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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筝筝”两声,隔雾传来。...)

    阿宝让青书打听崔显确实是为了公务出差的, 目的地也并不一样,还是没有全放下戒备。“我听说越是靠岸边, 越易生事, 让船前船后的人都盯紧了,轻易也不要放人下船。”


    青书打点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让船工和男仆在船头船尾处守夜巡逻。


    阿宝这边又吩咐结香让丫头婆子们不要乱跑:“纵少有什么必要用的东西, 也都来告诉我。”


    戥子晕在床上,可不就是结香管事了。


    福儿正提着一壶热水回舱房,她问结香:“隔船是什么人, 怎么给咱们少夫人送了樱桃来?”


    “我一时没记住,姓齐?”结香粗枝大叶,伸手就捏捏福儿的腮帮子, “你是不是想吃樱桃了?少夫人自己没用, 全赏下来给咱们了, 特意给你留了一把, 你拿回去给你姐姐吃些。”


    坐船辛苦,能有些鲜果子沾沾舌头,高兴都不及。


    “诶!”福儿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提着水用帕子捧着樱桃进了舱房。


    螺儿躺在床上,除了一把头发散在襟前,脖子胳膊全盖在被子里。福儿倒水绞了帕子,给姐姐细细擦汗:“好些没有?夫人赏了新鲜樱桃, 要不要尝尝?”


    螺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晕得这么厉害, 旁的人都好了, 只有她头疼到连坐都坐不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福儿对姐姐十分有耐性:“不妨事儿,就是头回坐船身子受不住。”姐姐原来白白胖胖的, 这才几天,脸颊都凹了些。


    “我让厨房熬了些鱼粥,你先吃两颗樱桃,等粥来了,喝几口。”


    要不是晕船,螺儿还不知道妹妹竟这么会照顾人,递到手上的茶汤,水温从来是正好的,绞过的帕子,上脸前才抖开,热度也是高好。


    还有被子衣裳,因她晕船出虚汗,给她垫了大毛巾,还到外头去晾晒。


    福儿一个人,把她照顾得妥妥当当。


    “我原还怕你手笨,照顾不好少夫人,如今看来,你竟比燕草姐姐还细致。”纵是燕草也不会像这样,照顾人时几乎不食不水。


    螺儿躺在床上,一天都不见妹妹吃饭喝水,问她:“你怎么不吃东西?”


    “姐姐这儿离了人怎么好?我不饿。”


    把螺儿心疼坏了:“胡闹!再是照顾我,你也得吃东西!”看着她吃了半碗面条,这才又躺下去。


    螺儿吃了两颗樱桃,往妹妹嘴里塞了一颗,这时鲜的果子果然一尝就知是换了节令。


    “酸是酸些,真是鲜得很。我也好得多了,你去看看别的姐姐们,再看看姑娘那儿要不要帮手。”


    她都听说了,是姑娘在照顾戥子姐姐,真是罪过。


    “好,我这就瞧瞧大伙去。”福儿放下碗,往外头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岸边处处点着灯火,前船后船也都挂起灯笼,远远望去接连的船就好似挂灯的长蛇。


    岸边夜雾渐起,福儿深吸口夜气,不知从何处传来琴声,“筝筝”两声,隔雾传来。


    福儿神色一凛,胸膛不住起伏,几乎就要站不住。


    倏地被人扶了一把,结香送完了樱桃,看她摇摇晃晃的还以为她也晕船了:“你怎么了?不会也晕了?”


    都靠岸边了,怎么还晕上了。福儿强撑着笑了笑:“刚刚蹲久了,一时没站住。”


    “我姐姐刚才说想喝馄饨,能不能让我下船买一碗?”这会儿码头上摆食摊子的多了起来,有卖馄饨的,炒蛤蜊的,还有煎白肠,炸鹌鹑的,香气扑鼻。


    “那不成。”结香这人虽心粗,但她有一点好,就是姑娘吩咐的事儿,她全照办,“姑娘吩咐了,怕岸边人多出事,所有人都不许下船。”


    福儿咬着唇,一脸可怜相:“可姐姐好不容易想吃个东西了……”


    结香皱眉为难:“那……那要不……”


    正当福儿以为结香会答允的时候,结香说:“我替你问问姑娘去!”说着就往主舱房里跑,福儿再想改口已经来不及。


    阿宝听说螺儿想喝馄饨,她笑了:“行啊,也别让福儿去买,让青书去,把岸边上看着干净的都买几样来。”


    福儿笑了:“编出来就好看了,这是给结香姐姐的,谢她为我们去买馄饨。”伸手给姐姐掖掖被子,“姐姐睡罢。”


    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这络子是新打的,里头还没来得及装铜钱。


    “要不是昨儿那碗馄饨,只怕到今天还吃下去东西。”福儿笑盈盈拿出个精巧漂亮的桃花络子来,“给,这是我打的,正好配姐姐这身新衣。”


    福儿无法,捧着馄饨回去,螺儿看了问:“不是说喝鱼粥么?哪儿来的馄饨呀?”


    “就我,还有青书。”结香说着,笑起来,“那两朵搁在一边的,是青书特意选给戥子的。”


    青书听说了,果然意动,结香道:“戥子才刚好了些,买点花来搁在她枕边,叫她闻一闻胸口也舒服些。”


    结香打了个哈欠:“你怎么起这么早?”白雾都还没散呢。


    “姐姐,今儿是不是就要开船了?”


    两人买了三竹篾的鲜花,一竹篾分送给各个舱房的丫头婆子们,戴在襟边,闻了散散乏。


    青书是得过裴观吩咐的,盯紧了福儿,可福儿又没想着下船,他便带结香下去了,这一来一回,连雾都还没全散。


    福儿微微一笑:“那趁着船没开,姐姐下去买上几朵,光在船里闻江水腥味,有花也好熏一熏嘛。”


    第二日一清早,福儿就在船舱边打水,时不时四处望一眼,见结香醒了,刚挽了头发起床来。


    想着姑娘该醒了,才将另一竹篾没动过的花送到姑娘房中去。


    结香细心选了两朵,簪在头上,对着妆镜左照右照。


    “早送过去了,夫人今儿还吃了半碗笋子火腿粥。”能吃下荤食,那就快好了。阿宝捏着花问:“这花是你下去买的?有没有……别人?”


    结香被她说动:“那我去求青书。”


    “我姐姐今儿大好了!我高兴,就起得早。”螺儿确实好了许多,今天醒来还想洗头,说睡了几天,头上油腻腻,难受得很。


    跟着便点起蜡烛,对着烛火打起络子来。


    每回妹妹打络子的时候,螺儿手里也不得闲,从没细看过妹妹是怎么打络子的,看见她用细绦配色。


    “你这两种线拧成一股就一股罢,怎么还长长短短的?”


    阿宝闻言点头:“让大家都洗漱用饭,就要开船了。”


    结香一眼便看住了:“这儿胭脂粗糙得很,花倒是攒得新鲜。”


    福儿借口要给姐姐擦头发,摆手不去:“姐姐给我带几朵就行。”


    结香点点头:“可不,夫人原来说多停两天,看咱们都好得差不多,又想着赶紧回娘家去,等雾散了就开船了。”


    说着状似无意看向岸边,昨天夜里是卖吃的喝的,今天一早趁着码头上船没开,处处都是卖鲜果和鲜花的。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青书立时带着结香下船去了。


    卖花的婆婆们将花串起来,攒成一朵,像是珠花的模样,摆在竹篾上叫卖。


    在家时屋里摆花那都是寻常事,花插壁瓶,每日都要换过鲜花,到了船好几天都不见绿色了。


    福儿点头:“也好,早到咱们早安生。”


    “放心罢,他不仅得应,还会买一把,你信不信!”


    “我想着你爱吃,特意请结香姐姐帮忙买的。”她问过立春了,隔船送樱桃来的人家姓崔不姓齐。


    结香把齐王的小舅子,记成了姓齐。


    结香自来喜欢这些,她一看就笑,福儿伸手把络子给她挂在腰带上。


    福儿坐在舱中,喂姐姐一勺一勺吃着馄饨,螺儿吃了半碗:“你也吃,这是鱼肉的,汤头也吊得鲜。”


    趁着船在岸边,赶紧洗头,等船开起来,热水就难得了,她们当丫头的,也许十来日都没法洗头。


    结香四处吩咐一圈,回到自己舱中,这才发现桃花络子不见了,一看就是被小刀割断的,她捏着断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