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看不到对方的脸，但苏千雾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对方在看着她。
两个人隔空对望，男人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就像一座凝固住的雕像。
“你在看什么呢？”顾修杰问苏千雾。
“我要回去……”苏千雾喃喃道。
“……啊？”顾修杰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要回去。”苏千雾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顾修杰提高了音量，“现在天已经黑了，你现在回去不是找死吗？”
苏千雾当然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现在看着对岸的男人，心脏那种强烈的律动让她根本无法忽视。
“你究竟在看什么呢……”顾修杰在旁边跟着一起张望。
“你看见那边有个男人了吗？就是你说的骑士。”苏千雾指着河对岸。
然而等两个人在一起看过去的时候，河的对岸空空如也。
骑士不见了。
“那边有什么东西，我怎么没看见？”顾修杰以为苏千雾疯了。
苏千雾愣了愣，随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
“……可能是刚刚我看错了。不回去了，继续向东前进吧。”
一场闹剧到此告一段落，几个人赶在天黑之前到了一间破旧的民房。
据老四所说，这间房子就是他们平时休息的地方。
“我们这么多大男人，平常都挤在一间小屋子里睡觉。一个是因为实在没有那么多物资周转，另一个原因是……”
老四的眼神闪烁。
“我们其实也害怕。”
苏千雾点点头。
屋子里面没有灯，一片黑暗。苏千雾摸索着找到一张床，床垫下面明显有几个金币，垫子太薄了，一摸就能摸到。
忽然，整个房间瞬间都被照亮了。
苏千雾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回头看过去，刚刚的光亮来自窗外。
“外面打雷了？”女人皱眉。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纷纷摇头。
但是很快，那一束光亮又来了。
苏千雾一直紧紧的盯着窗户外面，这下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手电筒，光线很强。几个身材高大的骑士正在废墟中搜寻着什么。
苏千雾心中一滞。
她亲眼看到一名骑士抬起手臂，射出一道蓝色的激光。紧接着远处传来厉鬼的哀嚎和黑蓝色的火焰。
他们没有感情，他们会铲除一切。
“是骑士，骑士来执行任务了。”老五念念叨叨的说，还
特意压低了声音。
“以往你们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怎么处理的？”苏千雾问他们。
“找个地方躲起来，分散躲起来。”顾修杰抢先一步回答到，“没有人知道骑士的目的是什么，谁都不能确保自己不会被杀掉。”
顾修杰说的没错，但现在外面这样子哪里能躲。
房间内的所有人一哄而散，躲在房间里只能等死，还不如出去找找生路。
苏千雾也跟着众人出门，附近有许多建筑垃圾堆和枯草。苏千雾找了个背光处躲起来，转头一看，顾修杰就在旁边。
不愧是两个老狗。
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打算一直躲在这里，但是找了一个比较灵活的位置，一旦被发现可以立马逃跑。
手电筒的光忽明忽暗，苏千雾忽然觉得周围很冷，被冻的发抖。她转头张望四周，果然在旁边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女人。
女人四肢着地，四肢被翻折过来，头和脖子是反的，肚皮朝上被人剖开，鲜血和内脏撒了一地。
那双空洞的红色眼睛死死盯着顾修杰与苏千雾。
苏千雾举起手里的枪对准这个女人，即使知道开枪的声音会引起骑士的注意力。
荒芜一片，漆黑的夜色，废墟
之上三四个装备齐全带着黑色头盔的骑士。缓慢而细致的搜查着这片土地。
其中一位骑士找到苏千雾他们刚刚所在的那间屋子，抬手用蓝色的光扫了一下。周围的家具上都开始浮现淡淡的代码。
金色的，就像一瞬间的星空。
“检测到玩家数据残留。”骑士发出毫无感情的电子机械音，“正在处理。”
所有人躲的地方都离这房子不远，苏千雾一边要关注身后的骑士一边要关注正在步步逼近的女鬼，身心俱疲。
那束很强的手电筒光束四处晃着，有好几次就照在苏千雾和顾修杰的头顶上。苏千雾屏住呼吸，在心里默默倒数。
她在算距离。
多远的距离能够给她反应时间，能够在被发现的第一时间不被秒杀。
忽然，有一束光稳稳的停在了他们头顶。
苏千雾瞬间睁开眼睛，正准备冲出去。忽然被旁边的顾修杰按住了手臂。
“发现目标。”
咔咔几声电子音，一道激光砰的一声打在苏千雾藏身之地旁边的石头上。
巨大坚硬的石头被打的粉碎。与此同时有人被射中了，那个人也像气球一样爆裂开来。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
来得及发出。
苏千雾离得很近，她看的很清楚，那个人是老九，一个女人。因为太过害怕所以一直在抽泣。
她强行压制住自己的呼吸声，和顾修杰一起躲在这个极其明显的角落。
“游戏玩家B5570，清剿完毕。”
骑士将手臂放下，不再关注这片区域。
只有苏千雾一个人心如乱麻。
刚才这名骑士念了游戏玩家的代号，也就是说那个女人并不是游戏里的npC，而是和她一样活生生的人。
一座城市究竟可以共存多少玩家？
顾修杰拉住苏千雾的手做了个口型，[我们走]。
苏千雾点点头，刚准备起身，忽然被一直虎视眈眈的女人抓住了脚踝。
两人在地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很快吸引了骑士的注意力。
他们向这个方向走过来，白花花的光晃的人眼花。
其中一名骑士率先走了过来，却只发现在墙后的地上躺着一具女尸。
他毫不犹豫的抬手解决了这个家伙。
“继续排查。”
“莫里比斯先生强调了游戏玩家A370，务必粉碎全部游戏档案。”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被抓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激光射了个对穿，伤口边缘变成了金色的数据，死相极为惨烈。
而此时，在稍微远一些地方的灌木丛里，顾修杰和苏千雾气喘吁吁的趴在里面。
苏千雾刚刚被女鬼抓住的小腿上面全是血，不是她的，是女鬼的。
“你是怎么敢的，手撕女鬼，可真牛。”
苏千雾勾起唇角笑了笑，“她那张嘴本来就裂开了，随手一撕就能把颅盖骨开了。”
顾修杰听的冷汗直冒，看苏千雾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我们继续往东走吧，那些其实是从东方过来的，我们和他们错开就不会有问题。”顾修杰提议道。
“不，等骑士走了我要回去找他们。”苏千雾坚定的拒绝。
“你疯了吗，那些人和你无亲无故你根本没有必要管他们的死活。”顾修杰语气不敢相信，“我以为你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毕竟是无情资本家。
“游戏和现实总归是不同的。”苏千雾嗤笑一声，“在现实中自私自利姑且可以认为是为了活下去做出的必要选择，但是如果在游戏里也遵循那一套法则，恐怕就有些太没有人性了吧。”
“你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游戏。”顾修杰很不能理解，“况且你
刚刚没听到吗？他们都在针对你。”
针对自己？
顾修杰是怎么知道骑
士在针对自己的，明明刚刚那些骑士只是念出了自己的游戏代号。
而正常的玩家肯定是不可能知道其他人的游戏代号的。
苏千雾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原状，她淡淡道，，“要么你一个人去方舟，要么等我去看他们回来。”
顾修杰眼神闪烁，随后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一路上同生共死这么久了，没有生死之交，也总算有点朋友之宜，我跟你回去。”
两个人就一直躲在这附近直到天亮，苏千雾小憩一会儿醒来后发现顾修杰手里抱着一个死人的头颅。
那是一个女人，长相非常不错。不过看皮肤的干裂程度应该死了很多天了。
顾修杰静静的抱着这个女人的头颅，仔细观摩，就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那种完全丧失人性的眼神令苏千雾不寒而栗。
她发出一声嘤咛，装作正准备睁开眼的样子以来提醒男人自己已经醒了。
果然，顾修杰动作很快的将自己恢复成常态，“你醒了，骑士应该已经离开了。要不要回去看看。”
苏千雾点点头，两个人开始往回走。骑士经过的地方一片狼藉，搜索之间没有见到任何活人。
苏千雾开始处理现场找到的尸体。
老一，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
七个男人都在这里。
苏千雾看到老六和老七的尸体并排躺在一起，一个覆盖在另一个之上，似乎是单纯的想用身体遮掩另一个人的存在。
但是失败了，骑士的激光是具有穿透性的。两个人就这么被同一束激光刺穿，死在了一起。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苏千雾记得他们两个平时里互动很多，大概是很好的朋友吧。
三个女人还有一个没有找到尸体，但是意义不大。苏千雾没有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将所有人的尸体聚在一起，一把火烧了。
熊熊烈火中她看到老三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眼皮颤了颤似乎是想睁开眼睛。
苏千雾抬手干脆利落的一枪补掉了他。
已经确定人死了，那么再睁开眼睛的就不是老三了。
苏千雾和顾修杰继续向东方向前进。
苏千雾在这之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们来到东边的另一座城市，空气中除了血腥还有一种特殊的潮湿气息。
苏千雾
能够感觉到他们接近大海了。
城市荒芜、衰败。阴天，云很重。周围所有能看到的东西好像都蒙了一层薄薄的雾。
阴冷，让人走路都直哆嗦。
苏千雾向前走了两步，背上一重。她头都不用回就知道估计又是哪个孤魂野鬼骑在了她的脖子上。
“滚下去。”苏千雾一边说一边值起身体。
“我想害你，你还活的到今天……”
女鬼话音未落，被苏千雾揪住一把摔了下来。
顾修杰有些震惊，“你怎么能抓到鬼的？”
苏千雾狠狠一脚将那女鬼的头颅踩碎，“现实生活中可能做不到，游戏世界里都是数据，谁又强过谁了。”
语气中的不屑看得顾修杰一愣一愣。
苏千雾抹了一把自己的脖子，上面全是血。其实就算不看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狼狈的样子。
衣服被鲜血染的红一块白一块，这里破烂那里擦伤。
她在路边找了一块相对高的破碎混凝土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金币递给顾修杰。
“这是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指不定什么时候要用到。我们一人一半，你先收着。”
顾修杰刚想伸手去接，被苏千雾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她看了一眼顾修杰，将那两枚金币放在顾修杰胸前的口袋里，顺手拍了拍。
“可一定要装好了。”
“那是必然。”
苏千雾伸
出手相前方一指，“看见前面这条路了吗，一条路走到黑。我就把枪里还有十发子弹，能不能顺利登上方舟？”
顾修杰给出了中肯的回答，“二八分。”
两分可能登得上，八分可能死无全尸。
可这时候精明的资本家却像是根本听不懂顾修杰的意思，哈哈笑了两声。
“好，八分成功。”
顾修杰：……
“我不是这个意思。”
“剩下两分，必定成功。”
顾修杰现在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恐怖游戏玩多了，疯掉了。
两个人在这里休息一小会儿的时间，就从身后来了两队人。
准确的说并不是人。
而是两队行尸走肉。
里面的每个人都是一具干尸，他们踮着脚尖走路，直直的向他们走过来。
这两队干尸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们之前在路上遇到的赶尸人。
老翁脸皮掉了一半，斗笠也不知道落到哪里，露出后脑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唯一剩下的那只眼睛正紧紧盯着苏千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