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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澈没能参加足球赛，只能当球赛后勤人员，主要的任务就是跟着陆淮跑，帮忙搬水呀，通知场地呀，还有一些杂碎的琐事。
周日下午女生队比完后，男队还没开始，看着阮眠离开的背影，他只能在原地目送她离开，自己继续留在操场上。
不过幸好，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并没出什么意外。一个多月赛程的球赛才刚刚开始，他们班的对手不算强劲，三下五除二就将对方踢了个人仰马翻。
陆淮准备的生理盐水、碘伏和绑带并没有派上用场。比赛结束后，他们给球员一人递了瓶能量饮料。男生体力相对充沛，不太需要葡萄糖溶液，他们就先将热水壶和备用药物带回了班级。
只是，许多东西一次性也拿不完，程澈只好再往操场跑了一趟，将剩余的矿泉水和饮料搬了回去。
第二趟回到教室时，班里的人大多已经离开了，还剩余半天的时间，他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陆淮在教室后头整理班级的储物柜，以前这些事儿都是徐佳在负责，只不过她生病了，那就得他撑上去。
他好不容易将东西整理好，见程澈搂着水过去，又抬头对他说了句：“辛苦了，你放这边来吧。”
程澈走过去，蹲下来和他齐平，问他：“祁明呢？走了？”
刚才第一趟回教室还是和祁明一起的，结果第二趟回来人都不见了。他留意看了一眼，他座位上的包都被带走了，也没跟他说一声。
太没良心了。
陆淮将一箱子水放进了柜子里，又回头扫了一眼，不确定地说：“我刚才看见一个女生来找他，应该是已经走了。”
“哦。”
女生？他怎么不知道祁明和哪个女生关系好？程澈半蹲着愣了半晌，才堪堪想起来，那个叫什么黎的同校女生和祁明有点牵连。
他抿了抿嘴唇，思索着站了起来，从包里掏出手机给祁明发了个微信。
不过……程澈的视线往祁明的前一个位置一瞟，她怎么还在这里？只是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程澈憋着怒气掏出手机，正开口骂他，结果不是祁明，是秦谷南打来的。
程澈的气焰登时消了一半，他走出教室接通语音，慢悠悠地在走廊上晃，百无聊赖地问：“干嘛？”
手机那头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她问：“你在哪儿干嘛呢？”
走廊上几乎没人，安静得能听见走廊前那颗树叶的交叠声。程澈缓缓地往天台上去，一边低声回答：“在学校呢，球赛刚刚结束，准备回家了。”
电话那头打趣他：“哟，没能参加足球赛，听起来还怪伤心的嘛！”
程澈不语，一阶一阶地往上。他是有点不开心，早知道当时不把自己说的那么严重了。
见程澈不说话，秦谷南又问：“祁明呢，他没跟你一起吗？”
“没。他……他有事儿先走了。”程澈声音断断续续，他想了想，还是打算不把祁明的事儿告诉秦谷南，否则到时候他妈妈跟祁明妈妈一提，那祁明得完。
秦谷南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又问：“打视频吗，我们这个月才刚忙完，好久没跟你说说话了。”
程澈小的时候，她就不在他身边。他们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时间和儿子相处，为了弥补儿子，只能给予他财富和为数不多的关爱。
而尽量保持频繁的视频电话，是弥补方式的一种。
程澈沉默地点点头，踏上了天台，风声越发厚重了。
秦谷南只听见了他的呼吸声，本来以为他会直接挂掉，没想到过了一小会儿，她还是收到了程澈打过去的视频电话。
“喂，嗯，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啊。”秦谷南看着手机屏上那张脸，满意地点头，每次见着他，她都会为自己生出这样好看的一个儿子而高兴。
秦谷南是个十足的颜控，当年之所以选择程澈他爹，就是因为他爹长得俊秀非常，没想到生出来的儿子会更胜一筹，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天台上风很大，将程澈的刘海劈开一条道，露出他的额头来，他低着头眨眨眼睛，扯着嘴角应付道：“你也一样。”
十月里白昼渐短，才将将到下午五点半，天边的云层已经透出金光。
程澈别过脸，干脆地将视频换成了后置摄像头，举起来给秦谷南看，又简单地补了两个字：“夕阳。”
秦谷南点头：“好看，不过我们这边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几乎看不到夕阳。”
说到气节，她又想起：“不过现在都十月份了，锦城晚上会不会冷？程澈，我们不在身边，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啊。平时我们不在，你就去祁明家里或者让他来我们家里玩嘛。还有喵喵，你要照顾好它……”
她又开始絮絮叨叨，程澈面无表情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他拿着手机倚在墙边，脚边掉落了几块被水浸落的墙皮，他没注意，只是望着天台外。天边飞过一行白鸟，了无秩序，往靛蓝的天幕里撞。
火烧云燎去几片白羽，鸣叫声在风里断断续续地飘。
程澈放空脑袋，几乎没什么意识，这时听觉就会异常灵敏。他静静地听着，除了耳机里秦谷南的声音和鸟鸣声，风里怎么还有微弱的啜泣声？
“妈，”程澈忽地叫住了秦谷南，说：“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说着，程澈支撑起身体来，往水箱那边，也就是声音的源头渐渐挪去。
秦谷南也有些诧异，没再说话，闭息凝神地看着手机里的画面。
程澈悄然走着，刚拐过水箱的一角，就发现左手边靠墙坐着一个女孩，她双手搭在膝盖上，脑袋埋在腿上，肩膀一抖一抖的，是她在哭。
女孩这个姿势坐着，程澈是看不清她的背影和脸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往这里一蹲，大多都是这样的体型。
只不过，眼前人予他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他天文其实很不好，宇宙中那些星星，他总是要搞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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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独独认得出月亮。
他下意识喊了句：“阮眠？”
她身侧的光被程澈一挡，很快，她就意识到有人过来，连忙警惕地抬头。
突然，泪眼汪汪的一张脸出现在了屏幕的一角，他手机是倒着拿的，秦谷南急忙倒过来看。
只见女孩眉头一皱，气势汹汹地质问着程澈：“你偷拍我？”
“我……”程澈哑然，握着手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我没有……”他还想再解释一下，却有些无力。
这个角度，手机肯定是能将她框进去的。
他情急之下只好先挂掉电话，单膝跪地，半蹲着与她的视线持平，将手机往她面前一送，低声告诉她：“我刚刚在跟我妈打视频，突然听见有人在哭，结果没想到是你。”
程澈看了眼手机，又说：“不信你看。”
阮眠没理他，而是别过脸去，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正歪歪扭扭地被泪水黏在脸上。她现在模样一定狼狈得不行，她不想让程澈看见。
耳边只有风在呼啸着，被围困在天台上的碎布条被吹得猎猎作响。
阮眠没听见身边的人有什么动作，她就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将胳膊搭在腿上，而整个脑袋都埋在臂弯里。
这时节的傍晚，天台上的风凉意丛生，她能感觉到，冷风从她悬空的指尖一路沿着脉搏攀升，直往她衣袖里钻。
突然，她感觉指腹一阵热，像是一团暖火擦过，紧接着，整个冰冷的指节被宽大的手掌包裹起来，手心被塞进了一包纸巾。
大雪纷飞的夜，冷得她发颤，但幸好，有人给她开了扇门，屋里有暖火有明灯，像是她的全世界。
耳侧是他闷闷的低语：“这个给你，我转过去，不看你。”
说着，她听见一阵细微的衣料摩擦。
阮眠用衣袖抹了把脸，缓缓地将手收回到身前，略微抬起眼眸，眼前一片模糊。她摸索着抽出一张纸巾，将眼前的雾气擦拭干净。
天外是红紫相间的霞光与天穹，而身边是少年清俊的侧脸。
阮眠斟酌半天，嗫嚅道：“谢谢你。”
程澈答得漫不经心，“都说了，我们是好朋友啊，递个纸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嗯，好朋友。阮眠有些欣慰，但没说话，只是艰难地勾起一点嘴角，他看不见。
她很高兴，以往在她伤心的时候，徐佳可以陪着她，现在徐佳不在，程澈可以陪着她。
她觉得自己就像吸食情感的鬼一样，专门依附别人的情感而生，她得不到最想要的亲情，就只能通过其他感情来弥补，否则自己就会痛不欲生。
“所以，你为什么哭？”程澈心里默默算着她的动作，听声音她应该已经将自己整理好了，这才侧头看她。
他们肩膀几乎要靠在一起，其间就只隔了一个转角。他的背紧紧地贴在墙上，身体里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跳动，几乎要通过共振，传达到她的身躯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