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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二】(画上画着一只小马驹。...)

    一是裴家分了家,祖宅自然是归长房,田地商铺大半给了二房,只有京城的宅子留给三房。二是裴家分家之后,大房二房相携回祖籍耕读去了。


    说是留下三房,其实就只有裴观一人。


    举家回乡,裴老太太再不愿意离京,也不得不跟着继子们回乡。裴三夫人又还在娘家省亲,偌大个裴府,入了夜就只有留云山房中还亮着两盏。


    阿宝人虽不在,但她屋里的灯时时亮着,每夜都陪着书房灯亮到天明。


    京城里还传说,裴探花的妻子滑了胎,因滑了胎回娘家去了。


    卫夫人跟陶英红打听:“妹子?阿宝是不是要和离?”外头众说纷纭,知道林卫两家相熟,还曾来问过她。


    被卫夫人啐了一回去,她可是连阿宝怀孕的事都不知道,怎么就滑了胎?


    阿宝走时,是想带红姨一起走的,偷偷把红姨接到别苑商量。


    陶英红想来想去摇了摇头:“我去了辽阳,等你阿兄回来,谁给他张罗娶媳妇的事?”她还劝阿宝,“这究竟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非要去辽阳?一去辽阳,多久才回来?”


    怎么能把姑爷一个人放在京城里呢?


    “你告诉我,你俩是不是又吵架了?”


    阿宝摇摇头:“没有,我们俩不会再吵架了。”无心可猜,还吵什么?


    “实在是我太想阿爹了,此时出发,虽赶不上草场丰美的时候,但能看见万马奔腾,那多有意思。”


    陶英红很不满意,要是小时候真得揪着她的耳朵打几下屁股,可她都大了,连她丈夫都没说什么。


    “你呀……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你回来,姑爷身边有人了呢?”


    裴探花的妻子省亲,高学士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这是用了什么法子?”


    前些日子他一下衙就出城,屁股压根就不肯多沾翰林院的椅子。那会儿高学士就猜测他会佳人,还想他是趁着胭脂虎不在,金屋藏娇。


    大家一道打崇州来的,林大人可是崇州旧人,陛下如此信赖他,这一年中派去辽阳的巡检,**上报,陛下都大为满意。


    今年才刚过半,发去辽阳的赏赐就不少,朝中多的是人羡慕探花郎有妻运。


    高学士也是崇州人,他特意劝了裴观两句:“裴侍读,你家那一位不同寻常。”小心岳父发怒。


    裴观微微一笑:“多谢高大人,受教了。”


    高学士捻捻胡须:“怎么今日裴侍读还不下衙?”今儿又不是他轮值,这么想来,这些日子他不论轮不轮值都在翰林院里,有人同他调班,他也总能答应。


    这么看,那位佳人想来已经被打发了。


    高学士用种孺子可教的目光看着裴观:“这才好,年轻人,正该多为国为家多办实事。”


    直到高学士离开,裴观等小太监来传话:“大人已经去了。”


    裴观整肃衣冠,官服都未脱,出了宫城,走入小巷,上了只小船。


    七月里正是秦淮河最热闹的时候,两岸边秦楼楚馆,河面上画舫游船,琴瑟琵琶笙歌不绝。


    裴观坐着小船到河中与另一只大船相汇。


    船中人掀开帘子,见裴观一身官服,颇有些吃惊。


    朝廷是不许官员狎妓的,有违者廷杖六十。但这种事怎么能禁得住,烟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些,大家前来都改换私服,若有瞧得上的,再用小轿请回家中。


    若被揭发,还得按罪罚俸挨板子。


    是以崔家蓄了许多私妓,成了京城官员们最爱去玩乐的地方。


    那人道:“裴大人请人看戏,怎么自己还晚到了。”


    水边有痤临水的戏台,两舟离戏台不远。


    裴观微微一笑:“在宫中耽误了片刻,怠慢了王爷。”


    齐王几回想将裴观纳入麾下,都被他躲开,没想到他会主动送上门来,心中一时好奇,这才回帖赴约。


    来了之后才知道,今天戏台上并不唱戏说书,这就更有意思:“裴大人请本王看戏,是看哪一出戏?”


    总不会是请他来游湖的罢?


    “请王爷移驾。”


    裴观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艘船沿河停着,船头连着船尾,不用架踏板就能迈步过来。


    齐王出门带了许多护卫,他人还没过来,护卫先上船来搜查船舱,里外都看过,伸手就要掀开布帘,看看帘后是什么。


    裴观就道:“这个,还是让王爷自己瞧罢。”


    齐王愈发觉得古怪,外头都传裴观从不二色。这事齐王并不相信,裴观不二色,为的还不是岳家。


    看他这么讳莫如深的模样,难道是要送女人?给他送女人?


    齐王挥了挥手,护卫都退到船舱外。


    他亲自上前,揭开帘子,就见个女童被五花大绑,捆着扔在帘后:“这是何意?”


    隔了几天,齐王给裴府送来一份厚礼,一盆用宝石打造的盆景玉兰花。


    画上画着一只小马驹。


    落款是**。


    裴观敢这么找上门来,这东西就必是真的。


    便微微颔首,迈出舱门离去。


    船窗中坐着的是换了私服的严墉,他看了裴观一眼:“是出好戏,但这出戏,本可以更精彩些。”


    “不必。”


    松烟还当少爷盼了这么久,必要赶回去拆信,谁知少爷不但没快步回去,反而越走越慢。行到留云山房的门前,他几乎凝住脚步不动。


    齐王略松口气:“多谢裴大人,我会给裴夫人一个交待。”


    那人走后,裴观望一眼卷山堂的灯,提笔给阿宝写信,写了两次又都揉掉。


    裴观指了指桌上的供词和半瓶头油:“请罢。”


    他倒没这么想过,但十分之中,总有一二分是假,没想到,竟是足赤真心。


    除了陈太医,还有京城仵作,这些人的证词都放在案前。


    陈太医想了想,摇摇头:“不能,毒物入体时间太长,四五年,除非……除非开棺验尸。”查人死后的骨头,才能看出**。


    “就不怕路难走?”


    果然是送给阿宝的。


    裴观垂眉敛目,他知道严公公的意思,若这把柄捏在手里,当作底牌,也能给予齐王重击。他这样拿出来,这牌无用了。


    “我已经请太医为那位无辜**的丫环看过诊了。”阿宝房里的丫头们,随船回来京城,一进京就将螺儿安置在城外,请陈太医来看过诊。


    松烟就听书房中传来少爷撞桌子的痛呼声,他赶紧点灯进去,少爷二字还没唤出口呢。


    那人笑了:“这等罪状,自然按律惩治。”


    就见灯火映着一张笑脸。


    裴观先是皱眉,跟着明白过来,或是凌迟或是揎草,二择其一。


    齐王越看供词,脸色就越坏,让崔显安插女子打探消息是一回事,他自作主张预备**又是另一回事!


    从天亮盯到天黑,一根蜡烛烧了大半,灯火快熄的时候,裴观终于伸手拆开信,从信里掉出来一幅画。


    直到这日下衙,门房奉上辽阳来信。


    裴观问他:“如此症状,若是拖长成四五年,以陈太医的医术,还能诊出是**么?”


    齐王脸色更不好看,心中愈加忌惮,裴观手中捏着这样的把柄,又不愿意投效……


    煎熬数日,连松烟都看不过去了:“少爷见天的不睡,这岂不是要把自己给熬死?”白头发越来越多,早上梳头,十根落发就有一根白的。


    裴观一看见是从辽阳来的,不等松烟去取,自己伸手接过。


    两人并未同舱,隔窗相望,彼此点头,划船驶离了秦淮河。


    “少爷?”


    他端起那杯冷茶一饮而尽,让护卫进来把捆着的女童带走,还想对裴观再说什么,见裴观只是低头饮茶。


    “并不想让公公如何,只是求公公当个见证。”


    齐王一页页看完,面前茶水已经凉透。


    空船中先是火折声向,不一会儿亮起灯来。


    “下官知道。”


    “从来没有好走的路。”


    裴观不解其意,小马?


    陈太医得了裴观一整卷的《仙拈集》药方,虽是请他到城外看病,他也没有多言。


    待给螺儿摸过脉,又看她指甲发青,脸上身上显出**的症状,陈太医大吃一惊:“裴……裴大人,这是……”


    裴观应得一声,走入门中,将信搁在书案前。


    这又是件送到手里的证据,齐王还不能不送。


    再隔几日,那人又来:“王爷说,事情已经办妥了,裴大人要不要亲眼看一看。”


    裴观本不肯受,齐王府的人道:“王爷为表谢意,特意请工匠连夜打造,珊瑚白玉都是压惊的东西,裴夫人受惊了。”


    齐王拿起那叠供词细看。


    烛火倏地一暗,房内刹时漆黑。


    “我夫人生了这场气,去辽阳了。”


    “看一看?”是看如何行刑?


    裴观摆出船上茶具,烫杯洗碟,沏一壶香茗,一杯奉到齐王面前,一杯摆到他自己面前。


    但齐王想拿来让他看,那就是……揎草。


    每夜点灯枯坐,到天快亮时,又吹掉灯火。


    他从看见这份供词开始,就不曾质疑过真假。


    严墉笑了:“世人都说,探花郎爱妻三分真七分假。”


    裴观一直等到齐王的船划远了,这才掀起船帘,冲着旁边没点灯也没船夫在的空船问道:“戏,怎么样?”


    “这事裴大人告诉了我,便是把难题抛给了我。”


    他抬眉看了裴观两眼,心里明白,裴观发现这事,没有上报到御前去。只是私下告诉他,就已经断定下毒一事不是受到他的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