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玉生早早收拾好东西,带着人去勘查水库地形了。
正是个晴天,天气有些闷热,林玉生他们沿着河流一直往上走。沿路上,每个河湾都仔细勘查,每个人脸上都冒出热汗。
直到长胡子的男人在一处河湾停下了脚步,他先走上前用手扒起河边的泥土,仔细检查了一番,又将泥土递给身边的伙伴。一群人商量了好一会,最后转身走向林玉生。
“林县官,我们兄弟商量了一下,觉得堤坝的位置定此处最为合适。”
“哦?不知赵兄可否为玉生解释一二。”
“此处河湾较窄,工程量比较少。能让下游的房屋建设尽早动起来。
其次,这道河湾有许多河流冲积出来的自然堤岸,只需用木桩和竹藤编织的自然材料加固,用砖石砌筑的硬堤岸大大减少,成本比较低。
如此一来,县官的预算就能更好地用在长宁的前期建设上。”
林玉生边听边赞同的点头,在听到成本低廉时,眉头微蹙,开口道:“成本降低,那安全性能够保证吗?”
那男人颇为自豪地笑着说道:“县官放心,目前的堤坝大多都是采用自然加人工的方式建造。
自然堤坝是自然截流,它的渗透性强,不会出现水涨堤高的情况。更何况此条河的水流量并不大,我们兄弟都是老手了,安全性完全可以保证。只是······”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林玉生疑惑地开口:“只是什么?赵兄不妨直说。”
男人忍不住搓搓手,笑呵呵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此地到时候离长宁居住区较远,在用水上可能有点问题。”
林玉生听到他的话,双手背在身后,望着河水陷入沉思。
男人看到林玉生的表情有些冷,急忙摆摆手:“不过不是大问题,只是走远些······”
“如果,堤坝建起来之后,并不完全将下游的河道填充,而是往前移,使其变窄。
再将河床加深,利用自然堤坝的渗透能力蓄一条小河,方便长宁百姓的日常用水。
待到农耕时,可将堤坝的蓄水泻下,满足耕种期的用水量。不知赵兄觉得如何?”
林玉生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提出了建议。
长胡子男人抬起左手在下巴上捋了捋,随即拍手道:
“这个法子妙,利用自然堤坝的渗水能力修一条小河出来,这样用水的问题就解决了。看起来,林县官对水利也有些研究啊!”
“这个法子是好,这用水问题害我们纠结了好一阵呢”
“是啊,是啊!”
面对众人的称赞,林玉生神色如常淡然开口:“只是看过一些书,略懂罢了。”
他接着询问道:“不知工期需几日?”
男人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胡子,思索一番,回答道:“估摸着至少二十日。”
林玉生点点头,往更上游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再往上走走吧,看看长风山的情况。”
河畔的微风吹动他的官袍,他继续沿着河岸往上走,众人也赶紧跟上。
而县衙这边,又排起了长队。
苏巧儿正在一个个登记村民的姓名、家庭情况和收入情况。
长宁果然是远近闻名的穷苦县,总共三十小户,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打满了补丁,面色饥黄。
待到说起自己的情况是个比个的惨,每个人的眼泪都止不住的往下流。
就像苏巧儿现在面前的妇人,她的年纪并不大,还未说话,泪珠就如珍珠般大粒大粒地落下。
怀中的小娃娃只有三四岁的模样,钻到她怀里,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伤心,抬起小手努力擦干她的泪水。
苏巧儿从怀中拿出手帕递给她,安慰道:“这位嫂嫂,你莫伤心。先告诉我,如何称呼?”
待到女子平复好情绪,对着她有些羞惭地笑,苏巧儿握住她的手表示安慰。
“民妇许秀琴,别人都叫我许二嫂。”
“好,许嫂嫂,我问您几个问题,要如实回答,这关系到之后的安排。”
那女子点点头,认真的回答:“好,民妇明白。”
“家里几口人?”
“三口,民妇,儿子和婆婆。”
苏巧儿提起笔,一笔一画地记下,她的字写得很好,一手小楷全然不同她活泼豪爽的性格,很是娟秀。
“厨艺如何?”
“会做一些家常菜,您也知道家里穷,没学过几个菜。”
“收入如何?”
这一下可戳中妇人的伤心处了,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哀怨,抽泣地说道:
“县官娘子,您是不知道啊,民妇那短命的丈夫死得早,家里就民妇一个能干活的,孩子还小。
老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只能靠民妇每天编些藤筐,绣些绣品,再到那山里采草药,拉到安远去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勉强熬下来啊!
况且,您也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又住在深山,日子真的难过啊!”
眼见妇人又要不住地掉眼泪,苏巧儿赶忙说道:“嫂嫂,别伤心。只要您愿意学,好日子马上就来了。”
妇人疑惑地望着她,斟酌着开口:“学什么?厨艺吗?”
“没错,只要你愿意学,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份稳定较轻松的活计。
目前对于家中没有劳动力的家庭,我们都会给予一定的帮助。但前提是,你得用心学。”
苏巧儿的表情有些严肃,一反平常给人的亲切感,她认真地盯住妇人,妇人急忙点点头:“愿意,民妇愿意。”
听到回答,她的表情才放松下来,又露出笑意:“好,那你明日到这来开始学厨。”
等到苏巧儿将整个县的人都问完,天色都暗下来了。
其实长宁人口不多,但是各家糟心事很多。本着一切都记录下来的原则,黄麻纸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摞。
据她的统计,长宁县一共三十户人家,长宁山住的最少,只有深山住了四户,且都是老人。
长远山因为山中虎豹众多,又靠近安远,因此居住者多为猎户。家中都有男丁,劳动力比较充足,共有十二户人家。
而长风山山中有珍贵的草药,有渔民临河而居,也有采药者居于山中,共十四户。
苏巧儿一句一句地对好记录,将纸张整理好。
李老夫人在院子里对着她喊:“巧儿,吃饭了!”
“来啦!”她大声应和。
这时,林玉生也刚好从外面回来了。
“夫君,回来啦!”苏巧儿开心的招呼道。
林玉生笑着走近她,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她脸上的墨迹。
“怎么都弄到脸上了。”
“!可能是不小心蹭上的,我们快吃饭吧!”
苏巧儿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惊到,眼睛微睁,随后掩饰般地咳嗽一身,呲溜一下跑了。
饭后,两人坐在院中乘凉,院外累得不行的帮工们正睡得四仰八叉。
苏巧儿也无力地靠在林玉生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喊道:
“唉,今天好累啊。”
林玉生被她突然的靠近搅得心跳加速,努力保持面色如常,但剧烈的心跳声暴露了他的紧张。
虽然同样一身疲惫,但他却挪动肩膀让苏巧儿靠得更稳更舒服了一些。
这时,她却一下子贴近他的胸膛,抬头望向他疑惑道:“夫君,因何心跳如此之快?”
林玉生的脸瞬间爆红,望着那双如水似月般的杏眼,一时呼吸都静止,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娘子,娘子靠的太近了些。”
苏巧儿听到他的话,直勾勾望着他,慢悠悠地开口:“那巧儿,便······。”
她的脸缓缓地贴近他,双唇仅仅一线之隔。
林玉生看到那双粉嫩地红唇微张,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吐出:“再,靠,近,些。”
他的双手猛地攥紧,站起身来,对她说了一句:“娘子,玉生睡了”,匆忙地离开了。
进屋时还绊了一跤,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苏巧儿看着他慌忙逃窜差点摔倒的模样,先是担心,确认他无事后,又笑起来。
真是不经逗,她想。
过了一会,苏巧儿也进到屋内,李老夫人和林清云已经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想着月光下那声声响彻人心的心跳,带着笑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苏巧儿边伸懒腰便往屋外走,她去到林玉生的屋子却发现没有人。
对着院子内正在打扫的春儿疑惑地问:“我夫君呢?”
“少爷天没亮就起床,召集人往河那去了,说是要修堤坝。”
苏巧儿“啧”了一声,嘟囔道:“招呼都不打了,难倒昨晚逗狠了?”
“少奶奶,您说什么?昨晚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最近蚊虫多了起来。”苏巧儿急忙扯开话头。
“是啊,马上入夏,蚊虫多了呢。”
看春儿不再追问,苏巧儿也放下心来。
春儿却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不过之前王婆婆给了一些驱虫的草药,今晚给少奶奶熏上。”
“草药?你拿来给我看看。”
苏巧儿将晒干的草药放在鼻下闻了闻,并不刺鼻,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她看向春儿,问道:“这草药管用吗?”
”昨天春儿试了试,确实没有蚊子了。”
苏巧儿又拿起草药,沉思片刻,心里突然划过一个主意。
“你去把王婆婆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