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怀月若是爱我,我便会多爱惜自己一些


    祈怀月茫然不知容明玦此刻的内心挣扎,他高高兴兴地挥别了两位师兄,走出容师兄的洞府没多久,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师尊。


    剑尊神情淡淡,身上的白衣没有沾染上一片雪花杂迹,纷飞的雪花落在诸承渊深黑的眉眼间,本应是极其冰冷不沾风雪的模样,可当师尊抬眼看他的那一眼,像是漫天风雪都融化在了热泉里。


    祈怀月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和雀跃,即使知道他和师尊明明才分别不久,可当再度看到师尊的时候,他仿佛还能想起前世师尊落在他身前,抱起他时的心情。


    祈怀月忍不住快步走到师尊面前,诸承渊伸出手,如同早已在此处等待许久一样,将少年拢入他的怀中。


    “怀月……”


    诸承渊低低地念了念在他心口盘旋已久的小道侣名字,只觉得胸膛中的心脏,此刻都要在滚烫热意中融化成一滩春水。


    祈怀月刚才那番毫无遮掩的剖白,尽数都落入了他的耳中。


    少年的每一个字,都动听得胜过他曾听闻的一切大道玄音,剑道至理。


    修真界第一人一向握剑极稳的手,第一次甚至不如凡间白发老翁一般微微战栗着。


    可诸承渊的心脏却是滚热跳动着,如同浸润在血海岩浆中,有一种想要一剑斩开他与祈怀月沿途见面的所有阻隔,只想紧紧拥抱住他的小道侣的渴望。


    他想见他的怀月。


    即使他的怀月可能不快于他的控制欲,可能还想多些自由独处的时刻……


    可这一刻,诸承渊前所未有地渴望着贴近触碰他的小九。


    他的,道侣。


    而祈怀月感觉到师尊炙热而紧窒得让他快有些喘不过气的拥抱,习以为常地认为是师尊觉得离开的时间太久了,所以才更“粘人”了一点。


    不过,世界上哪有人会讨厌喜爱的人亲近自己呢?


    祈怀月笑意吟吟地也回抱住师尊的腰身,少年声线放软得如同一颗黏糊糊的糖。


    “师尊,我也想你啦。”


    然而他不回应,诸承渊尚且能克制得住这番情动。


    当雪白肌肤透出些润红的少年大大方方仰头,乌黑眼瞳笑着看向他说出这句话时,霎那间,诸承渊只觉得脑中所剩不多的理智,如同被一把烈火轰然点燃。


    只是诸承渊最后恪守着曾经对祈怀月许下的承诺,剑尊微冷的唇,如同触碰着世间仅此一件的珍贵宝物,轻轻贴上少年的唇,温柔辗转亲吻着。


    祈怀月感觉自己仿佛在师尊的吻中,慢慢变成融化拉丝的糖丝了一样,雪风与师尊身上清热的冰雪气息,难以分辨地一点点侵占了他的全部世界。


    当这个过于柔软绵密的吻结束时,祈怀月竟然一时有些羞涩于对上师尊的眼睛。


    他无赖地趴在师尊怀里,小声说道。


    “师尊,您前世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不会觉得我太……不起眼了吗?”


    祈怀月回想起前世自己与师尊初见的场景,记起来的全是师尊那时如仙神般拯救他于苦难之中的英姿。


    至于那时的他自己,祈怀月努力回想着,只觉得自己那时应该是一个瘦弱而且警惕无比的,如同见人都恨不得咬一口的狼狈模样。


    这世上比他可怜的或许还有街边无辜的乞丐,比他可爱的少年人却比比皆是,祈怀月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那时是如何打动了师尊,让师尊主动动了心思,将带回师门。


    而听着少年人的感慨,诸承渊眼前似乎也浮现出了那片雪夜时的场景。


    茫茫雪夜之中,他孑然一人,于浩然天地中感悟日月轮转时的大道。


    街道上空无一人,他的元神轻飘飘掠过那一片酒色声乐的高门屋瓦时,对上门缝中,少年警惕往外看的那一双乌黑眼瞳。


    那才是他与祈怀月的初见。


    就如同世上无数次与陌生人的对视一样,那本应该是再平静不过的一眼。


    高门高挂的灯盏烛火中,有一个瘦弱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从紧闭的门缝中跑了出来。


    凡人看不见他的身影,诸承渊从来不抱过多的怜悯之心,更不愿被旁人打扰他的清静。


    然而鬼使神差地,那一刻他的元神,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而停下,甚至下意识地为他遮挡了头顶的大雪。


    少年在雪地中逃跑,如同一头濒死的幼鹿,想要爆发出身体中全部力量,逃离那处高门豪院。


    然而少年人没有逃出几步,就被不远的仆人发现,强行抱了回去。


    被人抱住的男孩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可是那双看似沉静乌黑的眼眸却仿佛燃着无比明亮,能让飞雪也为之融化的大火。


    千载悠悠时光,诸承渊曾见惯世间傲骨之人的坚持被寸寸踏断,赤诚之人眼中的光亮被碾碎无光,抱薪之人最终死于风雪的无数幕惨象。


    可剑尊从不动容,更从未动过哪怕一丝一毫拯救那些惨象之中的人的念头。


    即使这对于修真界第一人来说,救人轻而易举得更胜拿起轻飘飘的鸿毛。


    但就如同天地大道从不会共情凡人的七情六欲,为他人而动念一样,观渊剑尊的道心,在一切熟知或者不熟知的修士心中,都冷硬得胜过世间一切冰冷锋锐的道剑。


    无人知晓,曾被所有人,哪怕是诸承渊自己都承认冰固不化的道心,在那一刻,为一个小小的少年人而触动。


    于是,曾经高坐在云巅之上的观渊剑尊,第一次学习如何将观渊峰改造成冻不死人的程度,第一次在自己的洞府中为他人布置住所,第一次主动踏入红尘世俗,在那只缩在角落里,如同警惕得随时都会炸毛起来咬他一口的少年面前伸出手,将他的小弟子轻轻抱起。


    太瘦了。


    没有丝毫养娃经验的观渊剑尊,就如同所有踏上老父亲迷途,没有半点回心转意想法的新任父母一样,抱住扑腾的少年的那一刻,郑重想道。


    他要将他的小弟子,养得胖一些。


    观渊剑尊并不如何明朗的心中,只朦朦胧胧对以后的养娃生活多出了些许念头。


    他要让他的小弟子尝尽世上一切最好的玉馔珍馐,穿上最好的锦罗绸缎,拥有最好的法器道术。


    纵然他的小弟子会被养成世上最骄纵任性的小公子,可他是小弟子的师尊,只要他强一些,他的剑更强一些,他总是能护住他的小弟子的。


    接下来的百年时光,观渊剑尊用尽他千年人生中不曾有过的温柔与耐心,养育他的小弟子,也前所未有地渴望着自己能踏入千年来无修者能踏入的飞升之境。


    如同身后有一只穷追不舍的恶兽,养育了他的小弟子后,诸承渊不再敢在剑道上懈怠半刻。


    直到曾经炸毛得连碰都不想碰的他的少年,主动落入他怀抱的那一天,诸承渊才终于能说道。


    “怀月,除却我初见你的那一日,千年时月,我见俗尘凡世,都与见枯木铁剑无异。”


    祈怀月的长睫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存活于世,与师尊相遇,对师尊来说竟然有这么大的意义。


    “师尊,那我以后,日日陪伴在您身边,您会不会更开心一点,更喜欢……自己一点?”


    祈怀月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前世的一种说法,对外在世界并不感兴趣的人,其实是同样对自身没有喜爱和过多生存兴趣的人。


    若是活着感觉不到一丝外界的乐趣,又怎么会好好地爱自己呢?


    诸承渊未曾听说过这种说法,却不妨碍他敏锐捕捉到小道侣话语中的认真怜惜。


    “好。”


    剑尊一眨不眨的黑眸倒映着少年的面容,他仍然像一头不知餍足的恶兽,只是这一次,因为知晓自己能从小道侣中得到再确凿不过的爱意,剑尊身体中那头贪婪恶兽的渴求欲望,终于能暂时得到平息。


    “怀月若是爱我,我便会多爱惜自己一些。”


    诸承渊轻轻贴着少年的脸颊,郑重许诺道。


    “怀月勿忧,我不会再希图飞升之用。”


    因为,他真正想要得到的,此刻已经落入了他的怀中。


    祈怀月被师尊的话语迷得五迷三道的,甚至忘记了自己不久前硬要师尊许下的承诺。


    少年歉疚地抱着弥补师尊不能在大道上有所进益的心思,他主动黏着师尊,这一次甚至很快就进入了第三重合修之境。


    虽然最后的结果还是他哭着求饶,不过这一次因为师尊恪守功法上的时间,祈怀月还是开心了不少。


    他抱住师尊,陷入了甜甜的梦乡中。


    然而在梦境里,奇怪的是前一秒他似乎还坐着和师尊成婚的美梦,下一刻他似乎就跌入了一个空白的幻境中。


    一个看着文雅娴静,如同大家闺秀一般的女子朝着他盈盈施礼。


    “见过小主上。”


    祈怀月的理智在梦中有些模糊,他觉得小主上这个称呼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还有谁也这么称呼过他。


    “你是谁?”


    女人捂住脸上的笑容,那张面孔在祈怀月面前一点点变换成祈怀月不久前才见过的男人的模样。


    第172章 用情至深


    “巫青渠?!!”


    祈怀月震惊地喊出不久前才见过的合欢宗宗主的名字。


    而眼前男人缓缓跪下,雌雄莫辩的面容上展露出恭敬的笑意。


    “小主上既可以称呼我为这个名字,也可以叫我巫盛珊。”


    巫盛珊?!


    这不是前任合欢宗之主,巫青渠母亲的姓名吗?


    巫青渠与巫盛珊,难道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


    那么合欢宗所谓的旧宗主逝世,新宗主继任,还有巫青渠在他们面前表现出的草包无用之举,又是藏了什么心思?


    “你……现在不是真身出现,因为我修习了你改进的合修功法,你才能进入我的梦境中?”


    祈怀月一下想到了巫青渠之所以能避过师尊,找上他的原因。


    而这里既然是梦境,巫青渠自然不可能真正伤害他。


    祈怀月略微冷静下来。


    “你大费周章找上我,到底想做什么?”


    而看着祈怀月警惕的模样,男人脸上的笑容不变,像是一副不能卸下的面具。


    “小主上明见,我不敢在大能面前展露真身,只能在梦境中行动。尊上看管得小主上太严,我们只能取巧用了此法,才能与小主上见面。”


    巫青渠话中的“我们”,还有“小主上”几个词语过于熟悉,祈怀月终于想起了自己的那股即视感来自何处。


    “你和王武人一样,都是极剑门的剑魂?”


    紧接着,更恐怖的是,巫青渠在祈怀月面前,竟然硬生生变幻成了王武人的面容。


    “没想到小主人还记得我昆山剑,我真是三生有幸……”


    看着巫青渠无异于换头加精神分裂一样的反应,如果不是在朦胧的梦境中,祈怀月这时都要被吓得寒毛倒立了。


    “王武人也是你?”


    王武人恭恭敬敬地跪着,却笑着说道。


    “尊上搜捕我们的力道太大,我们百道剑魂又接了主上最后一道命令,不得已融为一体,让小主人见笑了。”


    祈怀月听得眉头直皱。


    “什么最后一道命令?还有,你们说的尊上不是我师尊吗?为什么又说接到了主上最后一道命令?”


    王武人原本笑眯眯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极其认真了起来,他仔细和祈怀月解释道。


    “小主上自然是只有小主上您一位的,可是我们的主上后来成了苍尊上,又分成了谢尊上和诸尊上,谢尊上和诸尊上不合,我们极剑门接的只有真正主上的命令。”


    王武人说得说法极绕,祈怀月却听出了王武人说的三位尊上分别是苍华封,谢越和,还有他的师尊。


    “谢尊上,苍尊上,还有主上残魂,最后和诸尊上融为我们真正主上的时候,给我们下了最后一道命令,让我们极剑门百道残魂归一,将极剑门真正融一的剑气交到小主上手上。”


    祈怀月听着王武人的解释,心中的疑惑好像少了一点,却还是奇怪地问道。


    “为什么把你们交给我?现在我的师尊才是你们真正应该效忠的主上吧。”


    王武人的笑容不变,仍然坦诚道。


    “自然是方便让您杀主上啊!”


    有一个刹那,祈怀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让我,杀我的师尊?”


    王武人点头,没有丝毫波动地笑着说道。


    “主上的最后一道命令,说是担心您被之后的主上欺辱,所以让我们极剑门成为您手上的最后一道剑。若是有一日诸主上欺辱了您,或是逼迫您做了您不愿做的事情,蔺主上可不想看见您重蹈万年前的覆辙。所以如果到了那时,您与主上只能活一个的话,那还是您杀了主上吧。”


    祈怀月一时有些难以理解蔺元魔,苍华封,谢越和最后下达这道命令时,到底是怎么样的精神状态。


    千辛万苦地将万年前创建的强大剑魂势力留给他,还不惜让百道剑魂融一,就是为了——让他以后杀他师尊?


    这是什么正常人能想到的解决争端的方法啊?


    但一想到他师尊前世做出的不惜自刎,蔺元魔万年前硬生生捅死自己,苍华封一朝堕落为魔,谢越和损己不利人的种种操作,祈怀月突然觉得这道命令似乎又变得合理了起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头,叹气道。


    “我不需要你们留在我这里。我永远都不会拿着剑对准我师尊的。”


    然而王武人笑眯眯的轻松语气不变。


    “这可不行啊。我们怎么能违背主上的命令呢?万一您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想要杀主上了,我们这些极剑门的剑魂不帮您一把,这得多让我们的主上伤心啊。”


    纵使祈怀月再如何迟钝,这一次他也终于听出了王武人话语中阴阳怪气的意味。


    祈怀月直接问道,“你很讨厌我?”


    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因为你想起了所有的记忆,所以讨厌让你们主上变成这样的我吗?”


    然而很快,王武人的面孔一变,变成了温婉女子的巫盛珊的模样。


    “小主人见谅,昆山他性子犟,又是跟在蔺主上身边最早的剑,对蔺主上最为忠心。不过请您放心,我们极剑门的百处剑魂,都是绝对听命于主上的。无论主上下了什么命令,我们都会绝对听从。哪怕小主人真的要我们去杀主上,我们剑魂固然会在弑主后自尽,也绝对不会违抗小主人的要求。”


    然而听着女人柔中透着淡淡锋芒的话语,祈怀月感觉自己的脑子变得更疼了。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我迟早有一天会杀了我师尊呢?我和师尊就不能白头到老,恩爱携手一生吗?”


    然而巫盛珊脸上出现了些许迟疑和感叹的神情。


    “主上对小主人用情至深。若是小主人先走,只怕……主上不会善罢甘休……”


    听着巫盛珊委婉表达出师尊一定会在他大寿将近前发疯的话语,祈怀月一时竟想不出一些有力的能够回击女子这番话的回答。


    如果他出了事,或者真的走在师尊前头,师尊……或许,可能,大概,应该真的做出诸如苍华封这般不计一切代价为他延寿的举动……


    一想到那种可能,祈怀月深吸一口气。


    “我会尽量不让这种情况发生的。只要我活着一日,我就让师尊幸福快乐。”


    听到祈怀月的承诺,女子感动得竟然一低头,竟然能硬生生落下泪来,我见犹怜的模样真得能让世上绝大部分人心软。


    然而巫盛珊一边哭着,一边吐字清晰地问。


    “您可以立心魔誓吗?”


    祈怀月算是看出来了,这群剑魂无论性格是委婉还是直接,一个个确实对他的师尊忠心不二。


    “好,我……”


    然而没等他吐出第三个字,巫盛珊身上一股朦胧又强大的力量扫过他的身体,她掩唇笑道。


    “主上这么宝贝小主人,我们怎么舍得让小主人受一点损伤呢?只是盼小主人记得今天这番话,日后……就算真的走到了与主上诀别的那一步,也不要真的做出……伤及自身之事。”


    美人泪眼朦胧恳求人的模样,如果不是出现在此情此景,确实会让人动容。


    然而祈怀月知道巫盛珊这番作态都是为了他的师尊,他此刻也只能哭笑不得地温声道。


    “别哭了,我保证,我保证不会让我师尊伤心的。”


    巫盛珊这才破涕为笑,然后巫青渠的面容再度出现。


    “多谢小主人容情,我们百道剑魂都寄居在此处虚空之中,若小主人没有呼唤我们,我们平日都陷于沉睡之中。小主人若是遇上危急关头,我们只可帮小主人抵御一次危险。还小主人见谅,我们这些剑魂看似强悍,实则残存万年,百道融一的威力也只能够出手一次。”


    祈怀月倒不觉得如何诧异,事实上这群剑魂能活蹦乱跳搞事万年到现在,其强悍程度已经超越过史上无数有名有姓的大修者了。


    百道剑魂融一的一剑,如果是在他师尊没有警惕的时候,可能就连他师尊……也不一定能真正提防得住吧。


    一道危险的念头一晃而过,祈怀月连忙摇头。


    他是疯了才会真的拿剑魂汇聚的最后一剑,对他师尊出手。


    都怪这群剑魂挂在口上的“杀主上杀主上”,差点把他也一起带歪了。


    “好了,既然我已经回应了你们的心愿,你们就好好休息吧,我不会轻易呼唤你们,更不会让你们去杀我们师尊的。你们就放心吧。”


    百道剑魂一一在祈怀月面前道谢。


    事实上,除了巫青渠,巫盛珊,还有王武人等十几处剑魂比较清晰外,其它剑魂的身形面容都格外模糊,有些甚至只能维持锈迹斑斑的剑魂原型。


    祈怀月突然生出了一些怜悯的冲动。


    “我有师尊护着,自己也会多加小心的,其实也不需要你们留在我身边,特意保护我。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有了人的灵性,不如我和师尊说一声,让他给你们下一道命令,让你们分开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吧。”


    然而无数道剑魂温和地看着祈怀月,如同祖辈看着一个天真稚气的孩子。


    第173章 他与小道侣的二人世界


    就连原本阴阳怪气的王武人,此刻都能心平气和道。


    “小主上,我们万年前为剑,如今也是剑。剑纵毁,也应毁在杀敌时。”


    祈怀月听得懵懵懂懂,却能感觉到这些剑魂纵死不悔的决心。


    他不再多劝,只能下定决心,不到万一,他不会再动用这些剑魂。


    在祈怀月即将清醒之后,王武人最后和他说的一句是。


    “请小主人不要将我们的存在透露给尊上。我们接到的命令,是隐匿在您身边,若是您将我们找上您的事情透露给尊上,我们百道剑魂的神智都会被抹消,化为一道完整的剑,等到您需要时再刺出,只是那时,我们也不清楚……那是什么时机了……”


    祈怀月原本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出,然而梦境很快消散,他睁开眼,与师尊此刻静静望着他的沉黑眼眸对上。


    “怀月,你刚刚的呼吸紊乱了一刻,可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祈怀月欲言又止,如果没有极剑门那些剑魂最后的一句话,他早就忍不住将梦境里的事情告诉给师尊了。


    可是此刻,祈怀月犹豫再三,只能委婉问道。


    “师尊,您现在还在搜捕极剑门的那些剑魂吗?他们会不会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情?”


    诸承渊何其敏锐,只是听到了祈怀月的这句问话,剑尊心中就有了一定的猜测。


    诸承渊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现在确实仍在搜查那些剑魂。纵然融合了多重身的记忆,但那些记忆似乎有些缺漏,像是……被从前的我抹去了一样。极剑门未必会对我不利,倒是可能奉着我未归融前的乱命,做出些麻烦的事情。怀月,找上你的人,是巫青渠?”


    看着祈怀月脸上一晃而逝的慌乱神色,以融合前魔念更重他的多重身们的性格,诸承渊已经大概猜到了他会给极剑门留下怎样的命令。


    剑尊轻轻将自己的小道侣搂入怀中。


    “好,我不问了,怀月今日想做些什么?”


    看着师尊这么大度地揭过不提,祈怀月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他又猛然想到,明天他要和师尊成婚的事情。


    “师尊,我们是不是还没选成婚时的喜服呢?”


    诸承渊轻笑出声,剑尊握住少年柔软的指尖,垂眸一点点吻上少年手背未褪的红痕,声音温和低沉道。


    “喜服已经制好了,怀月现在可要试衣?”


    祈怀月一想到喜服的种种沉重累赘装饰,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还是把惊喜留到明天吧。”


    祈怀月原本还打着去哪里逛逛玩乐的主意,只是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了昨夜极剑门剑魂们的那些话。


    祈怀月到嘴边的话突然一顿,少年正色道。


    “师尊,时间不能浪费,我今天要好好修炼……”


    感觉到剑尊的眸色有危险加深的预兆,祈怀月连忙解释道。


    “不是合修!是正经的修炼!我要努力地提升境界,陪师尊更久一些。”


    少年的坚定黑眸和认真的温热气息,如同柔软的暖流淌过诸承渊心间。


    剑尊突然不想这么分秒必争地逼迫他的小道侣。


    “既然明日成婚,修炼之事也不必太过心急。怀月陪我随处走走,好不好?”


    往日冷面的剑尊此刻温声发问,祈怀月的耳根都忍不住被师尊的声音泡得通红。


    “好。师尊想去哪,我就去哪里。”


    诸承渊从储物戒拿出一片云团似的坐骑法宝,柔软绵厚的云团触感沉稳厚重,慢悠悠移动的样子像一只慢吞吞吃草的小羊,可爱得让祈怀月觉得甚至与他的师尊不太相称。


    感觉到祈怀月趴在云团上转身投注来的视线,诸承渊轻轻搂住了小弟子的腰身。


    纵使知道祈怀月不可能在他眼前跌下去,诸承渊也仍想每时每刻都触碰确定着他的小道侣的存在。


    “怀月,这是我为你选的龙麟云,此法宝内核由龙鳞炼成,坚固不破,只是过于坚硬,我怕你不喜,便让人在外融铸了云精绒……”


    祈怀月喜欢听师尊用这么平和的语气,如同讲故事一样,给他讲述一件法宝的材质来历。


    只是听到“龙鳞”两字,祈怀月突然亮起了眼睛。


    前世他很少出观渊峰,知晓修真世界有很多奇观异兽,却很少亲眼目睹。


    “师尊,龙鳞是从真的龙身上剥下来的吗?龙是不是长得很好看啊?”


    诸承渊感觉到小道侣对龙妖感兴趣,剑尊纵容地抚摸着小弟子柔顺的墨发,轻声说道。


    “龙妖性情暴虐,多于水域间兴浪而害人,抓来作为坐骑也过于危险,倒是可以放在云月秘境的冰湖中观赏。怀月想要东华冥龙,还是金生煞龙?”


    祈怀月只知道这两种龙都是龙妖中鼎鼎有名的凶悍杀神,把这种妖龙抓进云月秘境,岂不是相当于养了两只拆家的哈士奇?


    他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不不不,师尊,我不养,我看看就好了。”


    诸承渊也不勉强,若不是云月秘境中的灵田需要看护,他也不想让太多人,哪怕是妖族进入他和小道侣的二人世界。


    就在这时,祈怀月突然听到了嘎嘎嘎大叫的,格外熟悉的飞禽声音。


    他低头一看,只见提着师渊的盛师兄,容师兄,还有池师兄朝着他们所在龙麟云赶来。


    “见过师尊。”


    三人如同不自知自己的不受欢迎程度一样,在冷脸的观渊剑尊面前认真行弟子礼。


    盛师兄行礼之后,兴致冲冲地将另一只手拿着的食盒提到祈怀月面前。


    “小师弟,我做出并蒂游鱼面了,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祈怀月看了一眼冷漠看着他们三人的师尊,突然觉得盛师兄来得实在过于不是时候。


    但盛师兄双眸灼灼发光,让他也实在不忍心推剧这番好意。


    “师尊,这是盛师兄为我们明日喜宴亲自下厨做的面……”


    祈怀月在诸承渊面前将盛师兄的用心夸得个天上有地下无,再诚恳说道。


    “师尊要不要和我一起尝一尝?”


    诸承渊听见那碗面的祝意时,脸上的冰冷之态才微微一动。


    自从占星门那一卦后,诸承渊无法再对凡间所谓的俗礼抱着不挂于心的冷漠。


    既然吃下这碗面有与道侣美满长久的寓意,辟谷已久的剑尊也不至于会拒绝这份送到面前的好意。


    只是面是好的,他与怀月的旅途上,多出四个碍眼的东西,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剑尊冷眼淡淡扫过不懂看脸色,非要凑到他小弟子身边的三人一鸟。


    那一刻,努力忽视观渊剑尊存在的三人一鸟都在如芒刺骨的威压中有种大难临头的错觉。


    然而祈怀月不好意思赶走特意给他们送面的师兄,他只能举着食盒,来到了师尊身边,高兴说道。


    “师尊,来尝尝盛师兄的手艺。”


    看着少年洁白面容上的欣喜笑容,诸承渊的心脏微微软下些许,剑尊冰冷的目光终于从那些碍眼的事物上离开。


    三人一鸟忍不住同时松了一口气。


    容明玦庆幸无比地想道。


    果然,他们的想法是对的,师尊真的有为小师弟刻意收敛自己的不悦。


    打开食盒的那一刻,祈怀月微微提起了一颗心。


    但幸运的是,食盒里的不再是他昨天看到的一锅焦炭,而是真的散发着淡淡金芒,让人食欲大增的两片不知道什么用料的并蒂莲下,若隐似无的游鱼和淡色面条如水中波纹的精致食物。


    祈怀月忍不住为盛师兄的用心感动了一秒,他转过头,真诚地问道。


    “盛师兄是怎么做的?这碗面好像真的在发光!”


    盛登星自信满满地报出一个又一个食材的名字。


    然而祈怀月原本脸上的微笑,有种要维持不下去的趋势。


    不是,虽然他不擅长炼器炼丹之道,可盛师兄报出的好几种材料,听起来都像是炼器炼丹里才会涌上的原料啊!


    怪不得这碗面的卖相看上去这么好,该不会,这碗面能看不能吃吧?


    祈怀月认真问向盛师兄。


    “盛师兄,您吃过成品了吗?”


    盛师兄点点头,脸上直白野性的笑容更加明亮爽朗。


    “当然吃过了,不止我吃了,容师兄,池师弟,还有这只鹰都吃了,我们吃完后感觉身体微微发热,有种精力充沛,想做许多事情的感觉。”


    因此在看到小师弟在云团上的那一刻,他们三人几乎没怎么考虑师尊在一旁的事情,就兴致冲冲飞上来找小师弟了。


    而听着盛师兄的描述,祈怀月更加坚定了他心中的那个猜想。


    看来盛师兄的这碗面,真的不能吃啊。


    这后遗症看着比喝醉酒还严重呢。


    然而正当祈怀月想着怎么委婉将面还给盛师兄他们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手上食盒的重量在快速降低。


    当他低下头的时候,食盒里的面条均匀地剩下“半边”了。


    没错,就是如同切蛋糕一般,完整地保持着原貌不变,甚至连水位都没有下降的半边。


    而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不用多想,他也知道会是谁。


    祈怀月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了师尊的方向。


    “师尊,您真的吃了?”


    第174章 怀月,你可会觉得,我的禀性……过于霸道?


    诸承渊冷静分析着吞下去食物的药性,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此物可以食用,只是属赤火,味淡而烈,有补气血,足灵气之用。”


    这听起来怎么也不像一碗正经的面的味道吧?


    然而在盛师兄发亮的视线和师尊隐隐含着期冀的目光中,祈怀月鼓起勇气,终于对这碗面下手了。


    可能是一开始的期望值就放得不高的缘故,当柔软鲜甜的面条一入口时,祈怀月原本小心翼翼如同试毒的动作一顿。


    竟然,出乎他意料的好吃。


    虽然在淡淡的鱼肉鲜甜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爆辣的刺激感,身体中的灵气如同啃了一颗补气丹一样加速运转着,但是喜欢吃辣的祈怀月不再迟疑,很快就将那碗面吃了干净。


    少年的嘴唇泛着水色的灼红,清丽的面容上,此刻黑眸泛着隐约水光,雪肤染上一层绯色。


    祈怀月朝着盛师兄肯定道。


    “盛师兄的手艺真好。这碗面真的好好吃啊。”


    然而他的夸赞一出口,盛登星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诸承渊搂住少年腰身的手就微微收紧。


    剑尊突然不想看到自己的小道侣朝旁人露出这般赞叹喜悦的神情,诸承渊不动声色地冷声说道。


    “怀月,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以学做给你。”


    然而对危险一项感知敏锐的盛登星,可能是被药性刺激得忘了形,拍着胸膛承诺道。


    “不用劳烦师尊动手。小师弟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来我洞府,我随时……”都做给你吃……


    然而盛登星这番话还没说完,容明玦就在师尊散发出的幽幽森寒威压中清醒了几分,连忙捂住了盛登星的嘴。


    “小师弟,你盛师兄在跟你开玩笑呢。我们的手艺怎么比得上师尊呢?”


    盛登星不服气地还想回嘴:他下厨的手艺怎么就比不过师尊了?


    然而唔唔声音都没发出几声,就被猜到盛登星会说出什么话的容明玦捂得更紧了点。


    温润如玉的青年脸上,勉强维系着一点僵硬的笑意。


    容明玦有所预感,他今天要是不捂住盛师弟的嘴,师尊第二天就能把他们都丢出观渊峰。


    而看着盛登星倒霉,巨羽妖鹰不客气地在一旁嘎嘎大叫,叫声中夹杂着明显嘲笑的意味。


    祈怀月这时也回过神,连忙顺着容师兄的意思,把师尊拉得离盛师兄远了点。


    “我当然喜欢吃师尊做的!师尊,你看,那朵云好漂亮。”


    祈怀月岔开话题的手段不算太高超,然而诸承渊配合着少年的意思,垂眸看向少年指向的那朵奇形怪状的云朵。


    “好,下次我将龙鳞云,也改成这样的形状。”


    祈怀月的笑容微微一僵,然而话已经说出口,他只能拉住师尊的手,认真剖白道。


    “我很喜欢师尊现在送给我的龙鳞云,所以不用改啦,以后我可以和师尊乘着龙鳞云,去看不同的云!”


    剑尊垂眸看着小弟子主动拉住他的手,冷淡的面容上如同霜雪微微融化,露出些温和专注的笑意。


    “好,我以后多陪怀月去看云。”


    等两人温存完,巨羽妖鹰才小步小步地踱到小主人的身边,试图加入这一个温馨的家庭。


    然而诸承渊冷冷的墨眸一扫,即使是最擅长蹬鼻子上脸的巨羽妖鹰,一想到这些时日被抓来观渊峰上的同族,也立刻乖觉地停住了向小主人靠近的动作,只敢嘤嘤叫了两声。


    祈怀月下意识摸了摸巨羽妖鹰柔软温暖的羽毛,他转头看向此刻安若木鸡的三位师兄。


    “师兄们也要和我们一起去看龙吗?”


    容明玦等三人倒是期待能和小师弟多一些相处,只是感觉到小师弟身后杀神的冷冷注视,即使是最傻大胆的盛登星,此刻从药性发作中冷静下来后,也小心问道。


    “我们可以吗?”


    祈怀月看着三位师兄站在云舟边边,一副只要你说不可以,就立刻跳下去的可怜模样,药性上头的他身体热得有些不同寻常,少年抬起水光潋滟的瞳眸,期待地看了师尊一眼。


    在小弟子的这般注视下,诸承渊自然不会扫了他的小道侣的兴。


    剑尊伸出手,将祈怀月牢牢抱到怀中,不看容明玦那三个碍眼的一眼,惜字如金道。


    “可。”


    “多谢师尊。”


    三人连忙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生怕师尊临时改变主意。


    祈怀月这时却有些顾不上他的三位师兄了。


    诸承渊的体温是如常人一样的温热,这是往日祈怀月最喜欢的温度。


    可是现在,相当于刚刚吃了一颗烈丹的祈怀月,感觉身体有点说不出的热,自然就不喜欢这种过高的体温了。


    如同慢吞吞地想往外跑的树袋熊,祈怀月只是刚刚有挣扎的动作,诸承渊就妥帖地护住了少年后仰的脖颈。


    剑尊体内如同汪洋深海般的微凉灵气,透过诸承渊的指尖传到少年的筋脉中,祈怀月如同在夏天里喝了一罐冰可乐一般全身舒爽。


    少年惬意地眯了眯眼,如同躲热的猫儿一样主动去寻,努力贴着师尊微冷修长的指节。


    诸承渊将祈怀月抱到龙鳞云边缘,能够看到龙鳞云底下云层与大地景象的位置,沉厚的防风灵罩遮挡住过大的风,只透入些微凉的风,这股舒适的温度更是让祈怀月惬意地在师尊怀中完全放松了下来。


    “怀月……”


    师尊低沉的声音在若有似无的风声中,似乎更带上了些许催眠的意味。


    “师尊,怎么了?”


    灵气罩隔绝了剑尊与祈怀月的谈话声,容明玦三人低声聊着,都有些好奇师尊与小师弟平日里都聊些什么。


    只是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去主动探究师尊不愿让他们听见的与小师弟的对话。


    此时,诸承渊看着怀中将脸都埋进他胸膛,只露出莹白耳垂的小弟子,心中一片柔软之际,又少见地生出些许忐忑的情绪。


    “你可会觉得,我的禀性……过于霸道,而且不近人情……?”


    诸承渊不想让他的小道侣和外人,哪怕是原本的师兄亲近,甚至看见祈怀月与剑,还有鹰妖亲近时,他心中都会隐隐生出不可理喻的沉闷不快感觉。


    即使是自知自己魔念深重的剑尊,有时都会觉得……自己的这般表现,实在有些太过了。


    而祈怀月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神智,听到师尊这句问话都立刻清醒了几分。


    这是什么送命题?


    而且这好像不是师尊第一次问这种问题的。


    看着剑尊紧抿着唇,冷淡面容上沉黑眼眸似乎隐隐压抑着某种情绪的乌云翻滚模样,祈怀月直起腰,他换了一个更自在姿势靠在师尊怀中。


    “我喜欢的本就是这样的师尊嘛。而且师尊哪里霸道了?就算不喜欢我与师兄相处,师尊也还是愿意为了我,让三位师兄留在龙鳞云上。”


    祈怀月掰着指头,一件一件地数着。


    “师尊说不喜欢我和师渊亲近,还是送了我巨羽妖鹰。师尊虽然也不喜欢我太在乎月常剑,却还是让月常剑留在我身边。”


    祈怀月真诚看进诸承渊的眼眸。


    “师尊能够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我已经很开心了。我喜欢师尊,也喜欢黏着师尊,更想让师尊能开心一点。”


    少年人主动仰起头,亲了亲剑尊微冷的眉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师尊不要总是想不开心的事情嘛,不然容易变老的。”


    感觉到少年人亲亲贴贴般的柔软安慰,诸承渊心中的郁结稍解,旋即为少年的后半句而低声解释道。


    “怀月不用担心,我已经服用了驻颜丹。”


    修真界的大部分修士都不在乎容颜的变化,甚至大能为了显示自己的寿元悠久,会刻意保持老者的鹤发姿容。


    千年来从不在乎姿容变化的诸承渊,因为喜欢上了祈怀月,剑尊不愿让他与小弟子的姿容看上去有太多差异,早早就服下了驻颜丹。


    此刻听到小道侣的这句无心之言,修真界第一人甚至有种早早地发现并铲除了阻碍,为之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而看着师尊的平静神色,祈怀月有点呆住了。


    什么?他师尊竟然会主动服下只有少部分注意容颜的人才会在意的驻颜丹?


    祈怀月突然忍不住生出了一点容貌焦虑,但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少年撒娇般道。


    “师尊,我也要,我也要,也给我来一颗驻颜丹吧。”


    祈怀月少见地向剑尊求一样东西。


    诸承渊微微皱了皱眉,他摸了摸少年未完全长开的柔软脊背。


    “怀月,你为何也要驻颜丹?”


    在师尊沉黑的瞳眸注视中,祈怀月突然有了一种好像做错事情的心虚感觉,他小声说道。


    “师尊不是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那我就永远保留现在的模样,这样师尊就会永远喜欢我了……晤……”


    然而诸承渊突然覆上的吻异常凶狠而用力,祈怀月几乎被亲得喘不过气。


    “怀月,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爱你。所以,不准你再说这般胡话。”


    第175章 “怀月,我,比你年长千岁……”


    祈怀月不服气了,“我说的哪里是胡话,明明师尊变成什么模样,我也都爱师尊。师尊为什么要瞒着我吃驻颜丹?”


    在祈怀月明亮的乌黑眼眸注视中,诸承渊竟少见地有一种难以应对小弟子逼问的感觉。


    剑尊轻轻抚摸着小道侣柔软的墨发,低声道。


    “怀月,我,比你年长千岁……”


    祈怀月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师尊竟然是因为年龄比他大千岁,才会想要服下驻颜丹。


    在他心中如原本如同仙神一般,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尊形象,似乎从云端一步步走近他的身边。


    而因为这种原因患得患失的师尊,在祈怀月看来,甚至有些可爱。


    “师尊大我千岁怎么了?”


    祈怀月笑着抬起头,用力抱住男人的脖颈。


    “就算师尊大我一万岁,我也一样喜欢师尊。人间不是有句俗话吗?”


    祈怀月没忍住,小小地皮了一下。


    “夫大千岁,位列仙班。”


    诸承渊的指尖一寸寸抚摸着少年柔软的面颊,剑尊胸膛中的心脏柔软得如同陷进了绵厚的云层中。


    少年人乌黑的瞳眸里像是盛载着他的一整个世界,诸承渊低下头,剑尊冰冷的面容轻轻贴上少年的脸,微冷的唇缓慢印上祈怀月的额头,带着说不出的爱怜与珍惜。


    坐在龙鳞云边缘的容明玦三人立刻识相地转过头,不敢多看师尊和他们小师弟的亲热景象。


    祈怀月被师尊这么缓慢而温柔的吻,亲得就连洁白耳垂都染上了一层滴血的红。


    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和师尊两个人。


    在这么慢悠悠的亲近拥抱中,祈怀月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龙族群聚最多的海泽——龙栖苦海。


    从龙鳞云上往下去,不同颜色的龙妖就如同大池子里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锦鲤,龙身游动,在海域上掀起一片波浪的样子格外奇异悦目。


    祈怀月被这幕景象吸引了目光,他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师尊,不是说龙族不喜欢群聚吗?为什么这片海里有那么多龙?”


    祈怀月好像听说过龙栖苦海这个名字,却忘记了他的由来。


    剑尊轻轻抚摸着小弟子的脊背,温声解释道。


    “龙栖苦海底处有一种灵丹原料,名为苦兰珊花,龙尸血肉沉淀处生长最盛,成熟后会漂浮到海面。大部分的龙族死后都会沉入龙栖苦海,海底迷瘴颇多,活物难存。它们只想让子嗣日后寻食其自身滋养的苦兰珊花,为此会特意带上一批与苦兰珊花相似的灵花种,让其他龙族难以确定哪颗才是真正的苦兰珊花。”


    “真正的苦兰珊花凝聚了龙血精华,可以帮助龙族精纯血脉,剔除杂质,对年岁越小的龙妖,作用越大。因此大部分杂血龙妖都会来龙栖苦海碰碰运气。今日有如此多的龙妖聚集在龙栖苦海中,想来是早已同族尸身沉入海中。”


    祈怀月认真地听着师尊的讲述,很快又有了新的疑问。


    “师尊,那死去龙妖的小龙,怎么认得出那颗才是真正的苦兰珊花?”


    诸承渊道,“真正的苦兰珊花中,有与它相似的精血,它一闻就能知道。只是因为如此,多数龙妖往往按兵不动,蛰伏在龙栖苦海中,伺机等待着知道哪一颗是真正苦兰珊花的幼龙。”


    “可如果幼龙吞下了苦兰珊花呢?”


    诸承渊轻轻抚摸着小道侣的墨发。


    “如果幼龙太小,在它还没有吸收完全药效之前直接吞食幼龙血肉,也能分得几分药效。”


    听着师尊的描述,祈怀月微微毛骨悚然。


    他原本觉得人族里强弱尊卑的分层鲜明,就已经足够让他这个骨子里的现代人不太适应。


    可是妖族之间的竞争更是凶残血腥的直接你死我活,没有任何道德俗礼约束。


    这么一想,祈怀月突然觉得如师尊这般能恪守住私欲,守护着修真界和平千年的第一人更是圣洁出尘,忘情无欲了。


    而感觉到小道侣的崇拜目光,诸承渊却是沉吟着突然道。


    “怀月,若是你不喜欢龙族的这般行事,我可将龙栖苦海搬运到云月秘境中……”


    听着师尊的这番话,祈怀月从震惊当中回过神之后,连忙摇头。


    开什么玩笑?龙族这样的竞争传统都延续不知道多少年了,如果让师尊插手这么麻烦的事情,讨不了什么好处不说,说不定即将去世的那些龙妖也不愿意呢。


    他还是乖乖当一个局外人的看客好了。


    他连忙拒绝了师尊的提议,剑尊也并不觉得可惜。


    只是他每每看见自己的小道侣专注看向外物时的神色,都有一种想将小道侣喜欢的外物搬回家,让少年慢慢观赏的冲动。


    不过他的怀月太过洁身自好,也没有什么收纳百珍的喜好。


    这让总想要给他的小道侣送些礼物的观渊剑尊,有时难免觉得些许遗憾。


    但也无妨,他和他的怀月,总有下一个长长久久的岁岁年年。


    少年人好奇地在龙鳞云边看龙,观渊剑尊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小弟子,师渊在龙鳞云边缘大鹏展翅,看着这些“泥鳅”一样五颜六色的小可爱,莫名被唤起了一种基因里的捕猎欲望。


    而此刻,盛登星专注凝眉看着海里翻滚的龙妖,忍不住开始思索一件无比严肃的事情。


    龙肉,能用来做什么菜呢?


    容明玦看了看似乎与他一样,仔细在挑选什么的池归夜,忍不住来到池师弟身边,认真与他商量一件事情。


    而此刻,看着五颜六色,鳞片鲜丽的龙族们在深蓝透明的海域中,如同无数锦鲤一般你争我夺的景象,祈怀月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就想和师尊一起打道回府了。


    只是这时,他发现底下原本看似平静游动的无数只游龙,此刻如同下了沸水的饺子一般滚成了一团。


    难道,真正的苦兰珊花被发现了?


    祈怀月在心底为那只可怜的幼龙叹息了一下。


    按照师尊的说法,其实大部分能真正吞下并安全离开龙栖苦海的幼龙,不足十分之三四,这里面还包括了那些成年之后,才有底气回来吞食苦兰珊花的龙族。


    所以不用多言,这次抢斗的结果他也能猜到是如何惨烈。


    祈怀月正打算让师尊带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就在这时,祈怀月隐隐觉得下面翻滚成一团的龙族们,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等等,这群龙怎么突然往他们所在的方向冲过来了?!


    ……


    龙骨是一只过于瘦弱的黑龙。


    即使在同巢出生的一窝幼龙里,它也是最不受重视的那条幼龙。


    龙族中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它出生没多久就被赶出了巢穴,四处流浪为生。


    它流浪许久后,终于发现了一小处无妖占领的湖泊,能够栖息长大。


    可当感觉到血脉中隐隐的血亲离世的讯号后,龙骨挣扎许久,还是决定来龙栖苦海碰一碰运气。


    它的父母血脉算得上精纯,如果它能成功吸取血亲凝聚出的苦兰珊花,或许能让它追上同胎幼龙的成长速度。


    这一点对龙骨来说至关重要。


    因为它的同胎兄弟之中出现了一只喜欢啃噬血亲的恶龙。


    即使在龙族中,除非是有极大的利益需要,不然没有哪条龙会啃噬同族,不然龙族也不可能发展壮大。


    可倒霉的是,它的同胎兄弟中却出现了一个万分之一的例外。


    一想起那条没什么脑子,血脉却极其精纯,对血亲的嗅觉也极其敏锐的恶龙,龙骨凭借比其他幼龙更为出色一点的神智感觉到,它不能一味逃跑。


    如果它不能赶得上那条恶龙的成长速度,那么在这一次能够增强血脉的机会里,恶龙一定会出现,甚至很大可能夺得真正的苦兰珊花,到时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得过去了。


    所以它一定得来拼一把,这一次它甚至可以放弃获得希望不大的苦兰珊花,只要能将这条恶龙杀了,它最大的威胁就能彻底解决。


    龙骨在龙栖苦海中潜伏了许久,它不敢暴露出一丝一毫自己的气息。


    即使是看着那只恶龙捕食海域中的其他同胎,它也沉稳得没有暴露出过多气息。


    然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是,它藏身的那片海域,竟然是真正的苦兰珊花浮现之地。


    眼看着恶龙飞速靠近,在吃不吃苦兰珊花都是一条死路的情况下,龙骨还是拼死一搏地吃下了苦兰珊花,甚至刻意塞下了一小撮苦兰珊花末藏进了龙鳞中,在打斗中不惜让恶龙吃下它的血肉,也要让恶龙的血肉在此时发散出苦兰珊花的气息。


    没脑子的恶龙拉仇恨的能力比他强得多,可即使如此,追索它的几十条龙族也还是对龙骨穷追不舍,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


    此时此刻,摆在它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继续这么十死无生地逃下去,另一条是遁入迷瘴毒花漫布的海底。


    可是在无数龙族包围之中,龙骨奋力向空中一跃而起。


    第176章 小九,我怎能离你独活?


    如果真的要死去的话,它宁愿死在更靠近温暖太阳的空中,也不想死在冰冷的海底。


    龙骨奋不顾身地扑向似乎离他越来越近的太阳。


    但与此同时,它身后露出森森龙牙的同族们的血腥大口,也距离它越来越近,似乎随时都能将它一口吞下。


    就在龙骨已经做好了葬身它腹的准备时,它最喜欢的温暖日光,陡然如有实质一般凝成了一柄恐怖的剑,整片天空宛如变成冰封冻川,中央的那道剑气散发着瞬间将它冻住的恐怖寒意。


    就连底下海域中原本汹涌追索着恶龙的龙妖,感觉到这股剑气上散发的恐怖气息,瞬间头也不回地宁愿撞入深海之中,也不愿意对上这股气息的主人。


    祈怀月还有点懵,怎么在海里缠成一团的妖龙们突然往空中飞去,又突然定格在了空中?


    然而感觉到身后师尊散发的幽幽寒意,祈怀月好像突然理解了一切。


    他原本想让师尊直接带他们回去,然而看着底下被无数五彩斑斓的妖龙围在中央,显然是被追杀中的,全身墨黑得透不进一点光线,眼睛却像雪原上澄澈金光,透着无比向生渴望的小龙。


    祈怀月少见地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虽然他没有改变龙族这个大逃杀习俗的想法,可是在他和师尊的大喜之日前,救下这么一条有缘的小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如果是这条小黑龙的话,放进云月秘境的冰湖里游起来,一定会很好看的。


    于是龙骨接下来听到了它人生中最悦耳的一声声音。


    “你想和我们回家吗?”


    气息森寒恐怖的剑气中,云朵里露出一张出众清丽,像极了龙族最喜爱的耀眼珠宝的人类少年面容。


    龙骨努力在压迫得它难以动弹的威压中,用尽全身力气地猛然点了点头。


    于是,前一秒在龙族中默默无闻,甚至有着随时葬身绝境危险的幼龙,下一刻就在万龙瞩目中,成了观渊剑尊与道侣的家养幼龙。


    被诸承渊放了一条生路的其他龙妖死里逃生,回到龙栖苦海后惊疑难定,四处传播开了这一消息。


    龙族虽然傲骨铮铮,被誉为妖族中最难收服的妖宠坐骑,可这也要收服它们的人是谁。


    如果收走它们的是其余人族大能,哪怕是再弱小的龙族,也会不屑于那只同族的屈服选择。


    可今日带走那只黑龙的,竟然是少有妖宠的人族第一人与他的道侣,此刻所有妖龙心中心情万般,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一个念头——


    为什么那条幸运龙不是它们?


    它们比那条全身黑漆漆的小龙差在哪了?


    诸承渊不久前才问过自己的小道侣,是否想在云月秘境中养龙。


    所以当小弟子眼睛亮晶晶看着他时,他自然不能拒绝祈怀月问出的,他们能不能带这条龙回家的请求。


    可即使如此,看着这只幼龙乖巧地变成寻常小狗的大小,听话地蜷缩在少年脚边,聪明地不多问一个字,只是粘人地轻轻用龙吻拱着少年抚摸它的手的样子时,诸承渊在某一刻还是生出了将这条幼龙丢回海底的冲动。


    然而少年人在满是好奇地轻轻摸着那只小黑龙的头后,自然地向小黑龙介绍道。


    “小龙,是我师尊心善救你的,你也让我师尊摸摸,好不好?”


    龙骨感觉到救下它的好心少年旁边的冰冷注视,心中默默地回应了一句。


    小仙人,可是你旁边盯着我的大仙人,看起来不像是想要摸我,而像是想当场把我宰了的样子。


    然而即使在那位更恐怖的仙人身上感觉到浓浓的不善意味,龙骨也无比识趣地听从着它新认的主人的说法,乖巧地朝着诸承渊那边缓缓挪动。


    诸承渊并不喜欢这只黏糊糊的黑龙。


    他杀过龙族,知道龙族无非也就是肉身强硬一点的寻常血肉之躯。


    然而他的小道侣如此在意他的想法,而且想让他好好接纳这只宠物。


    诸承渊冰冷的指尖,只能轻轻抓住了黑龙头上的那只龙角。


    “怀月,它还未吸收完药性,我先将它送回云月秘境,如何?”


    龙骨心里无声解释:它的药性已经大半吸收完了,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将它特意送到……


    然而敏锐的直觉让龙骨下意识保持沉默,但它仍害怕这位大仙人不由分说将它扔回龙栖苦海中,因此下意识朝着祈怀月伸出缩小的,刻意放软的龙爪。


    然而它的身子一晃,大仙人毫不客气地将它往后面一提,让它的爪子刚好错过了抱住主人爪子的机会。


    祈怀月没注意到师尊和小黑龙的这番小动作。


    他听着师尊的解释,只觉得无比合理,他连忙点头,轻轻再摸了摸那只眼巴巴看着他的小龙头部。


    “小龙,你先乖乖跟我师尊回去休养吧,等我回去再看你。”


    龙骨圆溜溜的金色眼睛努力睁大,乖巧地看着救自己于水火中的主人。


    “好,主人,龙骨会听话的……”


    它会说人类的语言,曾经饿的时候还懂得朝人类要过鱼吃,小声的男孩音带着格外乖巧的认真意味。


    原本在一旁的巨羽妖鹰瞪大圆圆的鹰眼,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这只龙的技能这么多,还表现出这么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怕不是来跟它分宠的?


    师渊立刻被点燃了斗志,它嗷嗷地拍打着羽翼,一嘴差点想叼这只黑龙一个窟窿。


    诸承渊自然不会让这两只妖宠在此上演这番闹剧,不过片刻,观渊剑尊一手提着一只满脸不服气的炸毛巨鹰,一手提着一只看似听话的妖龙,直接往云月秘境中一丢。


    临走之前,诸承渊只丢下一句冰冷话语。


    “若是秘境中有一点破损,我就将你们都交给盛登星。”


    初来乍到的龙骨,听不出后半句话的含义。


    然而知晓盛登星厨子爱好的巨羽妖鹰,立刻乖巧如鸡,深刻明白了安宁和平的珍贵,一个劲地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龙骨这才也跟着猛然点头。


    这般插曲,算不得什么大事。


    回返龙鳞云后的剑尊,轻轻抱着自己的小弟子,游湖泛舟,他们在龙鳞云上飘游着,不知龙鳞云行到了何处。


    直到夜色初上,明亮的星辰缀满夜空,三位师兄在点燃的火堆旁说着曾经游历的趣事。


    诸承渊只看向他身边的小道侣,剑尊沉黑的冷淡眉眼,胜过一切无言的星辰。


    祈怀月将头靠在师尊肩上,他习惯了师尊的这般注视,小声说道。


    “师尊,我们今晚是不是要应该早点回去,明天还要举办一天的喜宴呢?”


    诸承渊一点点十指相扣,在火堆逸出的火星光亮中,握紧少年柔软的指尖。


    剑尊突然道。


    “怀月,我们此刻成亲,如何?”


    祈怀月一下子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是说明日举办喜宴吗?怎么师尊突然又说今日成亲……


    看着师尊近在咫尺的墨黑深眸,祈怀月突然明白了师尊这番话下的真正用意。


    如果他们在此刻成亲,是不是就算破了占星门卜出的那道离散之卦?


    “好!”


    祈怀月点头,少年乌黑瞳眸明亮含笑地看着师尊。


    “那我们就在今夜成婚。不过,师尊……我要准备些什么吗?”


    诸承渊突然觉得喉中闷哑难言,他也知道他此刻的所作所为何其粗暴无礼。


    他本应该与他的怀月在大礼喜宴之中,亲朋师友恭祝之下,举行再庄重不过的完婚之礼。


    可是此刻,他看着浸润在夜色中的怀月,却有一种万蚁噬心般的强烈渴求。


    ——他想要,在此刻与他的小九成亲。


    “怀月,你可愿——以天地为证,与我订立道侣誓约?”


    祈怀月感觉到师尊握住他的手的力道很紧,紧得就像担心放松一点,他就会跑了一样。


    “我愿意。”


    祈怀月觉得师尊这般怕他反悔,如同冷山寒雪般的面容微肃的样子也十分可爱。


    他的嘴唇小弧度地翘了翘,但祈怀月很快压抑住这不太庄重的笑意,少年却还是没忍住主动仰起头,亲了亲师尊的唇角。


    诸承渊原本万分的沉重心情,在小弟子含笑的亲近之下,都如同熔浆中融化的寒冰,一点点消散开来。


    “怀月,我与你订立的道侣誓约,是道侣誓约中的生死之约,你此后与我齐寿,也与我同生共死,此生都不可能与我分离。”


    听到师尊沉静冰寒的面容如此肃重地说出这番话,祈怀月努力严肃中忍不住伸出一点破功想笑的冲动。


    这天下还有这种好事?


    他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然而很快,祈怀月的面色一僵,他小心翼翼求证道。


    “师尊,您说的这同生共死……万一……如果,可能我寿命将尽了,您也会……”


    诸承渊轻轻一笑,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微融。


    “小九,我怎能离你独活?同生共死,自然是你活一刻,我便多活一日。即使是黄泉路上,我也不会让你多等一刻。”


    师尊的声音很平静,祈怀月却能感觉到这其中十二万分的决心与坚定。


    第177章 让他与怀月结为道侣,此后不再有分离之苦


    在师尊这样的决心面前,祈怀月突然觉得,无论他此刻是拒绝还是拖延,都会让他的师尊难过。


    “我会努力活得长长的,不会让师尊随我共赴黄泉的。”


    少年认真地仰着雪白小脸,乌黑眼眸倒映着漫天星光,格外郑重地许下自己的承诺。


    诸承渊的心脏,在小道侣的眼神中变得格外柔软。


    剑尊的额头轻轻贴在少年的额头上。


    “怀月,我念一句,你随我念一句。”


    祈怀月点点头,他听着师尊一字一句低声念出晦涩难明的成礼古文,结结巴巴地模仿着师尊的读音,鹦鹉学舌地学念着一句。


    剑尊听着小道侣柔软含糊的读音,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宁。


    这一夜,他不求大道飞升,只求以天地为证,让他与怀月结为道侣,此后不再有分离之苦。


    念完道侣誓词之后,诸承渊俯身,用力覆上少年殷红的唇。


    剑尊修长握剑的指节,沉稳托住少年人的柔软腰身。


    两人紧密相依的场景,如同一幅再美好圆满不过的画卷。


    瞬息之间,一股磅礴的大道灵则气息从两人身上散开。


    那一刻,漫天星宇仿佛都被这股大道灵则气息而撼动,在寂静的夜空中微微颤抖。


    此刻无数眺望着星辰的凡人甚至生出一种星辰仿佛被一股强大力量握住,即将碎裂落入大地的错觉。


    封闭门户的占星门众位长老面色严峻,有些弟子忍不住讶异地问出为什么星象会发生异变,古门主捏着自己的长须,低低叹了一声。


    “以人之身,撼动命星,妄图逆天改命。尊者何其……”


    越是笃信命星之说的占星门弟子,越不会相信命星能够被轻易更改。


    然而此刻,古门主叹息着,眼前仿佛再度出现天并二日,两颗同样气势磅礴的命星,彼此相偎相依的场景。


    深信了一辈子命星之说的古门主,突然希望,或许观渊剑尊与他的道侣,真有能撼动命星的这一可能。


    而在结下道侣誓约后,祈怀月也感觉到仿佛是一种比曾经的神魂香更紧密的,仿佛是将另一个人的心脏与他的心脏彼此相连,甚至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心脏跳动,汪洋灵力与天地灵则都如指臂使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是过于奇妙,就像……他和师尊长在一起了一张。


    而当诸承渊再缓缓吻下时,少年的身体在剑尊怀中战栗瑟缩了一下。


    这,这不科学……祈怀月不理解。


    明明感觉是两人的心脏融一了,怎么师尊的亲吻,会让他比先前感觉更加敏锐?


    诸承渊发觉到了这一点,他轻轻吻了吻少年柔软发丝间的小旋,剑尊的沉稳微冷气息,带着天然的让人信任依赖的可靠感觉。


    “怀月,别怕。道侣誓约,本就会让你我更加亲密交融。”


    剑尊缓慢而爱怜地缓缓吻上少年的眉眼。


    “我今夜不碰你。明日的喜宴大礼繁琐,你今夜需好好休息。”


    祈怀月躺在师尊怀中,信任地嗯了一声,没过多久,少年就生出了淡淡的睡意。


    等到日出的明亮光线照在他眼帘上,祈怀月睁开眼时,他发现师尊已经将他抱回了道玄殿中。


    不可思议的是,他仅仅出去了一日的时间,原本庄严素雅的道玄殿处处都张灯结彩,挂上了喜庆的红绸礼花,就连他平日休息的素色床榻,此刻都铺上了格外柔软,喜庆红软的丝被。


    祈怀月从窗外看去,只见千颗灵晶才能换得一颗灯芯的幻星灯,如同一排排从天上落下的星辰般,沿着观渊峰由上而下的宫室大道亮起。


    宫殿内来往不绝布置着道玄殿的妖仆,悬挂着的连绵红纱软绸,盏盏星辰明灯,照耀着雪白大地,仿佛让千年寒冷的观渊峰此刻都染上了一层喜色。


    只是,师尊在何处?


    祈怀月才刚刚生出了这个困惑,就看见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无数道红色的亮芒。


    等那些如凌空飞舞的红袖般的亮芒靠近,祈怀月才发觉,那竟然是一条又一条色泽盛红如血般的红龙,以着格外神圣而整齐的韵律,拉动着仿佛是一处宫殿,又仿佛是一处喜轿般的庞然大物。


    而在那红龙簇拥中,古韵灼红的方正宫殿四角,祈怀月分明看到了他的三位师兄,连带着一只全身包裹着红绸的黑龙,还有仿佛染上一层红色的巨羽妖鹰的身影。


    这一刻,祈怀月心中突然生出了恐怖的预感。


    该不会,容师兄他们,要让他坐上无数条红龙拉动着的那处位置吧?


    仅仅是想到这副场景,祈怀月就有种想要当场跑路的冲动。


    然而一想到昨夜师尊含着温和与期盼,低声含着他小九的沉黑眼眸,祈怀月心一软。


    算了。人就只活这一辈子,他也就只结这一次婚。


    浮夸点就浮夸点吧,他就当是今天是满足师尊的愿望了。


    然而当祈怀月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时,红龙拉动着的“喜轿”宫殿,在观渊峰上稳稳停下。


    就连往日都不喜欢高调的池师兄,今日都打扮得格外俊朗有神。


    容明玦眼尖地瞄见小师弟怔愣似地看着他们的场景,使了一个幻术,快步进入祈怀月的房间催促。


    “小师弟,你怎么还不换喜服?”


    祈怀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白衣,迟钝地意识到,好像不是他直接坐上那个轿子就能这么轻易结束的。


    “师兄,喜服在哪里?”


    他扫了一眼房间,愣是没发现喜服的踪影。


    从来温柔平和的容明玦此刻不由有些心急。


    “小师弟,宗主嘱咐我,将你迎至云月秘境中,举行大礼。按理来说,师尊应该将这些都筹备周全了……”


    祈怀月不像容明玦那么着急。


    事实上,因为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看见师尊,他始终对自己要结婚这一点,抱着并不太真实的恍惚感觉。


    因此听见容师兄这番话,他格外心大地说道。


    “师尊之前和我说过,他已经准备好喜服了,可能师尊是想让我进入云月秘境后,再让我换上吧。”


    容明玦不免觉得有些惋惜。


    今日祈怀月与诸承渊的道侣盛宴,引得修真界无数宗门散修纷纷登上天霄宗,只求能见证剑尊与道侣合壁之好的一幕。


    观渊剑尊原本只准备将云月秘境设为宴饮宾客,举行大礼之地。


    可因为想要来访的客人过多,甚至连天霄宗弟子都大半想要见证剑尊与道侣的喜宴,孟宗主与观渊剑尊商议后,决定让天霄宗大开山门,云月秘境作为诸承渊与祈怀月真正举行大礼,并且宴请正式宾客之地。


    至于天霄宗其他处,则如同凡间一般设置了不问宾客身份的流水宴席。


    凡是喜宴之日登上天霄宗的宾客,都可入宴一饮。


    这般烧灵晶如流水的宴席布置,就连孟玄素见了都肉疼无比。


    然而作为喜宴主人的诸承渊,凭借着千年修真界第一人积攒下的家底,眼都不眨地包揽下此次喜宴的全部花费,甚至犹嫌孟玄素原本的喜宴设置过于寒酸,让多宝阁拿出了储物阵法中无数奇珍异宝布置喜宴。


    只是这样一来,多宝阁的弟子们这些时日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每个多宝阁弟子和布置喜宴的妖仆都被他们毕生都不如这些时日看见的奇珍异宝震撼得快要失声。


    收回赘言,容明玦此刻遗憾的是,虽然那些云月秘境外的宾客,能透过剑尊大手笔布置下的大阵清晰看见云月秘境中的喜宴场景。


    可是作为小师弟的师兄们,容明玦等人刻意挑选了这些红龙,又是静心驯养,又是布置了如此奢华的宫椅,就是想让云月秘境之外的宾客也能真正看到小师弟并不逊色于剑尊的姿容气度。


    可惜祈怀月此刻没有穿上喜服,他们也不好勉强小师弟这么在众人面前露面。


    而看到容明玦惋惜的神情,祈怀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一种逃过一劫的庆幸感。


    他跟着容师兄,走进了那个已经不能用奢华形容的,与其说是喜轿,不如说是一处宽敞宫殿的建筑。


    容明玦将原本透明的四周阵法启动,房间立刻恢复成了喜宴装饰的宫室模样。


    祈怀月看着房间正中央的鲜嫩灵果和香甜糕点,格外自在地招呼着师兄们坐下来,和他一起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看着祈怀月的自在神情,容明玦不知为何有了一种格外复杂的,类似于凡间所谓的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心情。


    “小师弟,云月秘境很快就到了。”


    祈怀月还没咽下几口糕点,就感觉原本移动的宫殿似乎一顿。


    云月秘境本就在观渊峰之上,红龙拉着的喜轿即使麻烦一些,眨眼就到也不出奇。


    只是他手上的糕点还没啃完,祈怀月心虚地往周围看了一眼,下意识将糕点丢进了一看就嗷嗷待哺,饿得眼睛发亮的巨羽妖鹰嘴里。


    小黑龙格外具有争宠意识地蹭了蹭祈怀月脚边,祈怀月雨露均沾,也摸了一个灵果,塞进小黑龙嘴里。


    第178章 怀月,只是我想见你。


    然而当红龙拉着的宫室在云月秘境的主殿上方停落,整齐的修士长队捧着各式喜服装饰走进,容明玦等人还没出声,就被这群气势十足的修士赶了出去。


    这群修士中有男有女,全都言笑晏晏,穿着淡红的长衫,看向祈怀月的目光带着尊敬与让人只觉亲和的笑意。


    “见过尊上。”


    为首的女修盈盈一拜,“我等皆是蝉喜门的门客,操持过数百次道侣大礼,定不会辱没小尊上与观渊尊上的道侣喜宴。”


    蝉喜门?传说中请动的价用极其高昂,门中人也神出鬼没,少见地修持他喜道,以他人喜乐为己身修道目标的修士?


    祈怀月被无数道目光看得微微窘迫,他轻声应道。


    “好。”


    华灯照映之下,少年的乌黑眼眸澄澈见底,姿容明丽胜雪,耀眼出众得胜过一切世人能想象描绘出的神仙中人。


    那一瞬间为祈怀月上妆的女修甚至微微目眩神晃,只觉得这眼前这位小尊上墨发雪肤,姿容天成,似乎无一处需要她修饰之处。


    为祈怀月上妆的女修只得遗憾地为少年洁面,再轻而又轻地点上一点淡淡的口脂。


    仅仅是这般简单的点缀之后,再近距离地看着祈怀月的面容,那位曾经览阅修真界无数美人动人姿态的女修,都忍不住红了面颊。


    “小尊上真好看,观渊尊上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旁边似乎传来修士们善意的笑声,祈怀月的面容更染上一层让人心软的薄红,被这般水染纯粹的黑瞳瞪着,众人嘴角的怜爱笑意都更真切了几分。


    而等到祈怀月被束好了发冠,再穿上多宝阁静心织染而成的星坠红丝喜服,灼红的喜服似有万颗星辰灵光围绕,星辉如瀑之中,红衣更衬得祈怀月的腰身纤韧修长,少年的眉目如同灼烧着人理智全无的烈火。


    殿内鸦雀无声,就算是为祈怀月上妆的女修,此刻都有一种错觉,仿佛眼前的少年人是夺造化而生,随时可能飞然羽化消散的画中精怪,让人几乎害怕稍重一些的呼吸,就会惊扰了这个幻梦。


    祈怀月被这些人痴迷的眼神,看得脊背发凉,他几乎怀疑是不是这件喜服有什么致幻作用。


    然而等看见银镜中的自己时,祈怀月微微一愣中,忍不住皱起眉。


    他现在的模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庄重?


    他平日白衣素装穿惯了,偶尔看见自己的面孔,除了顺眼以外似乎也没有过多的感受,可是现在看着自己镜子中的模样,祈怀月却有种……忍不住面红耳赤的错觉。


    ……好奇怪。


    祈怀月几乎有点不敢看银镜中自己的面孔,少年别过头,小声问道。


    “这样已经可以了吗?”


    殿内的修士们回过神来,这才恢复了让祈怀月觉得放松的言笑晏晏气氛。


    “小尊上再等等,半个时辰后,观渊尊上就会来接您了。”


    只是大部分修士的眼神仍然忍不住一下又一下,无法克制本能里对美的渴望一般,落在身着喜服的少年人身上。


    有些修者在此刻甚至生出了一些格外大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僭越的念头。


    观渊尊上,不愧是……尊上,就连迎娶的道侣,都是修真界一等的美人。


    若是此刻等着迎娶少年人的是他们,他们只怕已经等得心急如焚,坐立难安了吧。


    诸承渊此刻的心情,没有比陪在他身边迎客,脸都要被剑尊的低气压冻僵的孟玄素更清楚的了。


    “师弟,冷静,冷静,迎完最后两处宗门的来客,申时你就可以去接你的道侣了。这是既定的古礼,不可轻易违背……”


    然而孟宗主的苦口婆心,没有换来诸承渊的半分在意。


    在等了短短一刻,都未等到最后两处宗门来客入场时,诸承渊彻底消耗掉了他所剩不多的耐心。


    身着盛红喜服的剑尊,比往日的冰冷无情多出了一分春冰融化的平和,却因为迟迟见不到自己的心上人,身上的威压又有种向寒冰转化的趋势。


    诸承渊垂眸冷声道。


    “我想见我的怀月了。”


    还没等孟玄素素苦口婆心地再权,已经作出决定的剑尊瞬间消失在了他身旁,只留下一句淡淡未散的话语。


    “劳烦师兄代我迎客了。”


    孟玄素气得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让师兄代你迎客,你怎么不让师兄代你娶你的小道侣呢?


    然而孟门主用尽毕生的理智,都清楚这一句是他师弟绝对不可触碰的逆鳞,孟玄素用一秒想了想观渊剑,再用一秒想了想自己的宗主之位是怎样靠着师弟这座大山上来的,孟宗主很快恢复了冷静,甚至能心平气和地笑道。


    “无事,就由我来处理迎宾杂事,师弟处理迎亲正事吧。”


    然而空中久久的寂静无音,孟玄素眼角捕捉到了几个冤大头……不对,是容明玦等可以代他迎客的师侄身影。


    “师侄,留步。”


    明明云月秘境的大门与主殿不过一念可到的飞剑距离,然而此刻的诸承渊,却觉得仿佛一瞬的呼吸都焦灼得让人如此难耐。


    他想见他的怀月。


    如冰雪的森冷剑光划破空中,剑尊瞬息间撕裂乱流涌动的虚空,凭借本能立刻捕捉到他小弟子所在之处。


    当诸承渊突然在房间中出现时,原本预备着等待剑尊半个时辰后再来接人们的修士们下意识拿出符箓法阵,刀剑法宝,甚至以为是敌人进入了主殿中,要在他们的眼下抢走祈怀月。


    “来者何人?!”


    不能怪蝉喜门的门客想象力如此丰富,实在是在修士寿元漫长的修真界,修者之间丰富的情爱经历甚至可以牵扯进数十成百人,别说是在大礼之日上门抢人,就连大礼之日,被数位女修带着孩子讨要公道的喜宴,蝉喜门的修士们都屡见不鲜。


    虽然他们都不相信有人能在修真界第一人的眼皮底下闯入正殿,可当没有进入殿前通禀的人影突然出现在祈怀月身前时,所有修士还是本能地进入了最高的警惕状态。


    然而当祈怀月开心地扑入来人的怀中,无比欣喜地喊出那一声“师尊”时,主殿内的修士们之前有多么气势汹汹,此刻收回自己法宝的样子就有多么狼狈。


    这突如其来闯入殿内的来人,怎么会是观渊尊上?


    尊上怎么没有事前告知他们一声?


    然而看着诸承渊用力抱住祈怀月,仿佛看不见殿内任何人的模样,原本心有怨言的修者们,看着这一对天造地设般的道侣,似乎有些理解了尊上的这般急切从何而来。


    牵挂自己的道侣,连一刻的分离都难以忍耐,这样的感情,如果不是他们亲眼所见,见惯喜宴上悲喜离合,荒唐一幕的蝉喜门修者,也不会相信原来即使是贵为修真界第一人的剑尊,都会对自己的道侣如此用情至深。


    蝉喜门修士目光示意间,纷纷无声地退出了主殿,留给这对道侣喜宴前难得的独处时间。


    祈怀月放松地靠在师尊怀中,突然想起了正事。


    “师尊不是要等到半个时辰后,才来接我吗?是不是外面出现了什么意外?”


    诸承渊看着自己的小弟子红衣胜血,终于如同他无数个日夜中想象的,披上喜服,被他抱在怀中的生机勃勃模样,突然觉得天地间一切事物,都不能如眼前人一般,挑动起他难以平复的心绪波澜。


    剑尊轻柔握住了少年的指尖,诸承渊轻声道。


    “不,怀月,只是我想见你。”


    这是一个轻飘飘的,甚至称不上理由的理由。


    诸承渊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仅仅因为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而丢下自己本应做的正事,只为了见他的心上之人一面。


    这种轻浮的犹如担不起责任,随心所欲的浪子之举,是观渊剑尊曾经最厌恶之人的举动。


    然而此刻,怀中被小道侣温热的身体填满,诸承渊才觉得心中无法填补的山海般呼啸的空洞,一点点安静下来。


    仅仅是听着小弟子柔软的呼吸,都让他有种只愿余生如此,不复他求的沉静餍足。


    祈怀月却一点也不觉得师尊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来找他的举动有多么冲动意气。


    少年的眼眸明亮如星辰,祈怀月笑着抱住诸承渊脖颈。


    “真好,一定是师尊和我心有灵犀,知道我也想师尊了,师尊才会来看我。”


    少年沾染着淡淡口脂的殷红唇瓣,比往日的水红颜色更盛,像是雪地之中的耀眼红梅。


    仅仅一眼,诸承渊就觉得喉中生紧,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渴望几乎要压倒他的理智,让他去亲吻舔舐少年唇上那一点仅仅看着就似乎极其甜蜜,让人生出渴望的口脂。


    然而诸承渊仅剩不多的理智,还是让冷若寒霜般的剑尊,克制着移开了落在祈怀月唇上的目光。


    他不能毁了他的怀月此刻精心准备的一切。


    可即使清楚离开是应对他此刻蠢蠢欲动恶念的最好方法,剑尊却还是舍不得松开小道侣轻轻回拉住他的指尖。


    第179章 他的怀月,醉了。


    等待迎亲的半个时辰极其漫长,然而陪伴在他的小道侣身边,仅仅是这般静静注视着他的怀月,诸承渊便只觉得方才漫长得难以忍耐的时间,再度变得寻常平静。


    祈怀月轻轻拨弄着师尊和他同一样式,却显得师尊更如寒山松竹般风姿绰约的喜服腰饰。


    少年的鼻子突然凑近了剑尊的喜服,祈怀月仔细地闻了闻剑尊身上淡淡却显得格外纯郁的美酒香气,少年带着点控诉意味的乌黑瞳眸圆滚滚看向诸承渊。


    “师尊背着我偷偷喝酒了吗?”


    诸承渊面色不变,轻轻托住了小弟子的腰身,让祈怀月在他身上躺得更舒服些。


    “怀月,金曜烈焰酒今日启封,此酒过烈,我担心你贪杯易醉,特意……让人调和得温和了一些。”


    师尊的话语很委婉,祈怀月却莫名生出了一种师尊在小看他酒量的不服输感觉。


    “我千杯不醉,师尊不要小看人。”


    剑尊稳稳抱住怀中不服输的少年人,微冷的声音低沉安抚道。


    “好,怀月千杯不醉,是我小看了怀月。”


    祈怀月这才罢休,然而他对师尊口中的这种烈酒生出了说不出的好奇。


    剑尊喜服上淡淡却勾人的酒香,如同冰雪川原上柔软清冽的温风,祈怀月用力地嗅了嗅,就有种口舌生津,想要舔一舔这种酒的感觉。


    “师尊让我尝……一杯,好不好?”


    祈怀月谨慎地撒娇道,提出了一个在他看来并不过分的要求。


    诸承渊看着少年人如同馋着蜂糖的幼崽般湿润水色的黑眸,仿佛妥协一般地略微松开一只半搂住少年腰身的手。


    剑尊修长如玉的指骨捏着一只雪白剔透的玉杯,一丝如同凌空金日般灼目的酒液从空中稳稳落入玉杯中,但只蓄了浅浅的一层,剑尊就仿佛吝啬似地停下了灌注酒液的动作。


    祈怀月双手抱住师尊握酒的手,然而诸承渊的手屹然不动,甚至在小弟子震惊的目光中,诸承渊毫不犹豫地将浅浅一层酒液一饮而入。


    祈怀月又是震惊又是失望地看向师尊,他没想到师尊有一天竟然会做出和他抢食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一道带着淡淡酒香的阴影覆下。


    少年的下颌毫无防备地被男人微冷指节捏开,露出柔软的水红唇舌。


    诸承渊微冷的唇轻轻覆上小弟子涂抹了淡淡口脂的柔软唇瓣,说不清是酒的醇香,还是少年口脂的淡淡甜香,让这个唇舌交融的吻更多了几分旖旎气息。


    祈怀月猝不及防地咽下了被师尊渡来的一小口酒液,微凉的酒水落入他的喉中,似乎化成了一团,灼烧着他身体的烈火。


    然而师尊早有预料般渡来的冰凉灵力,又悄无声息的化解了这口烈酒的灼烧痛感,反而变成了一种温暖的,如同让人现在朦胧香甜花圃中的幻梦感觉。


    少年人的乌黑眼眸染上了一丝迷离水汽,刚刚因为烈酒入口的不适,面颊染上了一层淡色却动人的红晕,此刻乖巧安分地看着诸承渊,如同被人欺负得狠了的幼崽,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自己的大家长撑腰。


    他的怀月,醉了。


    诸承渊冷静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知晓他此刻应该让他的怀月慢慢从醉意中清醒过来。


    然而看着小弟子懵懂无知,只知道依赖看向他的柔软模样,诸承渊的胸膛中突然生出一种,哪怕是寒冰也无法让他冷静下来的热意。


    也许,他也醉了。


    剑尊俯首,一点点缓慢而细致地吻尽少年唇上淡淡的口脂。


    ……


    孟玄素有点绷不住了。


    好不容易忽悠了三个冤大头……不对,应该说是好师侄代他迎接招待进入云月秘境的宾客,他却迟迟没有等到一去不复返的师弟。


    就算刚刚是去洞房了,人也应该接回来了吧!


    孟玄素怒发冲冠,第一次发觉自己往日看似沉稳冷静的师弟,原来也有这么不靠谱的一面。


    而等他气势汹汹来到主殿外,对上一起面面相觑,显然是被赶出来的婵喜门修士后,孟玄素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吧,他的师弟该不会就这么丢下满堂宾客,和他的小道侣就地洞房成亲了吧?


    这种无稽之谈,如果放在诸承渊没收下弟子之前,孟玄素是绝对不会相信他的师弟能做出这种荒唐事的,然而一想到观渊剑尊为了他的小弟子做出的更加耸人听闻的事迹,孟玄素冷静下来想想,竟然有三分相信自己刚刚的猜想成真了。


    孟宗主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敲了敲主殿大门。


    “师弟,若是……真的让宾客就这般回去,你也应该……和我说一声啊。”


    孟宗主小声地说道,没有一点刚来时气势汹汹,宛如就要不管不顾发作的气势。


    没错,在修真界供奉着天下第一人的大宗,孟玄素这个外人面前看似微风凛凛的天下第一宗的宗主,早就习惯了自己给诸承渊收拾麻烦的定位。


    孟玄素此刻的心情仿佛再度回到了以前和随心所欲,不在乎世俗成礼的观渊剑尊打交道的时候。


    孟宗主已经不求自己这位无人能管的师弟,能本分地出来干好原本答应的正事了,但起码得给他一个可以开始收拾残局的讯号吧。


    但出乎孟玄素预料的是,当正殿之门打开,剑尊和他身旁的祈怀月身着一丝不乱的喜服,并肩站在他身前。


    诸承渊没有松开握住身旁人的手的意思,剑尊平静问。


    “师兄,是否到了迎亲的吉时?”


    或许是心理预期放得比较低的缘故,孟玄素心中竟然生出一种老怀大慰似的感动。


    “还有一刻就到了,不着急,师弟可以慢慢来。”


    只有刚刚为祈怀月上妆的女修,此刻才眼尖地发现。


    少年唇上原本的口脂,此刻似乎消失得一干二净。


    然而小尊上形状好看的唇瓣,此刻竟似乎被蚊虫叮咬过一般,微微饱满又殷红的唇瓣得如同一咬就能流出甜蜜汁水的浆果。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场景,女修的面容微微发红。


    诸承渊俯首,在祈怀月耳边轻声道。


    “怀月,在此等我一刻,我很快就会归来。”


    然而不知怎的,祈怀月突然生出了一种黏人的,竟似乎希望师尊不要离开的奇怪依赖感觉。


    他在想什么呢?又不是生离死别……师尊很快就会回来了。


    祈怀月抬起头,用力回握了师尊的手。


    少年的红衣夺目,动人眉目显出耀眼逼人的清丽笑意。


    “我等师尊来娶我。”


    似乎是短短的一刻后,天地间仿佛响起一声清越的剑声嗡鸣,一道冰寒剑光荡涤着清空。


    云月秘境内的所有宾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仿佛有所预感地望向空中。


    数道大道玄音,又像是无数道交击在一起的剑声般,清越空灵的吕钟相击之乐响起。


    这是仙音阁的修士在弹奏喜乐。


    而空中荡涤着灵气道则,让云月秘境,乃至于整个天霄宗的灵气都为之一净的剑气,仿若是为这仙乐伴舞的剑舞。


    剑光如同寒冽霜雪,冰冷灼目的辉光如同九天之上的浩然星辰,甚至一时压倒了日光的辉芒。


    无数剑修看得如痴如醉,即使是不通剑道的修者,都能从中悟到了能祝他们在大道上更进一步的大道灵则。


    “多谢尊上传道。”


    “谢尊上赐道。”


    传道之恩,比较寻常的救命之恩都更让修士感激。


    一时间,无论是云月秘境中,还是天霄宗各处,都传遍了对剑尊如此宽宏传道,对两位尊上成婚的感激溢美之言。


    按照喜宴的流程,喜乐与剑舞停下之后,就到了他与师尊正式成亲之时。


    祈怀月仰头看着高空,在万人赞颂尊羡中,他的心情,却不知为何更加沉重了些。


    天空,似乎陡然变得暗沉了下来。


    原本被剑尊的寒烈剑气荡涤得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不合常理地陡然浮现出了朵朵乌云。


    沉重的黑霾乌云如同千军万马赶赴城下的大军,乌云中大放着神光烁烁的,如同游龙般翻腾的恐怖惊雷。


    “这,难道是劫云?”


    “哪位同修竟然如此冒犯,胆敢在尊上喜宴之上渡劫?”


    然而人群中隐隐想起的议论之声,在感觉到这雷云的气息一层层上升到,让他们不可触及,甚至就连目睹着雷云,都有种双目欲裂的痛感时,逐渐变成一片死寂的沉默。


    喜乐与剑舞不知何时停下。


    一身红衣烈烈的观渊剑尊,手握着早已出鞘的观渊剑,剑芒如日,煞气勃发得甚至震碎了他所在的虚空,而诸承渊周围的雷劫,更是强悍恐怖到了已经让人连直视,都会感觉到五脏六腑被雷芒击碎的程度。


    这,竟然是观渊剑尊的雷劫?


    难不成观渊剑尊要在他喜宴之日,羽化飞升,再造修真界一段传说?!


    可若是剑尊飞升了,剑尊的那位道侣,岂不是此后只能与观渊尊上分隔两界,再无相聚之机。


    而在周围人担忧目光中心的祈怀月,此刻面白如纸。


    第180章 天道爱人


    这一刻,他仿佛再度回到了前世,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尊在恐怖的飞升雷劫中,神魂俱碎的无力。


    祈怀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雷劫,绝不可能是他师尊主动引下的。


    所以这雷劫,就是他与师尊离散之卦的真正应验之处吗?


    祈怀月只觉浑身冰凉。


    若是早知这离散之卦是应验在此处,他宁愿不与师尊成婚……


    一道熟悉的,似乎带着些焦急的声音仿佛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你愿意救你的师尊吗?”


    是光球的声音!


    是自称为天道,送他重活一次机会的光球在说话。


    这一刻,祈怀月来不及计较光球说的“救”是怎么一回事,他毫不犹豫应道。


    “我愿意,我应该怎么做?”


    光秋的声音小了一点。


    “你师尊本是汇集此界……的气运之子,他将他的气运分给了你,所以他不可能飞升成功。你要将你的气运还回去,他才可能……”


    看着如同汪洋海啸般的紫色惊雷已经淹没了诸承渊的身影,祈怀月心中生出的焦急,让他几乎难以忍耐光球慢吞吞的话语,他不假思索道。


    “我要怎么还回去?”


    光球的声音很小,如同孩童在大人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地怂恿他干一件坏事。


    “只要你死了,我就可以把你的气运还给你师尊。”


    如同心中最坏的那个猜想终于得到应验,祈怀月闭了闭眼,只觉得整颗心脏如同瞬间沉静看不见底的深渊中。


    他想起师尊曾经说过的与他同生共死,不愿离他独活的誓言,想起他曾经信誓旦旦答应过师尊,绝对不会离开师尊的诺言。


    这一刻,祈怀月竟少见地有些后悔。


    如果这一世,他的态度能再决然些,不再与师尊见面,或许他的师尊早就登极大道,而不需面对这种除了绝境外,还是绝境的抉择。


    似乎将祈怀月的沉默理解成了寻常人贪生怕死的本能,光球的声音中再度带上了些急躁的意味。


    “只是要你的身体在此界中死去,我可以将你的灵魂送回地球……”


    然而祈怀月根本不想听光球对他许下的那些承诺,他轻声问道。


    “我师尊会如何?我与他定下了同生共死的道侣誓约,若是我死去,是否会牵连到他?”


    “怎么可能?他可是……”


    光球似乎藏着些不能与他言的秘密,无比焦躁地催促道。


    “你放心,你师尊只要挨过了这一劫,就不会有事了。这世间什么誓约雷劫,都不可能再伤到他分毫。”


    祈怀月心中的沉重略微减轻半分,他轻轻握住自己剑鞘中的月常剑,声音轻得连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


    “他爱我甚过爱他自己,若是我自刎了,他是否会像前世一样寻死?”


    光球的声音更加多出了几分信誓旦旦般的笃定。


    “不会的,你师尊前世还没有融为天……飞升成功,才会沉溺这世间的所谓情爱而难以超脱,可只要他飞升成功,他即使会记得你,也绝不会如同凡人一样爱你。”


    光球认真劝慰道。


    “他本应该是平等地爱这天下苍生的。可他如今独爱你一人,已经是他偏离天道,犯下的最大错处了。等他飞升成功后,他就会纠正这个错误。”


    祈怀月突然冷静了下来,他控制住自己硬下心肠,不去看滔天灭世般雷劫之中的观渊剑尊。


    “就算是死,我也想死个明白。如果你不告诉我所有的真相,我宁愿随师尊其后一同赴死,也不会顺应你的心意自刎。”


    祈怀月在赌,他在赌这颗自称为天道的光球,对于师尊生死的在意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


    果然,接下来光球不再有丝毫隐瞒,告诉了他所有的实情。


    天道有常,有生亦有灭。修仙世界的修者吞食灵气而壮大自身,相当于一个又一个啃噬着天地的蝗虫。


    所以人,魔,妖三族本就是相互钳制而生,然而人族的英杰俊才实在是太多太多。


    万年前的人族,在修道之境上突飞猛进,更是破坏了原本三族并立的平衡,灵气道则皆被人族而用,再度缩短了这方世界的寿命。


    为了扼制这种恶果,本应无情无欲,万年高高至上的天道不惜分化下一重化身。


    听到这里时,祈怀月已经有了些许预感。


    果然,天道的那重化身,就是他的师尊,万年之前的蔺元。


    蔺元的天命就是成为魔族至尊,作为天道化身的他,只要灭尽了人族和妖族,将除他之外的生灵尽数炼化,融入己身,就可以让天地重合,自己重新化为天道,再开一界轮回。


    所以蔺元的本性就是魔,他本就是承载着天意,注定要吞噬一切的魔。


    可当天道化身违背了自己的使命,爱上一个人族,甚至不惜为了这个人类而死,将原本自身维持存在的气运,都分给这个人族时,天道原本预设好的所有轨迹都被打乱。


    天道化身迟迟没有回返天道之中,天地间大道灵则之力越来越衰弱,无论是妖,魔,还是人族的修道都越面临越来越可怕的天堑。


    然而天道化身转身的苍华封再度爱上了人族残魂留存的云伊,至此天道终于横插一手,将这道残魂隐秘送走。


    所以第三世的祈怀月才会出现在地球,过着正常地球人应有的生活。


    然而察觉到爱人神魂不在此界的天道化身,纵然被天道封印住了记忆,却还是不惜以“飞升化道”,宁愿带着自己这重化身的气运与大道灵则离开这方世界,也绝不履行自己本该尽的职责为代价,逼迫天道硬生生将祈怀月送了回来。


    而第三世,天道化身的诸承渊即使在飞升之时,隐约知晓了不取回他赠给祈怀月的气运,他就不可能重新融回天道之中,诸承渊也不愿“飞升成功”。


    哪怕天道化身不可能永离天道而独存,哪怕诸承渊可能已经保持不了清醒理智进行下一次轮回,诸承渊也不愿以伤害自己的小弟子为代价,换得飞升成功。


    所以,第四世,是天道“宽容”给天道化身的最后一世。


    若是这一世,天道化身仍然不愿履行原本的职责,收回他分给祈怀月的气运与灵则之力,天道宁愿击碎自己这重化身,也绝不再给他下一次轮回的机会。


    而光球,是寄予着天道一小部分灵则之力的最小化身。


    或许是吸取了叛乱化身的影响,天道赐予给光球的能力甚至比不上寻常修士。


    它唯一的作用,只是充当真正天道的“传话筒”,传达上位者动手前最后一道“宽容”的谕令。


    祈怀月很冷静,他前所未有冷静地听完光球的全部解释,终于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得到了再全面不过的解答。


    “只要我师尊得到了我身上的气运和道则之力,他就可以融回天道之中吗?不需要吸取其他生灵的气运?”


    光球认真说道。


    “这世间生灵的气运,不及他分给你的气运一半。天道允诺只要收回大部分的气运道则,就可以让你的师尊活下去。”


    祈怀月用力握住自己的月常剑,少年垂下眼。


    “活下去?天道不是要收回他的这道化身吗?”


    光球小声辩解。


    “你的师尊本来就是天道的一部分,他不可能离开天道真正独活。至少……他变回天道之时,还会保留他是个人类时的记忆。虽然这部分记忆对于天道来说,可能相当于沧海一栗,可如果他收不回那些气运,他就是真正消散在这方天地当中,再也没有轮回的可能了。”


    祈怀月抬起头,他用力看着紫色雷海中被淹没得几乎不可见的那道身影。


    即使他的眼睛已经被劫雷的威芒刺痛得几乎流下血,祈怀月也不愿移开自己的双眼。


    “我可以……将师尊给我的,都还给师尊。但是,我要见师尊最后一面。”


    光球有些为难地支支吾吾着,祈怀月轻笑道。


    “如果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堂堂天道,不至于连我这个小小的请求都无法满足吧。”


    下一刻,在祈怀月耳边响起的不再是光球的声音。


    仿佛是过耳的清风,又像是山涧的流水,还如同冰寒的冻川,他听到一道不带任何情绪,犹如苍天星海般的声音平静响起。


    “好。”


    这道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所谓的天道吧。


    天道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他的师尊。


    祈怀月平静地想道。


    他和师尊的纠葛爱恨,在天道眼中,是不是如同一部太过滑稽的电影呢?


    刹那之间,他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下来。


    无论是慌乱的人,妖兽,还是刚刚如同深海汹涌玩想要吞噬一切的紫雷,都变成了一副凝固的画卷。


    然而他脚下似乎多了一重无形却坚固的阶梯,他一步步顺着阶梯,来到雷劫之中。


    如同陷入滚烫的岩浆之中,雷劫中的温度高得祈怀月难以呼吸,尤其是靠近雷劫时难以抵挡的恐怖刺痛,让祈怀月几乎以为他自己撑不到来到师尊面前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