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马上到了,这一天非常热闹,谭家村也不例外。


    村民们难得换上了新衣服,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旁的孩子们也穿着新做的衣服,孩子们在一起吵闹嬉戏,丝毫不顾及旁边大人们的追赶,不一会儿刚穿的新衣服就被弄得满身泥土。


    这个时代,祠堂就是族长行使族权的地方,任何族人违反族规,就要在这里受到教育和惩处,这里是传统道德的法庭,犯了严重的过错或者有不当的言行举止,就会被驱逐出宗祠,从族谱中除名。


    被逐出族谱,对于当地乡民来说,后果非常严重,不单个人诚信会受到质疑,当官求仕途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祠堂内庄严而肃穆,来自全村的谭氏族人齐聚一堂,隆重举行具有多年历史的民俗祭祀。


    而对于谭无名来说,今年祭祀活动,有很大的不同,由于年前在对付强盗中表现非常显眼,加上又号召成立了谭家村自己的乡兵队,族长特别交待了,今年就由他来负责整个祭祖流程,同时还让他来招呼众乡亲。


    这让谭无名不由得头有点大,虽然前世时,也有过祭祖活动,但那只是直系亲属,几家亲戚参加,流程非常简单,和现在的全村规模完全不能比。


    早上天还没亮,谭无名就被村里的乡民们叫醒了,他匆匆洗了把脸,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就被拉去看宰年猪,接着又宰了一头羊,最后又是宰鸡,谭无名要做的事,就是将这三个牲畜宰杀后的鲜血分盘收好。


    古人祭祀时用到的三牲九礼,是最隆重的祭祀,其中三牲指的是牛、猪、羊。只是《大明律》明文禁止擅杀耕牛,而且现在明朝是以农业为主,这个时代的耕牛,是妥妥的主要生产力,杀牛的话确实也太浪费了,谭家村也杀不起,所以把牛换成了鸡。


    按照族中长者的提示,谭无名捧着这三盘鲜血,恭恭敬敬朝天上拜了一礼,再泼洒到地上,暗示着祭天祭地,之后又跟随众人赶到祠堂,恭恭敬敬上了一炷早香,折腾了近个时辰后,天终于放亮了,这才找了个空隙,匆匆吃了点东西,紧接着就是出发去祭拜谭氏祖坟了。


    几十名谭氏一族的后生男子,用竹竿抬着用来祭祀的三牲祭品,一路吹吹打打离开村子。谭家村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家族,不能和豪门大户相比,他们能集中葬于一地,而谭氏一族的先人,零散地葬在村子四周的山头上,有些甚至靠近其它村子,离村子很远,所以要一座座山头地祭拜。


    当所有谭氏祖先的山坟都祭拜完,已经是到了下午时分,谭无名作为此次祭祀的主角,每到一处山头,都要亲自上香摆放祭品,最后再叩头跪谢。


    一番下来,可把他忙得够怆,他是第一次参与这种祭祀活动,感到又累又饿,看来族长的安排是没错,这事还真的让年轻人来做。


    好不容易抬着祭品回到村子,又得赶去祠堂祭拜一番,这才找着机会,返回家中找点吃的。


    高楚晴看到谭无名走回来,连忙问道,“谭大哥,不是说祭祀你来主持吗?你是不是想偷懒了?”


    谭无名苦笑了一下,“我是找着机会才溜回来,别说了,这差事实在太累了。”


    “对了,我娘和小妹她们了?”


    “她们去宴席那儿帮忙了,有什么事?”


    “我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不行,我要去找她们。”


    “她们忙得很,哪顾得上你,要不,我去给你下碗面条吧!”说完,高楚晴叫上秋夕,转身去厨房忙活了。


    不一会儿,高楚晴就端了碗热乎乎的面条出来,上面还加了二个荷包蛋。


    “谭大哥,面条做好了,你尝下味道怎么样?”高楚晴将面条递了过来。


    谭无名笑着说,“看着就很有食欲,谢谢楚晴姑娘了!”


    说完,就不管不顾的狼吞虎咽吃起来。


    高楚晴看着他这个猴急的样子,嘴角不由浮起一抹


    笑意,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谭无名失态的样子,在一旁心疼道:“别急别急,不要噎到,慢慢吃就好,不够的话,我再去下就是。”


    “不好意思,实在太饿了,让你见笑了。”谭无名端起面汤,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喝完用手背抹抹嘴。


    “对了,你和秋夕怎么没去宴席?”


    “我们是外人,去了不太好,而且村民都不认识,还是呆在家里自由。”高楚晴淡淡的回道。


    谭无名想了想,觉得高楚晴说得也有点道理。自己这段时间忙于乡兵训练,没时间和她们说上几句话,她们主仆两人,身在异乡,肯定心里多少还是会有点失落,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多和她们交谈一下。


    于是说道,“等下见到小妹,我让她早点回来陪你们。”


    吃完面条后,谭无名便躺在床上去休息了,他现在只想睡下觉,不想动一下,这祭祀远比想像中的更辛苦。


    下午五点,谭家村的流水席晚宴开始了,村中的晒谷场上摆开了十几桌,谭家村民齐聚一堂。


    傍晚时分,谭无名赶到祠堂上完晚香,然后到晒谷场和村民们打招呼敬酒,小孩子们在草坪中跑来跑去,他们是今天最高兴的人,这是他们一年中最盼望的日子,因为这天能敞开肚子,吃到好多平时吃不到的食物。


    和众乡亲们打完招呼,谭无名便去了族长谭通海的家,这是族长在祭祀前特意和他交待的。谭通海在家中另外摆了一桌酒席,专门招待村里身份较高的人,像谭无名的几个叔公,村子其他姓氏的族长及长辈之类。


    谭无名赶到族长家时,族长谭通海和一众族老正陪着说话。


    “不好意思,让诸位长辈久等了。”谭无名连忙对席作揖致歉。


    谭通海微笑道:“无妨,十三郎毕竟要招呼众乡亲,来,坐到这里来吧。”


    在场以谭通海为尊,他是谭家村少有功名的人,自然坐了上位,其次是三叔公,他在谭家村辈份最高,居左首侧,四叔公居右首侧,而在下首张家族长旁边空了一个座位,显然是预留给谭无名的。


    谭无名向各位长辈行了礼,这才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三叔公那张古板的老脸今晚难得红光满面,估计喝了不少酒,捋着胡子春风满面地道,“十三郎,年前强盗袭击我们谭家村,幸好有你挺身而出,击退了他们,你小子功夫不错。”


    谭无名听了,毕恭毕敬地说道,“三叔公谬赞了,是我们村民不畏强暴大家众志成城,一起击败强盗,十三郎不敢独自居功。”


    旁边的四叔公放下筷子,轻咳一声,“十三郎,看不出来,你带兵有一套。谭家村的这些年轻后生,以前他们每个都是牛皮哄哄的,现在他们跟着你,都很服气,像你这样有能力的人,在咱们村以前可不多见。”


    在这些长辈面前,谭无名也不好多说,只能微笑着点了点头。


    旁边的张家族长这时说话了,“十三郎,看你现在带的乡兵营不错,我觉得是不是不应局限于谭家村,其它村遇到强盗,我们也可以帮助他们,毕竟都是同一个乡。”


    谭无名苦笑道,“现在县内贼匪众多,骚扰百姓,抢劫财物,我们是应该互相帮助,合力退贼。不过我们队伍人数还是少了点,不到二十人。”


    张家族长捋须微笑道,“十三郎,你有这个心就是大善了,现在乡兵人数少,以后可以多招些人。”


    这时族长谭通海站起来,他看着谭无名,神色一正,慨然道,


    “十三郎,你今年已满二十岁,可以加冠礼取字了。当年你生下来时,我帮你取名为无名,寓意是声名不显于世,不追求名声。但现在兵荒马乱,战乱接蹱而来,县内贼匪众多,希望十三郎能带领我们谭家村的乡兵击退他们,故而给十三郎取字兴之,寓意保护谭家村的安全,让我们村民过上幸福的太平生活。”


    谭无名明白,族长给自


    己取名无名,也是有着深谋远虑,希望自己即使家业兴旺,也能不露锋芒,但现在时势不同以往,不能再籍籍无名了。


    连忙站起来,深深一揖道,“兴之在此谢过族长赐字。”


    字是成年的标志,古代男子在举行加冠礼后才会取表字。古人除了有自己的姓名外,还有第二称谓,即表字。古人取字颇有些讲究,极为重视和讲究。其意思与名的字义相关联,二者相得益彰,称呼起来琅琅上口。如:三国时的诸葛亮,字孔明,明与亮为并列同义词;宋代名将岳飞,字鹏举,鹏鸟起飞必然高高举起。


    谭无名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表字,他对族长取的这个表字十分满意,谭兴之,读起来大气而不失文雅,很好!


    在这个时代,表字是一个人身份地位的标志,也只有读书人取得功名之后,才会给自己取字,像谭家村这么多后生中,谭无名是第一个有字的人。


    谭无名心里也清楚,这是族长对自己寄予了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