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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明(“先生替**伸冤,怎不肯...)

    戥子一夜都没睡好, 醒来时外头灰蒙蒙的,天还未亮。她听了听阿宝床帐中没有声音, 蹑手蹑脚爬起来, 也不知道青书去请仵作的事儿办了没有。


    她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找仵作?


    一边胡思乱想, 一边换上衣裳系上腰带,刚要开门去打热水,又觉得不对劲。


    戥子几步走到内室床边, 将帐子揭开,就见阿宝坐在床上,原来她就已经醒了, 竟然一声都不出!


    “醒了, 我醒得早些。”阿宝温言说谎, 她一夜都未阖眼, “你去……催一催。”


    “好。”戥子匆匆洗脸梳头,外头晨雾还未散去,她一路小跑着到外院去。青书没来,来了个小厮道:“青书哥一早就出门去了,姐姐莫急,少夫人吩咐的事儿,青书哥加紧了在办。”


    回到院中, 刚走到廊下就遇上了福儿, 福儿奇道:“姐姐怎么起这么大早, 这是去哪儿了?”


    楼家宅后是一片望不到头的大湖, 每日清晨白茫茫一片,那雾吹到宅中来。戥子方才走得急, 还磕了一下,这会儿头发丝上还沾着雾珠。


    她想笑的,又没能笑出来:“昨儿夜里姑娘就吩咐我让让青书再找个大夫来,早上一醒又让我去催。”


    福儿嚅嚅:“姑娘真是……慈悲。”


    “你姐姐怎么样?今儿好些了没有?”


    福儿笑了:“已经好许多,这会儿能坐着喝水吃东西,果就像那位大夫说的,落了地就好了。”


    “那就好,等再请个大夫瞧瞧,咱们就都安心了。”


    说完绕过福儿,回屋去打水给阿宝洗漱。


    隔着窗户瞧见结香找到了福儿,福儿一听结香开口,便眉头蹙起,摇头道:“那怎么成,我照顾我姐姐才放……才不麻烦你们。”


    结香的声音陆陆续续从窗子外面传进来:“你就放心,你姐姐挪出来,咱们也都会好好照顾的。这活儿要得急,得赶赶工,咱们住在这儿,也有许多要麻烦人的地方。”


    “譬如大夫罢,来了还没到一天,就请了两位了,姑娘还得拿银子请门上的婆子,跑腿的小厮们吃酒买点心,你说是不是?”怕楼家的下人嫌她们烦不尽心,可不就得用银子开道。


    福儿又低下头去:“我都知道,姑娘,姑娘对我们姐妹有大恩。”


    结香伸手就揉揉她的脑袋:“不是跟你说这个,你放心把螺儿交给咱们照顾,你想呀,你写那百寿图,你姐姐看见会不会帮你的忙?”


    这倒是真,姐姐就是这个性子,看她在忙,就算身子没养好也一定会强撑着帮她的忙。这又件是替少夫人争脸的事儿,那更是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的……


    “我知道了,我这就替姐姐收拾东西。”


    “哪用你收拾,绣房就在那边,又有光又不直照人眼睛,你快瞧瞧去。”结香带福儿去上工,“打孔的小米珠也都预备好了,姑娘说了最好能精细些华贵些。”


    福儿点头,六十大寿,除了绣出寿字,再绣上松鹤灵芝什么的,底下用珍珠衬一衬,寿字里再铺满金线。


    她说给结香听,结香夸赞:“怪不得姑娘要把这活计交给你呢,你们姐妹真是一双巧手。”


    进了屋子,那里已经设下绣屏,桌椅床榻应有尽有。


    “你累了就歇歇,串珠这种活,我们几个谁得闲就谁来帮你,真要忙起来,吃饭都摆到你面前!”


    结香笑着把事儿安排好了,到正房去回话。


    阿宝冲她轻笑:“办得好,不能让她一个人忙,你们不拘是谁,要有一个给她打下手。”不能让福儿一个人呆着。


    “那是当然了。”那么大一幅绣,就让福儿一个人那也绣不过来啊。


    很快青书就又请了大夫来,福儿亲耳听见大夫说要静养:“胡大夫的药已经开得很好了,实在没什么疏漏处,病人要静养。”


    这下福儿更不能拒绝,她要做绣活,若再要照顾姐姐,势必忙乱,反耽误了姐姐的病情。


    “那……也别挪动姐姐了,我睡到绣房里去。”福儿匆匆收拾了两件衣裳,让姐姐还住在这屋里。


    这正合阿宝的心意,搜起屋子来更方便。


    趁着福儿做绣活的时候,戥子照顾螺儿,丫环的屋子都简单,又是在外头作客,每人只带了日常要用的东西。


    戥子很快就粗搜过一遍,回去禀报阿宝:“都是些咱们大家有的东西。”


    香包青盐,头油胭脂,软膏胰子,样样都是府里发的东西。


    “嗯!”戥子把香包都扒拉开,里面填的香丸跟她们用的一模一样,“连头油我都闻过了,都一样啊!”


    “既然都一样,你一件一件把东西换出来,用匣子装起来。千万做得仔细些,别让她们看见。”


    万一呢,万一她们要是无辜的呢?


    戥子点头:“好。”


    因是大伙都有的东西,戥子手边就有现成的,一件一件换了出来,先是香包,然后是青盐,连青盐盒子都是府里发的。


    每回换上一二样,螺儿躺在床上都没察觉。


    “那两个都外头作官去了,拖家带口跑得天高皇帝远。偏你嫁的那个清高!说什么不出仕!有什么好处?你在家里苦挨罢了!”


    裴三夫人笑了:“哪儿呀,每天读书做绣活都来不及,年节里才能玩一玩,我娘心疼我呢。”她这个年纪了,一回家来,喊上一声娘,立时就又回到闺阁中的岁月。


    请仵作这事,要跟楼家人探听些消息,但又不能让楼家人知道,更不能跑到外头去嚷嚷。一个外乡人,刚到此地就要找仵作,难免让人生疑。


    虞氏哪会不知道女儿这么说是为了让她好过,还是气哼哼的:“都是你爹!也是你自己!瞧见一两篇诗,就把自己定出去,要是你就嫁这儿,哪会隔二十五年才见呢?”


    “连被子褥子也都翻过了,这不马上端阳节,楼家送了避五毒的香包,我借口放香包都翻了一遍。”


    又问:“你儿子同你儿媳妇好不好?”


    阿宝情知她们刚到此地,青书人生地不熟,要找个可靠的仵作并不容易,可她怎么也难静下心来。


    阿宝摇摇头:“不会。”


    裴三夫人故意捡好听的说给她听:“没有,她有亲儿媳妇,瞧不上我。”


    “真的?”


    虞氏笑了:“那个不难学,咱们这儿出门处处都是湖,也就是她们如今一个个金尊玉贵的,我小时候那可是泅水的好手。”


    阿宝陪着虞老太太玩乐了几日,青书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从下午到晚上,戥子已经把螺儿日常用的东西都换了个遍,她捧着匣子送到阿宝房中:“全在这儿了,连楼府里分给咱们的雄黄粉,我都均了些出来。”


    目光一碰,倒都笑了。


    “很好,现在一是要看螺儿的症状好不好,二,就是等青书。”


    “娘在家时,会玩这许多东西?”


    裴三夫人只得苦笑,年轻不知事时又哪里知道?十五岁的小姑娘,看了些诗书,听了点戏文,就当这世间情爱如书中所写,如戏里所演了。


    她夜里跟女儿一道睡,问:“你婆婆要不要立规矩?”


    阿宝是里面玩得最好的,投壶她小时候就百发百中了,捶丸要用胳膊手腕的巧劲,更是无人比得过她。


    老仵作被这句说动,几十年来他验的都是**尸,可从没有替活人瞧过病,看完病状,他斟酌着开口:“不能断言究竟是否疾病所致,要是能有东西查验……”


    “先生您专断**案子,我这个活人案子,求您看一眼,救我妹子一命。”


    裴三夫人笑得合不拢口:“好,好着呢。”把儿子怎么求娶的事说给母亲听。


    青书如实禀报给阿宝。


    “这有什么,后头的池子里灌满水,跳下去扑腾几下你就学会了,小儿们学泅水,都是这样。”


    虞氏知道女儿是哄她的,嫁出去的日子必不好过,抹了会泪。


    挑出那瓶头油来。


    这两日里,楼家的宴请也没断过,阿宝每日都要陪着裴三夫人到虞氏房中去。


    虞氏心疼女儿远嫁,又心疼女儿中年丧夫,想来在婆家是难有这样松快的。


    虞氏第二日就让小辈们都把好吃好喝好玩的东西全拿出来:“你们姑姑回来,那就是过年,上完了学都来我这里来玩。”


    能开棺验尸自然最好,没有尸身,看骨头也行。


    老仵作看他神色,就知他在说谎。青书的相貌打扮口音,全骗不过他,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书僮长随,那个生了病的也绝不是什么妹妹。


    虞老太太这才安下心,悄悄对女儿道:“你这个媳妇讨得好。”什么出身什么教养,那都要排到后头,等年纪大了就知道,良心好不好才是最要紧的。


    虞氏于是问阿宝:“你会水?”


    裴三夫人得意:“那是自然的,就是在京城中,也没有赢得过她。”还把阿宝跳下水去救了梅家姑娘的事告诉母亲。


    “我好容易找到个衙门里退下来的仵作,那人警惕得很,我才说到要看症状,他就不肯再跟我说话。”


    他疑心不是生病,而妹夫家里有人害他妹妹这才跑到外地找仵作。


    阿宝越听越沉默,青书随口编瞎话,竟有几分能对得上。


    虞氏也知道女儿特意把儿媳妇带回来的意思,她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能跟儿媳妇处得好,那自然好。


    木射十五柱只要是她来击,必把红字十柱“仁义礼智信”全打倒。


    陪老太太说话玩乐,有时是投壶,有时是捶丸,有时是木射。玩的花样一天比一天多,因屋后有湖,楼家的姐妹们都爱在靠湖边的地方荡秋千。


    也不知有没有人肯验。


    那一点甜,抵不过苦。


    阿宝心里存着事,本来只是哄着老太太而已。这么一瞧,老太太也在哄着她。


    哄得虞氏直笑,拉着女儿的手:“你这个儿媳妇,真不愧是武将家出来的女孩儿。”


    “您说说,她胆多大?”


    他还不肯看,青书急了:“先生替**伸冤,怎不肯救活人一命?”


    老仵作怕是什么大案子牵扯上身,青书磨了好几日,谎称生病的是他妹子,妹夫家里请了许多大夫,全看不好。


    儿媳妇靠得住,儿子就靠得住了。


    双方都是为了裴三夫人。


    她打过之后,场上独留下黑字的“傲慢佞贪滥”,楼家姐妹们又气又闹:“咱们不论怎么打,反正是输了。”


    青书把那匣子东西给他,老仵作细细查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