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等人的加入,拖慢了雷驰的行程,足足走了两日,众人才到达衮州府驿站。
小雨初歇,小周王朱君澜早早在驿站外等候,遥见三匹马一辆马车,从浸于青灰水墨的天地间缓缓靠近,草色凝碧滴翠,远树笼纱,宛如一卷画轴。
画至尽头,首先走到眼前的是,他最不想见到的阿姐,眉头紧蹙,话语间也有几分不耐烦:“不是说了我马上就回去了,你来做什么?还有不是说昨天就能到,怎么拖了一日,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闽昭郡主跳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丢给他,自顾自向前走,“你四个月前的送回去的家书上就说正月回府,可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半年快过去了,你才走到山东!傻子才信你的鬼话。”
朱君澜往前紧走几步解释道:“我有正事要忙。这里可不比福建,能由着阿姐的性子随便闯。”
闽昭郡主生平最爱除暴安良,与百姓同甘共苦,在百姓一声声的赞美中迷失,可这里不是周王封地,她身为宗室女,不能越界行事。
面对弟弟的担心,闽昭郡主不以为然:“放心,我有分寸的。”
朱君澜还要再劝几句,被身后的雷驰扯住后襟,“殿下要不要看看后边是谁来了?”
初始朱君澜对马车上的人并没有十分在意,以为又是阿姐搞出来的名堂,等落在后边的马车慢慢靠近,听到一声熟悉的“殿下”传来,他才猛然回头。
犹如时光回转,夏雨初歇的翠色朦胧处,一袭桃红色衣裙的归宁,似从画中走来,让他险些花了眼,疑惑中带着难以遮掩的兴奋,“宁妹,你怎么来了?”
朱君澜将手中的缰绳扔给雷驰,“你先带郡主下去休息。”话讫,快步向身后的归宁走去。
这种一冷一热的区别对待,让闽昭郡主十分不服气,正要上前理论几句,被雷驰抢先挡在跟前,“郡主,有些旧事属下未及向您提起,您还记不记得殿下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情……”
这厢雷驰刚将闽昭郡主拖走,那边朱君翔就闪到归宁身侧,见马车上下裹满了泥渍,又见几人鬓发微乱,似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颠簸,不放心道:“你们怎么过来了?宁妹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归宁保持着惯有的端庄,随口编道:“来山东的庄子转转,之前的庄子风水不好,如果有合适的良田,再置些土地。”
朱君澜顺着她的话道:“打算在哪里购置?衮州靠近黄河水道,可引河水灌溉,但黄河反复无常,若是遇到洪涝之年可能颗粒无收。”
归宁道:“所以我才来瞧瞧。”这个理由很蹩脚,不过只要他不提出质疑,归宁就顺杆往下爬。
其实自朱君澜抵达山东之后,左思右想也理不明白归宁临别前那几句话的用意,可本着既然答应就不能食言的信守承诺,他还是打算过完六月就离开。
如今乍然再见的高兴,也让他顾不上质疑,只道:“这几日天气不好,等天好了,我带你四处转转,瞧一瞧。”
归宁也不推辞,点了点头,“既然殿下刚刚提到了黄河水道,恰这几日阴雨连绵,也不知道水道是否无恙?”
朱君澜道:“前几日衮州干旱,这几日才降雨缓解了旱情,应该不会有大碍,不过我明日还是去看看。”
如此众人寒暄几句之后,回了驿站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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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君澜时刻记得归宁的嘱托,次日立刻坐着小船去河道巡视。还是之前太旱了,这几天的雨没有让水位暴涨。
况且衮州的天重新放晴,一连两日皆是艳阳高照,百姓们正抢在这个时候播种粟米或大豆,似乎一切恢复了正常。
直至兴庆五年六月十九这一日晚,大雨再次倾盆而下,当夜躺在床上的归宁辗转反侧,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心里打定主意,一大早,归宁就去见了才刚刚起身的小周王,闽昭郡主见她来,颇为热情地招了招手,“吃过饭了吗,不如一起?”
前两日天气好,闽昭郡主还能在城里四处转转,消磨时光,见今日又下起雨来,最是闲不住的她正想找个借口去寻归宁唠家常,她就来了。
归宁见小周王还未用饭,自觉唐突,道:“有些要事要和殿下谈,等殿下吃完饭再说不迟。”
话罢,不等二人留客,先退了出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朱君澜敲响了归宁的房门,却被南烟告知:“夫人在廊下赏雨。”
朱君澜看着窗外的雨滴似断线的珠子哗啦不停,二话不说走向抄手游廊,见到归宁披着一件丁香色的斗篷站在廊下,伸手接着落下的雨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开口问道:“宁妹找我何事?”
归宁面色凝重:“其实我来衮州府,不是为了买地,让殿下来一趟,也这是因为一场梦。”
“外祖母的案子真相大白那日,我突然梦到她老人家,她托梦给我说,萧家不能倒。还告诉我,黄河会在兴庆五年六月廿三这日决堤,决堤口在衮州缮县,共淹没缮县、嵫县、阜县、藤县、峄县五县,要让衮州百姓提早撤离。”
“托梦之事过于虚无缥缈,但事关百姓社稷,所以妾身才斗胆求殿下来一趟山东。又怕殿下不信我,才胡乱编了几句话。”尽管现在的理由也是归宁想破脑袋之后编造的,但自我感觉比之前的更合理,话语间也少了几分心虚。
“昨晚再次突降暴雨,我又梦到了外祖母,她说了之前同样的话,醒来后枕边还多了这个东西。”归宁摊开手,白玉一般的掌心中静静卧着一只雕工精美的翡翠玉蝉,“这是外祖母生前的爱物,当年已经做了外祖母的陪葬,现在无端出现在我的枕边,实在不同寻常。”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此事蹊跷中又过于真实,妾身不敢不信……”之后的话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因为心虚,有意避开朱君澜端详的目光。
托梦好歹有过民间传说,在话本子里也能找到不少故事原型,比起说自己死而复生更有说服力,如果她实话实话,估计不少人都怀疑她疯掉了。
对于没有说过谎话的归宁来说,能编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她实在说不出更多的理由,心下一横,直白问道:“殿下,您会相信我吗?”
朱君澜在她眼中看到了悲天悯人的良善和不知所措的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他也曾有过。可眼下他也有自己的难处,这里不是他的封地,他一个不能插足朝政的藩王,如何去引导这件事呢?
“萧大人知道此事吗?”话刚出口,他又有些后悔,觉得这话太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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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是夫妻,比他这个外人近多了,没有理由不知道。
话音才落,朱君澜又快速补了一句:“萧大人现在何处,是不是已经在路上?”
归宁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他恐怕不会信我。”萧元绰此人过于冷静精明,从不信鬼神之说。
这个回答于朱君澜似是一剂舒心剂,让他莫名其妙有了一些优越感,安抚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提前疏散百姓是应对灾难的必然之举,想必河道总督乔大人也能料到这一层。”
“雨天湿凉,宁妹先回屋内歇息,我这就找衮州府各位大人商量此事。”
话罢,朱君澜返回客房,去寻找自己的油衣。因为雨势过大,穿一层油衣,外罩一层蓑衣,能更好防雨。
不过就是穿戴不便,闽昭郡主上前帮忙,手上忙碌的同时嘴上也没闲着,“那小娘子给你说了什么,你这么紧张?比父王的话都放在心上。”
刚才见那小娘子来了又走,闽昭郡主平生第一次见自己这位风度翩翩的弟弟吃饭那般快,什么儒雅教养通通不在意,一顿早饭如风卷残云一般,眨眼间全塞进了嘴里。
还没等她说句话,人就起身走了。
好奇心起的闽昭郡主见二人在抄手游廊上谈话,哪里肯错过这样的好戏,恨不得探出半个身子出去偷听。
弟弟的眼光就像是黏在了那小娘子身上,也就是雨声太大,很多话没听真切,所以又多问一嘴:“你说话呀,哑巴了?”
朱君澜正愁闷如何劝说衮州府的官员,有些没好气道:“家国大事,回头再说。”
被冷落的闽昭郡主气不打一处来,“出一趟门怎么就魔障了,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你不说,我自己去问那小娘子。”
这话竟把朱君澜惹恼了,“你不要去打扰人家,谁家姑娘似阿姐这般聒噪。这阿姐刚才为了偷听,差点儿从窗户上掉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
被揭了底的闽昭郡主面上无光,耐着性子帮他穿戴好蓑衣,趁他不备,一脚踢在他后腰上,“走吧你……”
闽昭郡主可不是那种能忍的主,当是说做就做,朱君澜刚出驿站,她转身就敲响了归宁的房门。
主仆二人正坐在窗前绣花打发时间,见她过来,归宁客气道:“姑娘寻我们有事?”
闽昭郡主丝毫不见生,随手拿起归宁绣到一半的香囊,梅花缠枝,清雅别致,端详片刻,啧啧称赞道:“绣得真好,给谁的?”
归宁看着闽昭郡主眼中那份溢于言表的喜爱,笑道:“姑娘若喜欢,就是给姑娘的。”
多日相处下来,归宁发现郡主是一个从来不会遮掩自己情绪的人,喜欢和不喜欢都会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对于别人的大方馈赠,闽昭郡主甚至都没想着礼貌推辞几句,生怕推脱了别人会反悔,趁热打铁直白道:“那太好了。那你什么时候能绣好?”
这份骨子里散发的爽朗直率,让归宁忍俊不禁,“姑娘离开前,一定能绣好。”
既然拿了别人的东西,闽昭郡主说话也柔和了几分,“那我问你一件事,你和阿澜……”,话到一半突然意识到称呼不对,急忙改口道:“你和殿下说了什么?他怎么那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