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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番十四(“糖,我要吃糖。”...)

    当年裴观请万医婆上门为阿宝摸脉,万医婆摸出陶英红身子虚耗得厉害,阿宝这才想起要给阿爹也请大夫看看。大夫一瞧说他旧年作战不惜力,一到冬日就腰疼骨痛。


    大夫说冬病要夏治,夏日里最热的那几天泡药浴发寒气。林大有从腰下半身泡在浴桶中,手里还要捧着冰绿豆汤,实在是热得受不住。


    被大夫知道连连摇头:“不可如此。”


    再泡药浴时,就连冰绿豆汤都不给他喝了,让他喝温茶水。泡得他每到夏日嘴里就起泡,先得把腰疼骨痛治好,再治他那火旺的毛病。


    来了辽阳,虽冬日里睡炕身子烘得暖热,但林大有时常冒雪跑马场,在雪积得深厚处,马匹不能载人,他还要涉过雪地。


    膝盖浸在雪中,再被寒风一催,旧疾复发。


    这一日竟痛到站立不稳,被跟随左右的寺丞和马场马户按住架了回来。


    阿宝赶到她爹屋中,就见她爹疼得曲身捂住膝盖,两手不住来回在搓。阿宝知道,阿爹受刀枪伤也从不喊疼的,外伤再痛,怎么痛得过从骨头缝中钻心疼。


    “赶紧,先灌个汤婆子来,再把药包煎了,烧热水。”


    林大有呲牙咧嘴:“也不……很痛。”连说这四个字都要倒吸着气,大胡子盖住的脸都显出白来,显得疼得受不住了。


    这痛骨的毛病,上辈子自也有。只是父女分离九载,彼此信中都是报喜不报忧,阿宝才会不知情。


    来了辽阳,阿宝明明已经仔细照顾着了,怎么又犯骨疼。


    “是不是前些日子就在疼了?”阿宝也不问她爹,只管问下人。


    下人们说了实话:“入了冬天就犯病了,前几日又在雪里走了半日,大人不许咱们报给您知道。”


    林大有听见对答生怕女儿发脾气,谁知阿宝并没立时就冒火。


    先替他热膝盖,又把火炕烧旺,着下人抬着深桶来给阿爹泡脚。


    这桶是阿宝专请了木匠打的,阿爹生得高大,普通的桶泡不过膝盖,桶中注满热水倒入药包。林大有一将双腿伸进去,便叹喟一声:“舒服了。”


    阿宝替他盖上毯子,跟着将小宝抱过来,放到阿爹身上,小宝一见阿公便眉开眼笑,一把揪住阿公的大胡子:“骑马!”


    阿公常将她扛在肩头,小宝一点也不怕,揪着阿公的耳朵,拿阿公当大马骑。


    娘亲把她放到阿公怀里,她还以为阿公又要跟她玩耍呢。


    小宝抱手坐在阿公膝盖上,圆墩墩像个团子,她还未学会说话时,就懂得听音。周围人语气一严肃,便知道不能闹。


    小宝自己抱着手,点点脑袋,她知道疼的意思。


    “阿公呼呼。”小宝鼓起腮帮,她吹不到阿公的腿,就吹阿公的胡子,吹得林大有百病全消,乐呵呵搂着外孙女,用大胡子扎她的脸。


    “阿公好了就给我们小宝当马骑。”


    林大有紧紧抱着外孙女,把她举起来又放下,玩了足了半个时辰,他这才微喘:“不成了,老了。”


    阿宝亲手替他换热水,将煎得浓浓的药汁倒进桶里,一面注热水一面笑:“半个时辰了还不够?”


    “你小时候我这么抱你,几个时辰都不累,不服老不行啊。”


    阿宝忍不住要笑:“我那会儿多大,如今多大?”


    小宝已经玩累了,就挨在她阿公身边,小手紧紧攥着林大有的一根手指头,身上盖着毛皮毯子,呼呼大睡。


    被这么只小手攥着,林大有哪还敢动,两条腿抬起来,任由女儿给他换水。


    “舒坦。”他长叹一声,“你阿兄娶妻,咱们的贺礼该送到了罢?”


    “估摸着该送到了。”圣旨赐婚的消息传到辽阳,再从辽阳预备礼物送去,是紧巴些,但算着差不了几日。


    “阿征这孩子,倒没成想有这造化,就不知道他如不如意。”竟娶了皇帝的女儿,往后跟陛下沾了亲?


    林大有搓了搓脚,水桶中的水哗啦啦声响,他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咱们也跟着沾光了。”


    非林大有有意沾这光,这一年中,又有几位官员来替齐王走关系送礼,凡有所请,总不能一次都不去。


    本地的马政虽尽归兵部管辖,但许多事办起来,少不了地方官员的协理。


    林大有推辞了几回,齐王的人也不会只带着礼物敲林家一家的门,据他知道的,詹少卿那边就没少收。


    知道归知道,又没实据,只能加倍小心罢了。


    她回身望去,就见个青衫旅人风尘仆仆立在不远处。


    公主府如此奢华,驸马的府邸总不能还在小巷子里。


    同僚们看他如此,知道他确是一点消息都没收着,恭喜他道:“林大人的外甥必是少年英雄,才能得陛下青眼。”


    阿宝是早知道内情的,只是一直没说,听见阿爹这么说,笑提醒她爹:“阿兄原来是在哪个宫里当禁军总旗来着?”


    林大有连连摆手:“我能栽培他什么,全是靠他自己。”


    那人神色微妙,可就算再没情分,那也拐着弯的跟陛下沾上亲了。本来林大有就是块踢不动的铁板,倒没损失什么。


    张皇后派了教导礼仪的宫人姑姑来韩家:“韩夫人也要早些知道该怎么向公主问安才好。”


    五公主带着韩征去了陶英红在花园另一头的院子中:“往后母亲就在此居住,那些个内侍宫人,不必管他们。”


    陶英红先是懵了,等回过神来,事情已经定了。


    青衫客人自然是裴观,他话音刚落,正要上前去时,从阿宝裙后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怪不得!我说他怎么好好的禁军不当,原来是……”原来是为了攒战功,好离公主近一些。


    陶英红正想问怎么六郎一直不上门,怎么还不接阿宝回家来,韩征沉吟片刻,对母亲道:“还不到时候。”


    阿征尚公主的好消息传来辽阳,林大有目瞪口呆。


    当婆婆的要对儿媳妇问安,陶英红眼看儿子每天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的模样,只好强咽下那点不安酸楚。


    韩征告诉母亲:“这宅子是裴六郎先看定了的,只是这些日子咱们不便走动,娘就当不知道。”


    宫人还特意道:“五公主自来好性儿,韩夫人也不必多虑。”本来公主就是嫁进门,公主自有公主府。


    明岁是三年一期的稽比,他怕就怕有人在这时候动手脚。


    话是这么说,但要是驸马一家子让女儿不高兴了,那景元帝也不会是如今这张笑脸。


    是以大礼之前,就已经派人将陶英红接到府中,单给她划分了一半的院子,以后韩征再也不用两头跑。


    给母亲添奴添婢,全家择吉日搬了进去。


    直到五公主过门,第二日晨起梳妆,便对韩征道:“走,去给母亲奉茶。”


    韩征在外奔前忙后,用多年军功换来的封赏,又借了一笔钱,物色到一处不错的宅子。


    这是李淑妃再三教导女儿的:“你苦等几年,好容易心想事成,若不能琴瑟和鸣,又为什么要苦等?”


    巡检队伍一到,来不及去驿站歇脚,就先往马场赶去。


    林大有刚要开口,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啪”一声响,把小宝吵醒了,她眨巴着大眼,张嘴预备要哭。


    “就不知你姨妈,有个公主当儿媳妇,好不好受了。”林大有蒲扇大的手轻拍着小外孙女儿的背。


    他们俩分离千里,盼了这么久才等到这一天,成了婚怎么能分开住!


    韩征还觉得奇怪,难道公主要摆驾到韩府去?五公主笑着摇头:“咱们往后都是一家人了,岂能分府而居?”


    此地俨然已经是个成规模的繁荣的小镇了。


    她看儿子那么高兴,宫里派来的礼仪姑姑苛刻些就苛刻些,为了儿子有什么不能忍的。


    这几年辽阳马场越扩越大,马户们越迁越近,就在马场几周建起民房和商铺,又筑起矮墙,防草场上的狼群猛兽。


    一半钱还是问裴六郎借的,韩征正正经经写了借据,待以后还上。


    巡检官员们在镇上四处走动,向马户们打听辽阳行太仆寺施行的马政如何。一边问一边记录在册,其实有些事都不必问,只看这小镇的繁荣程度,就知此地孳牧繁衍极佳。


    等到阳春三月,京城来的兵部巡检赶到辽阳。


    皇后还未开口,景元帝便夸奖女儿有德行:“嫁了人本就该侍奉翁姑。”


    阿宝正在镇上铺中买蜜饯糖果,远远听见一声呼唤。


    “公主是金枝玉叶,又从来最受陛下的宠爱,韩夫人可莫要怠慢了公主。”


    那小女孩一双清澈大眼扫过他,又仰脸看向她娘亲,伸出手掌:“糖,我要吃糖。”


    身边还有人探问,林大有与这外甥情分如何?是不是对外甥多有栽培?


    被阿公抱起来在怀里颠了两下,眼睛又睁不开了,嘟着嘴睡过去。


    陶英红全忍了下去,宫人报给张皇后时,张皇后也不觉得奇怪:“她倒乖觉。”但当人婆婆的,岂能长久忍耐。


    谁敢说五公主办事不合礼法?五公主自己就好弄刀枪,更何况驸马是实打实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