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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母(爱哼哼,就让他哼哼去。...)

    阿宝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神气, 自瞒不过裴观法眼。他只瞥她一眼,就瞧出她有事瞒他。成日在家,能有何事?念头一转, 想起前些日子来的客人中, 有许知远。


    阿宝指指几个丫头:“你们几个, 都跟着我去。”


    多一个人, 就多一双眼睛, 能看见她不曾注意的细微处。


    燕草周到, 螺儿心细, 结香嘴快,戥子最知她心意,少了哪一个都不成。


    在家守孝,连丫头们也少玩乐, 快到端阳节了, 外头佛庙道观正是热闹的时候。听说能跟着出门, 个个都预备起穿戴来。


    结香走在廊下央求:“我那条琉璃色的裙子,少一对红珊瑚珠耳钏来配, 你那对借给我戴戴成不成?”


    那对耳钏,是戥子生辰那天, 阿宝送她的。


    戥子宝贝得很,轻易自己都不戴,可大家难得才出门, 她想了想道:“那你得把你那只碧玉镯子借给我, 还有你那条白绫裙。”


    燕草和螺儿替阿宝捡点衣裳首饰, 还未出百日热孝,在家俱是素衣淡衫,唯独出门时能规矩能松一些。


    阿宝跟裴观在大窗下的罗汉榻上,隔小桌对坐着。


    阿宝正在看爹写的信,阿爹快马到的辽阳,他每到一驿都会写信报平安。


    林大有还是是当了官儿才识的字,到如今连写公文还磕磕巴巴,更别说写封文采飞扬的信了。


    除了报平安,更像是写行军公文,告诉她驿站离城郭多少里,四周有没有树林人烟,再写一写驿站中吃了什么。


    也不是每一处驿站都特资充裕,有时只能吃些汤饼馒头填肚子。


    可就这么几句,阿宝也看得津津有味。


    她从收到爹的第一封信起,就问裴观要了张舆图来,用细笔点上胭脂,在舆图上标注阿爹行进的路线。


    “你想要的驿站图,倒没有详细的,有些小驿跟茶棚也差不多,就是过路喝口茶水吃顿饭热饭的,图上也不标注。”


    自京城到辽阳,总共设有二十八处大驿站。


    林大有快马上任,又是行伍行军出身,有时错过了,便在林中歇上一夜。


    一共歇了二十三处,阿宝不仅用胭脂笔全点上,还将信一封一封打上标号,取一支削得极细的眉笔,把阿爹信里写的,都标上去。


    “离城十里,挂着驿旗……”画上一面旗帜。


    裴观上回答应她的,往后带她去辽东看一看。


    到得那时,她就能瞧瞧阿爹信中写的,与她亲眼看见的,有什么不同。


    数着指头估算日子,先时是一日一封信,等马越走越远,三五日才有一封信。辽东这封是同奏折一同寄来的,往后再要送来信,只怕得十日八日了。


    阿宝把舆图重又挂到墙上,将信叠起来收在信匣中。


    裴观一身宽袍敞袖,握着书卷,闲挨在榻上。


    自卷中抬头,看了阿宝一眼。


    就见她手握螺笔,眸光闪烁,抬头看着舆图,不由松了眉眼。


    珠儿的事,是他亲自看定,绝无不妥处。


    可阿宝为着陆家的事,已然闷闷不乐了许久,正好借此事,让她出门疏散疏散。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逗她:“要不要,我陪你们去礼佛?”


    阿宝抬头,眼儿圆瞪,立时摆手:“不必不必,你这些日子不是忙得很么?我陪母亲去,半天也就回来了,你忙你的罢。”


    真带他去,还有什么戏唱。


    裴观又故意追问:“真不用我陪着去?这几日处处有佛会,那一路又是岳王庙,又是药王庙,我跟着去也放心些。”


    阿宝看了他一脸要护送的神色,生怕他跟来:“不用不用,有我在呢,这点小事,哪用用你亲自出马。”


    口气一软,说起好话来:“吃斋上香而已,你正可在家,请学生同僚们过来。”也不知每日谈的什么,能从天亮谈到天黑。


    阿宝不愿意回松风院,只好成日在珠儿屋里呆着。


    不独阿宝不便,连丫头们进去都不便,再是丫环,她们也是少夫人身边的丫环。戥子私下里抱怨,原来读书人也不见得就斯文了,还有扯着脖子互相喊话的,仿佛麻雀开大会,聒噪得很。


    裴观随口逗她一句罢了,没成想她急起来。


    为着珠儿的事,倒肯这般说软话。


    裴观举着书轻哼出声,半晌才翻过一页。阿宝知道他为甚哼哼,可他爱哼哼,就让他哼哼去。


    她收起信匣,又把这几天的邸报拿出来看,阿宝不独自己看了,还把这个拿给裴家姐妹们看。


    “邸报?”裴珂挽住阿宝的胳膊一松,“这东西还要学么?”不是识得字就能看了?


    这会儿想起来,当面讨要:“荷包你都用上了,我的呢?”


    许夫人端庄肃穆,竟比大伯母看着还更威严。


    应当是笑眯眯的罢。


    “许家小有资财,家风也清正,许知远端方温良,许夫人也是个重规矩的。”


    “不是。”裴观瞧她一眼,送她金银珠玉,她倒说是俗物。


    宝石头面,金银手镯什么的,这会儿也不能戴。衣裳料子,她更是穿都穿不完。


    两边一比较,裴府的丫头们不仅穿得“花红柳绿”,连样模也个个秀色可餐了。


    据说许知远房中干干净净,许母在儿子考取功名之前,绝不许他耽于声色。


    裴珠浅浅一笑:“真好。”


    阿宝缠着他问了许多次,被他瞒得风雨不透,听见礼佛回来就有,她问:“肯定不是俗物罢?”


    姑娘家最怕的,不是进门被婆婆蹉磨,而是往后嫁了,与丈夫没话好说。


    裴珂仿佛在听天书。


    阿宝点头答应,去的车上同裴三夫人道:“得亏得许夫人逢初一十五就要去佛寺,要不然还真难找由头结识她。”


    裴瑶掩口笑起来,对妹妹道:“得了,你也别跟六嫂学六嫂,咱们学不来的。”


    阿宝想了想:“读书,写字,他还教我看邸报。”


    他自那天看了她架上的六骏,就想补上一匹白蹄乌给她,可他没学过木雕,没想到木雕会比金石篆刻难这么多。


    女孩儿们聚在一块儿,多是说说针线,再不然,就是说些嫁娶事。


    许夫人硬绑绑道:“无功,不受禄。”


    雕了两匹都不如意。


    许夫人自丈夫过世,便为丈夫祈福,每日亲自纺纱织布,所织布匹都施给佛寺,做僧衣僧鞋。


    哪有十成十真心信了菩萨的,不过是因为除了礼佛,她们再没别的地方可去。请人来讲经,也就是听听新鲜事儿罢了。


    裴三夫人也颇觉得棘手,她用的是同一个办法。


    阿宝想起来,裴观说她有拜师礼,他也有赐给“弟子”的礼物。


    她们到了这年纪,学的针线管家,都是为了过段日子要出嫁。


    左邻右舍都道许夫人脾性最好,许府门前凡过和尚女尼,都供清茶干粮。


    “自然要学着看,比如京城的粮价从来平稳,就是因为江州年年往上运……”再有就是马匹事,今年高丽的贡马,比去岁少了八百匹。


    能将探花郎把得牢牢的,六嫂必有过人之处。


    裴观咳嗽一声,清清喉咙。


    这事儿还得瞒着阿宝做,每日只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能雕木马,到第三匹才堪堪有个马样子。


    待礼佛那日,阿宝将要出门,裴观将她送到门边:“报恩寺的素斋,味道清淡,但有一味拌长命菜做得好,你多吃几口。”


    她们嫁的又不是六哥这样的人。


    阿宝还有些担心:“咱们这样,她会不会瞧出来?”


    这些日子,裴三夫人该打听也打听了,她对许知远也很满意。


    阿宝听了:“那她必是个很和善的人了。”这么个脾气,阿宝脑中勾出一张脸,圆圆的,和和气气的。


    裴三夫人看了阿宝一眼,忍笑道:“不会。”


    只有裴珠对邸报感兴趣,每隔五日便将新的邸报买来,两人一起看。裴珠还感叹:“这上头的地名,好些连听都没听过,哥哥真同你说这些?”


    裴观说,战事将起。


    疏通了知客僧,安排两家在同一间静室里吃茶歇脚,可她送去的茶食,许夫人一样也不肯受。


    阿宝虽是新媳妇,可几个女孩在她这儿讨不到一点有用的媳妇经。六哥这么喜欢六嫂,没有媳妇经,她必是旁的“经”念得好。


    可平日里相处,只知六嫂为人赤诚,有一说一,绝没虚话,但只这些,就能将六哥哄得事事顺她心意?


    “当然,我可是正经拜过师傅的。”


    待见到许夫人,阿宝不笑了。


    “快了,等你礼佛回来,就有了。”


    裴三夫人笑了,大家妇人几乎人人礼佛,还有好些会请庵堂的女尼师太到家中来讲经。


    裴三夫人就更想笑了,那一日不遇见,她们也会在别的地方“遇见”。


    既是俗物,那支在他书房中摆了一年的石榴花钗,今岁端阳,还送不送了?


    许夫人身边的丫环个个都穿得素净,高低差不多,胖瘦差不多,连模样也算不上好看,只能算是平头整脸。


    几个女孩中,裴珂最为大胆,她一把挽着阿宝的胳膊,红着脸儿问她:“六嫂,你平日里跟六哥在一块,都说些什么呀?”


    阿宝还自顾着顾点头:“是了,咱们也是慈恩寺里遇见的。”要是没遇见,她与裴观根本不识得,也不会嫁给裴观。


    许家虽有资财,但持家勤俭,从不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