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试大会正式开始。
沈时江进来时,就看到玄蕴在床上打滚。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叶慌张想要按住她,她因为太痛了一下子就挣脱。
她的样子如疯如鬼。
沈时江帮忙按住玄蕴,叫小叶;“别在这儿愣着了,快去请许药师。”
因有姑爷在,小叶飞了步朝药馆跑去。
身边唯一的动静也消失,窗外的阳光落到身上,玄蕴都觉得剧痛。
沈时江端详着这浑身汗涔涔的女子,这是痛得太过了。
然后,他意识到,女子这深深蹙起的眉头,还可能因为他一时失神,不自觉将她抓得太紧了。
沈时江略微松开玄蕴,“你这是什么病?怎么今日就发作,先前没有药师给你瞧病吗?”
玄蕴没有力气说话。
男人的身影就在床边,声音却缥缈很远,玄蕴听不清,只觉四周安安静静,窗外的阳光落到身上,她都一片剧痛。
复生丹,几乎可以修复人体任何损伤之处,药效将以最暴烈却也最迅疾的方式发作,筋脉复生,骨骼重连。
代价就是痛。
痛不欲生的痛。
实际上因这药痛死的人也不少。
夜间落雨时分,玄蕴捏着指尖那枚黑溜溜的丹丸,许歇再度提醒:“这个要比复骨术要痛百倍。”
玄蕴当时不屑一顾,“这有什么?”她说完就吃了。
下场就是今日这般模样。
疼痛宛如刮削骨髓,相较这种痛意,断指也好,复骨也好,刹那竟不值一提。
她无时不刻都在锐痛,没有力气说话,她只想撞墙撞柱撞地。
无论怎样都好,这一刻,死了也没关系,只要不再经受这种疼痛。
某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失去魂魄,身体不受控制,只朝着床边柱角上撞去。
这么大的力道,她说不定会撞破脑袋,变成傻子。
思绪只是在一刹那,身体却毫不犹疑,这一刻宁愿用死亡来终结疼痛。
结果她迎头就撞进一道坚实的胸膛。
眼前昏天黑地,看不见人,听不清声,她很想逃离这环绕她的双臂,但这是铁一般的禁锢。
“滚开!”
玄蕴以为自己在大叫,实际发出的声音虚弱而低微。
她毕生所有的耐性都在压制这复生丸反噬的疼痛,她双手双脚只是胡乱扑腾,撕裂,扯碎她所能抓到的一切东西。
沈时江默然望着她,避开她的胡乱厮打。
这个女子,现在忽然发病,这也是她的计划吗?
小叶、陈宁、还有小胖几人的话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定,他那点想法愈发清明。
她或许不懂得罗家的那套剑法,所以她要去看与罗家剑法相近的灵霄九式。
她为了一定要学会那套剑法,所以她邀请了陈宁去教授小叶,又对小叶给了另一番截然相反的说辞。
她不是想看陈宁和小叶的对打,她或许只是借着这个由头,不被任何人发现她的目的。
她真正想看的,说不定是来自清微花宗的小叶所使出的,灵虚九式。
如果真如她的猜想。
这女子,若论心智,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这么厉害的,这么连环的设计……愈发像她了。
*
许歇来时,很震惊先看到沈时江面无表情任女人蹬踹,发冠倾斜,衣裳大开,那张光玉般的容貌,也挨了不少巴掌,多了很是几道指甲刮出来的,红通通的血痕。
沈时江抬眼看见药师,按着玄蕴,平静道:“先给她看。”
许歇放下药箱给玄蕴扎了几针,看着沈时江这张脸,继续惊叹:“你不能用张安神符先让她昏过去吗?”
这张惨兮兮的脸,抓奸的女人对待出轨的丈夫,也莫过于此了。
怀中女子挣扎略缓,沈时江还是抱着,回道:“情急之中没有安神符。”
许歇见他浑然不觉,摆了下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凭沈时江的本事,凌空画符又是什么难事吗?
他居然连随手画符的事都忘了,就这么扛下来了?!
药师倒也不再废话,拿出柳叶刀,抓着玄蕴胳膊,看准脉络,毫不犹豫切割下去。
黑色的血刹那漫涌出来。
*
许歇一来,给她扎针放血。
疼痛虽说当然不能止住,但那贯入骨髓的痛感,减轻了些许。
玄蕴状若癫狂,实际也一直听着药师和沈时江的对话。
安神符的事她也没放心上。
许歇汇报着情况:“她这样子,应当无法参加剑试大会了。”
沈时江沉默:“知道了。”
玄蕴心中一个咯噔,若不是这一刻还被沈时江牢牢抱着,她忽然生出无穷的怒气,想要拽着药师的衣领,痛骂一顿。
甚至,她也想骂自己一顿。
她无力动弹,沈时江可能以为她失去意识,直接问药师:“她去药馆找你做什么?你昨夜又来太渊馆找她做什么?”
玄蕴更加不敢有轻微动作。
药师说话不卑不亢:“少夫人让我给她弄一副可以修复面容的药,那药必须立刻服用才会生效。”
这是两人早就约好的说辞。
沈时江点了点头,“哦。”
玄蕴的脸这一刻正紧贴着他的胸腔,他语调平常,但她的脸却受到轻轻的撞碰,他那一颗心不知何故忽然加快跳动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玄蕴有些呆。
沈时江无喜无怒,一颗心也会这么剧烈跳动,也会有这般反复无常的时候么?
不过……他这时候心跳个什么?
小胖又从门外进来,隔着很远就说:“师尊,陈宁师叔他……”
可能是沈时江的狼狈惊住了徒弟,也可能是沈时江抬手阻止了他,小胖只说了半句话,沈时江反问:“他是不是回来了?”
玄蕴所察觉到的,男人的心,比先前还要激烈跳动起来。
真是的……陈宁这个名字,一下子挑起了他的心呢。
这雷鸣的,热烈的心跳,此时此刻,哪怕是遇见心上人的怀春少女,也未必比得上他。
魔尊更呆且迷。
沈时江与陈宁算是关系不错的友人,但沈时江听到陈宁的名字,胸腔里的这颗心居然会是这般反应?
……
这两个是什么路数?
小胖应道:“是。师叔正在门外。”
少年还是没忘了震惊感叹一句::“师尊,你的脸怎么了?”
沈时江没有回答,只是让小叶接过玄蕴,自己即刻站起来,三下两下扶正发冠,重整衣裳,又是平素那威严凛然的沈仙师。
沈时江应当是冲着许歇,道:“这边你来看着,有事找人去叫我,我先回墨阁。”
许歇声音疑惑道:“你这脸上的伤……”
只不过分秒之间,沈时江的声音就像是从门边传来,“不碍事。”
他走得非常迅速,非常急忙。
*
沈时江一走,小叶也被吩咐去接水,许歇还忙着给玄蕴胳膊放血。
玄蕴蓦然睁眼,反手攥住药师衣领,许歇见她凶神恶煞,不由震惊:“你、你、你做什么?”
玄蕴哑言,最后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你……你怎么不提醒我?”
她去找许歇,许歇就真对她言听计从给她拿什么复生丹?许歇但凡说一句,你装个病,我来保荐。
药师拿着刀茫然无措,“提醒你什么?”
玄蕴无奈无力,咬牙道:“你,要是你当时提醒我,我何必吃什么复生丹……”
玄蕴放开药师,痛到想要捶床。
现在这心情,大概叫无能狂怒吧!
都怪沈时江,都怪他一直步步紧逼,害她都乱了分寸。
最初的最初,她要是早点去找许歇就好了。
让许歇给她做个生病的证明,她就有各种借口搪塞推脱不去参加剑试。
许歇夺好被她扯开的衣领,见魔尊一副恨天恨地恨不当初的模样,只当她也怕了这复生丹的威力。
药师好歹再度提醒。
“这复生丹,只有三日之效。”
魔尊一震,与药师对视。
药师谆谆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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咐:“三日之后,你的灵脉又会全部断去。”他点头,意图用这点细微的动作替魔尊打气,“那时候,你又要遭这一遍罪。”
药师好心提醒,于魔尊而言,只是火上浇油。
玄蕴只差没趴在床上,再度将床捶得啪啪响。
她当然没忘这事。
这所有的所有的痛苦,都怪沈时江!
就是沈时江对她各种试探,害她步步为营,害她骑虎难下,害她遭受现在这惨无人道的折磨。
而且……她还得去参加剑试!
因为剑试当天借病不出,这不论听着,看着,说着,都像一个拙劣无比的谎言!
魔尊悔不当初。
都怪沈时江,乱她心神!
*
说是去了墨阁,然而沈时江片刻就回来。
许歇看完病回了药馆,小叶正领着一帮丫鬟擦洗榻边与地面上的血迹。
玄蕴早被换了衣服,清理收拾完毕,被挪到屏风后的小榻上。
魔尊药效发作,这次是真昏昏沉沉半伏在软褥之间,依稀听见不远处传来恍惚声音。
小叶听着都有些惊讶:“咦,姑爷,你是落了什么东西在这边吗?怎么又回来了?”
沈时江“嗯”了一声,问:“她怎么样了?”
小叶道:“小姐吃了药,已经安睡了。”
“我去看看她。”
沈时江这么说着的时候,声音愈发朝玄蕴这边靠近,小叶当然是没有阻止。
一边是小叶在张罗不停,“阿环,那里还有血啊,没擦干净。”
“对,再清洗一遍。”
“整个地面不能有一丝血,地缝里也要擦干净。”
一边是男人沉缓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困意愈发浓厚,就连神智都变得恍惚,她想要动弹,却连抬动手指都不能。
白衣的朦胧的衣影从屏风后走来,玄蕴看着那愈发走近的人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到榻边。
满目的白色,兼带着些微苦的气息。
这一刻,意志涣散,魔尊模模糊糊抓到的念头也很是不着调——
他居然穿白衣?他很少穿白衣啊。
屏风外人声虽低却是忙碌,屏风内,男人一弯身,再度将她抱在怀中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究竟要对自己做什么?
极其模糊的视线里,男人与她对视,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她眼前覆盖一阵温热,她眼皮被人合上,她因为太累,也就懒得再睁开。
沈时江安静注视着怀中昏睡的女子,手心灵光拂过她的面颊。
幻修一门,他不曾正式拜师,只在少年时跟随一个名为阿熹的女子学过数年。
他虽只学了数年,却无比深刻知晓——阿熹师傅大概是过去、现在,乃至将来很久一段时间,谁都不能企及的大幻师。
这世上没有阿熹师傅无法破除的幻术,如果有,那说明对方可能并没有使用幻术。
阿熹师傅常常不在她的居所,不过这次他很幸运,托另一个同门找到了她。
女子微热的鼻息侵袭他的手掌,沈时江挪开手,灵光变幻过后,他再看向眼前闭目沉睡的女子。
小叶还在屏风外咋呼,“开窗啦,需要透气。”
“哇,阿环,你看看这窗户上的灰,你每次是不是都偷懒?”
“你还狡辩,你就是没仔细看,你再看看,这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吗?”
意识仿若混沌,偶然听到这些声音,也还是觉得有些吵,玄蕴眼皮微动,皱起眉。
然而她只是闭着眼,浑身无力,她好像被人抱住了,抱得很紧,心胸紧贴而彼此体温也交融。
一阵熟悉的,但又陌生的颤动,从胸外传来,好像是谁,心跳如鼓。
这谁啊?
谁在抱她?
谁在她身边?
在愈发高昂的鼓声里,一个男人贴在她耳边,拨动她发丝,似乎要将声音只传到她耳里,男人轻轻唤她:“小玉。”
玄蕴无意识应了一声:“嗯”。
男人的语调,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