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空气中带着尚未散去的燥热余温。
休养生息三个月的新生们全都期盼着一场雨来打断既定的、无聊的、备受折磨的军训。
可惜，哪怕已经飘下细细雨丝，心硬如铁的教官们也没有一丝结束的打算。
方队里渐渐响起连绵不断抱怨的嘟囔声。
身姿挺拔，面如严肃的教官循声而来，站到陶千夏身侧，从前到后一一扫过全队三十多人，最终目光盯在陶千夏右手边的男生身上。
“说什么呢？走到前面让大家都听听啊。”教官侧身，绕过陶千夏，抓住男生的手腕。
“一拉就松。”教官嗤笑，拎着他的手腕晃了晃，“这就是你站军姿的态度。”
不知道男生的感受如何。
在他身侧努力保持正确姿势，目视前方的陶千夏盯着教官古铜色侧脸上的汗珠屏气凝神，生怕会有连坐惩罚。
昨天就有一排人被拎到前排，被整个队伍注视着接受指令。
其他意图杀鸡儆猴的教官们，纷纷让自己的队伍转向，一同观赏这场表演。
其中一个男生可能是太紧张，最开始动作还很标准，到最后走正步顺拐得愣是改不过来。
陶千夏从来没有出过这种风头，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出。
教官撤身离开，绕着队伍方阵转了两圈，看起来没有下达惩罚的打算。
陶千夏悄悄松了口气，用余光打量着操场外围的长椅。
有两个人在那边，一副相当悠闲的样子。
上方有树可以遮雨，还可以坐着休息，比她们这些淋雨受训的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陶千夏最多只羡慕一下，不会有其他感受。
可是那两个人一个是身体不适暂时休息的新生。
另一个是陈池。
明明他这时候应该在另一个操场站军姿的，怎么又跑过来了。
奇怪，太奇怪了。
陶千夏绷紧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从军训的第二天开始，陈池就会提前过来等她。
她好奇地问了好多遍，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可他就是不说。
“认真点，不要以为马上要结束了就放松警惕。”教官板着脸震声训话，“要是再有人晃来晃去搞小动作就加时。”
陶千夏收回视线，手指小心地蹭了蹭找到凸起的裤缝贴住。
没过一会，洪亮悦耳的解散铃声响起，队伍仍旧整齐稳定，无人动作。
教官满意地点头，紧接在二队后面宣布了解散。
操场上瞬间回荡起哀嚎和庆祝的呼喊。
陶千夏笑着朝不远处的室友们挥了挥手，绕过纷乱人群，小跑到陈池身侧。
“走吧。”陶千夏自然地挽住陈池的胳膊，上方传来一声很轻的倒吸气声。
“你怎么了？”陶千夏抬头看着陈池。
“没事。”陈池舒展眉头，朝她笑了笑，边抽出胳膊牵住她的手，边说：“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糖醋小排了，三食堂有，听说很好吃，就是离你宿舍有点远。”
陶千夏偏头悄悄闻了下自己身上的味道，闻到了淡淡的紫藤花洗衣液的味道，以及一股存在感极强的茉莉花香味。
今天下雨，温度比前两天低，加上训练受限，大部分时间都在站军姿，她没有出汗。
“好啊。”陶千夏点头，“反正晚上没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散步过去。”
不知道陈池的方队都在做什么练习，他身上从来没有站在陶千夏旁边的男生身上那种汗渍蒸发后的发酵味道。
而且还能不按照规定时间，提前解散。
负责陈池班的教官肯定特别开明。
“咳咳。”林晗坐在凳子上，眼神暧昧地盯着推门而入的陶千夏，“我们观察好几天了，说说吧，那个大帅哥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肯定是，我都看到她们牵手了。”郑问玉一拍大腿，笃定地说。
陶千夏看了眼戴着耳机认真地在平板上写写画画的齐洋，轻轻推上宿舍门，走到问话的两位室友中间。
“嗯。”陶千夏压低音量。
“哇！！真的是？也太帅了吧。”林涵尖叫，“他是第一个达成教官魔鬼要求的人哎，这样的人竟然就是我室友的男朋友。”
“你们现在才知道？”齐洋取下耳机，转身看着她们炫耀：“我开学第一天就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郑问玉狐疑地盯着陶千夏，“你们两个搞小秘密是不是？”
“谁让你到的晚。”齐洋翘起二郎腿，“开学那天，千夏......我能这么叫你吗？千夏的行李就是她男朋友搬上来的。”
“这么说你们是开学前就交往了啊。”林涵抓住了重点。
陶千夏的注意力却跑到另一个地方，“教官魔鬼要求是什么？”
“你不知道？”郑问玉惊讶地问，“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别跑题。”林涵挥手打断郑问玉的感叹，“说说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呗，我好学学怎么攻略大帅哥。”
“就是......”陶千夏垂眸，“我们是高中同学，前段时间在一起的。”
“谁告白的啊。”林涵紧追不舍。
“应该是我吧。”陶千夏说。
“什么叫应该，算了，不管这个。”林涵皱眉，“他有说喜欢你什么嘛？他叫什么名字啊，他是不是有在健身啊，所以体能那么好，他喜欢什么......”
她滔滔不绝，越说越兴奋。
陶千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站在原地看着林涵。
察觉到陶千夏的脸色不对，林涵停下问话，抬手摸了摸右脸，狐疑地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陶千夏扯了扯嘴角，转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就是有点累了。”
“五点半下训，你...”郑问玉解锁手机扫了眼时间，“八点多才回来，肯定会累。快先去洗澡吧，我们都洗过了。”
“好。”陶千夏说。
“和帅哥约会怎么会累。”林涵拖着椅子凑到陶千夏身边，在她肩膀上撞了两下，“说说嘛，你们去哪了，做什么了？我观察好多天了，咱们院里帅哥还挺多的，加上你传授给我的经验，开学一个月之内我绝对能脱单。”
“这样吧。”见她没有开口的打算，林涵添了筹码，亲密地凑到她耳侧，“你不是想知道教官的魔鬼训练是什么吗，我们来交换，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
“林涵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齐洋厉声出言制止。
郑问玉跟在后面干笑了几声，结结巴巴地打着圆场，“才开学两周，大家不要吵架啊。有什么事不知道的话来问我，或者去校园墙上看看就行了。”
“问你？人家小情侣谈恋爱的事情你也知道啊。”林涵不屑哼笑，轻蔑地上下扫视郑问玉。
“既然知道是人家情侣的事，就不要过多打探别人的隐私好吗？”齐洋起身，侧身站在郑问玉前面。
“你在这里大呼小叫做什么，小夏都还没说话呢，她肯定也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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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分享恋爱相关的事情啊。”林涵气势弱下来，嘴上不服输地小声发着牢骚。
“没事。”陶千夏收拾好情绪，抬头朝齐洋安抚地笑了笑，然后顺着林涵的话说：“可以交换，但是公平起见，我们彼此都只能问双方一个问题。”
“啊~”林涵拖长音，表达自己的不满，“小夏你最好了，可不可以让我三个问题换一个啊？”
“不可以。”陶千夏笑着摇头。
林涵抓着陶千夏的胳膊摇晃了十几个来回，都没能让她松口。
明明陶千夏看起来娇小可爱，一双大眼睛含情似的噙着笑，说话也是柔柔的，声音放得很轻，嘴巴却硬得跟石头一样。
意识到撒娇耍赖行不通后，林涵埋头苦思，誓要想出一个最关键、含金量最大的问题。
陶千夏朝好奇探头看着她的郑问玉眨了眨眼，郑问玉了然一笑。
三个人好整以暇地等着林涵开口。
而林涵对宿舍内氛围的微妙转变毫无察觉，她好像对自己的提问相当满意，声音里全是得意。
“那我问了啊。”林涵说，“你做了什么努力、表现了什么优点才拿下这个不知名帅哥还能和他保持良好情侣关系的。”
“这是一个问题？”齐洋发出质疑。
“大家都是正儿八经考进原大的，理科好几个空栏的选择题又不是没见过。”林涵摇头晃脑地说。
“我的天啊。”郑问玉发出惊叹。
做了什么努力......
陶千夏久违地回想起高二暑假时那场由青桃带来的幻梦。
那个梦无疑是她和陈池产生交际的起点。
“可能是高三换座位，我们刚好成为同桌。”陶千夏收回思绪，看着林涵说，“他叫陈池，平常总是板着一张脸，不光看起来凶，讲话也冷，当时班上很多人都怕他。”
“但是你不怕，所以他觉得你很不一样，所以......”郑问玉兴致勃勃地接话。
“我也怕。”陶千夏摇头。
可是能怎么办呢。
为了尝试改变故事线，只能鼓起勇气接近他。
“但他......怎么说呢。”陶千夏拧眉思考，试着开了一个玩笑，“虽然迟到、旷课、早退，实际上却是一个好男孩。向他请教问题，借东西都...”
齐洋和郑问玉捧场地弯起嘴角，认真地聆听她的讲述。
另一边的林涵就没有这样的心情，干脆不耐烦地打断她：“听起来也太普通了吧，说不定当时换成别人当他同桌，他就会喜欢别人呢。”
齐洋啧了一声，“林涵，你说话是不是太没分寸了一点。”
“是她小气，不愿意分享真的经验，净找些客套话糊弄我。”林涵气愤地站起身，指着陶千夏说。
“你不想听可以不听。”郑问玉攥紧拳头，声音有些发抖。
“谁说我不想听了，这还是我问的呢。”林涵毫不掩饰自己的厌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你想听什么？”陶千夏双手抱臂，身体向后倾斜靠在柜子上。
“你就说说...”林涵抬手摸着下巴，“他喜欢你什么啊？”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陶千夏，我喜欢你，所以要你看我，一直看我。”
只是想想就让人羞涩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不要躲，也让我好好看看你好吗。”
紧接着右手指根处再次泛起挥之不去的灼热触觉。
半个月前开学当天发生的事太过火，她直到现在都没有仔细回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