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
窗棂下的喜烛不知何时燃尽大半,火苗滋滋作响,忽明忽落,恰如唐夕凝这会儿犹犹豫豫上下摇摆的心。
瑛华姐姐提醒的没错。
她见识过男人身手,若真将瑛枝琅冬她们都支出去,那男人万一起了歹心,她们怕是想进屋来救她都来不及。
可若男人是诚心相商亦或当真“疯疯傻傻”误以为与她是新婚夫妻,那他这番要求倒也合情合理……
眼瞧着男人刚刚松散熨平的眉心又缓缓蹙起怀疑的小山丘,唐夕凝急中生智,果断扯了段半真半假的谎。
“郎君,你方才醒来恐是做了噩梦,与瑛枝她们大打出手,她们这会儿怕是不敢让我与你独处……”
褚渊闻言薄唇不禁抿紧。
唐夕凝一瞧瞬间便改了话锋:“不过——你我夫妻要说私房话哪能让旁人听着呢?”
“我相信郎君已从噩梦里醒了过来,那依郎君看,让她们去外间候着,我们说话悄声些可好?”
其实褚渊这会儿只是在推断女人言语之间的真假。
横倒在地的屏风、四分五裂的白玉瓷盏、模糊蜿蜒的血痕……这的确是打斗的痕迹。
但他脑中仍是大片茫然无边的空白,对此事竟毫无印象。
无数谜团待解,褚渊蹙眉颔首应了女人:“便依娘子所言。”
唐夕凝见状便觉男人对她的提议并不太满意。
不过无妨,答应了就成,谈交易么,总是要讨价还价一番的。
她去玲珑阁买头面都要跟掌柜压压价呢。
这厢瑛华却仍是不放心,只是县主下了令,她不得不从。
于是来到外间后,瑛华便让瑛枝三人守在能以最快速度闯进里间救人的隔扇两侧。
烛火却将四人鬼鬼祟祟的身影照个分明。
唐夕凝不忍直视,默默将脑袋偏向喜榻方向,假装什么都未看到。
褚渊眼下倒是理解她们的护主心切,这满屋打斗痕迹若当真是他所为,那女人身边的婢女对他有所防范,委实再正常不过。
只是女人迄今所言是否为真,仍需仔细推验。
虽然如今脑中忆不起任何过往,但防备周遭一切事物是褚渊的本能。
思虑过甚。
褚渊当阳穴忽地发胀泛疼,他下意识地抬手按压,可手肘刚动,肩骨后又传来一股抽痛,他顿时咬紧牙关,握紧拳,缓缓将手又落回原处。
唐夕凝余光瞧见男人吃痛的模样,不由出声提醒:“郎君莫动,你的手臂方才不慎错了位,刚接回去,须得好生养些时日。”
褚渊微默:“……是打斗所致?”
竟连刚发生过的事都记不起来了吗?
唐夕凝狐疑地盯着男人:“嗯,方才郎君醒来时,瑛枝和琅冬便是在为郎君正骨。”
话落,她试探着朝男人挪了挪脚,靠他更近了些。
眼下瑛枝她们都已守去隔扇外,他若心怀不轨,这会儿便是对她出手的好时机。
不想男人见状却不近反退,反而主动后退与唐夕凝拉开半丈远的距离,沉声劝阻:“未防我失控伤人,娘子还是离我远些为好。”
唐夕凝脚步一顿,瞧着男人的眼神愈发惊讶:他这是真不记得今晚发生过何事,还是以退为进想让她放下戒心?
褚渊说罢则垂眸环顾满地狼藉,迅速锁定了里间唯二两处尚能落脚相谈的地方。
一处是挂着大红床幔的喜榻,除了喜被散落红枣花生滚了一地之外,其余地方都还算整洁。
另一处便是南边窗棂下的软榻,中间矮几上的合卺酒虽被殃及洒了一地,但好在软榻两侧并未沾染酒水。
且软榻距与外间相隔的隔扇也更近些。
烛火光晕几乎将外头四人的身形全都照进里间,褚渊侧眸扫过那几道浮影,当即有了决断。
他率先走去软榻靠西那侧,将离隔扇更近的东侧留给女人,而后才强忍浑身疼痛,咬牙低声:“过来坐。”
这声音又像在马车上威胁她时那般沉冷了。
唐夕凝身子莫名一颤,只觉咽喉仿佛又被人狠狠扼住了,干涩难捱,连喘气都变得困难了些。
但思及男人刚刚被正回原处尚使不出力气的两条手臂,她又轻缓口气,大着胆子走到软榻另一侧坐下,略略清嗓:“郎君想说什么便说罢。”
褚渊这才有机会近距离细看女人。
她微微低垂着眼,似是不敢看他,纤白双手紧紧扣在身前,不知是紧张还是怕他。
但不管是何,她神色间确实无半分要伤害他的意图。
如此看来,女人应是他新婚妻子无疑……
思及此,褚渊望着满地狼藉蹙眉,努力想要回忆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可直到额头疼得浸出薄汗,他也未忆起分毫,只得虚叹口气,认清事实道:“实不相瞒,醒来之前的所有过往我皆已忘却,还请娘子先告诉我——我姓甚名谁,今夜又究竟发生何事。”
唐夕凝霍地抬眸:“你,你竟连自己姓名都不记得了?”
不是心怀不轨另有谋划,也不是记忆错乱忘了近日发生何事,而是连自己姓名过往全都忘了?
她匪夷所思地望着男人,终于相信瑛华说他“疯了傻了”的话。
若只是要骗她逃脱,何至于将谎话编造到如此地步?
褚渊颔首:“是,所以还请娘子将自己所知如实相告,或许可助我忆起过往。”
烛火映入唐夕凝如杏仁般的明亮眼眸,微不可见地摇晃跳跃。
如实相告?
她脑子又没坏,才不要。
他既忘了前尘过往,那不是正好做她夫郎?
还能省下她好大一番功夫,不用担心男人跟她讨价还价。
褚渊话落见女人迟迟不语,黑眸深处不禁闪过一丝戒备:“你……莫非不知我姓名?”
唐夕凝闻言回神,忙不迭摇了摇头,轻轻抿唇道:“怎会?我自然知晓郎君姓名。”
“只是你我虽已是夫妻,但在成亲前,我们其实也只见过一面,是以郎君今日发生了何事,我并不全然知晓。”
褚渊压迫追问:“那我究竟姓甚名谁?”
“姓元,单名一个青字,表字相之。”唐夕凝神色一凛,信口胡诌。
褚渊眸色这才和缓:“不全然知晓也无妨,娘子只需说出自己知晓之事便可。”
唐夕凝方才被男人的追问骇了一跳,这会儿再编造瞎话便格外谨慎:“郎君……郎君是云麓书院的学生,今岁春闱是郎君第一次入贡院,还有今日,除了是你我大婚的吉日,亦是春闱放榜的日子。”
她言语说得隐晦,但褚渊一听便明白了。
榜下捉婿。
此事历朝历代屡见不鲜。
再想到方才那些婢女唤此女为“县主”,自己身边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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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随从伺候,事实已不言而喻——他应是出身贫寒,攀炎附势,自甘堕落做了高门赘婿。
褚渊眉眼顿时沉冷非常,很是不耻自己这般龌龊行径。
唐夕凝瞧见他脸色却是心下又骇了骇:“郎君可有疑虑之处?”
褚渊深吸口气,暗暗握拳冷静:“没有,烦请娘子继续相告,我家中是何光景?今次春闱又中了何等名次?”
唐夕凝握了握指尖:“我只知,郎君家中已无亲眷了,今次春闱……亦未中榜。”
“咳——”
褚渊忽地握拳深咳,喉间险些呕出血来。
唐夕凝瞳孔一颤,忙趋步至男人身侧握住他青筋暴涨的手为他把脉,担忧道:“郎君受了伤,心绪不宜太过起伏,不若今日便先说这些,待郎君身子痊愈了我再与你说其他?”
她也好有时间编造的仔细些,省得露出什么破绽。
褚渊却反手握住她素白手腕,沉吐口气,抬眸看着她缓缓摇首:“我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又才学不济,姑娘既是县主,身份尊贵,便是招婿也不该找我这种人。”
“趁如今未酿成大错,姑娘不如去找父母做主退了与我这门……”
话未说完,他眸光凝在女人颈间可疑的红痕上,喉头一哽,“婚事”二字顿时再也无法说出口。
禽兽。
褚渊咬牙狠骂自己一通,胸口浊气愈发重了。
唐夕凝顺着他的视线低了低眸,眼底闪过狡黠,下一瞬便故意偏过身羞道:“郎君莫说这话,我与郎君已是夫妻……”
她约莫知晓男人为何忽生退意,八成是她给他编造的这套身世太过凄惨不堪,让男人自惭形秽了。
便是那她看不上眼的沈惟之,也是有几分才学中了进士的。
于是顿了顿,唐夕凝又略发慈悲地鼓励男人两句:“郎君切莫妄自菲薄,你尚且年轻,一次不中,还有下次,况且郎君武学极好,若日后郎君不想科考入仕了,那做个武将也未尝不可。”
武将?
褚渊浑身疼痛难忍,低头瞧眼中衣上缓缓渗出的血迹,再思及娘子说他曾与其婢女大打出手——虽未问过胜负,但从后来婢女为他正骨便可推断出,他应是被娘子身边的婢女制服打晕了过去。
这等武力,谈何做武将?
女人只是说好话安慰他罢了。
真是废物。
褚渊愈发觉得自己不中用。
喉间忽地涌上腥甜,他沉沉缓了好几口气才重新抬眸,勉力扯出一抹笑:“娘子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受得住,你还知晓些什么,今夜便全都说出来罢。”
唐夕凝垂眼瞧着男人这副可怜破碎却还强撑的模样,顿时有些于心不忍。
便也不再编造旁的,只将今日发生之事尽量如实地告诉男人:“郎君身上这两处刀剑伤,是我见到你之前便有的。”
“但郎君并未告诉我是因何而伤,只叮嘱我莫要声张,后来……郎君昏睡,我便去了耳房小憩,不曾想刚睡一个时辰瑛华姐姐便将我唤醒了,说郎君与瑛枝她们打了起来,我出来时便见郎君又昏了过去。”
“再之后的事,郎君就都知晓了。”
“呵……”褚渊听完这番话却被“自己”如此下作行径气得冷笑。
他究竟是什么猪狗不如的畜生?还是色中恶鬼托生?
竟受了伤都不肯消停,顶着伤口崩裂流血也要跟女人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