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卖关子。”廉夕照朝他眨了眨眼,手指向他身后的假山,“人就在你身后,你又何必问我。”
廉斐顿时僵住,他慢慢转过头去,余光瞧见身后并没人,顿时明白人定然在假山的隧道里头。
假山并不隔音,方才的话她定然都听到了。
廉斐脑中顿时天人交战,嘴里却道:“三姐姐为何总是满嘴胡话,这后头哪有人?”
廉斐提高声音:“上回林姑娘送了一匣子点心让我带回来,我送到母亲处时,正巧我外祖母也在,尝过之后只觉得其他的都差点滋味,我本想着向她讨方子。”
说着说着他耳根悄悄红了:“若是三姐姐瞧见了她,还请替我传达。”
不待廉夕照回答,廉斐只说想起还有事要做,飞快离开了,只剩下被他气得满脸通红的廉夕照在原处跺脚。
黛玉见外头没了动静,这才走了出来,满脸歉意道:“廉姐姐莫怪,我并不是有意要听你们谈话。”
她先前因为避嫌不好出来,后来提及到自己,就更不能出来了。
廉夕照倒没有迁怒,只她有心想给廉斐添几句堵,想起方才廉斐说她“总是满嘴胡话”,只能讪讪然作罢。
“走吧,咱们先去老太太那里。”她垂下手去,用玉扣压了压裙角,就像压下了满肚子的憋屈。
果然如廉夕照所说,她挑了一条近路,与先前一步来祝寿的姑娘们,只是前后脚到的差距。
黛玉跟着廉夕照给崇山郡主拜完寿,坐在崇山郡主右侧的贾母便招手让她过去:“玉儿,快来外祖母这里。”
黛玉早就看见了贾母,闻言快步走过去。
贾母在外头自然不会“心肝肉”地唤,却也是一把搂住她,关切道:“快给外祖母好好瞧瞧,可好长一段时日都不曾见到你了。”
黛玉仔细想了想,上一回去贾家,是因为外祖母请他们兄妹二人去贾家的省亲园子里游玩。
算一算也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
她平日里忙着跟哥哥习武,忙着从书中挖掘美食方子,忙着教导柳哥儿读书习字,丝毫不觉得时光飞逝。
冬日白雪皑皑,她和哥哥围炉煮茶,哥哥还会随口给她讲一些她从未听过、奇怪但有趣的故事。
到了春日天气好的时候,哥哥就带着她和柳哥儿去郊外骑马踏青,去逛上京城的早市。
再想想几年之前,整日里关在贾家宅院里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梦一般。
黛玉转头看向站在贾母身后,只垂着头的三春姐妹,不由庆幸自己还有哥哥。
若是没有哥哥,她可能像贾家的三位表姐妹一般,长久地困在后宅里,每日做着重复的事打发时间。
迎春她们或许还有机会,如今日般去外头走动。而她作为客居的表姑娘,连这样的机会都不会有。
黛玉这个时候才隐隐感觉到,哥哥给她的,可能不仅仅只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还是改变命运的一个选择。
“我怎么感觉比上月见到时,又高了不少。”贾母上上下下打量着黛玉。
黛玉从去岁就开始抽条了,春日又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再加上她跟着林琅习武,不过一月的功夫,又往上拔高了半寸。
贾母稀罕够了,才打发她道:“你们姑娘家自个儿玩去吧,在我身边也是拘着你。”
黛玉点头正要去迎春几人那处,贾母身边便有一位夫人搭话道:“老太君,这可是您的外孙女?生的如此出众,难怪您把她藏的那么紧。”
贾母朗声笑了起来,朝黛玉道:“这是南安王妃。”
南安王妃虚扶了一把行礼的黛玉,又从手上退下一个白玉镯子套在她手腕上。
她拍了拍黛玉的手,笑道:“好孩子,不必多礼。”
黛玉转头看贾母,贾母只朝她点点头。
“我与你母亲在闺中时便交好,只她随着你父亲外任多年不得见,没想到竟然会天人永隔。”说罢她也意识到不好再说贾敏,只劝道,“长者赐不敢辞,给你便收下吧。”
见黛玉不再推辞,南安王妃才笑道:“这就对了。”
南安王妃与黛玉闲话了几句,贾母便打发黛玉走了。
“这孩子还有一位兄长吧,今年多大了?”南安王妃状似不经意问道,“可有婚配了?”
贾母摇了摇头:“今年十七了,倒是还未婚配,你这提起来我还有些着急呢。”
南安王妃暗暗松了一口气:“听说还在考学呢,先立业后成家,都是这个理,老太君急什么。”
贾母想想也对,林琅今年秋便要下场科举。便是等到明年的会试,她也不过十八而已。
十八岁说亲并不算晚,且若是她能金榜题名,自然身价也水涨船高,说亲时选择面也更广些。
黛玉听到她们谈论林琅,便放慢了步子磨蹭了一会儿,见二人似乎只是随口聊了几句,又扯到其他话题去了,她才快步往后头的迎春那儿走去。
“老太太听说你跟在后头过来,特意让我们等着你呢。”探春迎上前来,拉着黛玉便往后头走。
“慌慌忙忙做什么?”黛玉转头问跟在她身边的迎春。
郡主府有专门的戏台子,就在正房游廊尽头。只走了几步,黛玉都已经看见游廊里人影晃动了。
“她们都在那里写祝寿诗呢,崇山郡主说了,今日拔得头筹的人,她重重有赏。”探春先一步开口。
今日是奔着什么来的,大家伙多半心知肚明,这个环节不就是才艺展示嘛。
惜春年岁小只是来凑数的,迎春性子弱不敢相争,可探春不但人拔尖,性子也好强。
她虽是庶女,却自觉也能争上一争。
眼见着别人都去了,她还被贾母留下来等黛玉,心里怎能不急。
游廊里有专门伺候笔墨的小丫鬟,见来了新人连忙上前来,替她们寻了空处。
“姑娘们写诗作赋作画都可,有什么吩咐但可唤奴婢过来。”那丫鬟提醒了一句,摆好纸笔才悄声退了下去。
“呀,这是徽州府上好的松烟墨。”惜春低声叫了起来,“竟还有这么多鲜亮颜料!这个颜色我竟没见过!”
她素来有些痴,又见猎心喜,便不管几位姐姐们如何,坐下来就开始琢磨了。
探春在之前就打好了腹稿,只等过来大展身手,也即刻落座。
黛玉见众人都这般,也从善如流坐了下来。
她铺开纸,回忆了一番先前送给廉斐的是哪一道点心,才低头认真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