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脚下的土地开始浮现出黑红交织的图腾。
那是三劫印。
地面轰然震荡，无数流光如血管般游走。
而在这阵法升起时，一道身影也出现在他面前。
总队长身姿笔直，一如既往地沉静坚定。
可就在这时，她的身影一阵波动，竟分裂成了两个她。
一双红眸，仿佛血染的寂灭预言者。
一双雪瞳，映出无垢的希望星光。
她们各自立于一个结印之上，望着林寻安，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又清晰：
“你真的……做到了。”
两个结局，都是你。
一个灭世，一个救世。
高空之上，那月亮之上的眼睛开始转动着。
是月之眼，是观测者。
林寻安的身躯，在这一刻成为了吞噬的终点。
全世界的怪物，在同一时刻发出嘶吼。
无数怪物如流星陨落，咆哮着撕裂空间、穿越天际却没有攻击任何目标。
它们化作了堕落的力量，开始朝着一个方向回归。
是林寻安的方向。
惊怒与震骇在四方席卷。
此刻，圣杯，竟在他掌中慢慢融化。
金色的液体如血脉注入他体内，灵息灼烧骨血，圣辉灌入识海。
他站在三劫印的阵心，成为了终极之匙。
“不要！停下，快停下。”
洛言深冲了上来，满身是血的飞奔，喉咙沙哑嘶吼。
孟熠紧随其后，双眼发红，几乎是强行破阵而来。
江曜、苏淮南……一个个国家队核心尽数现身，试图逼近。
然而，在他们和林寻安之间，一道暗黑之墙轰然升起。
“别过去。”
维里尔强压住自己的情绪，冷冷地说：“他决定的事，不容打断。”
“你们是他，愿意用命去保住的东西。”
林寻安闭上眼，低声自语着：“这条命，是我欠的。如今……也该还回去了。”
他的神魂开始震荡。
葬天剑化作万千锋芒，化入他体内，成为最原始的灭世因子。
他融合圣杯，注入三劫。
以身为器，以身自毁。
他要用他的毁灭，换来所有人的可能性。
这一刻，他不是救世主。
也不是灭世者。
他是走了无数遍、失败了无数次、却依旧愿意站在命运尽头的……林寻安。
林寻安体内的力量暴走。
赤弦的笑意凝固在唇边，他像是站在一口通往地狱的门前，血液在颤，骨头在叫嚣。
更多曾狂妄不羁的强者，此时脸上只剩下恐惧。
欧阳枫望着自己正在消散的手，像是看见了这世间真正的终末。
但还不是时候，他们不会放弃。
可还未等他们动身。
天空，忽然落下第一根黑羽。
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不知从何而来，乌鸦羽毛漫天飞舞，像是有谁将整个黄昏揉碎，洒满人间。
紧接着。
空气停止了流动。
声音被彻底夺去。
是谁……？
一个人影，缓缓走来。
他身形高挑修长，身后是漫天鸦羽映出的模糊光圈。
他缓步踏来，每一步都像是在梦境中，缓慢却不可阻挡地逼近真实。
那双眼，是鸦羽洗净后的月影，漆黑中透着柔光。
他的睫毛极长，鼻梁高挺，唇色淡而凉。
是慕渊。
林寻安站在结印中央，目光模糊。
直到那人穿过漫天鸦羽，一步步向他靠近。
他忽然怔住了。
他看见了。
那张脸，那道身影。
那道永远能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的身影。
慕渊一步未停。
他所走的方向，是整个灭世力量的核心。
下一瞬，一切灭世的力量朝他扑去。
可在即将触及慕渊的一刹那。
它们，全数停了下来。
慕渊不怕它们，他只是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到林寻安面前，停下。
他们四目相对。
万物俱静。
只余他们之间，几尺之距，像是隔了一整扬命运。
慕渊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上他的脸颊，掌心微凉，却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低下头，额头贴在了林寻安的额头上，呼吸交缠，彼此气息都乱了。
慕渊还想拯救他。
林寻安垂眸，声音很轻，很轻：
“原来，安宁一直都在我身边。”
只是他一直没有发现。
“对不起，我又要先走一步了。”
慕渊指节发白地握住他的手，眼眶泛红：“你忘了吗？我也曾拥有过圣杯。”
那时候，背负代价的人是他。
林寻安声音微哑：“但你知道的，只要我下定决心，你抢不过我。”
说着，他倚靠在慕渊的肩上，下巴搁在他肩窝，像是最后一次寻求依靠。
他轻声问道：“神使大人……你能告诉我吗，天启之夜的那天，你到底做了什么？”
神使大人。
这一声「神使大人」，像刀。
慕渊眼眸一颤，红得像是要滴血。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林寻安像是察觉到了一样，他就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猜，你跟天神做了交易，这个世界上，能够实现愿望的，恐怕只有那位天神。你堕落，来换我一命……值得吗？”
“值得。”慕渊声音低柔，斩钉截铁：“你永远值得。”
林寻安怔了怔，下一瞬，他感受到了什么。
有一股温热的力量，如细流般渗入他的体内。
是慕渊的力量。
源源不断，如同注入命脉的火光。
慕渊和自己一样，只要他想要做的事情，有什么不会做的呢？
他知道，劝不住他。
就像自己从不曾回头一样，慕渊也从未退缩过。
林寻安终于笑了，像是一切执念与痛苦都随着那笑意融化。
慕渊靠近他的耳边：
“你早已是我世界的全部。”
你护苍生，我护你。
你以身赴劫，我以心随焰。
你为天下燃灯，我为你燃尽自身。
哪怕你走向毁灭，我也会在那尽头等你，一同沉沦。
这一刻，林寻安心口一震。
他喉咙像被什么堵住，眼眸猛地泛红。
原来最深的深渊里，藏着最温柔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