨镜，试着戴了戴。发现除了视野中的颜色有所变化，倒没别的问题。
“喜欢？”
季淮安看着戴上酒红墨镜后，整个人气质平添几分不好惹的她，也有些意外。
他倒不知道一个配饰能带来这么明显的变化。
“感觉如何？”
赵如眉看着他唇角微扬问。
“嗯，气场有两米八。”季淮安想了下说。
路过饰品店的路人听到这话，下意识看了眼青年与戴着墨镜的女生，虽然青年不论身高与骨架都比女生高且大，可女生那看不清神色的笑，确实让人心里有点打鼓。
“这个不是我戴。”
赵如眉满意摘下墨镜，拿着它给眼前气质温冷的青年戴上。
他的长相本就属于那种带有攻击性的俊美，这质感很好的酒红墨镜一戴上，整个人都变得很不好惹。
“你不是要带我去玩吗？”赵如眉扬了扬唇角，在他身边轻声说，“你觉得会玩的痞哥带乖乖女对象去长长见识看看世面，这个理由怎么样？”
季淮安下意识看向她。
平时总是一派风轻云淡，只有独处时才会有不一样神色的她。仅一眨眼，便换上了一副温柔小意的神色。不过这只是表象，她眼眸深处依旧是她。
“这个理由很好。”季淮安调整了下墨镜，当众将手臂搭在她肩上往怀里拢，脸上带着几分张扬淡笑凑近她耳畔说，“如果这是我的职能，我会好好表现保证让你满意。”
“买单。”
季淮安说罢便站直了身体，拿出网表对店员说。
买了墨镜季淮安就这么戴着了，两人这角色一确立，挑什么风格的衣服也有了更详细的眉目。大商场里女性服装店肉眼可见的多，赵如眉拿了一套看起来就很温柔的裙子让青年过目，声音轻柔说：“你觉得这件好看吗？”
“你喜欢？那就买单。”
季淮安双手交叉在胸前，看了眼就对店员说：“给我女朋友去仓库拿一套新的。”
想到这件衣服的价格，跟单店员嘴都差点笑歪。
卧槽，什么大款。
“你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喜欢的衣服。”季淮安打量这家店铺说。
“一件就够了。”赵如眉摇头。
青年似乎没听到这句话，自己自顾自地看了几件回头说：“我记得你好像还没冬装，你再挑挑，别冬天没法陪我出去玩。”
赵如眉：“……”
让你模仿没让你超越。
“一套冬装够了？换洗怎么办？你再挑一套。”
“帽子肯定要啊，那么冷，好好保护脑壳。”
“凉鞋，运动鞋，靴子，皮鞋，高跟鞋，拖鞋，你那些都该换新了，我可没空经常陪你，这次一次性买完，没有喜欢的那就换一家店铺。”
两人从一楼一直逛到五楼，鞋店里，季淮安提着十几个大品牌的包装还在发号施令。
每到一家店铺，总有一个负责接待的店员陷入狂喜。
在发现抗议无效赵如眉只能加快挑选速度，等两人逛完商场，先后在洗手间换上了买的衣服。
季淮安一身黑色皮夹克跟牛仔裤，整个人的气质在痞上面加满了点。赵如眉穿着娃娃领及膝长裙搭凉鞋，只要眼神柔和些，给人的感觉就很温柔。
一个凶得很一个又很温柔，两人走在人群中极为瞩目。
但路人的视线大多集中在青年提着的一大堆商品上，心里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
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应该是个好人，毕竟没让女朋友提任何东西。
这么多东西自然不适合就这么去混乱区，好在商场附近就有快递站点，可以直接邮回去。除了崭新的两个网表跟通行证外，其它东西都写上地址交由快递打包。
本以为这一趟花了很长时间，赵如眉一看网表，发现刚到九点。
“商场的感觉怎么样？”季淮安偏头靠近她问。
“你在飞机上休息得不错。”赵如眉说，“精力非常好。”
季淮安笑了：“我就当这是对我的夸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