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漾现在足够气愤，却还没有丧失理智，冲上去蛮干和他们撕一顿没法解决问题，也太愚蠢。
她在手机的狂轰乱炸和后边薄秋男的破口大骂中找回思路。
和他们正式开战前，她要把奶奶转移阵地。
不能让奶奶受到强烈的刺激，是周漾打响反击战前最后一个顾忌。
薄秋男没追上她，在楼下叉腰转悠着骂了她几圈就滚回去了。
周漾穿着睡裤在街上又走了一段路，也没回去换衣服就坐上公交去找房子去了。
车上的几个人都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周漾没在意，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去。
她知道，和二叔一家决裂后，照顾奶奶的重担会全部压在她身上。所以她要找个离学校近的房子，才能保证奶奶的一日三餐她都能顾得上。
下车周漾去早餐店买了个包子，卖包子和买包子的也多看了她两眼。
周漾无所谓，叼着包子按着学校对面的招租房广告一个个的打电话。对面的人接到电话一个个的都挺热情，但听到她说还有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时又一个个的都说不租了。
正愁眉不展着，手机里弹出一条消息。
北极熊：【周漾，我想明白了，我愿意为爱当三，你还能重新考虑考虑我吗】
她现在哪还有心情机会这些？周漾木着脸把消息划走了。
正叹着气，门卫大爷溜达着走过来了。
这大爷都在这儿溜达了快半拉小时了。
周漾没搭理他，继续拨下一个租房广告。
人家还是不租。
挂了电话，大爷问她：“租房？”
周漾“嗯”一声，转悠到牌子对面看另一面的招租电话。
大爷追过来说：“我这儿有房子，你租吗？”
周漾说：“家里还有个老人，您这房子……”
“好说。”大爷说，“家里好几套楼，空着也是空着。”
“好几套楼还看门么？”周漾问，问出来就后悔了。她从昨晚就憋着气，一早上薄秋男的撒泼大骂，租房的处处碰壁……她快被逼疯了，说出来的话刻薄的都不像她。
大爷也没介意，乐着说：“这玩意儿就是图一乐，看门解解闷。”
周漾心里一愧疚，和大爷保证说：“我每天都会把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成。”大爷说，“打扫干净了你自己住着也舒服。”
“房租多少呀？”周漾问。她得先把奶奶搬出来才好想办法从薄秋男那儿动那笔遗产。动遗产的时候估计就是他们撕破脸皮的时候了，到时薄秋男都得跟她玩儿命，必有一场大战。
她现在手里就几百块钱，问大爷说：“我租您最破的那一间成不？”
“成。”大爷说，“750一个月，没供暖，没电梯，倒是你也用不着坐电梯。有套旧家具，家电什么的也能用，拎包入住。就是房间小点儿，30平。”
750就750，正好她现在兜里还掏的出750。搁以前她不敢这么孤注一掷，也许是天台上的濒死感让她有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也许是高阳薄秋男的步步紧逼让她铁了心的要逃离。她点点头，对人说：“行，大爷，房子在哪儿呢？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吗？”
“我现在可走不了，走了可是旷工呢！”大爷翻着兜掏出把钥匙，把其中一个挑出来递给她，给她指，“就最里边儿那个12号楼，三单元，102。”
周漾叹了口气：“这离学校也不近了。”
大爷瞪着眼：“近的得1200，还没有家电。”
周漾点了个头，拿上钥匙：“谢谢大爷。”
大爷哼了一声。
云城人都有点儿横，有点儿倔，但这人比较实诚。
周漾跑到12号楼看了看。这房子还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是家电太老了，有也跟没有一样。她给电饭锅插上线那指示灯都不会亮。
但是能住。
距离也合适，足够她中午回来照顾奶奶吃饭，睡个午觉都没问题。
云城3月15停止供暖，冷也冷不了几天了。
厕所和热水器都有，硬件能支撑她和奶奶在这里生活段时间。
可以了。
她跑回来，找到门卫大爷从校服兜里掏出一把钱，数了750给大爷递过去。
大爷哼了声，看着她手里剩下的5块大钞和俩钢镚，夸她：“小姑娘真够有钱的。”
周漾也乐了：“是有钱，过不了几天我就是百万富翁。”
“吹吧你就。”大爷乐了乐，给她摔回来100块钱，“就收你650吧，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一般人都不愿意租12号楼，太麻烦。旁边篮球场上老有打球的，上个租户走的时候跟我念叨打球的把耳朵都快吵聋了。”大爷说完嘎嘎乐。
周漾就喜欢热闹的，热闹点儿坏人不敢来。周漾鞠躬感谢：“谢谢大爷，大爷真是个好人。”
好人大爷八卦的问她：“你爹妈呢？”
周漾把一百零七揣兜里：“他们在外边儿做生意。”她也不愿意别人看孤儿似的看着她。
大爷乐的更响了，说：“你爸妈今年做生意赔了吧？”
“是赔了。”周漾也乐，“不过马上就能赚回来。”
“那就行。”大爷说，“到时候赚了钱给你奶奶请个保姆。”
回到家周漾就开始在卧室打包东西，打包完她和奶奶这屋她又去隔壁卧室转了一圈，搬过来几个重要的箱子。
最后打开衣柜，把里面被子被套小衣服什么的也一股脑的打包好。
一个屁都不给他们留。
出门前她把张北他俩的大裤衩子也塞进箱子里，再把这些箱子推出去，屋里就剩点儿破烂了。
她要做的事情很多，但做这些事情的前后顺序很重要。
顺序颠倒了，她和奶奶就很有可能走不了。
走不了就只有死。
周漾呼了口气，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兴奋地颤抖着。
快到11点的时候，周漾给她二叔发了条消息，告诉她二叔今天不用回来给奶奶喂饭了。她二叔没回复，但周漾知道今天周老二是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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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他巴不得中午能少跑一趟呢！
争分夺秒地打包东西的时候周漾整个人都很清晰，因为她清晰的知道，她已经开始改变命运了。
五月份的时候，她不会再回到这里。距离高考24天的时候，她不会因为6块钱，羞愧的站在街中超市。
一切都和命运预定的轨迹不同了。
感谢门卫大爷少要了一百块钱。
打包完，周漾用这一百块钱包了辆货拉拉。
开货拉拉的大哥人特别好，帮着她把东西都倒下去了，还帮着她把奶奶抱到了车里。到了新房子，货拉拉大哥还帮着她把东西都倒到了屋里，把她奶奶也抱屋里去了。
结账时货拉拉大哥要了85。也不知道是一共85，还是看她不容易少要了。她觉得人家也挺不容易的，出人出车跟着她忙活了快俩小时。她也不让找零，直接塞给货拉拉大哥100块钱。
货拉拉大哥回去的时候又带了她一段儿路，把她带回金水街去了。
周漾小跑了三五分钟，找了块儿社区牌子拨打上边儿收废品的电话。她特意告诉人家废品多，来的时候多带个人。
有个七八分钟的功夫收废品的就来了。
周漾领着夫妻俩上了楼。
家里没人儿。
她开始撒欢了。
沙发电视电冰箱，电饭锅洗衣机破电扇，自行车废纸箱旧课本……反正能卖的她全都给卖了！
家里空空荡荡的，她心里痛快异常！
算到最后收废品的踩着地上的烟头瓜子皮给她数了4800。
周漾和人讨价还价：“你们这也太黑了，再给200。”
收废品的乐的合不拢嘴，跟她说：“这都不少了，遇上真黑的也就给你3800，你也没法儿。”
周漾把钱塞兜里了，瞅着外边儿楼道跟他们说：“东西你们得快点儿的倒下去了，倒慢了估计得反悔。”
俩夫妻干活倒是麻利，咔嚓咔嚓就把东西倒腾下去了。
对门的租户出来往家里望了好几回。
收废品的男的跟对门的租户聊了两句，跟着租户去对门收废品去了。
女的把门口的小自行车扛下去，回来时候还乐呵呵的跟她说：“这房子以后不住人了吧，羽绒服旧棉套的你卖不？”
“给钱就卖。”周漾说。她踢开脚下的酒瓶子，一脚踹开高阳那屋，跟人说，“600块钱这屋的褥子被子你全都拿走。”
“600块钱给不了。”收废品的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对门回来了，狡猾的看她一眼，为难说，“最多给200，我还不赚你的钱。”
“200你们也装上吧，”周漾看一眼手机，催他们，“就是动作得快点儿，到点儿我该吃饭了。”
收废品的又乐呵呵给她数了200块钱，麻利的把高阳那屋的羽绒服和被子褥子都收走了。
对门租户大哥还在伸着脖子往她这屋瞅。
周漾冲人乐了乐，一脚把门踹上了。
“啪嗒”反锁上大门，去厨房拎了把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