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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 26 章 “阿音,让我咬一口。”……

    水酒抵在叶韶的唇边, 新郎官的手很稳,冷白的指节露出一些,指侧有练剑的薄茧。


    叶韶没有仔细观察过谢映的手, 但想着练剑的人应该都大差不差,曲泠的手指上也有剑茧, 摩挲过她嘴唇时酥酥麻麻的。


    既然是男主,叶韶顿时心下大定。


    男主嘛, 做事肯定万无一失。哪怕失了,还有他老婆给他兜底。


    叶韶衔住酒杯边沿,一口气就把酒给闷了。


    水酒辛辣,叶韶没怎么喝过酒,当下剧烈呛咳起来, 看起来仿佛她真的是喝下蝶酒的那个人。


    新郎官也叼住她握在手里的杯子, 仰脖喝掉。


    “好!”观礼的亲属们纷纷喝彩, 只是隔着远远的距离与水雾,听起来有些瘆人。


    礼官完成了最后的仪式,含笑上岸,留下木船顺着江水往尽头随波而去。


    月神娶妻乃是大事。为了避免哪位的神识不小心冒犯了月神,所有修为高于筑基的人都不允亲身观礼,只能在叶府里遥遥地用神识送嫁, 送也只能送到明月江的尽头。


    送嫁的队伍都是修为较低的年轻修士, 尤其是会引着新娘走到月神面前的新郎官, 更是要求一丝修为都不能有。


    凡人之身,自然不会用神识窥见月神真颜。


    叶韶蒙着盖头在那里东想西想,也不知道谢映用了什么方法封住自己灵力,到时候打起来没有灵力应该怎么打。


    如果是她,她绝对没有这么好心冒险去救人。


    “你真是个好人。”叶韶扯扯手里的红绸带, 轻声朝着新郎说道。


    新郎不理她。


    高冷直男,这百分百是谢映了。叶韶这下能够确定了,心一下子放松下来,不由懒洋洋地往桌子上一趴。


    “哥哥哥哥,”她捏着嗓子道,“你和我结婚,姐姐不会生气吧?”


    新郎官:......


    拳头硬了。


    木船随波摇曳,叶韶折腾别人折腾了一天,此刻也有些累了,就这么趴在桌上睡着了。


    新郎官看着倒影里的月亮,总觉得那个月亮有些气急败坏。


    活该。新郎官幸灾乐祸笑,谁叫你非得娶她。


    只是他一乐,胃部就隐隐有些绞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融入他的骨血。


    他赶快闭目调息,避免那个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蛊发作。


    -


    今夜似乎格外漫长。


    木船顺着明月江而下,周遭景物从普通的民宅园景渐渐变化成陌生的野林,遮天蔽月的榕树与垂柳枝叶交错,笼罩成一块不透风的黑幕。


    明明看不见天空了,江面上却一直映着一轮苍白冷月。随在船舷边上,像挥之不去的阴魂。


    送嫁队伍虽然依着叶家的嘱咐保持着静默,但也不知不觉瑟缩着挤在一起。


    他们都是刚踏上仙途的年轻人,以散修居多,没有长辈师门照拂,没见过多少世面。


    队伍里,有个穿着侍者衣服的青年见状微微皱眉,把小个子侍女往自己身子那里拢了一下。


    小个子侍女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指了指睡得正香的叶韶,笑得有几分无奈。


    一整艘船,只有她心最大。


    青年也跟着摇头。


    船头传来轻微磕碰的震动,原来是已经触到了浅水的底。


    新郎官拍醒叶韶,引着叶韶下船。


    身后送嫁队伍静默地跟着。


    眼前是一座洞窟,洞口一片漆黑,看上去格外幽深...且不详。


    幸好,这里只有新郎新娘二人走进去就可以了。


    送嫁队伍松口气,将自己手中捧着的祭品,按照叶家早就吩咐好的位置,一一摆好。


    侍者青年也蹲下去放东西,起身时不自觉地皱眉。


    ...这个摆东西的方式和格局,他似曾相识,一时却想不起来。


    刚要和侍女说两句,只见新郎新娘已经提步往洞穴里走了,他被吸引了注意力,于是将此事抛在脑后。


    叶韶走得极快,她被吵醒心情就不好,又想着身边是男主,遇事肯定逢凶化吉,干脆无比勇猛地走在最前面,全靠那根绸带拉着,才没跑起来。


    新郎有些无奈,快步追上去,趁着无人直接握住叶韶的手。


    叶韶颇为不适地转了转手,想要挣脱,却被比她大一圈的手掌牢牢包住,还警告性地捏了捏。


    叶韶震惊。谢映这个直男怎么人前人后两个德行,女主一时没看住就来牵女二的小手了。


    等她出去,一定要和宿棠月告状说他不守男德。


    在外面的青年突然产生了一种打喷嚏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高冷直男是不会打喷嚏的。


    两人很快走到了尽头,甬道的末端别有洞天,原又是一片幽深湖水,空中圆月与湖中月相交辉映。


    新郎松开叶韶的手,叶韶马上很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两把。


    新郎:...


    他忍。


    远远地传来水声,像是湖底的动静。


    伴随着异响,湖底月越来越大,逐渐以一种能够称作可怖的速度急速扩大,最后哗啦一声——


    一轮圆月破水而出,悬停在他们面前。


    阴冷的清风吹过,拂起叶韶的盖头边缘,露出她尖尖的下巴。


    月神即将要掀开自己新嫁娘的盖头。


    绣着鸳鸯的盖头翩翩欲飞,马上就要被吹起之时,只见一只冷白的手伸过来,一把把盖头按住。


    月神:?


    砸场子的?


    手比脑子快的新郎自己也愣了一下,连忙把叶韶掰过来,亲手给她掀盖头。


    分明是做戏,但是眼前的黑暗一点点被掀起,叶韶心不由跳得有些快。


    思绪纷飞间,她想到了原身第二次出嫁。被揭开盖头的时候,她应该也是欢欣雀跃的吧。


    眼前光线猛然涌入,叶韶眯了眯眼睛。


    再次睁眼时,入目的是眉目清冷英俊的少年,手里还攥着盖头不松手,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着她。


    叶韶:?


    怎么是你?


    我这么大一个男主呢?


    曲泠难得看见叶韶盛装打扮,她原本就是偏英气的长相,如今描眉画眼之后,变成一种肆意盛放的美艳决绝。


    一颗少年心刚要加速,就见叶韶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两步。


    曲泠:?


    你退两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叶韶还瞪着他,曲泠心里也有气,两个人一时僵持住了,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月神:?


    您二位完全不理我的是吗?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终于,清脆的咔嚓声打破了沉默。


    圆月像蛋壳一样破裂开来,走出了一位身披月华色长袍的清朗青年,肩侧浮动着一团柔光。


    他眉眼温和,嘴角轻柔翘起,就像温柔月色。


    “哇,帅哦。”叶韶吹了声口哨。


    曲泠:...


    青年含笑,朝叶韶伸出手。


    叶韶犹豫了片刻,走上前与他友好地握了握手,“你好你好。”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青年愣住,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叶韶把手缩回来,又在衣服上擦了擦。


    青年:...


    他当时选的是这个人吗??


    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与自我怀疑。


    但月神毕竟是月神,很快就恢复了自己面具一般的笑容,“过来吧,吾妻。”


    他抬起自己完美如雕塑品的手,深深划开一道,露出里面干枯的肌理。


    叶韶:?!


    月神面不改色地揪下一块,递给叶韶,“这是吾之馈赠。”


    叶韶:我不干了。


    说什么她都不干了。


    没人告诉她过来还要吃这种东西,没!有!人!


    月神微微眯起眼睛,“嗯?”


    按理说,服用了蝶蛊的人会对血肉有种渴望,不然饱受烈火灼身之苦。


    叶韶咬紧牙关坚决不干。


    “好姑娘,”月神笑了,只是那笑容多了几分阴冷,“你可不乖啊。”


    叶韶装没听见。


    “不过没关系。”月神一挥手,指节处又停着一只蝴蝶,“我这里还有。”


    叶韶本能往后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借着微弱的光芒一看,才注意到周身不知何时已经缠绕上了蛛网般的细线。


    叶家的封印术!


    “只是委屈你了。”月神对着肩头的柔光说道,“看起来是个倔强的孩子。”


    柔光摇晃了一下。


    月神掐住叶韶的脖子。


    强烈的窒息感涌上来,叶韶被迫张开了嘴,眼看那蝶翼即将触碰到她的唇瓣——


    清光暴起!


    红衣少年手执长剑,剑光冷,眸光更冷。


    银光落刃如飒沓流星,一剑劈在月神与叶韶中间。


    阵法细线随即一一断开。


    恢复呼吸的一刹那,叶韶闻见一股浓郁混着奇异香气的血腥味。


    曲泠一把将叶韶拉到自己身后。


    叶韶瞳孔一缩。


    曲泠喜袍间露出的半截小臂上,线条剌出的血痕狰狞刺目,有几条甚至深可见骨。


    他竟是强行挣脱开的!


    曲泠反手握着剑,周身血气翻涌,浸润了厚重的喜袍,而这疼痛偏偏让他更加兴奋,一双妖瞳亮得慑人。


    “就你啊。”曲泠说,“兔子。”


    兔子,什么兔子?叶韶呆了。


    “嗯?”月神又笑了,歪着头的动作颇有几分温顺无辜,“原来不是凡人。”


    曲泠冷嗤一声。


    “你要带走我的新娘吗?”被濯月剑指着,月神依旧闲闲地笑道,“那可不行。”


    话音刚落,他身形一闪,手中出现药杵状的法器,与濯月剑狠狠相撞在一起。


    金石相撞的声响在狭小的洞穴里猛然炸开,叶韶捂住耳朵,依然觉得耳朵里有尖锐的耳鸣。


    “哎?”月神后退一步,神色极其无辜良善,“你用的是妖力啊。”


    曲泠笑,“你才知道啊。”


    “哎呀,我可不擅长战斗。”月神叹息道,“让你们看见这个姿态真是失礼。”


    说罢,在曲泠戒备的眼神中,月神一个猛转身,月华色的披风飞舞起来——


    叶韶呼吸一顿。


    月亮,本就是阴晴两面。


    而月神居然也是如此!


    青年的背面,是一片狰狞的漆黑,两只瞳仁细小的眼睛死死盯在他们身上。


    “等谢映他们过来。”曲泠侧头吩咐叶韶,随即手一抬,与月神战在了一起。


    那漆黑的阴面桀桀笑道,“还敢分心,小子!”


    浓黑魔气张牙舞爪,尖端锐利如剑,让月神的躯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弯折,挡住曲泠的攻击。


    曲泠冷笑一声,“你才是,小心了!”


    他单手执剑,另一只手剑诀连发,竟一时和月神战得不分上下。


    谢映、谢映...叶韶在这里帮不上忙,有点麻爪。


    “别等了。”轻柔飘忽的女声在她耳侧响起,“他们在门口,已经被封印住了。”


    叶韶猛然回头,看见那道魂光出现在她肩膀上。


    她下意识一巴掌拍过去,然而手掌却穿过魂光落空。


    魂光叹息,“本来是想用蝶蛊,你能少受一些苦的,但...”


    她莞尔,“夫君都这么拼命,我又如何能站在边上不管呢。”


    话音刚落,那一点魂光直直照着叶韶眉心撞来!


    无数不属于叶韶的记忆与情感汹涌而入,熟练地要占据叶韶的识海。


    叶韶痛呼一声,抱住自己的脑袋跪坐在地上,冷汗一瞬间浸透了衣裳。


    “我们可以变成一个人。”女声柔和诱哄道,“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比叶韶年长了千百岁的神魂强大而难以抵抗,以缓慢坚定的力道不断侵入着叶韶的识海,共享着叶韶的记忆。


    “...原来是这样。”片刻后,魂光微微一怔,然后微笑道,“那正好,让我一直陪着你。”


    话音刚落,叶韶猛然睁眼,一双漆黑的杏眼几乎要瞪出血来。


    她一字一顿,齿缝间氤氲着血气,“不需要!”


    “洗星,滚过来!”叶韶喝道。


    一片死寂的洞窟口,某个祭品盒猛然从内部被劈开,洗星如一道燃着火的冷星一般穿过漫长洞窟,带着冰冷怒意斩向叶韶脖颈!


    魂光尖叫一声,连忙离开叶韶的身体。


    洗星剑风未消,把叶韶脸侧的长发削掉一段,发髻散落下来。少女眸子漆黑如墨毫无惧色,抬手握住自己的长剑。


    “你疯了吗!”魂光错愕道,“你竟然连自己都砍!”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叶韶冷笑,一把将凌乱的发撩到肩后,“来,陪我打!”


    “是兄弟就来砍我!”


    魂光仓皇逃窜,她没有实体,能力全来源于上了年岁的神魂对少女神魂的压制。


    可惜,她碰上了叶韶。


    神魂冷硬到让人难以置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叶韶。


    “白药,救我!”她尖叫着往白药那里跑,被他一把接住。


    白药一侧身,四只眼睛齐齐盯着叶韶,画面极度诡异可怖,“哈。”


    “阿音!”曲泠一个折身,挡在叶韶身前,“你冷静些!”


    “我可他妈冷静了。”叶韶说,“你打男的,我打女的,我们男女混合组自由搏击。”


    曲泠攥住叶韶的手腕,他的手掌很烫,把叶韶灼得一哆嗦,“等谢映他们。”


    月神此刻情况诡异,周身全是魔息,还有一个不知道底细的神魂相助,他们胜算不大。


    闻言,白药大声笑了起来,清朗的青年笑音与魔影诡异的气声重叠,“你说门口那些人?”


    他一挥手,空中凭空出现一轮幻影,便是门口的画面。


    银色的封印线条如蜘蛛丝,以红色喜盒为节点,困住了每个送嫁者。


    “都是我和阿娇以后的晚餐。”白药阴笑道。


    叶韶眯起眼睛,猛然扯了曲泠的袖子。


    洞穴与湖面寂静一瞬,随后,妖气暴起!


    雪白狐耳上银色叶子一闪,曲泠已经提剑逼近白药脖颈,妖瞳璀璨如炽阳,“那我抓紧了!”


    抓紧?抓紧什么?


    白药还没想明白,腹部就挨了重重一击,整个人被撞到湖岸边,脊背重重磕在坚硬卵石之上。


    濯月闪耀着夺命炽烈的寒光,斩向他的脖颈。


    白药拼了命抬手遮挡,肩膀处传来让人牙酸的撕裂声,魔气在血肉中翻涌,缝补他碎裂的肌理。


    他越用力挣扎,就不得不动用魔气的力量,而魔气就对他的躯体侵蚀愈快。


    “夫君!”魂光急道,想去触碰那漆黑的魔气,又被魔气灼伤。


    曲泠浑身是血,一张俊脸上挂了不少彩,猩红血迹缀在侧颊,亮金色的妖瞳居高临下望着他,“真感人啊。”


    白药艰难仰头去看曲泠,少年身后九尾如花般绽放,带着肆意流淌的威压。他突然明白曲泠那句“抓紧”是什么意思了。


    门口人被困住正合了他意,在这段时间,他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自己的妖力。


    不知为何,他要隐藏自己妖族身份。突然间,白药悚然意识到。


    这个少年一定没想着给他留活口,不然不会轻易在他身边暴露出来自己的身份。


    “阿娇!”白药大喊一声,不顾一切燃烧着自己的妖力,化作一道风,裹住魂光就往明月尽头跑。


    曲泠突然轻笑一声。


    他没有追。


    而是站定,双手缓慢地结了一个手势。


    “白药。”他平稳念道。


    这两个字出口瞬间,空气中张力一变,似乎有数不清的妖力绳索指向了那阵透明的风。


    以真名定位的妖族秘术。


    曲泠闷咳一声,脸色苍白了许多,然而这病态却让他眼睛更亮。


    “阿音,你来斩!”他朝表情骤然变得有些难看的叶韶喊道,跃上濯月剑就追上去,与白药缠斗在一起。


    叶韶脑子有点乱,她握住洗星剑,仰头望向缠斗着的两只妖。


    白药已经化作半妖形态,兔耳青筋暴起,明明年岁比曲泠大了不知多少,但由于不擅于战斗,竟然连逃走都做不到。


    一边是魔气的蚕食,一边是咄咄逼人的少年,还要尽力护住魂光。


    看上去格外狼狈。


    叶韶闭上眼睛。


    洗星熠熠生辉,让她的神识如流水般覆盖出去。她看见了一只被狐狸咬住颈脖的兔子,但是最触目惊心的不是颈上的伤口,而是它周身缠绕着的魔气。


    她明白了。


    洗星在魔息最浓郁之处拉出一条白线,像是指引着叶韶。


    我要把魔气和白药分开。叶韶说。


    洗星嗡鸣出声。


    不许顶嘴。叶韶说,反正失败了顶多也就是白药死掉。


    洗星停顿一瞬,然后跃跃欲试地振动起来。


    叶韶笑,“去!”


    洗星剑光如银河匹练,直直斩向白药。


    魔气猛然炸开,像失了根基的无头苍蝇一样在洞窟里四处盘旋。


    濯月紧跟其上,一串串冰花咬住魔气,将它们吞吃安静。


    白药重重坠下。


    他的身子少了一大半,特别是身后,血肉模糊地浸在水里。那些被魔气侵蚀的肌理已经回不来了,但是意识却变得清明。


    “阿娇...”他喃喃道。


    那魂光赶快贴过来,靠在他的脸颊,“夫君...”


    “别当着老娘的面打情骂俏。”叶韶一身喜服,却面色不善地以剑身拍了拍白药,“叶娇?”


    魂光下意识应了一声。


    叶长生的女儿,叶娇。


    叶长生当年跌落山崖,意识模糊之际,他唯一挂念着的是自己女儿。


    那时候的白药还是一只刚刚化形的兔妖,正靠着自己本能在拜月,听见了叶长生喃喃出来的愿望。


    兔妖性情纯善,又修的药道,于是出手救了叶长生。


    叶娇自小多病,无法修行。叶长生索性请求兔妖,想将叶娇许配给兔妖,让兔妖为她求长生。作为报答,叶家会将它奉为神明,年年献上便于它修炼的宝物。


    白药答应了。


    叶长生回去后,就宣布自己遇见了“月神”,要将女儿配给他。


    从最开始,所谓月神,就是个捏造出来的谎言。


    “其实哪怕不许我神明的身份,”白药望着魂光,眼神缱绻温柔,“我也会救阿娇。”


    “夫君...”叶娇感动道。


    “别和我来这套。”叶韶冷漠地又拍了白药一下,“你们搞个人妖恋,还要把叶家这么多女孩子牵扯进去。”


    白药摇头,没看叶韶,目光却落到了曲泠身上,“您有所不知。”


    兔妖答应的是“求长生”。


    但叶娇身子又着实孱弱,没过几年就已经出现了灯尽油枯之相。


    白药告诉叶长生,自己能力只止步于此了。


    再上去,就不是正道能用的领域了。


    叶长生听见后,不知道在哪里得了指点。他背着白药,在那一年的供品里准备了——


    “新鲜的尸体。”白药苦笑,“以秘术祭炼,死得极其痛苦,但是吸收里面力量后却能让修为突飞猛进。”


    当时的白药浑然不知,无比信任地收用了所有的供品。


    于是,他一夜入魔。


    “修炼之路,一旦行差踏错。”白药说,“就很难回头了。”


    白药已然染上魔气,面对老丈人与爱妻,妖族偏执的一根筋本性又占了上风。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那么起码要实现承诺。


    于是就有了六十年新娘一说,其实都是为了叶娇准备的新身体。


    夺舍之事天理难容,叶娇并不会夺舍,而是将自己借住在女子体内,然后一点点将原主吞吃同化,最后合二为一,如同寄生。


    只是这样终究不是活物,皮囊终究会撑不住崩毁,露出已经死去多时之相。


    而如今所有叶家人眼上的封印,也是白药与叶娇为了避免他们发现真相而下的。


    ——以神明赐福的名义。


    时光荏苒,叶长生也早就死在晋阶雷劫之中,只有月神夫妻,踩着无数少女尸骸相爱着。


    叶韶无言。


    魔气激发心里最极端的一面,而妖族的偏执又将它提升到了一个可怖的高度。


    “狐狸。我们都一样的。”白药对着曲泠说,“走入红尘的妖族,都一样的。”


    红尘之间的爱、恨、欲,对于心思单纯又偏激的妖族而言,是裹着蜜糖又淬了毒的利刃。


    曲泠没说话。


    叶韶握住了曲泠的手,眉目冷淡,“你说完了?”


    白药点头,又笑。


    在生命最后一点的时间里,他的面容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纯善温和,“我知道我无法被原谅。”


    “阿娇。”


    他将魂光拢在掌心,眼神温柔又悲伤,“我们要付出我们的代价了。”


    随后他用力合掌,捏碎了魂光。


    破碎的神魂碎片飞舞出来,那是一个个被吞吃后还残留些许的不同灵魂,茫然地张望着。


    白药仰躺在水中,望着如萤火虫星星点点般的光点。


    “也许...阿娇早就死了。”


    在她融合第一个无辜少女时,就已经不是原先的阿娇了。


    “狐狸,保重。”他朝曲泠笑,“如果可以的话,回到你的家乡吧,不要再踏入世间。”


    话音刚落,他身躯散开,神魂破碎成千万片,补足了那些少女的神魂。


    神魂完整,可入轮回,可为鬼修。


    神魂破碎,再无来世。


    叶韶呆呆地看着一个个少女懵懂醒来,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身躯。


    大脑过载.jpg


    突然,她被人用力拉了一把,跌进了洞窟的一个小角落。


    脚步踉跄间,她被搂入灼热的怀抱,深红的喜服互相交叠着。


    曲泠在她头顶喘息,呼吸粗重滚烫,有些神经质战栗着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她的后颈。


    “阿音,让我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