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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番七(“总不会是戥子?”...)

    裴观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脸色比外头的天还沉。松烟才将信交到少爷手上,伸手掸落肩上雪,抬头一瞧心道不好,不会是少夫人生了?可依着少爷的脾气不论生男生女,都该欢喜才对。


    这才过了多久,就又攒下好几箱子东西,预备着一开春就往辽阳送。


    松烟再一细想,不对啊,月份还没到,那少爷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青书呢?去把青书叫来!”裴观沉声催促。


    松烟赶紧把青书叫到书房,偷偷告诉他:“脸色可不好看,不知叫你干什么。”目送青书进书房,自己立在书房外。


    谁知青书懵着出来,看见松烟嘴巴咧到耳后,伸手拍了拍松烟的肩:“成了!”


    松烟身子一矮,连声追问:“成什么了?什么就成了?”


    跟在青书身后进屋,就见青书收拾起东西来,松烟这下明白了:“怎么?少爷真派你去辽阳?”


    青书还在乐呵,少爷问他愿不愿意,他自然愿意!


    少爷少夫人还能写信,他与戥子一年就一回送年礼的时候能见一见,为着见一面,奔波千里,也只能见上几面。


    戥子不肯离开少夫人,青书这个年纪,每次回家父母都要问:“你这婚事,少爷什么时候给你办?”


    “要是少爷没指人,咱们替你寻摸寻摸?”


    底下人都当少夫人身边的丫头,总得指一个给少爷身边的长随,没成想,少夫人竟跑辽阳去了。


    “你说说,上头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青书的娘拉着儿子问,“怎么好端端的,大老爷二老爷回乡,竟是六少爷得了这宅子?”


    “这叫让财与季。”青书打小跟着裴观读书,文人兄弟间的佳话自然知道,虽裴三爷不是最小的,但大老爷心里可没把后头两个弟弟当亲生。


    青书娘听不懂季不季的,她只管拉着儿子:“你有没有瞧中的?你要没有瞧中的,那娘可就给你说亲了。”


    隔壁连旺家的女儿,生得白白净净,圆脸盘子,在三夫人院子里管着花木,配儿子正好。


    三夫人回娘家省亲去,怕得明岁开春才能回来了,正可以先把婚事要用的东西预备起来,等开春向三夫人讨恩典。


    “咱们怎么也得摆几桌热闹热闹。”


    青书被他娘催得急了,干脆实说:“我有瞧上的人了!”


    “……少夫人身边的。”青书支支吾吾。


    青书娘大喜,重重拍了记大腿:“当真!是不是结香?”结香是少夫人身边跟过来最漂亮的丫头,也最爱俏。


    青书娘远远见着过几回,当时心里就想,这莫不是少夫人带过来预备着以后当通房的?要不然少夫人怎么许她穿得这么花红柳绿?


    那会儿园子里的人还都嚼过舌头,白露可比结香漂亮得多,也老实又和顺,身上衣裳从来都是素淡的,不像结香,一天换一身。


    两人要是都当姨娘,必是白露更得宠。


    可后来白露一家发卖了,结香依旧穿得花红柳绿,但少夫人又像没那个意思。


    “你要真喜欢她,那可得瞧明白了。”万一讨人不成,还落了脸面。


    “那是谁?”最好是燕草,燕草早都走了,螺儿年岁还小……


    青书娘张着嘴:“总不会是戥子?”


    青书脸皮一红,青书娘就懂了,还真是戥子。


    不是说戥子不好,是戥子那自然最好,她可是打小跟着少夫人长大的,情分非同一般。看看陈妈妈多体面,生下孩子还能回到三夫人身边,省亲也要带着她。


    只是戥子生得差了些,皮肤也黄,头发也黄,瞧着不像是好生养的样子。


    青书娘看青书这样:“那你就使使力气。”自家儿子生得好,又白净又俊秀,松烟虽是一脸的机灵相,但也不如儿子文气。


    青书要去辽阳,青书娘连连点头:“你可得抓紧了,你哥在你这个年纪,都有两个儿子了。”


    知道青书要冒雪去辽阳,青书娘又舍不得,再舍不得那也是少爷给的差事。


    她拿出一只金镯子:“这镯子连你嫂嫂过门,我都没舍得给,给你留着讨媳妇用的。”娶了戥子,那往后就能侍候小少爷。


    青书收起金镯,收拾东西,把这些年攒下的月银赏钱都带去了辽阳。


    阿爹抱着宝贝外孙女不肯撒手,坐在女儿床前:“要不,你就和离了罢。”


    林大人年前添了外孙女,外孙女正是属马的,他乐得不行,城中都已经接连庆贺了半个多月了。


    戥子回过神来,呵了一声:“府里这么大喜事儿,我见谁不笑?你看这儿,可有人不笑的?就只有你,你是不是触霉头!”


    “你怎么来了!”戥子上前,先从提篮里摸了把喜糖,“姑娘生了!是个女孩儿!”


    刚送给戥子,戥子就给姐妹们分吃了。


    冬天道上难行,紧赶慢赶,青书也没能赶在过年前到辽阳。他好不容易到了辽阳城,元宵节都已经过了。


    甩在身后在屋里逗弄女儿,还没满月的孩子,生得白白胖胖,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只有要吃奶时,才哼唧两声。


    阿宝只觉得女儿太贪睡,一天有大半天都在睡,拨弄她的小手小脚:“她怎么不醒呢?”


    这话被有心人传到了青书耳中,还当青书要就此怄气,谁知道青书更殷勤,见天儿到街市上买来果子点心送给戥子。


    林大有看外孙女越看越觉得生得好,裴观那人百般不是,但有一样绝顶好处。


    青书满心喜意被浇凉了,他站在那儿,还是戥子先看见了他。


    不交出这些,戥子必不肯点头嫁给他的。


    真把她弄得不耐烦了,她就鼻子一皱大声哼唧,阿宝就又撒开手:“去去去,抱给我爹去!”


    喜欢了就大大方方的问,那小哥生得这么细皮嫩肉,经得住几回?


    青书跟了戥子好几天,官衙里来帮佣的杨婆子悄悄问戥子:“我看那小哥生得这么好,你倒对他没有好脸,就不怕他跑了?”


    戥子兴兴头头说给青书听,看青书还皱眉毛,问他:“怎么?这么大的喜事儿,你不高兴?”


    城中还处处张灯结彩,倒比京城的年味儿还浓些。


    青书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娘子道:“这是足了月,少夫人又一直吃好喝好睡得足,孩子才能养得这么好。”


    他伸出粗手指摸摸外孙女,这肉嘟嘟的小脸,起个什么名字好?


    阿宝听她念叨,分了她两盒。


    青书大喜,进门就看见戥子忙前忙后,刚要叫她,她身边一个年轻小厮叫住她,两人笑盈盈说话。


    “小儿睡得足才长身子。”


    戥子听了,反皱起眉头来:“要跑就跑,我可不怕。”


    大眼睛高鼻子,圆圆的小嘴儿,生下来还是红的,没两天就雪白雪白。


    青书扭捏了半天才道:“你干什么冲那人笑。”


    和离了,这孩子归林家。


    官衙中人人都高兴,特别是老爷,姑娘刚发动的时候他在门口守着,怀里还抱着夫人的牌位:“你保佑阿宝,别叫她太疼。”


    青书紧紧跟在她身后,心里想,都是少爷夫纲不振,他们才一个个这么低声下气。


    这孩子眉毛下巴都像爹,大了必定好看。


    她又似原来在崇州那样,头发乌蓬蓬的,结一条长辫子,辫子也乌润油亮。


    他这才来了几天?就有雇佣的使女在悄悄打听他呢。杨婆子是替戥子着急:“咱们这儿的姑娘,那可比京城的姑娘悍得多。”


    生下来便是一头浓密乌发。


    “我从京城来的时候,特意给你带了好些南糖,你倒全分了。”这地方没得卖,糖又存得久,一小包一小包的收在匣子里。


    戥子去厨房端鸡汤面条,瓦罐才刚提过来,里头已经生完了,婴儿哭声脆亮。戥子隔窗问:“鸡汤面还吃不吃?”


    “拉倒!”戥子一把抢过刚塞给他的喜糖,扭头走了。


    阿宝也已经不用头油了,辽阳不比京城,这些东西难得些,就是蒸花露也没地方去摘这么多的花。


    老爷就又对着夫人的牌位道:“英娘你辛苦了。”


    戥子姑娘人是爽利心也好,但那个小哥又识字又俊俏,戥子还对他爱搭不理的。


    结香还跌足:“早知道青书要来,叫他替我多带两盒胭脂。”辽阳的胭脂磨得不如苏州的细、香。


    青书带着车队到了官衙门口,官衙门前也贴着红纸福字,青书搓搓手刚要开口,门上人道:“你也是来贺喜的?怎么带这许多东西?”


    他长得好!


    白娘子好声好气的说着话,一把将孩子抱过来,不让当娘的玩孩子。


    说着差点要哭,眼泪还没流到胡子,里头就生完了。


    俱是裴观置办来,面脂、胰子、手膏、胭脂样样俱全,里头独独没有头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