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Vermillion > 10. 第九章
    所有的烟花已经放完,繁星就像是烟火的余烬,孩子们在和平的硝烟中回到了各自的帐篷。远道而来的见习吟游诗人想要与他的新朋友告别,回到客栈去准备第二天的工作,他的新朋友却拽紧了他的手,将他强行拉回了自己的帐篷里,缠着他讲关于第一天那个和他一起前来圣地的冠军的故事。


    似乎就连阿尔基德的女王也无法逃离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母亲职责,女巫之王抱着一只熟睡的黑猫来到了他们的帐篷,似乎她的幼子需要抱着这只特别的猫咪才能顺利入睡。小诗人想要摸一摸这只猫,但是女王说他的性格非常不好,可能会挠或者咬不熟悉的人。在被咬伤手指无法演奏,导致明天的工作不能继续进行,以及摸摸女巫的可爱黑猫之间犹豫了一会,小诗人还是偷偷地在野蛮人的小王子抱过那只猫的时候,摸了摸猫咪光亮的皮毛。


    “你不怕他吃掉你的朋友吗?”小诗人悄悄地问。


    野蛮人男孩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面前的人的意思,反而是女王轻声地笑了起来:“不,虽然外面的人会说很多流言蜚语,我们从来不吃朋友。”


    那只小黄雀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发言,从它的栖木上啪嗒嗒地飞下来,啄了诗人的鼻尖一下。


    小诗人突然醒悟了过来:“不,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猫和黄雀,是这样的吗?”


    “这不重要,我的孩子。”女王说,“来和我们说说你的老师吧。如果你把他作为诗人的故事告诉我,我也会告诉你他作为勇敢骑士的故事作为报答。”


    见习诗人手舞足蹈地讲着,时不时还拎起他的小鲁特琴比划两下。大家听了他一天的演奏和歌唱,也都明白他的水平,想要到达超级明星的地步明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野蛮人小王子怀里的黑猫似乎被他们吵醒了,睡眼惺忪地转了转脑袋,然后用尾巴拍了拍男孩的手臂,把头埋进了男孩的怀里。


    阿尔基德的女王微笑地听着眼皮越来越耷拉下去的小诗人讲故事,然后把毛毯盖在七歪八扭地睡在一起的小朋友们和小猫的身上,离开了帐篷。


    这个让很多人无法入睡的长夜结束的时候,群星已经消失,圣地罗罗伊谷充满了乳白色的晨雾。


    满身污泥的肮脏圣殿骑士在清晨换防的号角声中坐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和手指,它们非常灵活,就像前一天从没有在地上翻滚过几十圈,抓了满手的泥土和石块。不管他对女巫的魔药报以什么样的态度,它确实治愈了他的伤口,这让他的心情更加不快,像是从一桶黄油爆米花变成了椒盐味的。


    年轻的圣殿骑士踩着学徒的肚皮走下了床,准备开始自己负责的清晨巡逻工作。被踩醒的学徒一把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他的脚踝,却被他轻巧地闪过了,避免了在重要的比赛开始之前就被磕掉一颗牙的惨状。他的老侍从默默地从门边爬了起来,服侍他穿上锁子甲和长披风,送他离开了自己的小房间。


    城堡里醒着的人都不愿接近依旧浑身臭气,面容肮脏的年轻骑士,他比马厩味道还要大,让他的爱马也嫌弃地对着他打了个响鼻。修凯尔拿个苹果讨好了一下他的马,它勉强地让他坐了上去,但是还是咴咴叫着,对他的气味表达了极度的不满。


    既然还没有什么人起床,修凯尔就决定在巡逻的路上舀一点圣水池的圣水来净化自己身上的邪恶魔法。他从城堡出发,穿过驻扎着各个国度帐篷的空地,一路走到了比武场前的圣水池边上。在这时,他听见一点细微的可疑声响,像是由远及近的清脆铃声。转头张望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从一旁旅馆的房檐上,轻巧地蹦到了他的头顶,然后又跳到了马背上,恰巧落在他的面前。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了他的脸,一只脖子上系着金铃铛,尾巴上绑着大大的红色蝴蝶结的漂亮黑猫扭过头来和他对视了片刻,然后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对他露出了血盆大口和尖牙。


    既然连马都会嫌弃修凯尔,这只不嫌弃修凯尔的黑猫就肯定有什么问题了。年轻的圣殿骑士放开了缰绳,想要抓住这只不请自来的黑猫,但是猫躲开了他的手,轻捷地蹦下马背,跳到了圣水池边上,用一只前爪舀起圣水,给自己洗了个脸,然后飞快地跳进水池滚了一圈,皮毛湿淋淋地爬上了池边。


    在清晨的薄雾中,修凯尔看到那只猫的形体在他的面前发生了变化,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圣水池边站起了身,蝴蝶结和铃铛变成了干净的衣服和身上的装饰物。修凯尔非常失望,他本来以为可以以有伤风化的名义逮捕一个公然裸体的男人。


    “你玷污了我们的圣水,异教徒。”圣殿骑士说。


    “也不知道昨天用圣水乱泼人的是谁。”黑猫变成的男人嘲讽地说,“你看起来已经完全痊愈了,不再需要我们的药剂,最好快点洗掉,否则全城的女士都会被你熏得晕过去。”


    “你如果那么在意女士们的心情,就应该在比赛中把你的那张脸光明正大地露出来,而不是扭扭捏捏地避人耳目。”修凯尔反唇相讥,不过他自己本来也是来清洗这些令人恶心的魔药的,不能因为一只黑猫的嘲讽就真的这么脏兮兮地冲进赛场,就还是策马慢悠悠地走到了圣水池边上,意料之中地被那个先来的人用手捧了一捧圣水泼了一脸。


    “这下我们扯平了。别的话不必多说,我们赛场上见。”黑猫变成的男人说,甩了甩手上的水,快活地走开了,“希望抽签的时候我们不要分到一组吧。”


    “不会的。”修凯尔阴沉沉地说,“这个你可以放心。”


    然而那个人已经走入了晨雾,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修凯尔非常生气,但是这时候他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在圣水池边上用一只瓶子灌满了圣水,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淋在自己的头上。毕竟和一只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圣水池里打滚的黑猫不同,他如果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里脱衣服,就得因为实在有伤风化自己逮捕自己了。


    年轻的圣殿骑士把那只瓶子塞进自己的马鞍袋里,重新开始晨间巡逻,没有睡醒的圣地的某些地方似乎有些古怪,旅馆的马厩前也大清早就有人在刷马。修凯尔到了近前才能发现,是一个非常瘦,有一条腿不太方便,穿着神父袍服的男人,正在一瘸一拐地刷一匹黑色的大马。


    “这不是您应该做的,教父。”修凯尔虽然已经发过誓不再感情用事了,但是还是头脑发热地下马扑了上去。那匹大马嗅到了他的气味,朝他愤怒地喷着鼻子,低下头摇晃着肩膀,像是要攻击这个臭气熏天的小伙子,却被马前的男人安抚住了,只是悻悻地扭过头去,表示不和发臭的人类一般见识,但是如果修凯尔再接近,能得到的肯定是一蹄子。


    修凯尔也感受到了这匹马对自己的敌意,可见他的爱马能够容忍他也算是一件罕事。他的教父安抚了那匹马,将它重新拴好,走到了修凯尔的身边,“你又长高了,我的孩子。”他微笑着说,拍了拍年轻圣殿骑士的肩膀,“成为骑士团的勇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看来大宗师很器重你。”


    他既没有提到昨天最后的翻滚,也没有提到那些关于大宗师的小宝贝的传闻,这让心情有点忐忑的圣殿骑士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想起教父正在干的事情,语气就有点责怪的意思:“您又不是哈德拉的随从,没有必要帮他刷马。”


    “我听说你对那几个学徒骑士很严格,严格是好的,可是在骑士团里也要相互尊重,不要欺负见习骑士。”巴鲁特斯温和地说,这话的意思就必然是他知道了修凯尔每天下床都要踩他的学徒,而且对此表示不太赞成。希姆应该不会向那位没有勇气承认他的身份的父亲撒这种娇,那就肯定是那位老侍从偷偷向他的老主人告状的缘故了。


    修凯尔不情不愿地哼唧了一声,想着回去要怎么向老侍从发难,巴鲁特斯又说:“昨天你的举动非常鲁莽,亲爱的孩子,你不是不知道从马上摔下去的后果。”


    “莫尔格已经替您教训过我了。”修凯尔两眼发直地说,“我也遭到了野蛮人的无情羞辱,我现在还满身臭气就是为了记着这些耻辱,并且一定要在今天的比赛中战胜他们。”


    帕普尼卡的巴鲁特斯神父叹了口气,默默地把他的教子拽到了旅馆后院的水井边,敦促他把自己弄得干净一点,做一个合格的骑士楷模。这其实正合修凯尔的心意,因为如果他把圣殿骑士团的公共浴池弄得惨不忍睹,一定会遭到所有人的耻笑。弗雷扎特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在公开场合嘲笑他的机会的。身上沥青一样黏糊糊的药膏在经过一夜以后已经干透了,用刷马的刷子就刷掉了大半,本来受了伤结痂的皮肤也已经长好了,除了微微发白以外,没有半点受过伤的样子。这也让修凯尔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自己伤痕累累地出现在这里,教父肯定会更加担心,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听多少残酷的说教。


    在把自己清洗干净以后,修凯尔把那瓶从圣水池里取来的圣水浇在了自己的头顶上,感受着它流过全身,彻底净化了阿尔基德女王的神秘魔法。他的教父看着他洗干净的脸,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这才是我的小伙子。今天你不管分在哪组,都一定会获得胜利。”


    修凯尔决定不告诉教父自己已经因为犯规被逐出比赛了,必须闯进赛场打败所有人,否则就得在地牢里度过接下来一个月的悲惨命运。他抱怨了一番哈德拉在这种时候还要别人帮忙刷马的有失身份的行为,又提到阿邦看起来一点也不觉得愧疚,他的教父只是拍拍他,微笑着说:“你今天赢了以后,说不定会有人和现在的你怨恨阿邦一样怨恨你呢。”


    修凯尔垂下目光,无言以对。他默默地用擦马的抹布擦干身体,重新穿好了他的锁子甲和长披风,晨祷的钟声也遥遥地响起了。他的巡逻应该立刻结束,也该回到城堡,去准备像个无理取闹的野蛮人一样咆哮着闯入赛场所需要的一切装备了。但是,这个年轻的圣殿骑士多少还希望和他的教父多待一点时间。


    “我知道那只是一场意外,可我就是气不过。”修凯尔扭扭捏捏地说,“他事后都没有带着水果看望过您。”


    巴鲁特斯神父笑了起来,拍了拍教子湿漉漉的脑袋,“他每年都写信让我替他问你好,你就只是喊着不听不听,然后你离家出走加入骑士团,和我们断绝了一切联系,还要怪他没有来看你,这可说不过去,臭小子。”


    “我要回城堡了。”年轻的圣殿骑士听到钟声再次响起,迅速地为自己找了一个好借口,转移了不愿提及的话题,“然后我会直接前往赛场,在那之前就先告辞了,教父,很高兴你能来看我的比赛。”


    “哦,我可是带着我的幸运星星呢。”巴鲁特斯神父笑着说,从长袍下的衣兜里拿出了用破旧的羊皮纸剪出来的一颗四分之一个手掌大的五角星,上面用褪色的墨水画着大大的笑脸,“这颗星星也会说:做它的那个小淘气鬼,已经长成了英俊又勇敢的骑士,看在他这么漂亮的份上,今天一定要让他得冠军。”


    修凯尔看着自己小时候做的粗糙手工制品,面红耳赤地、逃也似地离开了旅店,甚至没有去和他教父的上级,也是他的学徒和他最讨厌的家伙两人共同的父亲打个招呼,并且告点小状什么的。离开赛还有几个小时,他们在赛场上足可以用长枪和剑把招呼打得热火朝天,想来也就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失礼了。


    回到城堡,所有可供正常食用的早饭都已经被害怕流血和受伤,毫无荣耀的不参加比赛的骑士和赛场工作人员吃光了,参赛者由于可能会在赛场上出现一些不太雅观的紧急情况,早饭只有稀薄的牛奶麦片粥,亮得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只能勉强支持人不在比赛前就饿得昏倒。修凯尔觉得这也是一个他不知道具体内幕的阴谋的一部分,可是就算死在赛场上,大家应该也想在死前吃饱一点,而且既然大宗师要取消他的参赛资格,那他应该有权吃到普通的早饭。可是大宗师不在场,他的抱怨也只有他同样饥饿的朋友,敌人和学徒能够听见。学徒同情地跑去找其他见习骑士商量了一会,还是把大司铎昨天送给他们的礼物,从帕普尼卡带来的土产,大量杏仁糖给饥肠辘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的三名骑士分享了一小部分。


    “我觉得你们几个还是不要参加今天的比赛比较好。”库洛克泰因先生嚼着杏仁糖说,“混战极度危险,十二年前的比武大会上,第一次冲锋的时候有十七个人摔倒了,其中有三个当场死亡的,两个摔断腰导致下半身瘫痪的,还有六个摔断腿的。没受伤的那些立刻就被马上的对手追着用长兵器揍,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像你们这种和马都没有磨合过几天的小骑士就算参加了也很难拿到名次,还是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比较好。”


    “我的同僚,想要临阵脱逃。”弗雷扎特怪声怪气地唱道,“嘴里说着荣耀,其实根本做不到。”他白了库洛克泰因一眼,又上下扫视了修凯尔:“这位昨天摔得满脸血的可怜人,今天居然完好无缺地重新上阵,我能请教一下,昨晚的帕普尼卡臭药膏到底使用了什么神奇配方吗?”


    “那不是帕普尼卡的臭药膏,”修凯尔的学徒在修凯尔喊他闭嘴之前就迅速地说了出来,“那是女巫索雅拉的神奇魔药,你面前的是一个和女性说过话的背节骑士!”


    库洛克泰因在弗雷扎特把这件事情宣扬到全骑士团都知道之前,飞快地堵住了少年骑士的嘴:“别胡说,希姆,那个神秘朝圣者好像是大宗师和女巫索雅拉之间的传话人,昨天我看见他出现在城堡里,可能是大宗师通过他传话和带药,否则修凯尔今天万一上不了场,会有很多人失望的。”


    “真不愧是大宗师的小宝贝,就算在众目睽睽之下趴在地上打滚,大宗师也还会负责给他擦屁股呢。”弗雷扎特说。他一只手晃着脖子上挂着的巨大魔鬼勋章,一边对修凯尔做了个粗野的手势。


    修凯尔需要非常努力才能克制住在比赛开始前就起内讧打成一团的冲动,他的小学徒这时候也后悔自己开了不该开的玩笑,讷讷地和他的几个同伴围成一小圈,开始低声讨论比赛时候的策略。大概就是不管怎么分组,先抱团把别人干掉,然后内部视分组条件再一一对决。这种在战争中非常实用的方法在比赛里显得非常无耻,但是见习骑士们只有十五岁,和那些比自己大十几岁的人争斗起来,如果太过高洁,那是必败无疑的。


    但是公开讨论这样的打法还是很无耻。修凯尔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学徒们,但是他们讨论得很热烈,完全没有注意到修凯尔。饭堂的气氛一度非常凝重,直到库洛克泰因先生也看不下去,把修凯尔拖去了礼拜堂,排在队伍的最尾端,等着向大宗师做赛前忏悔。毕竟如同库洛克泰因先生之前说过的,混战非常危险,这很可能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忏悔的机会。


    大家忏悔得都比较有节制,毕竟从上次忏悔到这一次的短暂时间没有给他们犯下什么需要忏悔很久的过错的余地,而且大宗师自己沉默寡言,也很不喜欢听到别人说太多废话。虽然那个老得有点老年痴呆,除了撒圣水举行仪式以外很少有人想起的随军神父也同样可以聆听忏悔,但是大宗师毕竟是大宗师,不管在神面前还是在旁人面前,他的发言都比较有分量。


    修凯尔排在库洛克泰因后面,两人在等待的时候小声地讨论着可能出现的分组情况和几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包括昨天没有在个人赛中出赛的一些人的实力,还顺便讨论了一下野蛮人之王为什么会娶一个女巫妻子的故事。这个故事在吟游诗人的歌谣里掺入了太多魔法与超自然的事物,显得那位阿尔基德的女王才像是一个最最可怕的、谁都不愿意与之为敌的对手。不过修凯尔由于不久前才目击了女巫的黑猫变成人形的样子,可见那些被变形的受害者可能不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变成动物,而明显是出于自愿,且能够自己找到解开魔法的方法。在圣殿骑士团的城堡里谈论这些显然是不太恰当的举动,他们就只能讨论一下如果野蛮人之王突然技痒,想要亲自挑战一下获胜者的可怕场景。


    在想象了全体参赛者被巴兰殴打后被迫涂抹沥青并洒上羽毛的惨状之后,终于轮到库洛克泰因先生进入告解室进行忏悔。修凯尔百无聊赖地盯着房门,他的学徒突然从后面冒了出来,笑嘻嘻地抱住了他的肩:“你早上出去巡逻的时候有什么新发现吗,有没有不敢参加今天比赛的人偷偷从小路逃走?”


    修凯尔板起了脸:“是你昨天在赛前向哈德拉告状,说我欺负你们?”


    学徒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把下巴搁在修凯尔的肩膀上,扭扭捏捏地说:“我没说,是他们几个大嘴巴,搞得好多人都知道了。”


    修凯尔抬手拍了拍希姆的光头,虽然想训斥学徒不要在比赛的时候用卑鄙的手段,想到几个学徒还小,外加他的教父让他不要欺负见习骑士,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比赛的时候小心点。”


    库洛克泰因离开了告解室,轮到修凯尔进去独自面对大宗师。他开门的时候大宗师已经走了出来,两个人差点撞个满怀。


    “忏悔时间结束了。”大宗师把修凯尔推到了一边,对剩下的几个人冷淡地说,“去准备抽签吧。你,”他兜帽下的黑暗扫视了修凯尔涨红了的脸,“你在昨天的比赛中做出了不明智的行为,玷污了骑士团的荣誉。今天的比赛禁止你参加,留在你的房间里,今天不准离开。”


    既然这样,就没必要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大宗师了。修凯尔的牙齿嘎吱嘎吱地响,大宗师对目瞪口呆的希姆点了点头:“你把他带回房间去,从外面上锁。你代替他的名额去参加队长抽签,他的侍从今天将为你效力。”


    目瞪口呆的见习骑士好像在说:没必要这么严格吧。可是大宗师发话了,他也不敢违背,只好从后面捂住修凯尔很容易在这种时候发表意见的嘴,把他拖离了大宗师的视线范围才放开他。“你昨晚做了什么惹恼大宗师的事情吗?”学徒小声地问,悄悄地窥视修凯尔的表情,但是圣殿骑士面无表情,既不像受到了侮辱,也不像默认了自己的错误。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修凯尔才拍了拍自己的学徒:“别担心。”他示意学徒不要真的按照大宗师的指示把门锁死,否则砸碎门以后至少有十五天他们都得敞着门让风吹过他们熟睡时不慎露出的屁股,“大宗师安排我半途闯入比赛,不分组别打败所有野蛮人,所以公开剥夺我的参赛资格。”他小声地对学徒说,“你在混战开始的时候离入口远一点,否则我第一个撞飞你。”


    学徒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想了想方才听到的说法:女巫索雅拉和大宗师都希望修凯尔能在第二天的比赛中以最佳状态出赛,才让神秘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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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者带来魔药治愈了修凯尔鲁莽行动导致的一身伤。在这种状况下,剥夺修凯尔的参赛资格似乎是一件非常突兀的事情,所以修凯尔的说法还是很有道理的。


    修凯尔又说:“把那只黑猫留给我。”


    希姆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黑猫指的是昨天在地上和修凯尔扭成一团的野蛮人的那个非常胆大的奴隶,他既然没有在昨天的比赛中掉下头盔露出奴隶身份,今天就一定会来参加比赛:“万一我和他分到一组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至少他不会打你了。”修凯尔嘲笑他的学徒,“你还是努力和他分到一起比较好,否则我让你把他留给我,结果他看到你代替我的位置,拿你出气,一开始就把你打出场,多没有面子。”


    学徒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让我设法作弊?那样的话和不和那个野蛮人一组不要紧,我还是要和伙伴们还有大司铎分在一起才好呀。我们集合在一起,谁也抵挡不了我们一次共同冲锋的。”


    修凯尔觉得这也很有道理,但是昨天比赛的前两名是阿邦和哈德拉,不管是为了比赛过程精彩刺激还是大家之前的旧日恩怨,大宗师是不可能让哈德拉和阿邦分在一起的。那么希姆如果靠作弊和哈德拉分在一组的意思明显就是要和阿邦敌对。要求学徒让一个对手以后不好意思要他让第二个,而且哈德拉对阿邦的敌意也明显非常足,不能再找希姆暗地里去要求哈德拉什么,修凯尔的新仇旧恨居然就又一次被阿邦轻松逃过了。


    年轻圣殿骑士咯吱咯吱地磨了磨牙,他的学徒赶快讨好地又给他递了一块杏仁糖。


    “随便你,反正我要把你们一起打败。”修凯尔大言不惭地说,把杏仁糖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咬碎了。


    如果弗雷扎特在这里,他一定会惊讶于修凯尔的脸皮厚度竟然已经快要赶上自己,而希姆由于每天被修凯尔踩来踩去,两人之间这种扭曲的亲密关系多少也让他们互相说话比较随意,就没在意修凯尔夸下海口,反而点头附和了一阵子,顺便假装求个情:“你可以等到最后再打我们吗,一开始就全军覆没的话大宗师会把我们宰掉的。”


    修凯尔点点头,这个人情还是可以卖给他可爱的学徒的,毕竟这群小崽子才十五岁,也不能真的看他们全在这场大会里面摔断腿。他的教父巴鲁特斯当年就是和阿邦以及哈德拉三人撞在一起,在摔下马背的时候被压在最底下,摔断了腿抬了出去。被褫夺骑士团职务赶去做小地方神父是暴怒的哈德拉的意思,毕竟因为和自己的下属撞在一起而导致输掉比赛,令哈德拉爵士不仅丢掉了一场比赛的荣誉,还丢掉了本来属于自己的大部分选票。


    学徒得到了修凯尔的允诺,开心地蹦跳着离开了房间,按照大宗师的要求去参加清晨的分组抽签了。大宗师公开要求修凯尔关禁闭,也要求希姆锁门,但是希姆没有锁门,修凯尔昨晚就知道大宗师的意图,如果他真的乖乖被关上一天禁闭,他下一个月都将蹲在地牢里数墙砖。


    在莫尔格被大宗师征召走了,自己被要求关禁闭的时候,修凯尔就必须自己准备参赛用的一切装备。他既不能太早冲入赛场,让大宗师在骑士团成员的眼中失去威严,也不能等到大家都快要决出胜负才冲进去捡漏,那是非常不荣耀的举止。他最喜欢的那一套盔甲的上半身已经在昨天的比赛中变成了碎片,剩下的甲裙也都摔得坑坑洼洼,无法再在第二天的比赛中派上用场。


    混战比赛需要自备武器,在场上允许使用一切开刃的轻重武器,以及杀死坚决不愿投降的对手,从而满足他们光荣地战死沙场的愿望。这相对于第一天大部分参赛者选择的友谊赛来说,场面要血腥得多。但是根据修凯尔从库洛克泰因先生那里得到的一些关于从前举办的比武大会的花边新闻,太太小姐们虽然会在出现血腥场景的时候晕倒,却从没有一个转开过眼睛。


    有杀死仇人的机会。报仇雪恨这个甜美的词语在修凯尔的舌尖上打转,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咬破了嘴唇。


    在帕普尼卡的那一次比武大会中,摔断了腿动弹不得的巴鲁特斯及时表示服输,摔下马背却没有受伤的哈德拉暴跳如雷,差点当众将他处决,要不是阿邦拦下了哈德拉,并且在步战中击败了圣殿骑士团名声最盛的骑士,巴鲁特斯必定性命不保,但是相比在战场上与敌人求饶逃得的性命,他的荣耀至少是保住了。对于一名圣殿骑士来说,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性命和荣耀往往不是能由自己选择的,这也相当令人不快。


    修凯尔整理好了要到赛场上才会穿着的全套盔甲,这一套盔甲和昨天的相比,防护性能减弱了很多,重量也至少轻了四十磅,比较便于马下步战。在没有自己贴心的老侍从帮忙的情况下,身穿重甲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举动,修凯尔在两害相权中艰难地找到了一个理由:大宗师并没有指望他能在阿邦手中获得最终胜利,交给他的任务仅仅是打倒那些耀武扬威的野蛮人。不管怎么说,这让他更生气了。


    年轻的圣殿骑士悄悄地溜出自己应该被关禁闭的房间,城堡里的仆役都被派遣到了场地去做工作人员,骑士团不参赛的成员也都去观战席抢位置和维持秩序,他就算光明正大地溜出去似乎也不会被人发觉。马厩里他的白马被不知道哪位好心人刷干净了,悠闲地嚼着干草,看到他武装好了的身影,用蹄子刨了刨地面,表示在这里站了很久,已经相当不耐烦了。


    修凯尔给马喂了一片苹果,策马慢慢走向赛场。以城堡和赛场的距离,修凯尔只要在听到冲锋号以后再赶过去,就正巧可以赶上第二波冲锋。到时候所有坐不稳马背的人应该已经全掉下来了,有的甚至已经投降或者死掉了。剩下还在马上的都是硬茬,值得修凯尔前去迎战。年轻的圣殿骑士盘算着一轮冲锋后还能剩下多少人,听见不远处的喷泉旁边倒是有音乐声传出来。


    修凯尔觉得奇怪,凑近了看看,却是昨天作为赛场工作人员,之前和阿邦同行的那个十来岁的见习吟游诗人在演奏鲁特琴,不知为何还哭丧着脸,像是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演出事故,他在比赛前就失去了工作人员的资格,被驱逐出了赛场。修凯尔好奇地跳下马,牵着马过去,发现那里不只有那个诗人,还围着一群小娃娃,包括头上顶着小鸟的野蛮人的小王子,想要去捏小王子的脸蛋的帕普尼卡的小公主,还有几个他见过和没见过的十来岁的小孩子,甚至连昨天被他打败,哭着离开赛场的那个男孩也在其中。那个男孩看到他过来,顿时不服气地撅起了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在演奏鲁特琴的诗人旁边,一只大大的,有着蓝灰色皮毛的胖乎乎的野兽正顶着一颗皮球在杂耍。那个神秘的朝圣者依旧穿着他的长袍,坐在喷泉边上,既没有看那些孩子,也没有看那只野兽。他的目光扫过了修凯尔,似乎有点好笑,他兜帽下的嘴角朝两边翘了起来。


    “是您绑架了赛场的工作人员,让他替您演奏吗?”修凯尔走到他的身前,静静地问。


    “大宗师以少儿不宜为理由,从赛场中驱逐了所有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我想,与其让他们在这里到处乱窜玷污圣地,不如把他们集中起来看管。”朝圣者悠闲地说,“何况,这位诗人已经不能唱了。”


    小吟游诗人哭丧着脸当然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一早起来,不知道是昨晚讲话太多,还是在野蛮人营地里喝了奇怪的药剂,嗓子完全发不出声了。打着手势来到赛场,小号手们虽然对他没有被野蛮人吃掉表示恭喜,但是似乎也不需要一个不能唱的诗人,在大宗师宣布不准十五岁以下的人进入赛场之后,他更是被立刻赶出了场。要不是他父亲的老友在场外接应,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等到认识的大人。


    修凯尔指了指那只野兽:“这是什么?”


    “一种叫做海象的生物,阿尔基德的特产。性格温顺,适合杂耍。”朝圣者说。


    那头肥胖的野兽顿时看向了他们,那表情可一点也不温顺。修凯尔想起了早上的那只对他露出血盆大口的黑猫,忍不住说:“你身为朝圣者,居然和阿尔基德的女巫同流合污?他分明是——”


    “看来你对一切一无所知,年轻的骑士老爷。”朝圣者说,他推下了风帽,露出了脸上的伤痕,“去做大宗师让你做的事情吧,你既然心怀荣耀,就不应该在这里闲逛。”


    这就是在下对成年人的逐客令了。修凯尔皱起眉头,还想说点什么,却听见了大竞技场里响起的第一阵冲锋号。他没有工夫再和这个朝圣者斗嘴,跨上了自己的白马,拨转马头,朝着比武场直奔而去。比武场供参赛选手和马匹进入的通道已经关闭,只有通往观众席的通道还开着,策马从观众席跳下去的举动非常不雅,且马一定会摔断腿,任何人都绝对不会同意他这么做。修凯尔如果想要闯进赛场,除了给马装上护具,用脑袋顶开正门之外,就只有自己从观众席跳进赛场,借机把一个看不顺眼的人砸下马后,再见机行事了。


    他当机立断地跳下了马,将自己的爱马拴在赛场边的一根灯柱上,自己背着惯用的那柄巨剑,从观众通道飞快地跑进了赛场。还没有看到比赛现场,他已经闻到了赛场的气味。血,泥土,恐惧和死亡的气味,那是他在多年前的帕普尼卡比武大会上闻到过的相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