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还在犹豫。
在带着妻子求医的这个过程中，他经历了太多次大起大落，紧绷的精神已然经不起再一次的失望。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决定都不敢做吗？”
“这位姑娘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要承担多大的压力，她能谋求你什么？治好了，你全家团圆，治不好，她还要被人指责。”
那名红衣女子看不下去了，对着男子像放连珠炮般教训起来，男子终于下定决心。
“治，好或不好，我都感谢你的恩情。”
那回春堂的学徒阴阳怪气:“可别在我们这治，死了多晦气，起死回生的把戏看多了，都是些江湖骗子。”
“看了几本医书，就把自己当大夫了，这种最是害人不浅啊。”
柳绵听罢，话不多说，上前检查起木板上的女人。
此处如此喧嚣，她却纹丝不动，确实是状若昏死，再看呼吸，感觉不到。
那位回春堂的大夫说她已死，确实是有道理。
但凝神仔细把脉，柳绵还是感受了一丝极其细弱的脉息，她当下大定，果然，自己没有料错，这就是尸厥之症。
她从随身带着荷包里，挑出一根银针，回春堂不能指望，只得对对围观众人道:“可否有谁能借烛火一用？”
马上有热心的店家端来，柳绵将针细细烧过。
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之时，便眼疾手快，将针插入女子的百会穴，细细捻动，再无其它动作，女子也并无反应。
回春堂的大夫都笑了:“一针就够了？这怕是骆神医来了都做不到吧？散了吧，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围观众人也都有些泄气，那男子更是垮下了肩，红衣女子也是黯然。
众人正打算散的时候，突然一个小孩大叫:“她动了，她手指头动了。”
果然，那原先状若死尸的女子，好像突然被注入了生气，大家眼看着她手指头微动，胸前也有了微弱的起伏，好像是吐出了一口浊气，就连脸上的灰败，都好像少了几分。
慢慢地，女子睁开了眼。
过了一会，女子竟然开口说话了:“当家的，我这是在哪？”
真的活过来了。
回春堂的大夫不可置信地张着嘴，嘴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众人欢呼，红衣女子忍不住抓起柳绵的手，用力地摆着:“你太厉害了，真的活了。”
男子喜不自禁，泪流满面，当即便磕起了头:“多谢恩人，多谢恩人，徐盛无以为报，只要恩人需要，我什么都可以做，以身为奴，侍候恩人一辈子也行。”
这一刻，就连那瘦弱的小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的喜悦，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笑了起来。
柳绵看着那婴儿的笑脸，心仿佛被填满了。
初学医时，不过是机遇，又觉得好玩，所求无非是为家人调养身体。
她的医术也一直是在和师父的对练中成长，鲜少真正治病、直接接触病人的经验，这一刻，她好像理解了师父，为什么明明年纪一大把了，还是放不下病人，还愿意在山林中穿梭寻药，最后甚至为了采药，失去了踪迹。
这大概就是身为医者的满足感吧。
这一刻，柳绵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她要成为一名像师父一样的神医。
但柳绵的心比师父更大，她想要成为一名有钱的神医，一名能帮助尽可能多的人的神医。
治好了人，柳绵借来纸笔开了一副养身凝神的方子，嘱咐女子按时煎服，便离开了，没想到，身后却跟了两条小尾巴。
“你不去照顾妻子孩子，跟着我干嘛？”
“求恩人告知名姓，我好上门拜谢。”
柳绵都要气笑了，她指了指身上的帷帽，道:“你看我这个样子，是想随便告诉别人名姓的意思吗？”
男子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还是求恩人告知一个可以找到你的方式，我徐盛愿意舍命相报。”
“你会什么？原来是做什么的？”
柳绵打量了一下，虽然狼狈，但看得出来是个有礼有义之人，身板也结实，身上有种既文且能武的感觉。
“我原是苏府的一个铺子管事，苏府出事后，又恰巧碰上妻子生病，所以暂时还没做事。”
“不过恩人放心，我会尽快做事养家，追上来只是想求一个可以联系到您的方式，未来好报答，没有再向你借钱的意思。”
出事的苏府，柳绵沉吟了片刻，应该去年犯事的寿国公府吧？能在那里做管事，想来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倒是用得着。
“这样吧，三天后，你去流云坊等我，就说找元姑娘就是了。”
徐盛记下，心满意足地离开。
“那你跟着我又是为了什么事呢？”柳绵无奈地转身，看向另一条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