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的住处十分荒凉,小小一间下人房,狭窄又逼仄,旁边紧挨着小佛堂,半夜三更,时不时冒出几下哭声,平白教人瘆得慌。


    姜璎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


    里头仆婢你一言我一语安慰着紫菀,她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兀自哭着。


    “我对不起贵主,我生了一个祸害……我该死,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死……”


    “紫姨。”姜璎暗叹一声,走进去,仆婢们连忙行礼,她温声道,“这个月月钱翻一番,下去吧。”


    “诶!”几个小丫鬟欢天喜地答应。


    大姑娘人真好!


    姜璎坐到床沿,紫菀的手腕缠了一层又一层白布,隐隐还有血迹浸透的痕迹。


    姜璎不敢碰,“疼吗?”


    紫菀摇着头,她不觉得疼,只哭道:“姑娘,你让我死吧,让我去见贵主……”


    说到这又想起姜珞的亲事,她号啕大哭,“不,我、我没脸见贵主!”


    姜璎脑袋胀疼,揉了揉脸。


    哎。


    数不清是第几次叹气,她问:“紫姨,你想不想听我这些年的故事?”


    呜咽声一止。


    姜璎看着紫菀怔忪的神情,无奈笑了,实话实说道:“我这些年,过得不算很好,只能说一直很努力的活着。”


    从被土匪带走,到后面逃跑沦落流民,命运的背后像是藏着一只大手,推着她走到盛京。


    姜昀和赵咎怀疑,这一切的一切,是有人幕后操纵,可惜目前毫无头绪,查不出丁点痕迹。


    姜璎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盛京,只记得那年,纷纷扬扬的大雪,把手脚冻得青紫麻木,在她几乎昏死过去之前,一个声音响起。


    “大公子!你看,她和我们家大姑娘长的好像!”


    后面的记忆就逐渐清晰起来。


    姜璎轻轻道:“永安侯府下人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我命好,从流民乞丐,一跃而成到侯府养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过如此了。”


    紫菀没忍住失声痛哭。


    姜璎莞尔道:“说句没出息的话,我真的很感恩永安侯府,至少,他们给了我活下来的机会。”


    当然她这些年也没闲着。


    刘氏的身体一直都是她在照料,日常起居,事无巨细。


    紫菀听不下去了,她紧紧抱住姜璎,痛哭不已,“姑娘,我可怜的姑娘……奴婢对不起大娘子!”


    姜璎安安静静地听着她哭,好半晌,才说:“或许是因为这段经历,让我变得容易满足,我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受苦。”


    “赵咎,还有大嫂二嫂,他们都很好。”


    她脸上浮现羞涩而温柔的笑容。


    终于有了少女的鲜活气息。


    姜璎道:“在我还不是天水姜氏嫡女的时候,他们就对我很好很好,没有嫌弃,只有怜惜。大嫂出身琅琊王氏,端庄温柔,二嫂出身荥阳郑氏,直爽仗义……”


    她夸起王氏她们时,眼神熠熠生辉。


    “我最开始什么也不会,是大嫂二嫂教我管家,让我多多念书,说对我大有帮助。”


    “后面姨母认出了我,他们也真心实意为我高兴。”


    姜璎发觉自己扯远了话题,立马道:“紫姨,你不知道,我成亲第二日受了多大的委屈。”


    “皇后梁氏,处事不公,看我夫婿处处不顺眼,在我新婚第二日赐下好几个宫女。”


    “什么?”紫菀捂着嘴,她不知道这些事情,当下恨恨道,“梁氏不过盐商发家,寒门之女,竟然如此嚣张,简直不知廉耻!”


    姜璎**病犯了,忍不住道:“出身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品性,士族高门,也不是从生下来就是人上人的。像思后舞姬出身,不也成为一代贤后吗?”


    思后,卫子夫。


    顿了顿,姜璎又补充道:“不过梁氏确实恃宠而骄,太过火了一些。”


    她放软声音:“紫姨,浓浓见不得旁人欺负我,所以才想方设法,把梁氏挤兑下去。”


    “她是一心一意为我考虑。”


    “可……”


    姜璎认真道:“她不是图高家的皇后之位,她是想做我的靠山。”


    “阿娘和紫姨总是惋惜没能给我生出一个阿弟。”


    “可在我看来,浓浓比任何人都好。”


    “我有她这样一个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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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心满意足。”


    姜璎轻轻搂住紫菀的脖子,不大熟练地撒娇,“紫姨,我知道你很想阿娘,我也是。如今姨母远在盛京,我身边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女性长辈,要是有了身孕……我害怕。”


    紫菀一听,忙一叠声答应,哭着道:“只要姑娘不嫌弃,奴婢侍奉姑娘到老!”


    姜璎笑道:“紫姨给我看孩子,我给紫姨养老。”


    好说歹说,终于打消了紫菀一心求死的念头,也让她慢慢接受了姜珞嫁到高家的事实。


    不过,姜璎有言在先。


    她不许任何人插手姜珞的教养,父亲不行,姨母也不行,紫菀这个生母更不行。


    本来就不聪明,被他们一瞎教,更是不成样子!


    如果说紫菀一根筋,那么姜珞就是少根筋,她骄纵任性,行事作风往往简单粗暴。


    姜璎真怕她哪天下手没轻没重,把高忱打**……


    重金聘请的女师乃陈郡谢氏女,孀居在家,素有才名,姜璎把姜珞交到她手里,郑重其事:“谢先生,麻烦您了。”


    谢含章低头看了眼抱着姐姐大腿嗷嗷哭的学生,笑道:“好说。”


    她提起姜珞的脖子后领,跟拖小猪似的,拖着她往书房走。


    姜珞扒拉门框,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我不要!我不要离开姐姐!”


    姜璎当作没听见。


    其他人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脸若无其事。


    姜璎在家住了小半月,赶在冬日的第一场雪来临之前,前往安奉。


    “郎君!女君来了!”


    归南听到这个好消息,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


    太好了,女君来了,他们有救了!


    归南从来不知道自家郎君还有练兵的本事,十多日下来,连同他在内,每个人脱了快不止一层皮!简直生不如死!


    操练结束,还不能休息,得去加固城墙,活多的要命!


    归南眼巴巴看着赵咎,其他人也露出讨好的笑容。


    “大人……”


    “放你们半天假。”赵咎难得好说话,他回房洗漱,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迫不及待去接姜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