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金和谁打起来了？
这句话没有宾语，却在脑中轰然炸响，林昭下意识就想到了最糟的可能。
“沈既明人在哪？”
“在外面！”有人匆忙回应。
四周是一片慌乱却又有序的忙碌。每个人都神色紧张，却各自奔赴岗位。
独闲林昭一个人。
她快步穿过人群，顺着冲出口奔去，刚踏出门，地面的光乍一下让人睁不开眼。
等视野重新聚焦，她用手挡着视线和伤口——
黄沙漫天，风啸如刃。
原本死寂的沙漠在风中翻涌，沙粒不再随风四散，而是带着明显的方向性流动，像被什么牵引着，似乎是有两股庞大的对立。
沙子开始向两方塌陷，大片区域被撕扯出沟壑。
护卫队所建的地下掩体在冲突的边缘，算是逃过一劫。
她屏住呼吸，有一个身影在朝她而来。
“你怎么出来了？”
沈既明灰头土脸，头发随着动作抖下不少细沙，他的手放在折叠器上，抻出一件没被污染过的衣服，披在了林昭身前。
“这是…无限金在打架？”
林昭的理性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这震天的噪音早就在耳边回响。
“环境实时数据出了问题，我们的人刚出去查探，风暴就起了。”沈既明带着林昭回到干净安全的地方，小心躲开胸前，抖了抖她头发上的沙砾。
“还在流血。”他提醒在看热闹的林昭。
“没事，万一血滴进去，我也能掺和一脚。”
“…你老实会儿吧！”
“那这里怎么办？让它们自己掐架？无限金现在可顾不上我，我什么都听不到。”
“先撤到高空，在下面待着始终是把命交给别人。再说，咱们还带着一块呢。”
半个掩体就是他们的战舰，人员聚齐后，他们便躲了出去。
从高处看地面的沙暴，局势就更明显了，一强一弱，却纠缠许久。
林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窝着，像看戏一样看下面的动静：“你说好不好笑。”
“什么？”
“之前还对于金属也是有生命的这个概念没有特别清晰的认知，可现在，它们连个所谓身体都没有，还能有内部派系争斗。”
“…生命在于运动。”
沈既明始终关注着监测数据，他们已经通过这几天的大量数据积累，绘制出两道明显不同的图线。
其中一条和沙虫腔体内的基本一致，另一条，应该就是侵袭派了。
这场角力并没有持续太久，体量小的那一方被更大的沙暴裹挟覆盖，风沙走向在丧失一阵规律性后，恢复了平静。
无限金并没有向林昭解释任何东西，但在防护罩内，它自动地与机甲进行了解离，然后进入了某种休眠状态。
任他们怎么调试，也检测不到无限金的那几项标志数值。
即便回到地面，这里似乎也变成了一片寻常的沙漠。
研究人员猜测，不同的意识模块在控制权上发生了冲突，表现为能量紊乱、结构震荡。
它们不会像人类一样精神不济，但回稳也是需要时间的。
留了一部分人在这里继续进行监测工作，其余人拔营回程。
埃莉诺是没什么好脸色给沈既明的。
人才借出去几天，胸口就插着一根金属刺回来了。
甚至没人帮忙拔一下？
林昭简单解释了一下，这有点超出常识范围了，埃莉诺在原地过了两遍脑，大致接受了一点。
无限金也被留在了索恩，出于多方面考量，毕竟艾肃的建议也有一些参考价值。
艾肃对于无限金的恐惧逐渐被这些年外部的迅速发展消解了，即便有些无限金极度暴躁，好在，林昭也会在旁边盯着。
而这次带回来的、据说十分配合的无限金，更是让他心里暗自激动。
“当时你们初到无限金的发源地，它们真的凶猛异常？”林昭四仰八叉往椅子上一靠，一副“我现在是伤病号你拿我没办法”的姿态。
“真的！很可怕…铺天盖地的金属山峦变形，我们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很多人被穿透而死，连个全尸都很难保留。”
“你们在那里的操作记录，这上面全吗？”
林昭翻看着沈既衡给的秘密资料，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脉冲激励具体数值，你还记得吗？”林昭随意挑了个记录不清的，问了一句，她觉得有必要再次重新溯源，仅凭艾肃的口头回忆太不可靠了。
艾肃没有立刻回应，林昭抬头看他，发现他少见地怔住，满眼空白。
“我…我没参与这个环节。”
“那为什么会有这个步骤？你们最初的探索目的是什么？”
“只是偶然发现了一个新的星球，谨工程每年都有一两个这样的项目。标准流程，没什么特别的。”
林昭盯得他心里发毛，他自己也犯嘀咕。
他真的在核心岗位吗？
他努力回想那些年的调令、任务、会议，却发现很多细节早已模糊。
现在，他其实并不介意这些事情了。那些年忙忙碌碌做了很多事，做的也不差，但他自认心理素质不行，所以天赋和技术再高也没用。
他注定是个庸人，不如早早离这些会出事的东西远一点。
但被排除在外的这种怀疑一旦在心中种下，是个人都会别扭。
“还有那幅画，你收到了吗？”林昭问他。
“看到了，是眼熟，但是…”艾肃有些犹豫，“我觉得视角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
“这更像是我们观测的其中一颗自然卫星上的地貌。”
林昭调出那张龙飞凤舞的画，指了指那两颗白星：“这个角度？哪个是主星？”
“其实…没有严格的主星卫星之分…只是一个三合星系统，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艾肃努力回忆，“我们当时并没把重点放在星球上，仅那堆金属就够我们研究的。”
林昭真不知道艾肃是怎么靠着这种严谨性混了那么久的。
把这堆事情丢给他，林昭回去休息，她觉得再和他继续说下去会生气。
又积攒了一堆需要等结果的事，埃莉诺空闲了下来，便回学校上几次讲座换换脑子。
林昭因祸得福也落得清闲，以助教的身份跟了去。
西尧军校和从前一样。
那次意外过去，可学生们还是要继续生活，不论对他们造成了什么影响。
但私下里，大家对林昭这个人有很多讨论。
承宇和穆千帆经常给她讲流传的谣言——
意外之后，林昭就跟着老师去实战了，谁看不出问题来？
大家各有各的门路，有人能打听到大概发生了什么，有人也只是跟风聊一些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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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限金的存在，确实不知道已经被传播多广。
苏漠和程无咎四年级了，很快，他们也要外出实习。
趁着这次林昭回来，几个人抓紧小聚了一下。
一人举着一支冰淇淋，是林昭从校外偷偷带进来的。
“还是上学好啊。”苏漠感慨。
“…你不是正上着呢吗？”
“四五年级，不严格是学生了。”
“是你们俩导师要发功了吧？”
“…”
苏漠给了林昭一肘击，林昭灵活闪躲。
“但我们和你还是不一样，我们多半不会去执行太过前线的任务。”程无咎冷不丁开口。
“不一样…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林昭自己也没想明白，被推着走太久了。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好事。”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你说话不好听。”
程无咎一口咬掉半个冰淇淋，就当是堵住自己的嘴。
穆千帆则罕见地一言不发。
上个假期，埃莉诺老师没让他去索恩，所以他也就没见到林昭。
不过看林昭回他消息的时间和频率，就知道在索恩的日子不好过。
他一直有一种，帮不上忙的无力感。
但其实，也许没人需要他的帮助。
他难得有心事，所以格外明显。
林昭戳了戳他：“老师说，这次离开的时候，让你请假一周，跟她一起走。”
“…嗯…嗯？”穆千帆突然回过神来，“没和我说啊？？”
“哦…那现在说过了。”
“但是…”承宇挠了挠头，“我刚刚从教室那边赶过来，看到埃莉诺老师和校长匆匆忙忙离开了啊？”
“嗯？”
两声疑惑齐齐发出。
“一起走了好几个人，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外出开会，但我觉得…好像是出什么事了。”
几人陷入默契的沉默。
林昭滞后地收到来自老师的消息，简洁明了——临时有事，帮我代一节格斗课，一年级新生，急。
“帮我。”林昭瞬间扣住了穆千帆，一是求助，二也是怕他跑了。
“…我又不会教课！”穆千帆下意识往后撤一步。
“我也不会，但是那是格斗课，你来刚刚好！”
“对！这种事，当然得是单兵代劳最好！”程无咎在一旁帮腔，如果穆千帆不答应，下一个麻烦的估计就是他了。
穆千帆架不住起哄，硬着头皮和林昭去了。
一堂课，几十号人。平常，他们两人是站在人群中仰望老师的。
林昭和穆千帆背着手，手指绷得极紧。
两人没有教学经验，但有样学样，回忆着埃莉诺老师的一言一行。
穆千帆向前迈了一步，站得笔直：“十公里跑圈，四十分钟内完成！”
下面小小地哀嚎一片，但还是照做了。
两个代课老师低估了他们在学校的名气。有能力的人在军校尤其会受人尊敬。
林昭就在穆千帆身后努力偷懒。
看他和学生们对打看得都有些审美疲劳，她忽然又收到一条消息。
穆千帆余光看到林昭突然站了起来，且神色不对，他便也不和手底下的学生纠缠了，一拳打飞了对方，中场休息。
“怎么了？”他小跑两步过来。
“沈家那两个在KN39星遇到敌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