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川有心温柔引导时,很容易就能让人卸下心防,更别提林婵这种本来就对他有好感的单纯女郎。不过片刻,她就将自己的事情快与萧晏川抖干净了。
其中自然也包括先前林婵与叶礼相看的事情。
萧晏川面上不动声色,却借着给她拢过碎发的时候,用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耳垂:“哦?那不知五娘觉得,他怎么样?”
林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生怕他想多,连忙解释道:“其实我与叶郎君也就见过那一面而已,更多的了解也没有。”
萧晏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林婵小心翼翼撩眸看他神色半晌,也没瞧出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她不禁忐忑:“殿下,我……”
萧晏川垂眸望来,轻笑一下:“怕什么,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在自己跟前,所有心思几乎都无所遁形。他看得出来她没有撒谎,心中那点微妙的不快,自然也消除了。
他又作出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来:“别多想,从前的事情,我不会计较。”
林婵连忙点点头。
萧晏川瞧着跟前喜怒皆形于色的少女,眸中也多了点真心的笑意。
几番试探,可以确定,她的确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女郎。
若真能演得这般好骗过他,那也是种难得的本事了,更得留在身边才放心。
确定了林婵当真没有什么心眼后,萧晏川放松之余,心里还有点复杂。
竟还有这般单纯的贵女……真是难得。
稍聊久些,他甚至有点莫名负罪感——总觉得像是在诱骗一个傻妹妹。
但真说傻又不至于,她再单纯也是在深宅中长大的贵女,许多道理,她并非不明白。
怀着这种复杂心情,萧晏川接下来面对林婵时越发温柔体贴,直将林婵说得晕头转向:……太子殿下真的很好啊!
以至于坐上回府的马车时,她脚步都有些飘飘然,活像是踩在云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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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时间飞逝,在这段时间里,出了些不大不小的事情。
太子揪出了京中进来偷贩的药物“成仙散”的源头——吴家,今上震怒下,将其严加处置。与此同时,一位寒门出身的年轻人虞清远靠着这案子崭露头角,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
而在太子婚期将近前,这虞清远又查出了卢氏官商勾结的罪证,让朝中上下都动荡了一番。
虞清远的受重用,和同样寒门出身的武将叶礼,不由让世家们警惕:陛下这是要扶持寒门不成?
那太子……太子好像和这两人关系都不错啊。
但太子又要和林家结亲,这态度,实在有些暧昧。
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林婵自是不关心。
成亲日将近,宫中少不得派人出来教林婵礼仪,和一些新婚之夜需要的特殊知识。
那嬷嬷在教授时严厉万分,但大概也是知道这未来太子妃很得心,在余下时候便相当和颜悦色,偶尔还会与林婵悄悄透露一点关于萧晏川的喜好之类的事情。
林婵也学得尽心,唯有教到新婚夜时……她忍不住脸红,害羞地问道:“嬷嬷,一定要……这样吗?”
嬷嬷失笑:“瞧您这话说的,这不是当然吗。就算那晚用不上,难道之后都不用了?这怎么可能呢,您与太子殿下,马上就是夫妻了。”
林婵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咬着下唇纠结半晌,像是豁出去似的:“……好吧,我学!”
…
如此各自忙碌着,时光飞逝。
送嫁前夜,林婵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去找了自己的娘亲薛姨娘。
母女二人难得又同睡一张床上,薛姨娘敏锐察觉到女儿的紧张,便如小时候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有什么话,都和娘说说吧。”
林婵蜷缩在母亲熟悉的怀抱间,声音几分低落:“娘亲,明天我走之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宫规森严,可不像她的长姐那样,可以随意回府来探望。
薛姨娘闻言也僵了一下,又恢复了轻拍的节奏:“怎会呢……婵儿当然还能见到娘亲的。”
林婵默然,许是先前还觉得日子尚远,没什么分离的感觉,直到现在,她恍惚间,发觉分别竟是这么近。
让她惶恐不已。
薛姨娘温声安抚:“婵儿不是说,太子殿下很好吗?既然这样,也不必太过担心,不是吗?”
林婵茫然:“但我也不知道……他会一直这么好吗?”
“婵儿,明日起,你的身份就不一样了。”薛姨娘温柔抚过林婵的头发,“你不单是他的妻子,更是太子妃,是未来国母。比起他……你的身份,会更加重要。”
“我现在与你说的话,你要仔细记下。”
“殿下身份特殊,婵儿可以喜欢他,却不能陷太深。你记得……将来在他身边,定会出现更多女子,婵儿若要为此伤神,只会让自己痛苦。”
林婵轻声:“但是娘亲……你和柳姨娘还有母亲…不是还好吗?”
薛姨娘无奈叹了口气:“正是这个。京中,并非每户人家的后宅都如此安宁,更何况,后宫只会比后宅复杂万倍。”
“且最初,我们与夫人也并非没有矛盾。只是时日长了之后……郎主常因征战不在府中,我们闲来也无趣,渐渐觉得,似乎没有什么争斗的必要。倒不如好好相处,还能互相照拂。”
“我很感谢夫人后来可以照顾我和你,但我也知道,夫人这般仁善的背后,何尝没有深夜挣扎的泪……婵儿,我不希望你也体会这种痛苦,倒不如从最开始,就清醒些的好。”
林婵听得一知半解,但心中也有一点明了。她将自己又往母亲温暖怀中蹭了蹭,闷闷“嗯”了一声。
“娘……你放心,我都记下了。”
她自然知道,萧晏川就算现在不娶别的女子,日后登基,难道就不会选秀了吗。
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母亲说得对,她的确不能对此……太过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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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太子大婚,侯府嫁女,自是红妆数里,京城盛景,不必多提。
东宫内外妆红,入夜时,喜房内数支红烛高烧,烛泪堆积在烛台间,渐渐蜿蜒滴落。
林婵安静坐在喜床上,看起来端庄守礼,但细细观察下,却可见她被团扇遮掩的腮帮正在小幅度地一鼓一鼓。
她偷偷嚼着侍女塞来的点心,觉得疲累无比。
太子妃的喜服装束实在繁复沉重,她顶了几乎一整日,只觉得浑身酸痛,脖子也快被压得失去了感觉了。
就在她快捏不住扇子的时候,外头传来侍从们见礼的声音。
林婵一惊,连忙将团扇握紧,举高几寸,将面容挡住。
有脚步声逐渐靠近,林婵垂下的视线余光中,出现大红喜服的衣摆。
清润的声音响起时,一只修洁玉手轻轻推开她掩面的团扇,将她的脸在烛光下抬起。
“累了吧?”
萧晏川说着,一边用指腹捻去她唇角沾着的一点糕点碎屑,权当做没有发现。
他眸中闪过几分惊艳,为林婵的盛装模样。
精心描画的妆容和繁丽衣饰,将她的艳衬托到了近乎极致,然又不落俗,只像神妃仙子,摄人心魄。
林婵也望着他,烛火与红色喜服之下,显得眼前人本就蛊惑性十足的凤眸更加含情脉脉,像是蕴着无限深情缱绻,令人不住沦陷其中。
她根本难以听清他说了什么,只在他问话之后,下意识“嗯”了一声。
萧晏川轻笑,却是先动手取下了她沉重的发冠。
“这样会好些……饮合卺酒吧,稍后,我们……就寝。”
有意无意地,他似是刻意将“就寝”二字念得沙哑而意味深长。早被教习过这方面的林婵自是听懂了,本就红的脸更红几分,睫羽闪烁着垂头,又轻轻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