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师尊,这是我的花。我都送给你,好不好?
花神节?
好熟悉的节日名字。
祈怀月似乎在地球上也听过与之相似的节日,只是修真界与地球存在着许多差异,他不知道修真世界里的花神节,是否和他印象里的花神节相同。
祈怀月现在不关心节日,只关心一件事。
“花神节会有人卖花糕的点心吗?”
旁边提着卖花篮子的农家少女,早就远远地看了两位如玉般一长一少,气度不凡的公子一眼又一眼,听到少年人的问话,她终于大着胆子上前说道。
“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此地参加花神节吗?周围有一家卖花糕最好的店铺。我,我可以为公子引路……“
诸承渊的气势太冰冷迫人,少女根本不敢多看这位白衣公子一眼。
她紧紧抓着花篮,虽然极力告诫自己不要冒犯贵人,可眼神还是忍不住痴痴地停留在祈怀月身上。
她从出生起,都没见过如眼前这位小公子般这么好看的小少爷。
……好看到,她甚至不愿在这位小公子面前,兜售自己篮中不好看的旧花。
少女的衣裙简陋,身量不高,像只是个才十二三岁,独自谋生的孩子,怯生生的眼瞳让祈怀月起了点怜悯之心。
等卖花的少女将他们带到一片人群川流不息的老字号卖花糕店铺旁边时,祈怀月指了指少女篮子中的花朵。
“你篮中的花怎么卖?”
卖花少女羞怯道,“一文钱三朵,都是村中不值钱的野花。您若是想买花,还是选城中胡掌事的……”
祈怀月摇了摇头,他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感觉,更不想让给他们引路的少女做白工。
他主动伸手拿过了少女手上的篮子。
“篮子我也要了,再请你也吃一点花糕吧。”
少女眼前一晃,恍惚间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地接过了钱,等她回过神时,竟然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村中的屋外,钱袋中装满了沉甸甸的铜钱。
发,发生了什么?
回忆到市集上遇到的两位公子出众,却有些模糊的面容,卖花少女有些恐慌,又生出些许明悟。
她爹爹说过,这世上是有仙人的。
难不成,她刚刚遇到的,就是下凡尘游历的仙人?
……
祈怀月动用了一点遮掩身形的法术,控制着少女在众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收了钱,回到自己家中。
不是他太过小心,只是在地球上,他听过太多小儿持重金过市集的惨剧。
如果他敢在众人面前,给这位卖花的女孩一颗灵珠或是金子,恐怕会给她惹来滔天大祸。
师尊赠予他的储物戒里,凡人世界通用的铜钱已经塞得如同一座高山,他就权当今日是做了好人好事了。
拎着装满野花的花篮,祈怀月自认为自己滴水不漏地处理完了一桩可能惹出不好结局的好事。
然而当他仰头准备朝师尊要表扬时,剑尊的瞳眸却沉沉地看向他。
“怀月,你……可是对她有意?”
祈怀月茫然地微微张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师尊说的“她”,指的就是刚刚卖花的少女。
祈怀月无比哭笑不得。
“师尊,您在想什么呢?那孩子顶多十二三岁!”
诸承渊淡淡道,“十二岁,已经可以议亲了。”
祈怀月这才想起,在凡间这年纪的男女确实都是可以成婚的年纪了。
祈怀月气得脸颊染上一层薄红,“师尊,我,我才不是那种人……而且,我都答应过您的,一定陪您守持元阳之身。”
不知道是他的哪句话打动了剑尊,诸承渊眉眼中的冰冷沉色终于缓缓散开。
只是剑尊的墨眸,还是落在了少年手中提着的花篮上。
诸承渊淡淡道,“你收了她的花。”
祈怀月不解又坚持,“师尊,那明明是我用了一贯铜钱买的。”
剑尊不语,却仍望着他手上的花篮。
诸承渊已经从花神节上,众多游览男女的动作言谈中知晓,赠送花束是花神节上一方向另一方表诉情意的举动。
即使诸承渊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言行有多么不可理喻,可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想看见他的怀月收下任何人给予的花。
哪怕,祈怀月对那人无意。
可他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他的小弟子丢掉那篮子让他无比碍眼的野花。
诸承渊不愿让胸膛中堵塞的郁气,毁了他小弟子在花神节上的兴致。
剑尊淡淡道,“我去为你买花糕。”
说罢,诸承渊的身影就消失在祈怀月身前。
祈怀月无比困惑。
为什么在他买花这件事上,师尊这么闷闷不乐?
难道花神节有什么他不了解的习俗?
还没懂祈怀月想通,师尊的阴影再度覆盖在他身前,与之而来的是师尊打开的沉色食盒中,五颜六色的花糕里,散发出的淡淡又引起人食欲的香甜气息。
不过这一刻,祈怀月没来得及注意花糕、
即使剑尊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他也能感觉到,师尊的情绪并不高。
祈怀月想了想,将篮子里的花递到师尊面前。
他想到了一个能完美解释师尊不开心的理由。
是因为师尊也想要有自己的花吗?
他确实觉得篮子里如同星辰般看似微小,挤在一起却灿烂而生机勃勃如满天星辰的野花格外好看。
祈怀月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师尊想要,那他就送给师尊好了。
反正师尊给予他的,与他能回报给师尊的,毫不对等,他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聊表自己的心意了。
“师尊,这是我的花。我都送给你,好不好?”
少年在夜色中诚挚地递出怀中花束的笑容,耀眼夺目得压倒了点亮整片夜空的烟花。
那一刻,诸承渊听见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极速跳动。
他知道,他的小弟子根本不知晓送花这一举动下蕴含的意味。
可此刻,他宁愿自欺欺人,短暂地沉湎于自身编造出的幻境里。
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此刻在修真界第一人眼中,胜过世上最贵重的天材地宝。
剑尊沉默而快速地接过了花,没有半点犹豫地立刻收入储物戒中的动作,几乎让祈怀月怀疑师尊是害怕他会将花收回去。
“……我很喜欢。”
诸承渊沉声说道,如果不是刚刚快速无比的收花动作,根本看不出剑尊冷淡如常面孔下的波动。
然而即使师尊没什么表情,祈怀月也能感觉到师尊周围散发的气息略微柔和。
看来师尊真的很喜欢花啊。
祈怀月在内心感慨。
他没想到看起来对万事万物都无动于衷的师尊,竟然会出人意料地喜欢那么不起眼的野花。
不过看见师尊开心了,祈怀月也开心了,他终于有心思享用师尊买给他的花糕了。
花糕的口感入口即化,带着一点点冰凉凉的甜意,让祈怀月几乎在以为自己在吃地球上的冰淇淋。
不愧是天霄宗附近老字号的花糕店家。
祈怀月本来还以为修真界的食物会和地球上古代缺盐少糖的食物一样,不会合他这个地球人的胃口,没想到他尝了几块,就有种想要搬空店家存活的欲望。
祈怀月正沉浸在品鉴花糕口味的快乐中,突然看见一朵浅橙色的花出现在他面前。
他抬头一看,只见师尊不知何时来到一位卖花人面前,挑选出了橙色花中最饱满的一朵,递到他身前。
是师尊在为他刚刚的赠花而礼送往来吗?
祈怀月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接过了师尊给他的花,甚至一边吃着花糕,一边忍不住闻了闻花蕊的香味。
花朵自然的香气,配上口中微微带着一点酸涩又甜香的花糕,似乎让人的食欲更好了几分。
然而他没吃几口,又一朵淡粉色的花出现在他面前。
师尊怎么又送了他一朵?
祈怀月有点奇怪,但还是没有过多疑问地收下。
然而直到他的一只手快要抓不住师尊送来的花时,祈怀月才意识到问题开始变得严重了。
师尊这是想把花神节上的兜售的每种花都送他一朵吗?
祈怀月本想开口劝说师尊已经够了,不用再给他买花了,可当他接过下一朵花,看见师尊原本冰冷如墨的眉眼,递过花时似乎略微柔和的样子时,祈怀月的话语突然堵到了嘴边。
他能感觉到,师尊送花给他的时候,心情似乎不错。
难道——这就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师尊不仅喜欢收到花,还喜欢送人花吗?
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奇怪,然而想到师尊似乎喜欢给他束发的小癖好,祈怀月好像渐渐开始理解一切。
不就是喜欢送花和收花吗?
师尊喜欢的又不是什么奇怪的癖好,他有什么好阻止的?
于是诸承渊一个敢送,祈怀月一个敢收。
祈怀月都不知道他跟着师尊,收了多少种花。
渐渐的,花神节上众多零散的商人,似乎注意到了这两位出手豪绰的公子,他们都纷纷围了上来。
其中不仅有卖花的,甚至有意图向他们兜售种种零碎货物的。
“这位主家,这是花神节上特制的糖花,寓意是花神庇佑年年圆圆满满,您要不给这位小公子买一个吧?”
第92章 师尊看着他时,就如同世间只存在他一人
即使诸承渊脸上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可见过千万种人的货郎只凭一眼就知道,这位白衣的公子定然是他们毕生都接触不到的贵人。
如果不是有一个气势微弱一些,一只手提着花篮,一只手提着糕点盒,如同无忧无虑的出游富家小公子,又好看得似神仙中人的少年在这位白衣公子身侧,卖货郎甚至提不起靠近这位公子搭话的勇气。
祈怀月的目光被货郎摊上惟妙惟肖的糖花吸引,那层层瓣瓣如鲜艳欲滴的牡丹的糖画,简直是他平生罕见的艺术品。
然而在这个糖画铺子上,这样精美的糖花也不过是无数甚至有着任务场景的糖画中不起眼的作品。
祈怀月聚精会神地一个个糖画看过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比起被吃,这些糖画如果在地球上,更适合放到非遗展览馆里让人好好观赏。
只是可惜,糖画会融化……
不过等等,祈怀月突然想到,能让一切食物保持原味原形的储物戒,在这种时候最能发挥作用了!
然而还没等祈怀月开口,师尊就像窥探到了他的所思所想一样。
“店家,你的糖画,我们都买下了。”
货郎如同听到天方夜谭一样,不敢置信这样一桩大生意会落到自己头上。
“这,这……小人,小人立刻送到两位府上,不知二位……”
然而话音刚落,货郎只觉得眼前微微一晃,回过神时竟然走到了自家昏暗的街巷里。
……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美梦?
货郎下意识地摸了摸突然变得沉重的糖画箱,打开后沉甸甸的铜钱,让他的双眼猛地睁大。
那两位公子……仙人……难道他真的遇见了俗世游行的仙人?
……
祈怀月眼睁睁看着货郎消失不见,周围人如同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般视而不见货郎的消失,继续在花神节游览。
诸承渊低头,剑尊修长冰冷的指尖落到祈怀月的脖子上,男人轻轻拉出祈怀月戴在胸前的储物戒,轻微的痒意让祈怀月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下意识地微微侧过头,躲过师尊望着他的沉黑眼眸。
不过瞬息之间,诸承渊就将储物戒中买入的糖画,轻松转移到少年人的储物戒中。
只是储物戒沾染着祈怀月的淡淡体温,配上少年抱着一丛花,染上了点绯色的雪白面颊,竟让诸承渊有些不舍得松开握住储物戒的手。
“怀月……”
诸承渊的喉结微微滚动,他的目光落在了祈怀月柔软浅红的唇上,想起了少年如猫崽般伸出粉红的舌尖,认真舔舐着指尖上的糕点时的场景。
无人知晓,某一刻修真界第一人,竟然会对一瓣糕点生出几乎嫉恨的念头。
移形变化的道法中,不是没有让人能变成它物的法诀……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然而诸承渊还是放开了手上的储物戒。
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明白,一旦他真的跨出了谨守的那条界限,他就不可能再心甘情愿地退回到原本的位置。
到了那时,他不确定他会对自己的小弟子,做出怎样悖逆人伦之举。
剑尊如同碰到了滚烫的烙铁般立刻松开手,祈怀月脖颈上的储物戒,重新落回了少年的胸前。
祈怀月没有察觉到刚刚诸承渊心中的波涛汹涌,他只感觉到师尊的目光刚刚似乎停留在他的花糕上,便热情地选了一块他最喜欢的花糕,捧到师尊嘴边。
“师尊,您也尝尝吧。这种糕点真的好好吃。”
祈怀月凑得实在太近了,近到诸承渊甚至能闻到少年温热呼吸里,带上的蛊惑般的淡淡花糕甜香。
如果能撬开少年的唇齿,细细品尝少年柔软唇齿中的甜香……
被自己设想中的场景蛊惑着,诸承渊心神一动间,又仿佛被一盆冷水泼醒。
他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如同碰到了从未触及的禁忌弱点,剑尊黑沉冷淡的眉眼透出了几分几乎憎恶般的寒意。
那是,对他自己的厌恶。
诸承渊难耐地蹙眉,所剩无几的自制力让他往后退了半步。
祈怀月没注意到师尊刚刚露出的退避神情,他举着花糕,有点遗憾地想到。
可惜不能分享给师尊,他吃到美味的这份喜悦了。
算了,不如都放进储物戒里。
祈怀月自然地说道,“等师尊想吃了,我再和师尊一起吃。”
少年的面容美好清丽如新生的桃花,乌黑柔软的瞳眸如同一轮皎月。
诸承渊想拥抱眼前的怀月,却知道那并不是独属于他的明月。
可他不受控制地轻声应道,“好。”
于是每时每刻,与心中不断滋生的恶欲对抗的理智,让诸承渊只能得到短暂的清醒。
“怀月,你还想要什么?”
祈怀月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溺爱的熊孩子,充满了身后有大人撑腰的底气。
“师尊,我还想要这种果子,还有,这里的点心……”
即使祈怀月不开口,诸承渊都想要将少年想要的一些,都拱手送到听面前,更不用说祈怀月还开口直接索要的事物了。
而修真界第一人固然从未可以收集过财物,可数千年的寿命,足以让剑尊的储物戒里,堆上前朝新朝无数铜币金银。
所以诸承渊一出手,轻易就能搬空一个店铺或是摊子的存货。
不过剑尊不想让他们被太多人打扰,于是每做完一笔买卖,诸承渊都会出手,将无关之人送回到家门附近,同时掐诀幻术,不让他人注意到这种异常。
祈怀月看着储物戒里满满的糕点零食,拥有一点储物癖好的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虽然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动这些食物,可是只要日后品尝这些点心,他就能想起和师尊度过的这个花神节。
“我要把这些,还有这些都留下来。以后我和师尊在观渊峰上,即使不出门,只要尝到这些点心,就能想起今日的花神节了。”
……想起,今日吗?
诸承渊心中遏制着恶念的理智,终于渐渐清明。
他怎么忍心,打破怀月的美好憧憬?
剑尊黑眸中的暗色一点点褪去,诸承渊轻声应道。
“好。”
祈怀月对今夜这个过得无比圆满的节日非常满意,如果不是清楚他师尊的性子冷漠出尘,他甚至想要带着师尊,时不时就来凡间走一走。
可是没关系,他和师尊,还有好多年好多年,可以一起度过呢。
祈怀月想到了储物戒里的留像萤石,立刻想到了它能发挥类似于录像机的作用。
虽然留像萤石能存储的影像有限,而且一旦放出过一定次数,留像萤石就会变得格外脆弱,随时都可能会被碎裂成沙。
不过这种哪怕在修真界也不多见的珍稀宝物,在祈怀月储物戒里可足足放了好几颗呢。
祈怀月拿出留像萤石,下意识想让留像萤石记录下他和师尊今夜在花神节上买下的礼物。
可当他的元神连通着留像萤石,几乎能以第三人的视角看到自己和师尊时,祈怀月有点讶异地在师尊身上多停留了几刻。
在他抱着满载而归的糕点,看向留像萤石时,师尊,却似乎一直在专注地看他。
像是淡漠地无视,与世隔绝着任何人的存在和窥探。
师尊看着他时,就如同世间只存在他一人。
这就是容师兄他们,看见师尊与他在一起的感觉吗?
祈怀月一直知道他对于师尊是很特殊的,是可以用性命守护的存在。
可是,这样看着他的,师尊,似乎让他更深刻地理解了师尊对他的这份偏爱,到底有多么特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习惯了师尊的这种注视,祈怀月的元神在留像萤石里看到这一幕,与元神连接的本体,竟然控制不住地脸颊一点点染上绯色的热意。
好奇怪。
难道是花神节上的情侣太多,让他好像也变得有些奇怪了吗?
祈怀月没有多想,他的元神感觉到些许疲惫,很快收回了留像萤石。
口腹之欲已经满足了,远处如同燃烧的火树般,高大瑰丽的红树,又吸引了祈怀月的注意。
走近一看,祈怀月才发现,这棵如同红珊瑚一般火红如玉,泛着淡淡暖光,数十人都不一定能环抱住的红树,枝头上挂满着红色的信笺,信笺下的彩丝在风中微微摇动。
烛火通明,人潮拥挤的市集,如同只是这棵苍天红木下游来游去的鱼儿。
祈怀月看见过很多修真界的奇珍异宝,却还在这棵红木上感觉到了初次接触修真界的震撼。
有无数凡人跪在红树下的蒲团上虔诚祈祷,有老又少,更多的却是成双成对的男女。
祈怀月甚至能听清这些人自以为小声的祈祷内容。
“求花神保佑,愿李郎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求花神保佑,愿我得中进士,娶得阿柔回府……”
而每个跪拜祷告之人,即使衣袍简素,大部分都一定会拿出一些银子,恳求红树下念经的道人将他们的信笺挂上红树枝头。
第93章 他能否和小弟子结为道侣?
红树下的道人们举着写着花神门三个墨字的素白幡旗,大多穿着一身墨青道袍,看着如同名门大派的世外高人,但身上没有一点灵气的气息。
而收下银子后,这些道人往往讲一通玄而又玄的玄理,大意是拜入花神门下,生前死后皆会得花神庇佑,万事顺遂如意。
而听了这些玄理的男女老者,往往都会露出感激不已的神色,继续在蒲团上下跪,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自己的愿望。
祈怀月并不想去拜什么子虚乌有的花神,如果真有要拜的对象,他为什么不去拜修真界第一人,拜就在他身边的师尊呢?
他只是觉得这棵红树还有它染上的红尘热闹格外好看,所以想和师尊多赏一会儿景色。
然而他不去找麻烦,麻烦反而找上了他。
靠近祈怀月的花神门弟子们,一感觉到两人身上与众人格格不入的清贵之气,眸中立刻迸发出火热之情。
感谢祖师保佑!
花神门弟子立刻意识到,他们这是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大主顾。
如果他们不懂得辨认出真正的大主顾,他们花神门也不可能做大延续至今日。
花神门的年轻弟子赶紧示意腿快的去喊人,没过一会儿,一位看着仙风道骨,格外有神仙中人面相的白须老者,就笑眯眯来到祈怀月他们面前。
老道人眼尖地一眼就看出了少年对他旁边那位冷面公子的影响极大,因此他只朝祈怀月开口。
“这位小公子,今日可是一年一遇的花神日,宜占卜问凶,趋吉避伤,小公子可要占上一卦?”
祈怀月不信卜卦这一说,他刚想拒绝,老道人却笑眯眯地往地上摔了一块玉。
祈怀月眉心一跳。
不是吧,这就开始仙人跳了?
不过这花神门的人敢当着他师尊的面对他仙人跳,这路子看来是走远了。
祈怀月身体紧绷着,做好了应付老道人撒泼打滚的准备。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老道人抚着白须,往地上轻轻一招袖摆,那碎裂在地上的白玉,竟似乎有灵一般地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周围百姓响起一片激动得以为见到了活神仙的震惊拜神之声。
祈怀月皱了皱眉,他明明没有在老道人身上感觉到灵力波动。
难道是他看走眼了?
这人真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修者?
他下意识地看向师尊,诸承渊却轻轻摇头,淡淡道。
“只是个凡人,可白玉有异。”
老道人旁边的花神门弟子对于这时候还敢口出诋毁之言的诸承渊,怒目而视。
祈怀月有种身入打假现场的感觉,他决定静下心来,靠自己揭露老道人的骗术。
老道人听到诸承渊的评价,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甚至是隐隐联想到什么的畏惧。
可是“仙术”表现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他说停就能停得了的了。
感觉到周围民众的崇敬敬畏,老道人多了几分信心,他继续摊开手,玉上碎裂的痕迹不见,又是一块完完整整的白玉。
“小公子想问什么?今天我可以给你算三卦,第一卦,我分文不取。而第二卦,我要你身上三千白银。至于第三卦,若是卦象顺遂,我便只收你身家的一半,若是卦象有异……”
老道人轻叹一口气,像是不愿多提这种可能。
“小公子可考虑好了?”
或许是老道人的面色过于严肃,还有周围人都过于寂静,祈怀月竟然对这次认定了是骗局的卜卦,生出些难以解释的期待。
祈怀月终于停下往嘴里塞着点心的散漫动作,他脸颊鼓鼓地盯着老道人。
“如果第一卦算得不准,我一文钱也不会给。”
老道人,“这是自然。小公子想算什么?”
祈怀月问,“算什么都可以吗?”
见老道人点头,祈怀月问道。
“卜卦能问和我亲近之人的问题吗?”
老道人说:“可以,但必须是与你的命运息息相关的至亲或是至爱之人。”
祈怀月看了看身旁的师尊,毫不犹豫地点头。
如果师尊都不算与他的命运息息相关的至亲之人,这世上就没有他至亲的人了。
“我最期盼之事,最后能成功吗?”
他最期盼之事,就是师尊能否顺利飞升了。
祈怀月话音刚落之时,老道人丢出掌心中的白玉,接着再度收回。
白玉的颜色竟然变深了几分,玉石表这次面出现了几条极深的裂缝,而且没有补全的迹象。
老道人脸上露出极为明显的心痛之色,他甚至顾不及告诉祈怀月卜卦的结果,就如同抚摸着自家亲子般,细细抚摸着白玉上面的裂痕。
“卦象如何?”
老道人哭着一张脸,挤出一个字,“吉。”
祈怀月心头一松,哪怕只是心理安慰,听到这个吉字,他心中都生出一种莫大的宽慰和勇气。
只要他继续努力,师尊一定可以成功飞升的。
祈怀月心愿已了,虽然世俗间的白银对他如尘土,可他还是不想傻乎乎地给一个骗子道人送钱,就在他准备拉着师尊开溜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师尊的声音响起。
“第二卦,卜我期许之事成或败。”
老道人已经隐隐感觉到祈怀月和诸承渊并非凡人,他心生退避之念,他甚至连第二卦都不想算,就想带着自己的宝贝溜之大吉。
命不卜贵人,他对祈怀月占一卦造成的宝物损伤,都要抵上他过往十数年给贵人们卜卦的损伤了。
然而老道人刚想拒绝,就感觉到掌心一沉。
当看到掌心多出的沉甸甸的金块时,老道人面色一变,换了副殷勤的面孔应下。
他一咬牙,再丢出白玉。
然而这一次,夜色轻风中,突然天空中雷声大响,一道足足有整棵红树大小的惊雷,迎头劈下,老道人差点要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雷劫中。
然而雷劫直直地劈中地上的白玉,当雷劫消失后,原本聚拢在他们旁边的人群,如同做了一场黄粱大梦,完全遗忘了他们三人的存在般散开。
而那花神门弟子,也好像是遗忘了老道人的存在一样,继续在周围的人群中奔波。
所有人仿佛都忽视了他们三人,都整齐划一地给他们三人让出大半的场地。
这一次,老道人知道,他这怕是惹了真神仙啊。
老道人立刻跪地哀求,恳求两位仙人放他一条生路。
然而诸承渊看着地上已经碎为粉末的白玉,身上若有似无的冰冷沉凝气息,却一点点消散开。
到了他这般的境界,能够占卜他之命运的仙级法器,即使是修真界的大宗藏库中,都难以寻觅。
然而老道人手上的法器,确实有几分奇异,让诸承渊都看不出它的根底,却在老道人出手的时候,散发出淡淡的渊博灵则气息。
或许,这卦器还算不得仙级法器,却真的能占卜出他所挂牵之事。
诸承渊从不笃信命运之说,在遇到祈怀月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可能会将一腔私念,寄托在一个卜算的法器上。
然而在怀月带他离开之际,或许是心中的杂念作祟,诸承渊克制不住地想算与自身相关,也与他的小弟子一卦。
他有朝一日是否能得偿所愿,与他的小弟子结成道侣?
天雷劈碎了卦器,却不妨碍诸承渊看到了卦器落地前那一刻显示的卦象。
同样是吉。
也就是说,他心心念念所求的,终有一日,或许也能成功。
仅仅是这不知是真是假的卦象,就足以让诸承渊释怀心魔之劫的萦绕沉抑。
他愿意守在他的怀月身边,慢慢等到这一日到来。
诸承渊伸出手,轻轻抱住他的小弟子。
“怀月……”
千言万语,堵塞在喉咙间,诸承渊看着暮色沉沉中,高挂在红树枝梢上随风摇动的彩笺。
凡人可以祈求上天,愿仙神庇护,得让他们如愿以偿。
他知晓这时间并无仙神,便只能向他的小弟子祈愿。
“你可要挂彩笺?”
师尊的怀抱很温暖,祈怀月甚至听到师尊的心跳沉厚有力地跳动的声音。
剑尊的眼睫如同染着沉霜,定定看向他的样子,竟然让祈怀月有一种师尊在期盼得到他回答的错觉。
地上刚刚跪着的老道人,不知何时浑浑噩噩地走开了。
祈怀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师尊期盼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祈怀月能感觉到,师尊算完第二卦后的心情很好,就连往日沉黑无波的瞳眸,此刻也染上让他有些心惊的热焰。
“好。”
祈怀月刚应下,就看见诸承渊似乎是等待了许久般,拿出染着淡淡沉香的红色灵木。
这种层次的灵木,若是落在一个修真界的小门派,或许能成为传宗之宝。
可是此刻,诸承渊拿出这灵木,只是为了让他与小弟子的笔笺,能永远停留在这棵红木的枝梢上,直到……
卦象应验的那一日。
到了那时,他会永远留存这两份笔笺,在日后的年年月月中珍藏回顾此刻。
诸承渊写得很快,速度快得就像不假思索一般,在那挂着红丝的木笺上很快停笔。
祈怀月突然很想去偷看师尊写的什么内容。
第94章 诸承渊此刻所求的,只有一人。
然而祈怀月刚试探性地探出了头,诸承渊就轻轻搂住了少年的腰身,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入到师尊怀里。
诸承渊的另一边温暖手掌轻轻覆盖在了祈怀月眼上,剑尊的嗓音淡淡,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怀月,你的红笺可是写完了?”
祈怀月放松地将身体重量完全靠在师尊怀中,感觉到师尊包裹着他的如寒霜冰雪般的冷冽气息,他忍不住讨好地朝师尊笑了笑,举起自己手中的红笺。
“我快写好了。等我写好之后,我给师尊看我许下的心愿,师尊也给我看您的心愿,好不好?”
然而少见的,诸承渊并没有被少年人的央求打动,他只是轻轻按住祈怀月作怪的手,将少年的身体按到自己怀中。
“我已经看到了。”
对于世上唯一的大乘期修者而言,如果诸承渊想要知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桩能瞒得住他的隐秘。
更何况,是他的小弟子,写下的心愿。
当看到祈怀月毫无防备地写下——“愿师尊平安顺遂,得登大道”的心愿的那一瞬间,诸承渊的笔锋一顿,心脏软下几分的同时,元神仿佛不可遏制地如同沦落跌落入深渊中。
世人皆以为观渊剑尊一心向道,可他所求的早已不是大道。
诸承渊此刻所求的,只有一人。
祈怀月感觉到了师尊身上的淡淡寒意,却习以为常地不会往危险的方面去考虑,只是不满地试图扒下师尊覆盖住他眼睛的手。
“这不公平!师尊看了我写的心愿,也应该给我看您的。”
诸承渊淡淡抱住了小弟子的腰身,仿佛是对祈怀月,也仿佛是对自己说道。
“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之说,只有强弱之别。”
正如他想恃强欺凌他的怀月一样,这一刻,诸承渊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祈怀月在他面前流露出恐惧而敬而远之的警惕神色,还是……
然而下一刻,祈怀月反客为主,在诸承渊怀中转过身子,牢牢抱住他的腰身。
祈怀月清丽出尘的面容上,绽开骄傲如夺目明珠般的笑意。
“那师尊疼爱我,岂不是说我要比世间所有的人都更强了?”
诸承渊一点点环紧少年的腰身,祈怀月猝不及防间,感觉师尊在他腰身上收紧的力道,宛如要将他勒到骨肉之中。
而诸承渊在他耳边压抑吐出的气息,竟然在诡异地给祈怀月一种仿佛凶兽将他压到嘴边,择人而噬的恐怖感觉。
祈怀月后知后觉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了。
“师尊,您怎么了?”
是他刚刚说的哪句话不对,让师尊难受了吗?
祈怀月胡思乱想着,突兀间腰间的力道一轻,师尊不知何时退到他一步开外的位置。
剑尊黑发银冠,仍是他心中冰冷凛然,万物都不能让他为之停滞脚步的师尊。
然而师尊冷淡的面色,在漆黑夜色中,尤其是如实质般停留在他身上的沉黑目光,又似乎压抑着某种,连迟钝如他都能逐渐感觉到的,如万箭待发般危险的特质。
“怀月,总有一日,你会知道的。”
祈怀月懵懵懂懂点头,或许是出于小动物般敏锐的直觉,他这一刻竟然不敢多问。
无声的磅礴灵气腾空而起,将两块木笺挂在红树最上方,近乎垂直的枝头上,而那枝头旁边的明月,仿佛沦为两块在风中微微摇晃的红笺的背景。
祈怀月认真地看向师尊。
“无论是我的愿望,还是师尊的心愿,都一定会实现的。”
诸承渊冷淡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剑尊指尖的力道极其温和,又仿佛不忍般轻轻触碰上小弟子柔软的乌发,垂下的眸光,比夜色更加深沉。
“怀月,若你想后悔……”
诸承渊说着祈怀月听不懂的话语。
“……此刻也迟了。”
绚烂无比的烟花在夜幕中盛开,如同花朵般带着淡淡花香的白色花瓣,从空中如同雨点般跌落。
红树下的信众们以为是花神恩赐,连忙跪地虔诚许愿。
只是他们不知,花神门弟子同样也在惊叹或是痛心。
“这是哪位师叔想出来的妙招?只怕得花不少银子吧。”
“我们今日收取的供奉银两,真的能抵得上这一时的焰火吗?”
与此同时,诸承渊的眼眸,变得无比冰冷。
一群穿着黑衣,手握锋利刀剑的不速之客,突然从暗处出现,包围起了红树下的众人。
不知从何处发出了一道如幽冥般的声响。
“此树是世间灵宝,自然由有德者居之。你们花神门若是乖乖将沟通灵树的方法交出,我们今日还能留你们一条性命。若是你们不肯……”
黑衣剑客们举起锋利宝剑,似乎下一秒就要让外围的民众血溅当场。
所有人中,祈怀月是最没心没肺的一个。
他甚至还能一边往嘴里塞着花糕,一边好奇地找着那个不怕死的,竟然敢在他师尊面前作恶事的倒霉鬼到底在何处。
而刀锋落下之时,那群身姿矫健的剑客们仿佛失力般身形一歪,全身如同被万千无形剑气刺穿,无数道血孔中流出黑红相间的血液。
民众惊惧大叫,花神门弟子却知道是人群中有高人显灵,惊恐之后,他们也想找出出手的高人。
“不知是何方前辈,代我们铲除这些奸邪之人……”
有些机灵的甚至直接大喊,“是花神,花神显灵了!”
大部分不知情的民众跟着呐喊声跪倒,免去了踩踏的危险。
而那幕后想抢走红树之人见自己的傀儡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斩杀,他嘴中一苦,立刻意识到自己只怕惹到了哪位能轻而易举灭杀他的修者。
该死的花神节!
该死的暗中出手,多管闲事的修者!
哪位修者竟然有闲心参加这群朝生暮死的凡人弄出的无聊节日?竟然还倒霉得让为灵树隐匿探查了花神门数年情报,确定这只是个装神弄鬼的凡间门派的他正巧撞上?!
幕后之人见势不对,当即决定壮士断腕,即使舍下在花神门上投入的大半心血不要,也要逃之夭夭。
他的身形隐匿在夜间,眼见着就要逃出人群,却在瞬间感觉到身形一晃,如同被一股难以反抗的擎天之力抓住一般,无能为力地落入红树下的一处空地。
而在那处空地旁边,一个啃着花糕,如同花神般出众脱俗的少年郎好奇地看他一眼,旋即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少年身后的修者,气势恐怖如同汪洋上的冰山一角,仅仅是泄露出的一丝磅礴气息,都足以让他战栗不已。
幕后之人瞬时间明白,让他折戟沉沙,甚至落入绝境的修者,就是这两人。
可在少年还有少年后面的冷面修士面前,幕后之人甚至难以生出一点怨怼恶毒的诅咒想法。
因为他趋利避害,无往不利的本能,此刻尖锐刺痛地提醒他,他面前的两人,尤其是在那冷面修士面前,他就如同是仙神眼中的一只蝼蚁。绝无半点反抗的可能。
明明是个筑基大成的修者,幕后之人此刻哭得比婴孩更加凄惨无助。
“啊!!前辈留情!前辈手下留情!!我无意冒犯,只……”
祈怀月倒是还想听一下这人有什么难言的苦衷,然而下一刻,那人的眼瞳睁大,全身露出的如同万箭穿心般恐怖的伤势,让人群再度爆发出一阵惊呼。
不过刹那,那人在瞬间摧毁心脏的恐怖剑气中,就死得悄无声息。
祈怀月倒是不在意这人的死法,他唯一担忧的是,师尊是不是被这人惹怒,心情更加不悦。
所以即使感觉到诸承渊身边冰冷到微微刺骨的剑意气息,祈怀月还是抱住了师尊的胳膊,立刻开口道。
“师尊,我们不要为这些阴祟小人而动气,也幸好无人伤亡……”
诸承渊无声地轻轻抱紧自己的小弟子。
他没有告诉祈怀月,他之所以动怒,不是为了那群可能被殃及的无辜百姓,而是策划着带走红树的幕后之人,刚刚洒落下的看似无害的“花瓣”,藏着足以让红树枝木枯萎的丹毒。
或许幕后之人的这番做法,只是想更方便,也悄无声息地在混乱中,将看似枯萎的红树带走。
可若是刚刚,他再晚一息发现这花瓣中的异常,他与小弟子所挂红笺的枝梢,就会瞬间枯萎。
而寄托心愿之物跌落或是损毁,皆是预示着不详的可能。
莫说幕后之人只是个未到金丹的筑基修者,哪怕这人是名门大派的掌权之人,胆敢损坏他的心意寄托之物,诸承渊心中沸腾的,直至此刻仍未完全平息的恐怖杀意,都不会容许这人多活哪怕一刻。
而若是让策划此事的幕后之人知晓,自己真正的死因是死在毁坏红树枝梢之上,或许会更加死不瞑目。
感知到花神节此处不同寻常的血色异样,附近巡视的天霄宗弟子匆忙赶来。
而天霄宗的弟子或许有没见过祈怀月之人,却绝对不会认错早在他们入派之日,就敬畏仰慕如日月仙神般的观渊剑尊。
第95章 怀月,随我回宗吧。
“见过尊上!”
当天霄宗为首的弟子跪下时,赶到此处查看情况的其余弟子立刻头都不抬,也齐刷刷一同单膝跪下。
“见过尊上。”
原本不安惊惶的百姓中,有人认出了这群穿着天霄宗服饰的弟子根底。
“是,是仙宗弟子……”
花神门弟子这才如梦初醒般察觉到了仿佛突然出现的,格格不入的祈怀月与诸承渊两人存在。
而花神门弟子身后,捧着白玉的粉末,神情仍有些浑浑噩噩的老道人陡然一激灵,他摸到了衣袖中沉甸甸的金块,突然回想起了刚刚为两位仙人卜卦的过往。
竟然,竟然真的是仙人……
然而还没等他们寻到凑近仙人的机会,诸承渊瞳眸如夜,覆上寒霜的面色,让人只一眼就生出不敢靠近的战栗敬畏。
剑尊淡淡道:“作乱的恶贼现已伏诛,你们看护好此处灵树,禁止任何宵小借此敛财,毁伤灵木。”
天霄宗弟子们郑重应下。
民众听到恶贼已经伏诛,人群中散发出或是感激,或是庆幸的议论声。
只有花神门的弟子一脸震惊不已,纷纷流露出如丧考批的神色。
他们自然不敢和仙宗弟子都敬畏的仙人对抗,只是花神门能发展至今,大半是靠了这棵天生地长的红木收敛百姓的财富。
如今这位显然是仙宗里的大人物开口,禁绝了他们这条财路,花神门弟子人心惶惶,不由都盘算起了日后各奔前程的后事。
而眼看着祈怀月与诸承渊两人就要离开,那老道人一咬牙,冲出来跪地哀求。
“求仙人施恩,允许小老儿拜入仙宗,就算让我做个杂役下仆都是好的。”
老道人自以为这已经是委曲求全至极的请求,然而天霄宗弟子们冷目而视。
作为天下第一大宗,即使是凡间的王公贵子们,想将自家子嗣送入天霄宗做杂役,都屡屡求而不得。
一个已经老得快要入土,显然还是招摇撞骗门派出身的凡间之人,有什么资格能进入天霄宗?
老道人显然很快从仙宗弟子们流露出的神态中察觉到这一点,他连忙将手上碎裂成粉末的白玉捧起。
“这块灵玉想必是与仙人有缘,小老儿无力修复。仙人若是愿意收下,或许它还能有卜第三卦的机会。”
让一个凡人进入天霄宗,这对诸承渊而言只是一言便可以决断的事情。
然而今日种种,让观渊剑尊从看似寻常的脉络平静中,隐约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块白玉,是你从何处得来的?”
诸承渊与老道人的问话,隔绝了除祈怀月以外的他人。
老道人面有难色,却不敢隐瞒。
“是,是从墓穴中得来的,”
没等诸承渊再问,老道人就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知道的全部消息都托出。
“那墓穴上只似乎有一个云字,墓穴中没有尸骨,就只有一块白玉。是小老儿少时识人不清,与几人一同去……挖来的……”
诸承渊面色不变,冷淡地将老道人的话语都收入耳中。
只有祈怀月捕捉到老道人说的那个“云”字,下意识停下了啃花糕的动作。
是他对云伊这个名字患上ptsd了吗?
怎么现在听到一个墓穴上有个”云”字,就忍不住联想到云伊,还有与之相关的风尊身上?
如果这真是风尊为云伊立的墓穴,修为高深的风尊肯定不会立出一个被凡人随随便便就能挖开的坟墓吧。
然而祈怀月诡异地有了几分心虚感觉,而那份心虚感在看到师尊动用灵力,将那堆粉末重新变回完璧无瑕的白玉时,上升到了最大。
只可惜原本白璧无瑕的玉块,只在剑尊汪洋精纯的灵力中维持了片刻。
当诸承渊维系在其上的灵力散去,白玉内部如同被一股恐怖力量撕碎一般,再度露出密密麻麻的伤痕,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让它再度粉碎。
风尊的声音,突然在他脑中淡淡响起。
“这是我的卦玉。它碎裂了太多次,没想到还能留存至今日。”
祈怀月被风尊的话语吓了一跳,他忍不住辩解道。
“这块白玉不是我们有心弄碎的……”
风尊的反应却比祈怀月设想的平淡得多,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就仿佛消失无踪。
祈怀月百思不得其解,风尊之前提到云伊这个名字就要发一次疯,怎么这次听到有凡人把云伊的墓穴刨了,还这么淡定?
该不会,连云伊这个名字,都藏着什么恐怖的阴谋吧?
祈怀月正嘀咕间,突然听到师尊冷声说道。
“污秽邪玉,不可久持。”
原本维系着玉块完整的灵力轻轻一捏,整块玉块再度化为风沙,被风浪吹得无影无踪。
祈怀月振奋了几分,“师尊知道这玉块的来历吗?”
在小弟子澄净好奇的目光注视中,诸承渊不知为何竟然有几分不愿多提这道野史异闻。
剑尊言简意赅道,“此玉名为魔光卦玉,邪异非常,千年前有人碎裂魔光卦玉,在凡间立下万座坟场,妄图祭炼众生,以求复活一人。”
祈怀月从没有听过这样邪异得让人头皮发麻的旧事。
祭炼众生以求复活一人,这其中的残忍血腥程度,自古以来恐怕只有一日之间斩杀亿万魔族的蔺元魔的行为能与之比拟了吧。
再联想到附在他元神中的风尊,曾经是这样一位狠人。
祈怀月脊背微微僵硬,突然有了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等风尊知道自己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云伊”,该不会以比这残忍千万倍的手段来折磨他吧?
祈怀月本想直接问出师尊说的是何人,然而冥冥间堵塞住他喉咙的大道之力,让他立刻明白这是不允许他直接问出的内容。
祈怀月只能旁敲侧击道。
“……后来,他成功复活那人了吗?”
诸承渊淡淡摇头,神色中没有多少惋惜之色。
“以一人之力,妄图颠倒轮回者,皆是不自量力之人。”
这时候,祈怀月突然听见自己脑海中响起风尊仿佛冷笑的讥讽之声。
“你大可问他,若是你……”
然而不知怎的,风尊说到一半,突然一顿,竟仿佛不愿多说一般再无声息。
祈怀月却能想到风尊未说完的话语。
若是他在师尊眼前而亡,师尊会不会为他行此颠倒阴阳之举?
祈怀月只是稍微设想了这种场景发生,就只觉心惊胆战,不敢多想师尊可能做出的反应。
他只能配合着用力点头,轻轻拉住师尊的衣袖,小声说道。
“师尊说得对。这世上哪有不会死之人呢?无论……”在诸承渊投注而来的沉黑瞳眸中,祈怀月竟不知为何不敢举自己作为例子。
他只能含糊道,“无论是谁出了事情,师尊都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如无意外,诸承渊此生是注定会飞升成功之人,祈怀月却对自己的天资有着充分的自知之明,他若是能顺顺利利突破到元婴,延长个千年寿命,就已经算是得天独幸了。
可若是不顺利,此生不愿躲在师尊庇护之下的他,夭亡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若是到了那时,他只希望师尊不要为了他而太难过,甚至做出这种傻事。
然而即使祈怀月没有说出这种可能,诸承渊也立刻意会到了少年的假设。
从未有一刻,祈怀月在师尊身上感觉到如此沉重如霜雪沉皑般的凝滞冷意。
“怀月,不会有这种可能。”
剑尊伸出手,看似温和却极为用力地将他眼前的小弟子拥入怀中,沉黑的眼眸汇聚着比夜色更浓重的暗色。
“我已为你立下心魔誓言,若你出事,我亦不会独存。”
诸承渊轻轻抚摸着少年人的面颊,剑尊冷淡的面容被夜色勾勒出凛冽寒深的轮廓。
“你可记住了?”
祈怀月被师尊沉厚的威压压得快要喘不过气,只能一个劲地猛然点头。
少年人的面容乖巧,雪肤黑发得清丽脱尘,诸承渊不受控制地轻轻捧起少年人的面颊,最终也只是压抑着轻轻抚摸祈怀月柔软的面颊。
“怀月,随我回宗吧。”
祈怀月乖乖点头,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要去查和风尊相关的野史正史的相关资料。
然而直到他被牵回灵舟之上,还有被师尊抱住,稳稳落入观渊峰上时,他一直都没找到能离开师尊视野的机会。
回到了观渊峰熟悉的房间里,祈怀月精力满满,完全没有休息的想法。
诸承渊轻轻揽住少年人的腰身,淡声道。
“那便与我学剑吧。”
天霄宗弟子,尤其是剑修,都需要统一修习入门的基础剑诀。
祈怀月回忆着自己的上辈子,因为初期他百般逃避师尊,所以他的基础剑诀都是从玉简中自学成才的,师尊也没有刻意强逼他。
只是这一世他和师尊和睦相处,师尊既然提出了亲自教导,祈怀月也欣然答应。
虽然他前世确实自学了基础剑诀,可有些细微的发力点,却是他不知不觉间就做错的。
诸承渊在身后握住他的手臂,灵气带动着他体内的灵气随剑式流转。
第96章 等待明月落入他怀中
祈怀月不知不觉间就纠正了前世修习基础剑法时的小缺陷。
而在他手中平平无奇,似乎对修炼剑意没有任何帮助的基础剑诀,在师尊带动着他身上灵力随剑招流转间,竟然隐隐成型了三分剑意。
虽然这三分剑意看似稀薄,然而剑招带出的凌厉锋芒,却比前世祈怀月自学的剑招更锋锐几分。
祈怀月第一次体会到了修炼剑招的快乐,他不知不觉完全投注到了基础剑招的修炼中,直到师尊停下手,包住他的手掌,代他握住掌中的利剑,祈怀月才感觉到他手臂在用力中不知何时酸软颤抖,甚至难以抬手的疲惫。
看着窗外隐隐透出的日光,祈怀月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沉迷地练了整整一夜的剑。
然而即使疲惫如斯,祈怀月还是在诸承渊面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多谢师尊教导,我今日学到了许多。我以后一定会刻苦练剑,不负师尊重望的。”
然而祈怀月话音刚落,就看见师尊修长的指尖,轻轻落到了他胳膊上的穴窍上,不过是用灵力轻轻揉捏,祈怀月就感觉到了仿佛被强力按摩仪疏通着最酸痛之处的酸爽感觉。
祈怀月忍不住发出些细碎的忍痛声,他小声说道。
“师尊,轻……轻一点……或者我泡下池子,很快就好了……”
祈怀月最初还顾忌着自己身上的汗水,不敢像之前一般肆意趴在师尊怀中。
然而诸承渊轻轻伸出手,温和却不容祈怀月拒绝地将少年人揽入怀中,再按坐在自己腿上。
诸承渊覆盖在祈怀月脖颈上的手掌,引动着少年全身的灵气流动,只不过这次是为了纾解少年身上的不适。
祈怀月一开始觉得灵气疏通的血肉微微酸痛,后来却渐渐在这种如同疗养按摩的灵气流转中感觉到了充盈身体的轻松舒适。
师尊的怀抱温暖而可靠,他的头靠在师尊肩上一点一点着,很快涌上了些许睡意。
“怀月,怀月……”
直到祈怀月听到师尊靠着他面容极近的,温声的呼唤,祈怀月才睡意朦胧地睁开眼。
诸承渊不知何时将他再度抱到了宫室外的雪天温泉中。
温泉氤氲的热气泛着让人舒适温暖的灵药香气,诸承渊冷淡深刻的轮廓距离他很近,近到祈怀月几乎可以看到师尊沉黑瞳眸中他的身影。
剑尊微微冰冷,平日用来握剑的手,此刻宛如安抚,又像是疼惜般轻轻贴着他的面颊,沉黑冷淡的眉眼微微蹙起,轻声说道。
“若是太累,便好好休息。我……”
祈怀月听着师尊平淡的话语,下意识站起,他突然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腰带,结结巴巴道。
“师,师尊……沐浴之事,还是我自己来吧……不能让您帮我……”
少年雪肤上浮现出了绯色的羞红,那双乌黑柔软瞳眸泛起了让人心软的水光。
诸承渊声音一顿,看向了旁边的傀儡。
“怀月,不必勉强,我本是打算,让傀儡帮你脱衣沐浴。”
不知为何,听到师尊的回答,祈怀月心中竟然松了一口气。
温泉池边也能看见初升的太阳,祈怀月看见了从地平线上一跃而起的橘红色朝阳,再度生出了一点困意。
“师尊,观渊峰的日出真好看。”
诸承渊顺着祈怀月的视线看望去,最后的目光,却还是落回到了少年身上。
“确实如此。”
诸承渊见过千年相同的,每一日观渊峰上的日出景象,却只有此刻,因为祈怀月在他身侧,就连往日看厌的日出之景,都显得如此截然不同的明亮而生机勃勃。
所以,他可以慢慢等待,他的明月落入他怀中之时。
至于在此之前,他需要调动人手,去搜查与万年前的人族至魔相关之事。
诸承渊轻轻抚摸着小弟子柔软的黑发。
“怀月,沐浴之后,好好休息,我有要事先去处置。”
祈怀月乖乖点头。
而等师尊离开后,祈怀月快速泡了一下池子。
温泉池中蕴藏着浓厚无比的灵力,祈怀月只是泡了一刻,就感觉到血肉中剩余的酸痛感觉尽皆消散,充盈而奔涌的精力充沛再度回到了他身上。
他这次可真的连想休息,都没有睡意了。
祈怀月没有勉强自己入睡的意思,发觉师尊已经不在观渊峰中,祈怀月突然就想到了探究风尊真身之事。
而要去找与风尊相关史籍依据,祈怀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霄宗的藏书阁。
前世他很少了解宗门内各大山门的功用,只因他有何事欠缺,只需对下人吩咐一声,没过多久他所需的古籍功法就能送到。
可这一世祈怀月不想这么大动干戈,他甚至连云月秘境都不想让师尊修筑了,所以他想自己悄悄进入藏书阁。
只是藏书阁位于内门腹心之地,藏有修炼功法,古籍秘史万千,看守力量之强,比之多宝阁也不遑多让。
祈怀月不想沿途生出过多波折,所以他直接来到三位师兄的住所,想看看哪位师兄有空,有时间带他去藏书阁。
池师兄的水底洞府距离道玄殿最近,祈怀月还没等下水,就只见一道灵光从池底汇聚到他身前。
池师兄握紧了腰间之剑,肃色问道。
“小师弟,可是出了何事?”
看着池师兄目光炯炯,宛如就要去斩妖除魔的样子,祈怀月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解释,想让容师兄带他去天霄宗的藏书阁中。
池归夜松了一口气,刚刚在湖底看见祈怀月的倒影时,他的脑中闪过无数种最糟糕不过的设想。
幸好,这些设想都没有成真。
池归夜之间掐诀,平静无波的雪湖冰面瞬间破开,那些破裂的寒冰湖水倒流而上,生出一叶如冰雕雪刻般的冰舟。
池归夜踩在冰舟之上,对祈怀月伸出手。
“小师弟,上来吧。”
祈怀月在心里不由暗暗感叹一声,池师兄掌控灵力的精准度真是太强了,他如果日后能将灵力炼化到这种程度,不必师尊庇护都能云游天下了。
“小师弟,你在想什么?”
看着祈怀月一脸向往的神色,池归夜如同看到刚入门时的他自己,毫无人气的淡漠声音多了些许笑意。
然而等祈怀月将他刚刚的想法说出口,池归夜沉默刹那,突然冷声告诫道。
“小师弟,在师尊面前,你切忌不可说出云游,甚至离开宗门之话。”
祈怀月不解,“池师兄,为什么?”
看着仍以为师尊对他只是单纯爱护的祈怀月,池归夜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些许紧迫感。
“师尊对你,是不同常人的。”
祈怀月懵懵懂懂地应了下来,他知道师尊最为宠爱他,也不放心让他陷入危险中,却不明白池师兄为什么用这种仿佛涉足生死大险的语气告诫他。
或许,这也是池师兄过去留下的阴影原因在其中吧。
祈怀月体贴地没有反驳池师兄的话,“师兄,我知道了。”
然而祈怀月表现得越是懂事听话,池归夜便越觉得心间沉重。
连他,甚至是容师兄都不可能反抗师尊之命,更何况是小师弟……
一路上池归夜格外沉默,等来到藏书阁时,池归夜才沉声问道。
“小师弟,你想搜寻哪本典籍?”
祈怀月尝试着说出一个名字,“师兄,可曾听过魔光卦玉的野史记载?”
祈怀月本做好了无法开口的准备,然而这一次,似乎是因为他没有提及风尊的原因,他竟然顺利地说出了与风尊相关的玉名。
“魔光卦玉?”
能被孟玄素看中,代诸承渊收为记名弟子的天霄宗弟子,无不是天资惊才绝艳,同时博览古籍,过目不忘之人。
池归夜很快就搜寻到与这段往事对应的史籍。
“小师弟说的,是千年前血玉魔尊,立下万道坟冢,以求复活一人的事情?”
血玉魔尊?
祈怀月打了个寒颤,难道风尊不是他以为的苍华封,而是又一个和蔺元魔类似,甚至可能就是蔺元魔转世之身的魔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逻辑就终于连起来了。
蔺元魔转世之身的血玉魔尊,想要复活折白残魂……等等,可是极剑门不是要搜寻折白转世之身吗?为什么蔺元魔转世之身还要复活折白残魂,而且如果真的要复活,为什么不能在折白刚死的时候复活?
祈怀月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大。
池归夜带着他降落到以山为阁楼,浩瀚得简直如同另一片天地的藏书阁中。
“师尊可知道血玉魔尊叫什么吗?”
池归夜不知祈怀月为何会对这段野史上心,却还是答道。
“有些修者留下的遗迹典籍记载,血月魔尊与五千年前的人仙,苍华封关系匪浅,是人仙的至交好友,有些修者又说血玉魔尊便是人仙的同胞兄弟,甚至有些惊世骇俗之言……”
祈怀月接上池归夜的话语。
“血月魔尊,也可能……是人仙吗?”
池归夜缓缓摇头。
“血月魔尊,可能是人仙之心魔。”
第97章 是谁,竟然能在天霄宗中瞬间带走他的怀月?
祈怀月大为震撼,“心魔也可以成为独立修者?”
池归夜道,“这只是一些史籍推论,人仙修为之高深,非我等可知。对这段数千年前的史料,不同野史的记载之人各持己见。”
池归夜的脚步很快在如高塔耸立,又如云山堆积而成的藏书阁一层停下。
“此层是放置修真界史料古籍,孤本纲摘之地。小师弟若是对此好奇——”
池归夜向盛放着无数玉简的书柜一扫,数处玉简尽皆飞入他的手中。
池归夜将它们递给祈怀月,“这些玉简都是记载那段时期的史料。小师弟可以在此处细细翻阅,若是想要回府阅览,也可花费些许灵石拓印玉简带走。”
祈怀月早已迫不及待,这一层人数稀少,他直接说道。
“我先翻阅一下,若是史籍太多,我再带回去……”
然而异变倏然而生,当祈怀月的指尖触及到池师兄掌心上看似平淡无奇的玉简时,玉简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极为强大的吸引力,祈怀月不受控制地往前一跌。
池归夜瞬息间反应过来,想要抓住小师弟的手,却被这股强大吸引之力同样吸住,一同被拉入玉简盛放的光芒之中。
当池归夜与祈怀月两人消失在藏书阁这一层时,原本与孟玄素商讨着探查蔺元魔之事的诸承渊面色一变,他立刻察觉到自己留在小弟子身上,拥有定位之用的剑气印记消散不见。
是谁,竟然能在天霄宗中瞬间带走他的怀月?
诸承渊毫不顾忌地散发出真正大乘期修者的恐怖磅礴威压,如同汪洋覆盖的恐怖深厚神识,在所有战栗不能言的天霄宗弟子,甚至是附近城镇的凡人身上一扫而过。
汹涌磅礴,凛然刺骨的杀意,几乎让所有拥有理智的生灵只觉得血肉被如刀锋般的寒意刮过般,生出从魂魄到血肉僵硬不能动的极致恐惧。
所有人都能于冥冥中感觉到,只要这股杀意的主人稍微动一下念头,他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如飓风卷起的汪洋巨浪覆灭口鼻的窒息僵硬之中。
而距离诸承渊最近的孟玄素,凭借着天霄宗镇宗法宝,在恐惧中勉强能找回几分理智和行动之力,他艰难开口道。
“……师弟,发生了……何事?”
然而话还没有问出口,孟玄素就立刻想到,能让万年忘情于大道的观渊剑尊,动怒至此的事由,肯定与剑尊的小弟子有关。
然而这一次,诸承渊甚至连回答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他感觉到了祈怀月最后消失变淡气息的地点,就是藏书阁之中。
虚空被天下第一人的灵力撕裂出巨大而恐怖的裂缝,裂缝中涌出的乱流道气,仿佛阴风狂啸,以坚硬法宝打造的宗主殿在这股乱流中,甚至有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被摧毁之势。
诸承渊毫不迟疑地跳入飓风乱流之中,当裂缝失去撕裂它的恐怖灵力,旋即慢慢开始闭合。
然而孟玄素一定神,作为宗主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诸承渊在天骄中如定海神针般的作用。
无论是为私还是为公,他这个师兄和宗主都不能坐视不管。
然而等孟玄素追踪虚空而去时,他看见的就是诸承渊站定在藏书阁中,冰冷的面容不带丝毫表情地浸透在暗影之中,冷冷盯着地上的玉简之景。
“秘境通道?真是好大的手笔。”
剑尊的神情看似恢复冷静,然而从藏书阁阵法发出不堪承受的,如同有重敌入侵的沉钟之声时,孟玄素明白,观渊剑尊只怕是陷入了更恐怖的,如同冰山即将崩塌的暴怒之中。
孟玄素感觉到此地淡淡遗留的祈怀月气息,很快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猜得八九不离十。
“师弟,你先冷静……”
诸承渊握住玉简,被阴影勾勒的冷沉轮廓转向孟玄素,不容置喙地说道。
“我要通天秘钥。”
诸承渊的理智前所未有的冰冷而清醒。
尘墟秘境至少是稳定的一处秘境,他才不用顾忌小弟子的安全,强行破开一处通道。
可祈怀月现在进入的秘境,即使他知道此事既然与蔺元魔有关,蔺元魔不至于会加害折白的转世之身,可诸承渊不敢赌。
他不敢赌哪怕亿万分之一,秘境不稳,强行破入可能危及他小弟子性命的可能。
所以,能稳定打开独立天地门扉的通天秘钥,就成了此刻最好的选择。
孟玄素陡然一惊,通天秘钥这等能够开启秘境或是独立天地门扉的天级秘宝,即使是宗主都不能随意动用,必须召集……
然而感觉到诸承渊沉黑瞳眸中如同冰霜覆盖的沉色,孟宗主还是很懂得变通之道地应下。
“好。”
孟玄素此刻有一种预感,如果他不答应诸承渊的要求,剑尊即使是冒着叛宗抢夺之线,都一定会从多宝阁中拿到通天秘钥,既然如此,他还不如顺应了诸承渊的心意。
他现在只希望,师侄能平平安安出来,不然——
感觉到藏书阁中近乎沉冷刺骨的威压,孟玄素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不敢设想剑尊会变成什么模样。
……
当祈怀月感觉到那股恐怖的吸引力停下之时,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不在藏书阁中,而是在一处如同深山密林般夜色荒郊上。
只是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该说不幸的是,池师兄也一同出现在了他身边。
“池师兄,这里是何处?”
池归夜下意识将祈怀月护在身侧,然而还没等池归夜细细探查此地,又有几道人影在虚空中浮现而出。
而那些相继显现出的人影,明显都是拥有强大灵力的修者。
“这里是哪里?”
“你们是谁?”
相继出现的三人立刻拔出自己的武器,不议而同地对准此地最早出现的两人,池归夜与祈怀月。
“是你们将本座带进来的?”
祈怀月此刻头顶的问号比任何人都大。
发生了什么?他们明明也是被玉简上的吸引力强行带进来的无辜群众好吧?
池归夜不发一言,神识先后在那三人面容上扫过,他身上散发出的元婴威压瞬间压得住三人不敢多言。
即使这三人中,仍有元婴修者。
然而显然被莫名其妙裹挟入此地,即使是一同发问之人,也不敢确保周围人都是友非敌。
池归夜这才缓缓道,“我们只是先出现在此地,同样不知晓此地情况。”
明明是陈述的话语,然而池归夜如鬼魅般的声音和沉黑面具,却给人一种不敢靠近的诡异感觉。
五位修者俱后退了几步,祈怀月不想让气氛演变成让其他人都将他们当成敌人的地步。
他从池师兄身后伸出头,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见过各位前辈,我和池师兄都是出身于天霄宗,是剑尊门下的真传弟子。不知几位是否也是碰到了玉简,被玉简吸力带到此处?”
在这种关头,祈怀月不得不拿出他师尊的虎旗,指望让这些修者中可能存着动手想法的人,多少存着点顾忌。
而听到祈怀月的话语,再看着祈怀月和池归夜身上天霄宗真传弟子的服饰,三人原本对他们紧张警惕的气氛,慢慢和缓下来,甚至开始带着些刻意讨好的僵硬。
一位光头大汉,穿着谨慎短打,显然是体修的壮实修者目光炯炯地盯着池归夜说道。
“这位可是观渊剑尊门下排行第三的真传弟子,开创长夜剑法之人?”
池归夜不喜寒暄,只是平淡点头,“我是池归夜。”
壮汉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露出了与他刚直不阿面容各位相符的憨厚笑容。
“我叫王石双,铁拳门门主真传弟子。这位……”
感觉到祈怀月身上淡薄的灵气,王贵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很快,他就想到了传闻中观渊剑尊为了保护其小弟子,不惜立下心魔誓言的传闻。
难道,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就是……剑尊最看重的小弟子?
王石双头顶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刚刚竟然还想先下手为强,捉住弱的要挟这不好对付的。
幸好他记得师尊告诫他动手前要三思的诫言,不然等离开这奇怪之处,他就要面临修真界第一人上碧落下黄泉,无处能逃的追杀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王石双脚底微微发软,脸上的憨厚笑容不由扭曲成有点弧度过大的谄媚。
“这位少年郎一看就是英姿勃发,天资出众……”
祈怀月听得笑容都有点僵硬,好一通寒暄推让后,王石双才依依不舍地让出了位置。
第二个说话之人是三人中修为最低的抱琴少女,她带着几分好奇地看着祈怀月。
“我是玄音阁宗主的独女,乔花婉。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处见到传闻中观渊剑尊的小弟子,若是你有空,日后可来我们玄音阁中做客呀。”
不知道为什么,在抱琴少女的注视中,祈怀月竟然感觉到了少女发自真心,如同看到难兄难弟般真挚诚恳的亲近。
虽然不明白少女的这份善意从何而来,祈怀月还是笑着应下。
第98章 “他……像不像,画中人……?”
只是接下来的那人,却没有这么和气了。
一个穿着艳丽彩衣,如同天生蝶翼般,眉目长相透着些许诡异妖气的男人,狭长眼眸中的目光,轻慢地落到了祈怀月身上。
“剑尊弟子,也不过如此。”
池归夜一瞬间就感觉到了男人身上淡淡的妖修气息。
“明生蝶族中的妖修?”
妖修却没有和池归夜对上的意思,他的身影如同诡秘莫测的妖蝶般在密林间飞快后退。
“本座可不相信人族。不过,看在剑尊庇护天下的份上,我这次就放你们这群小辈一回。若是下次,你们再让我遇到,本座可不是畏惧剑尊威名之人。”
感觉到妖修身上瞬间爆发出的元婴气息,池归夜的身形一停顿,还是没有选择追上去。
即使他有在和妖修对战中获胜的把握,可此刻他和小师弟被带入这莫测之地,池归夜比以往更加警醒,他清楚他此刻的第一职责绝不是是和敌人硬对硬,而是要先保护好他的小师弟。
池归夜转头对着祈怀月说道。
“小师弟,不用害怕。明生蝶族出身的妖修,性情偏激,嫉妒成性,却不善作战。如今仍活着的明生蝶族妖修,还是元婴境界的,应该就是他们一族的族长,颜蕊木……”
密林深处传来刚刚遁去的妖修隐隐喊着几分气急败坏之声。
“小子,你真当我不敢……”
王石双真担心池归夜和颜蕊木一言不合真的打起来,他连忙说和道。
“大家都是不知聚集到此地的难兄难弟,就不要再起口舌之争了,我们应该守望相助,早点找出离开此地之法才对。刚刚我听池道友的说法,是从玉简中被吸入此地的。可我明明在自家宗门的静室里,什么都没碰,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里。”
乔花婉也说道,“我也是在池边嬉戏中被水中暗流吸到这里。师尊那时就在一旁看着我,也不知道……看着我消失,师尊会不会忧心。”
原本兴致勃勃,还带着几分探险好奇之色的少女,说到后半句时,情绪突然有些低落。
而祈怀月也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师尊。
如果师尊知道他突然消失不见,应该也会心急如焚吧。
一想到这里,祈怀月渴望着离开此地的心情又剧烈了几分。
似乎受着他们的情绪感染,密林中传来颜蕊木飘忽不定的声音。
“人修们,这里有处村落,村落里有活人的气息。你们既然想离开此地,就派人去探查吧。”
说完话后,颜蕊木似乎又立刻消失不见。
这一次连祈怀月都能感觉到,颜蕊木似乎真的是那种表面嘲讽,如果真遇到事情绝对第一个逃之夭夭,惜命又戒心满满的妖修。
妖修与人类修者之间的隔阂,即使比魔物要小一些,可终究是两个千百年都极少来往的种族。
池归夜深深看了祈怀月一眼,四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他,理应担负探路的责任。
可即使王石双和乔花婉表现得格外友善,池归夜也仍然不放心将小师弟独自一人留在此处。
祈怀月提议道,“不如我和师兄一起去吧?我还有师尊留给我的镇云分鼎,自保应该是无虞的。”
镇云分鼎?
传闻中非宗主难见的镇宗之宝?
王石双和乔花婉对视一眼,突然再度刷新了剑尊对小弟子看重程度的认知。
而这次连嘴上不饶人的颜蕊木,也少见地没敢再嘲讽任何人。
最终他们四人一致决定,共同进入村落探查。
沿途的落叶堆积成山,看着深秋季节的密林里,即使他们也隐隐看到了村落的存在,却发现这座村落里死寂一片,别说人声炊烟了,甚至没有半点活人的生息。
祈怀月神经紧绷着,总有种如同要一脚踏进某种诡异之地的不安感觉。
池归的夜元神很快扫过整座村落,他皱眉。
“村中有十七人,而且这十七人,都是凡人。”
池归夜一剑斩开一座茅草粗木搭建的简陋房屋。
房屋内传来厚重的泥腥气息,一个垂垂老朽,头发斑白的老人靠在墙上,如果不是胸膛还有着稍微起伏,祈怀月几乎要以为这个连眼都不眨的老人,已经是个死人。
王石双见识到了池归夜和颜蕊木刚刚一言不合就立刻打起来的交流技巧,此刻义无反顾地承担了问话的责任。
“老人家,你怎么躺在地上?我扶你起来吧。”
然而搀扶起老人之后,老人不言不语如同傀儡,一个问题都不回答,如同等死的模样。让祈怀月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他们只能又去找那剩余的十六人,而村内剩余的十六人里,有男有女,有老又少,却都如同他们第一个遇到的老人一样,不言不语,形如傀儡。
这次连原本不打算现身的颜蕊木都有些坐不住了,他出现在祈怀月等人面前,毫不犹豫地动用了每个妖族生来都具有的本命神通。
颜蕊木的眼中红光流动,如同摄魂夺命的夜间妖魅,然而他的语气如同严刑逼问。
“回答我,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又知道些什么?”
而在颜蕊木的逼问之中,面无表情,似乎只是一介普通村众的中年男人嘶哑开口。
“我……忘记了,太多年了,我已经呆在这里太多年了……让我死吧,尊者……求您了,让我死吧……我再也不会亵渎,亵渎……”
男人形容疯癫,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陷入癔症中的疯子。
然而听到男人的话,祈怀月等人无不不寒而栗。
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在此地煎熬了无数年,变成一个宁愿去求死,却连死都不噢得的疯子。
祈怀月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人透露出的“尊上”二字,他有预感,或许这就是所有谜团的关键。
“你也是修士?你说的是尊上是谁?”
颜蕊木没有阻止祈怀月的问话,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说这十六人都是被此地主人折磨到这种程度的疯子,那么这十六人是怎么从修者变成体内连一点灵力都没有,他们也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凡人的?
而如果这些人遭遇的都是真的,岂不是代表这种惨剧也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然而男人口齿战栗,唇中溢出鲜血,竟然似乎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愿回答这个吓得他心神俱碎的问题。
然而十六人中,终于有人似乎从这种傀儡状态中苏醒了一点神智。
那是个面貌看上去平淡无奇,只是个普通瘦弱的男子,然而他的眼眸死死盯在祈怀月身上,如同看着一件稀世至宝,又像看着一个疯狂到不敢触碰的谜底。
“他……像不像,画中人……?”
这个问题一出,原本如同死人般瞳眸蒙上尘土,都懒得眨眼的其余十五人,目光统一地汇聚到祈怀月身上。
“像啊……”
“太像了……”
这些人喃喃自语道,仿佛是陷入了妄想癔症中,疯狂到难以理解的疯子。
“……这次,一定能出去……”
“……即使出不去,死了也好……”
如同陷入美梦之中,即使谈到人人畏惧的死亡,这些人面孔上也浮现出了众人难以理解的幸福,甚至是憧憬神色。
祈怀月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加深了,只是他还得硬着头皮问道。
“你们说的画中人是谁……?”
十六人的目光都死死凝聚在祈怀月身上,有人甚至想要死死抓住祈怀月的手脚,只是被池归夜一剑扫来。
他们却看也不看身上的伤势,只是用着过于专注的眼神看着他,喃喃自语道。
“是他了,尊上一定会喜欢的……尊上……”
一个如同病痨鬼的男人咳嗽着,朝着祈怀月露出一个缺牙少齿的满满笑容。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甚至不等祈怀月等人再问,男人就仿佛已经说过无数遍一般快速说道。
“这里是万梦幻境,也是人仙“苍华封”,埋骨之地。你们和我们一样,都进入了他的领域里。”
王石双脾气最为暴躁,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些人在乱编些仙神前人的谎话来糊弄他们,好让他们掉进什么替身等死的陷阱之中。
“人仙早已飞升,怎么可能有什么埋骨之地?你们刚刚还说着这是人仙埋骨之地,后面又说这是人仙的领域?怎么?把我们当傻子糊弄呢?”
乔花婉脸色微微一白,仿佛想到什么,却不敢多说。
然而祈怀月却觉得脑中一根弦发出崩断的声音。
好啊。
风尊前头说着让他去找他的旧事,结果他刚一碰到疑似与苍华封关系匪浅的旧史玉简,就被吸到了此地,这说风尊和它之间没有一点联系,就连鬼也不信啊?!
风尊!你给我出来!
祈怀月默默在元神里喊了风尊无数遍,却还是没得到风尊的一点回应。
然而知道此处与风尊有关后,祈怀月始终提着的一颗心,却莫名放松了一点。
不管怎么样,风尊如果想杀他,应该不至于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把他坑到这里。
第99章 云伊,给我喂葡萄
“飞升?”
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如同病痨鬼的枯瘦之人嘶哑大笑,激动地甚至呛咳起来。
“他……早就死了,我们都以为进入了人仙的遗迹,就能拿到人仙留下的法宝……可是……三千七百年啊,足足三千七百年啊……我们早就该死了,却在人仙的领域,做个残魂傀儡似的活着……”
而听到枯瘦之人的呓语,其余人的目光一片死沉。
“我不该贪心……不该贪心地妄图窃取……尊上的宝物……”
“我们死了……早该死了……”
感觉到这群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祈怀月直接问道。
“你们是被人仙困在这里的吗?为什么你们身上没有灵力?你们刚刚说的画又指什么?”
枯瘦之人古怪地笑了一声。
“我们就在人仙的画中。”
男人的指尖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这是人仙的画,你们只要用灵力打破画卷,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完话,病痨鬼似的枯瘦之人往后一倒,竟然脸带笑容,瞬间生息全无。
这人竟然死了,还是笑着死的。
而看着他的笑容,池归夜等见惯生死的人都感觉到头皮微微发麻。
而剩下的十几个人中,再没有人像枯瘦之人一样拥有完整逻辑,能透露给他们此地隐秘的人。
这一次,连原本对他们抱有满满戒心的颜蕊木,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悄无声息地朝他们靠近,最后身形停留在双方都能交流的距离。
祈怀月,池归夜等四人一妖经过短暂的讨论,决定暂时试一下枯瘦之人刚刚说过的方法。
因为在这方世界里,他们确实能感觉到某种力量对他们灵力的禁锢,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加强。
或许这方世界,真的是大能用秘术创造出来的,拥有特殊的灵力和规则,不弄清楚其中的限定,也很难离开。
比起坐视自己的力量越发被压迫,他们宁愿试一试枯瘦之人刚刚说的方法。
只是因为刚刚十数人对祈怀月的异样注视和莫名话语,池归夜越发警惕,甚至不惜动用秘术,在祈怀月身上掐诀施予了暂时能和他神魂沟通的法术。
当元婴修者,尤其是元婴修者中的佼佼者施展出致命一剑时,即使祈怀月已经被带到了此处的高空中,他还是能感觉到如同冰冷星光撕裂夜空的伟岸力量,在池师兄剑下毫无阻拦地爆发出来。
而这股力量,撕裂开大地的同时,却让他们身上若隐若现的禁锢之力,消淡了一些。
然而在池师兄的攻击越发快速和恐怖地爆发之后,地面终于被劈出一道深堑,整个如同真实修真世界的广大天地,如同被冥冥中一股力量撕裂蹂躏成微小的纸团。
祈怀月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随着世界的破灭,而消失在了虚空中。
只是在虚空中,他的元神仿佛又受到一股恐怖力量的吸引,他仿佛看到了笼罩在整个世界之上,如同仙神般的虚影。
而这道人形虚影,竟然在以天地为白纸,生灵血肉为墨笔在作画。
他刚刚所在的世界,竟然只是这道虚影手下一张碎裂的水墨画卷。
而画卷里的所谓村落,只是这道虚影过路时微不足道的背景。
祈怀月想认真看清楚画中的内容,和虚影的面容,却感觉仿佛整个世界在往他脑中灌输而去。
这种肉体无法承载的饱胀感觉,让祈怀月只能移开目光。
他再往其它方向看去,只见虚影周围有无数飘渺,却栩栩如生,如同随时可能活过来的水墨画卷,
而在那些画卷里,祈怀月突然看到一张最为简单的水墨画卷。
那张水墨画卷里,只有淡淡几笔,却描绘了一张祈怀月无比熟悉的,和他如今的身体有几分相像的面容。
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让祈怀月控制不住地往那张画卷里跌去。
当一切寂静下来时,祈怀月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沉寂的黑暗中,沉睡了许久。
只是当他睁开眼时,他看见了面前提剑而立的男子。
如果他师尊是如同霜冰雪松般,可斩杀一切的剑尊,那么眼前的男子,五官俊美,气度飘逸出尘,宽袍大袖,木簪高冠,就如同随时可能飘然飞升的谪仙。
男子用剑挑起他的下巴。
“小鬼,你是此墓的主人?”
祈怀月恍惚间问道,“你是谁?”
男人仿佛被他的话挑起了些许兴趣,让人不敢亵渎的黑眸仿佛染上了如寒星般的笑意,此刻的男子又如同游戏凡间,沾染着凡人恶劣的仙神。
“哦,这世上还有不认识我苍华封之人?难不成你真的是此墓死而复生之主?”
还没等祈怀月从这男子就是千年前的人仙苍华封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苍华封就带着看好戏的微笑缓声说道。
“可我刚刚已经将此处遗迹一扫而空,即使你真是此墓之主,醒得也太晚了。”
这种格外欠揍的语气——
千年前的人仙苍华封,果然就是他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神识里,还将他带来此地的罪魁祸首,风尊吧?!!
祈怀月咬牙切齿地想到。
苍华封继续笑着说。
“不过既然这遗迹之宝都归我了,你这墓穴之主,”
苍华封的脸突然靠近,他轻轻掐了恰祈怀月的脸颊,露出几分满意的看似温雅的微笑。
“自然也归我了。”
祈怀月:……???
他这刚进入画卷,还想摸清楚情况,怎么就被苍华封强买强卖了?!
对了,师兄他们去哪了?
祈怀月想要动用池师兄留在自己身上的秘术,然而他的身体仿佛不受他控制般浑浑噩噩说道。
“……好。”
而看着祈怀月如此乖顺,苍华封眼里也闪过一丝讶色。
然而作为修真界第一人的他,早已习惯了万事万物皆对他予以予求般的顺遂。
苍华封这次进入遗迹,本只是想解决几个看不顺眼,躲躲藏藏的魔修,却没想到解决完这些人后,还能捡到一个他看着就觉得顺眼的残魂。
“别害怕,小美人。来,对我笑一个。”
祈怀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一样,露出一个笑容。
感觉到情况诡异,祈怀月冷静下来后,有预感于自己这次遇见的,又是类似于在魔宫下遇到蔺元魔记忆的鬼打墙。
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上次他好歹坐的还是观众席,这次就直接穿到和苍华封对话的人身上了。
不过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具身体,应该就是风尊心心念念的“云伊”吧。
“真乖。”
苍华封如同招猫逗狗般摸了摸残魂的头,“你还记得什么吗?”
祈怀月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似乎有些浑浑噩噩地摇头。
苍华封唇角勾了勾,如同谪仙般的男子,笑容中又带着点漫不经心般的恶劣。
“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我姓苍。苍云伊,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
仿佛是播放到结尾的影片,当画卷撕裂时,祈怀月只觉得身体漂浮着,再度经历了刚刚的一番进入画卷前的体验后,他又落入了一处画笔更加细腻生动的墨水画卷中。
“来,云伊,给我喂葡萄。”
如同是习惯了和云伊亲近,苍华封躺在长塌之上,长臂抱着云伊作抱枕,搭在云伊身上的胳膊佁然不动,修长的指节轻捏着一卷典籍,却不损他如同谪仙般出众悠然的气度半分。
祈怀月感觉到自己的拳头硬了。
然而他元神寄住的身体主人却乖顺地捏着葡萄,喂到了苍华封嘴里。
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苍华封张口,却轻轻咬住了云伊的指尖。
男人的舌头轻轻舔了舔残魂苍白的指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好甜。”
这时的祈怀月感觉身体中浑浑噩噩的感觉消散了一些,想来这时候的云伊神智应该清醒了一点。
只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对苍华封更加纵容了。
“指头,脏……”
苍华封的眼忽然睁大,他用力搂着云伊的腰身,男人的身体如同山岳般一寸寸压下,然而粘稠强大的压力如同缠绕上猎物的毒蛇,声音带上了一点低沉诱惑般的意味。
“那我不碰你手指了,换你来亲我,好不好?”
苍华封从不是什么固守规矩,老成持重之人,即使他在遇见残魂前没有对任何人起过心思,可在遇上了喜欢的猎物后,苍华封也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出击。
然后,残魂似乎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色。
“亲?”
让祈怀月无比庆幸的是,残魂慢慢摇头。
“不行。”
苍华封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当一向漫不经心,肆意人间的人仙,收敛起往日轻慢的微笑,沉默地注视一人时,即使是清楚风尊真面貌的祈怀月,也感觉到了如同被深深漩涡席卷的恐怖压力。
“为什么?你难不成不愿意?”
然而残魂轻轻摇头。
“我……会消失,你……不可以喜欢我。“
“谁说我喜欢你了?”
人仙脸上再度出现了轻慢矜贵的笑容。
“我只不过是想以你取乐。小云伊,你不会真觉得想亵玩你,就是喜欢你吧?”
第100章 “我抱你回去。”
残魂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却还是缓缓收回手,慢吞吞地应道。
“不可以。”
苍华封兴致不减,看似温雅的幽深黑眸却仿佛要直直看进他的魂魄深处。
“是不可以喜欢你,还是——”
苍华封微微清冽的气息,仿佛无处可躲的深湖,从四面八方渗进他的身体里。
“不可以亵玩你?”
残魂却是慢吞吞地举起葡萄,放到苍华封嘴边。
“吃葡萄。”
这是第一次,“苍云伊”在苍华封面前,表露出人性化的,如同常人趋利避害般狡黠地回避话题的一面。
苍华封突然淡淡一笑,他不带半点情欲意味地咬过残魂递来的葡萄,若有所思的目光却饶有兴致地停留在苍云伊身上。
苍华封从来不喜强迫任何人,只因他想要的万事万物,天地皆对他予取予求。
他是世间最强大的剑客,也是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谪仙。
所以,他有漫长的时间,来解开苍云伊身上的谜团。
画卷再度破裂,这一次,当祈怀月再回到作画之人身边时,他终于能隐约看清了画着画卷的人面容。
那人半身漆黑,燃着如岩浆般汹涌的烈焰,如同炼狱中的魔神,然而另外半身如同谪仙般超凡脱俗,俊美矜贵得如同天上谪仙。
两种完全不相容的特质,诡异地糅杂在一人身上,让旁观之人只觉得越发诡异恐怖。
此人就是苍华封,又或者说,是已经堕魔的曾经天下第一人。
或许是在看到风尊的入魔样子时,就有所预料,当知道所谓的人仙苍华封,原来和万年前的人族至圣蔺元魔一样早已入魔,祈怀月的心中一片死寂的平静。
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思考或是震惊这件事,祈怀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如何早点从这诡异之处离开。
不管这里是所谓人仙的遗迹,还是人仙的领域,他只知道如果他无缘无故的消失被师尊发现,师尊一定会担忧他的安危。
所以祈怀月跳过了许多张一看就是描述苍华封与云伊相处的温馨画卷,最后毫不犹豫地跳入了一张——
满是墓碑的画卷。
他隐隐中有所预感,这一张画卷,或许描绘的就是苍华封与云伊的结局。
然而当元神投入画卷中后,祈怀月突然感觉到一片浑浑噩噩的死寂。
似乎在这片死寂中呆了太久,他竟然仿佛听到师兄的声音。
“师弟,师弟……”
祈怀月回过神,面前的赫然出现一张他完全不认识的清瘦男子面孔,然而从元神中秘术的连通感觉中,祈怀月立刻认出了眼前之人就是池归夜。
“池师兄……”
祈怀月下意识开口道,当他发现自己真的说出声时,他震惊地看向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与其说是一具人身,不如说是一种残魂的飘渺形态。
只是这残魂过于虚弱淡薄,才让祈怀月明悟过来这不是他的元神,而是“云伊”的残魂。
可是,如果现在控制这缕残魂的是他,那么原本的云伊又去了哪里?
还没等祈怀月反应过来,池归夜就低声开口道。
“师弟,你经历了几处画卷?体内可还有灵力流转?”
祈怀月下意识回答,“两处,似乎我还能动用些灵力……”
池归夜皱眉,“我和另外四人经历了八处画卷,自始自终未曾分开,却唯独与你分隔。”
池归夜声音凝重地说道。
“师弟,你听好了。这是我从八次进入画卷的经历中得到的情报。人仙苍华封早已经死了,他死前因痛失挚爱,堕为魔修,这里的画卷,就是苍华封生前炼制的一处仙级法宝,名为墨幻残卷,这画卷受认主之人领域支配,会随认主之人所画,幻化出万千世界,可这些世界都是虚假的,只封印了苍华封与他心爱之人的过往。”
“我们这些误入之人,就是这残卷延续下去的‘墨水’。此处掌控画卷的可能是苍华封的残魂,也可能是苍华封的心魔。我与我同行的几人每进入一处画卷,身上的修为就会被画卷禁锢得更深,进入得画卷越多,体内被封印后能动用的灵力就越少。”
“而村落中的十七凡人,都是在苍华封死后,想要进入他墓穴偷取遗宝的修者,他们的血肉早被抽取成墨,如今剩下的不过是被残卷留下的魂魄。按他们中未完全失去神智的那人说法,还有我们自身印证,每次进入画卷,都会随机变成画卷描绘场景的时刻中的旁余生灵身上,他们大部分时候不能控制身体,只有极其偶然的情况,才能获得活动自由。”
“只是我们很少能在画卷的时间结束前,与苍华封遇见,更没有可能找到脱困机会。师弟,你如今寄附的这缕魂魄,就是苍华封挚爱之魂,这处画卷中,苍华封描绘的是他为复活所爱,祭炼天下血肉为坟冢的场景,我和其他人也难得得到了活动的机会,我们猜测或许这与描绘之人太多,画卷禁锢之力减淡有关。”
池归夜肃色道。
“师弟,我之前屡次没有感应到你存在,直到现在才感应到你的出现。或许下次就再无比这更好的重逢和脱困时机,我们必须于绝地一搏。我此次附身的是苍华封的下属,才拥有进入封存残魂密室的机会,苍华封或许很快就会归来。师弟,你愿意信我,冒险一试吗?”
祈怀月没有过多迟疑,他们从师兄的叙述中感觉到情况有多么危急。
“池师兄,我相信你,你说吧,我应该怎么做?”
池归夜从腰间拿出一把极其锋利,霜白刺骨的长剑。
“此名为断魂剑。若要打破画卷的禁锢,让苍华封的残魂消亡,或是他的心魔丧失理智,就必须要让他从这轮回中彻底清醒。”
祈怀月艰难地从断魂剑上移开目光,仅仅是听着师兄的计划,他就有种心惊胆战的惊惧感觉生出。
“师兄,你是想——杀了云伊吗?”
池归夜的神情更加冰冷。
“我不仅要杀了他,还要在苍华封面前,杀了他。”
这一刻,池师兄身上的杀意,足以让祈怀月感觉到池归夜对苍华封是如何决然的杀意。
“只是这个计划过于危险,祈师弟,我不能冒让你面对苍华封发狂的危险。我已经找到了能短暂脱离画卷束缚,元神寄附他人身体的方法。师弟,这就是法术的口诀。在你看见苍华封时,你只要动用灵力默念这段口诀,你的元神就能和我的元神短暂交换。”
池归夜用力按住祈怀月的肩膀。
“我会在苍华封面前以断魂剑斩灭魂魄,苍云伊的魂魄消散时,才是我们能真正能逃脱的时机。可是师弟,我要你答应我。无论此事是成还是败,你都不许再靠近此处。师尊应该很快会赶到此处,小师弟,我不能守护你的安危,是我这个师兄的失职,但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平安离开此地。”
祈怀月很想拒绝,然而从池师兄坚定的眼神中,他突然明白,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可能撼动池归夜的心意。
“我明白了,师兄。”
霜白的断魂剑振出一缕剑气,池归夜慎之又慎地将这缕剑气,融入祈怀月的元神中。
祈怀月没有多少异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随时都能将这把剑取出。
可目送着池归夜离开的同时,祈怀月也下定决心。
他不会让池师兄代替他,实施这个计策。
如果说灭杀了残魂后,谁能在发狂的苍华封面前活下来,祈怀月觉得自己在苍华封手中活下来的可能,比池师兄大得多。
祈怀月还有着自己的打算。
他的元神中还有师尊所赠的三缕剑气,如果苍华封真的想杀他,或许这三缕剑气,能让师尊感知到他的所在,更早找到此地。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可能性最大的脱困之法了。
下定决心后,祈怀月决定回到他刚刚出来的秘室里,继续躺着。
然而恍惚间,他的魂魄似乎轻飘飘的,落入到一个带着些许寒凉气息的怀抱中。
苍华封的声音在他身后温柔响起,“云伊,你怎么醒了?你现在的魂魄虚弱,不能活动太久。”
祈怀月猝不及防间,就感觉到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近乎饱含怜惜的吻。
“我抱你回去。”
祈怀月微微僵硬,池师兄刚走,苍华封就到了,苍华封不会听到了什么吧?
不过如果这人真听到他们刚刚交谈的话语,应该也不会表现得如此自然。
那么,现在就是池师兄说的,最好的灭杀魂魄的时机?
祈怀月一咬牙,他没有过多犹豫,就准备激发元神中的断魂剑气,斩灭这道脆弱的魂体。
然而他刚准备动作,就感觉到仿佛时间都为之停滞。
苍华封的威压,仿佛吹散一颗水珠旁边的沙砾一般,轻柔却不留情面地镇散了他元神的断神剑剑气,声音却依旧温雅柔和。
“怎么这么心急?我用千年来画尽了我们从相识到分离的一点一滴,怎么你连多看几副的耐心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