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我看到了什么?一个圣殿骑士闯入了我们的营地。”那个方才挥舞着连枷的高大男人把连枷扛在肩上,朝着野蛮人国王和他面前从马上飞速地跳了下来的少年骑士走了过去,“小鬼,是来探察敌情的吗?”他粗声粗气地说,希姆看见他面前站着的野蛮人国王的胡子朝上翘了一下,微微眯起了眼睛。
虽然希姆在他的年纪算是一个很高挑的人,也不比这两个人矮小到哪里去,但是在这两人的气势面前,他还是有点瑟缩地后退了一步,“我……”
修凯尔把自己的马留在原地,快步地跑上前来。他的体格在这三个人面前就显得有点矮小了,尤其是在野蛮人之王把视线转到他的身上之后,他才能体会到希姆刚才感到的一半压迫。
一半的意思是,修凯尔并不会感到难堪,这压迫感也让他傲然地抬起头来,直视着面前的国王。
“我的同伴与我打赌,说绝不会惧怕野蛮人之王。”修凯尔说,“这个孩子勇气可嘉,不是吗?”
“把勇气留给明天的大会吧。”野蛮人之王用冰冷的声音说,他听起来比他看起来更加无情,像是一场躲藏在云层之中的风暴,只在黑暗的中心不时闪烁微光,“我也要看看你们的大宗师试图在我的面前彰显力量的大会中,你们都有些什么本事。”
“我听说在明天的比试中您不会派遣勇士上场,那还真可惜。”修凯尔说,“在签订和平协议以后,我们恐怕再也没有和一个勇敢的野蛮人战士决一胜负的机会,而依我看来,您身后的那位勇士还是挺跃跃欲试的。”
野蛮人之王的胡子翘了翘,像是勉强要把一个笑容藏在胡子里,来维持他的威严。他身后的勇士却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因为国王在侧他不敢大声吼叫,就只能掂着手里的连枷,阴森森地说:“小子,我记住你了。明天你会看到一个野蛮人勇士的。”
修凯尔傲慢地对国王点了点头,没有理睬那个勇士,然后转过身去,拍了拍希姆的肩膀:“走吧,小子,你欠我一回了。”
“圣殿骑士团的成员都像你们这样没有礼貌吗,小子?”野蛮人之王说话了,“我没有在你们身上看到任何和谈的诚意,如果你们邀请我们来参加这场大会是为了侮辱我的军团,那你们一定会后悔的。替我转告你们的大宗师,如果他不想让人发现他的秘密,就最好不要做太多抛头露面的事情。”
“我会将您的忠告转告大宗师。”修凯尔说,“顺便提一句,您似乎太宠爱您的奴隶了,让他独自在我们的城池中自由行动可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野蛮人之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的奴隶,是索雅拉的……”这时候他终于不吝于丢给修凯尔一个笑容,“你或许认为他和你一样,和哈德拉一样,只是不同民族的长着可爱长耳朵的人类?不,他是女巫索雅拉的黑猫,负责跟随在我们的爱子身边。”
这样亵渎的话大概只有野蛮人之王才能公然在圣地说出口来。两名圣殿骑士惊讶得张口结舌,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他们看到国王身后的野蛮人勇士捧着肚子笑得快要岔气了,才醒悟过来:这是巴兰国王的玩笑,而他确实非常宠爱他的奴隶。
“原来如此,”懵懂的少年骑士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昨天阿尔比纳斯跟丢了他三次,原来他是女巫的黑猫,这样说就有道理了。除非得到大宗师的祝福,并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把圣水泼到他的身上,否则女巫的黑猫是很难被抓到的,就算是圣殿骑士也一样。”
稍微年长的圣殿骑士用不赞成的目光扫视了自己的同伴,又转回到那两个野蛮人身上,稍远的一个把自己的头发左右部分染成不同颜色的野蛮人凑热闹地跑了过来,上下打量了那两个圣殿骑士,用手里的细剑挑衅地在眼前画了个圆圈。
“我记住你们了,小子们。”他说,“明天见。”
被客人下了逐客令的两名东道主骑士灰溜溜地离开了野蛮人之王的营地,走到那些野蛮人看不到他们的地方,修凯尔才扭头问希姆:“你们昨天跟踪那个奴隶了?”
“大宗师让我们试着抓他,如果抓不到就算了,大宗师是这么说的。”希姆回答,“也许大宗师也知道那是女巫的黑猫,可能觉得既然不能烧死女巫本人,抢走她的宠物也是一种报复方法吧。”
这肯定不是什么孩子气的报复方法。修凯尔白了希姆一眼:“你还真的觉得那是黑猫吗?巴兰国王是在逗你玩呢。”
“那样的话,可不是什么好笑的笑话。”希姆说,“不过我倒情愿他真的是黑猫,这样他就不会参加明天的比赛,因为我听西格玛说,明天所有的参赛选手在绕场一周巡游的时候都会路过竞技场里面那个喷泉,会被撒上一点圣水,不管他们是普通人还是野蛮人。野蛮人也就罢了,他们顶多会很生气,可是黑猫被洒了圣水就会变回原形……”
修凯尔想象了一下一只湿淋淋的黑猫从散落一地的盔甲中爬出来,恶狠狠地看着周围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
“不过,就算这是一个恶劣的玩笑,这个玩笑也很有可能让我们在面对他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在欺负无辜的小猫,从而缩手缩脚不敢动手,如果说是心理战的话,野蛮人国王比他的长相要聪明多啦。”希姆说,“按照规定,奴隶是不可以参战的,是吧?”
“但是如果他在整个赛程中从不摘下面罩,并表示自己曾经立下誓言,在出人头地之前都不让人看到自己的容貌,就没有人有资格让他露面,除非……”修凯尔若有所思地说,“瞄准他的面罩刺过去。既可以获得胜利又可以让他暴露身份,只不过如果暴露出对手是个奴隶的话,他会立刻被取消资格,你赢了也没有什么光彩。”
“如果他赢了呢?”希姆问,“如果最后的胜利者是个奴隶,大宗师会说些什么?”
“如果发生这种事情,”修凯尔轻轻地摩擦着手里的缰绳,“大宗师不会说什么,他只会要了我们的命。”
希姆露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我还不知道大宗师其实是这么恐怖的人呢。”
“在背后讨论别人不好,而且很难说大宗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即使你是他欣赏的战士,如果你输给了一个奴隶,那他的欣赏自然荡然无存。”修凯尔说,“骑士团不是不能输给别人,如果你们这几个见习骑士被卡尔的骑士团长或者哈德拉爵士打趴下,谁都不会多说什么,甚至会称赞你们年纪轻轻就冲向那些享有盛名的骑士的勇气;但是,输给一个奴隶……”
“那如果输给女巫的有魔力的变成人形的黑猫呢?”希姆说,他挠着自己的光头,“虽然我不是说自己会输啦,但是他如果是女巫的黑猫,就不是一个奴隶,既然他不是一个奴隶,输给他就和输给那些厉害的人没什么两样对吧。”
“如果你还在黑猫的事情上纠缠不清的话,我同意你在和他打照面的时候往他脸上泼圣水,后果自负。”修凯尔说,他拍了拍马,马跑了起来,给他的跟班骑士留下一鼻子灰。
“那如果他真的赢到最后呢?”希姆在他的后面不依不饶地问。
“他不会的。”修凯尔回过头来,留给他的学徒一个凶狠的笑容,“我不会让他赢的。”
“那你打败了他,我再打败你,到时候我拿到冠军出人头地,哈德拉爵士也会称赞我的。”见习骑士愉快地做出了大言不惭的决定,拍马跟上了修凯尔,“我决定了,我要寸步不离地监视你,直到比赛开始为止。”
修凯尔摇了摇头,在马踩到路人之前成功地放慢了速度。他还想回头反驳他的学徒几句,却突然抬起了头,像是听见了什么或者感到了什么,终于,他转过头去,把视线抛到了两幢石屋之间,在阴影中站着的,是他曾见过不止一面的,大宗师的老朋友,身材高大的疤脸朝圣者。朝圣者的黑眼睛冷漠地从兜帽下盯着他,像是要说什么,或者不想说要说的什么。
他决定不理会故弄玄虚的朝圣者,而刚宣言要监视他的学徒则敏锐地发现了他和朝圣者之间的目光交汇。再加上学徒们明显曾关于这个朝圣者的真实身份和目的进行过一些私下的交流,也很可能得出过一些离谱的结论。然而希姆没有像刚才挑衅国王那样莽撞地冲过去,他面对朝圣者的时候的态度明显比弗雷扎特要好太多:“朝圣者,”他跳下马来走过去,兴高采烈地说,“您今天不是应该保养您的铠甲和马匹,以便参加明天的大会吗,怎么到这时候还在路边祈祷呢?”
朝圣者沉默地盯着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祈祷或者祈祷过了的样子。他手握的长手杖在地上连声地点着,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催促什么。两名圣殿骑士不解其意,但是不久前他们才谈论过这名大宗师命中注定的敌人,现在他们就看见了他,这可能也是一件命中注定的事。朝圣者没有开口,两人也不知道他的长袍和兜帽下是否穿着大宗师借给他的全套盔甲,但是希姆既然已经打了招呼,这样讪讪离去也不是圣殿骑士的作风。
“请容我斗胆发问,”修凯尔也来到了那个朝圣者的面前,他跳下了马,用他能做到的最平静的语气说,“如果您赢得了桂冠,您会想要从大宗师那里得到什么样的褒奖?”
他看到朝圣者冰冷的表情逐渐融化了,最后竟然对他们露出了微薄的笑容,“你们呢?你们想要得到什么?圣殿骑士除了自己的姓名,什么也不能拥有,什么也不能留下,这片伟业永远不能属于你们个人,你们除了表面上的荣誉依旧一无所有。大宗师想要用这场大会彰显骑士团的力量,但他知道,你们也该知道,即使不死鸟的旗帜插遍这个世界也一样。”
“我知道。”修凯尔说,“对我来说,我要名誉,荣耀,以及复仇的权力。”年轻的骑士凝视着朝圣者,“别的都不重要,为了替我的教父十二年前耻辱的失败雪耻,为了向阿邦·迪·吉纽尔复仇,为了赢回骑士团从前失去的荣耀,我才自愿成为迎战者。而我也想要知道,挑战者又是为了什么才会提起武器,向我发起挑战。”
“复仇是天神的盛宴。”朝圣者喃喃地说,他的手指敲打着手中的手杖,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你的疑惑不会得到解答的,孩子,想要知道别人为何而战,你必须先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而战才行。”
圣殿骑士的喉头动了动,似乎想要争辩些什么,却只是眯起了眼睛,用严厉的目光盯着朝圣者。朝圣者也毫不畏惧地、居高临下地和骑士对望着,握着长手杖的手指收紧了,让他臂膊上健硕的肌肉从长袍下面凸显了出来。修凯尔挥手制止了身边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的见习骑士,简单地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准备离开。
“看得出来,不仅是大宗师希望与您一战,您也希望与大宗师一战。”稍微落后的希姆喃喃地说,再次看了朝圣者一眼。
“这就是大宗师命中注定的对手吗,”走过一条街道,修凯尔才开口,“如果他站在我的面前,我也只能尽力而为罢了。”
“怕输吗?”他的学徒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我们最勇敢的骑士,竟然惧怕输给一个过路的朝圣者,我可要把这话传开去了。”
“是啊,怕输给一个朝圣者,怕输给一个奴隶,也怕输给一个吟游诗人。”修凯尔没好气地说,“传吧,反正在别人的嘴里,我现在还在大宗师的怀里呢。”
希姆在马上笑得快要背过气去了,转过一条街道,他们又看见了那个野蛮人小男孩,却没看见他的奴隶。男孩正坐在喷泉边上,头上顶着宠物黄雀,不安分地晃着两条小短腿。不远处的地上放着一顶宽檐帽,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吟游诗人正抱着一只鲁特琴,唱着七拼八凑的奇怪歌谣,不知道他是刚出门摆摊,还是没有人对他的歌声感兴趣,帽子里一个铜币都没有。
“你怕输给这个吟游诗人吗?”希姆笑嘻嘻地调侃他。
修凯尔瞪了希姆一眼,走到了小摊边上。男孩看到了他们,明显地发起了抖,像是很害怕的样子,连唱歌的声音都打起了颤。在两个骑士驻足了片刻之后,他停止了歌唱,用谄媚的口气问道:“骑,骑士老爷,我唱得有什么不对吗?”
修凯尔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但是男孩也没有继续唱歌,他紧张地拽着衣服下摆,看起来在看着地面,眼睛却抬起来悄悄地盯着他们。希姆掏了掏口袋,摸出来一个破旧的铜币,很干脆地扔进了男孩的帽子里。
“我的全部财产归你所有了,可爱的小诗人。”他这么说。
“圣殿骑士不允许拥有私产,他有一个铜币就已经是违反骑士团规章的行为了。”修凯尔给他帮了句腔,看到男孩吃惊地抬起头,露出一副“真的假的”的神色,就把自己的口袋反了过来,里面自然是空空如也。
“我从来不知道圣殿骑士居然这么穷。”男孩张口结舌地说,“我还以为你们富得流油呢,毕竟这个城堡建造得这么快还这么漂亮,一定花了很多钱……”
圣殿骑士笑了笑,“在圣地上建起城堡需要的是虔诚,而非金钱。”
诗人男孩嘟起了嘴:“可是建造城堡,置办大会,治疗大会里不幸负伤的人都需要钱吧。虔诚又……”他突然想起是在两个圣殿骑士面前说这些话,按照与他们一起来的朝圣者和他的老师恐吓过的话,这些不太尊敬的话一旦出口,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吓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圣殿骑士和他的学徒看得好笑,旁边的野蛮人男孩已经拦在了他们面前:“你们吓哭了小哥哥,快道歉!”
两个圣殿骑士面面相觑,谁也没见过这种路人小孩自己没说两句就把自己吓哭以后,旁边的人反而来替他出头的景象。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他们肯定拔腿就走不再和他们多纠缠,可这是野蛮人的小王子,拔腿就走的举动就像逃跑,在一两个小时内就会传到野蛮人的国王耳朵里,从而让他们两个不断挑衅来客的傲慢骑士从众矢之的变成众人的笑柄。而道歉,不要说他们两个根本没有吓哭对方的意思,他们就算真的吓哭了人也不会道歉。
“就算嫌少也没办法,我们真的一文不名了。”修凯尔没好气地说,“而且你唱错了,大宗师和野蛮人之王没有决斗过,也不是什么行将就木的老人。很久以前和野蛮人之王在战场上一对一打过的是骑士团大司铎哈德拉爵士,他很有可能也会在明天的大会中出场。至于大宗师到底长什么模样,你们明天就能看到了。”
听见了这么详细的解说,诗人男孩的眼泪吞了回去,双眼闪闪发光,连野蛮人小孩也忍不住继续发问:“你说哈德拉和我爸爸一对一打过?我都不知道,爸爸和拉赫特也没有和我说过。”
“我都不知道有这件事。”希姆在修凯尔后面小声地说。
“看来这不是一场光荣的决斗,甚至没有父亲在自己的儿子面前炫耀。”修凯尔板着脸说,“所以就不用在你的歌里唱出来了,小诗人。”
“我真的不知道有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希姆问,用胳膊肘撞了撞修凯尔,“该不会说是大宗师亲口告诉你的吧,可是大宗师又是怎么知道哈德拉爵士的决斗的呢?”
修凯尔敲了学徒的光头一下:“我的教父是哈德拉的副官,他目睹了整场战斗。”他简单地说,“殿下如果想知道详情,还请亲自询问巴兰陛下,以免让不相干的外人知道内情。”他板着脸扫了年少的吟游诗人一眼,不出所料地看见小诗人一副很想知道内幕的样子。
“有人在盯着我们。”学徒突然说,他抬起头来左右转了几圈,却没有发现盯着他们的人到底在哪里。修凯尔静静地冷笑了一声,朝着两栋房屋之间的阴影处抬了抬下巴,让他的学徒看见了迅速闪躲到了屋后的一个修长的影子。“你的直觉还需要再多加练习。”他说,“这个男孩的奴隶正在暗地里保护他的主人。”
野蛮人男孩皱着鼻子说:“我明明告诉过拉赫特,让他不要跟来。”
“这么说来,您的奴隶对您的忠诚超过了您的期望。”修凯尔用打趣的语气说,“看起来如果我们有半点对您不利的意思,他就会打破我们的头,以彰显您的军团的武力。既然我还想把自己完整的头留到明天的大会上,就恕我们识相地不再打扰您和您的新朋友,速速离开此地了。”
“你可真会说话。”希姆跟在他的后面啧啧作声,“如果我不知道这是在讽刺的话,可能还真的以为这是你的心里话呢。”
修凯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两人不紧不慢地,没有再和别人起任何冲突地到了预定的集合地。另外四名见习骑士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小个子的布洛克甚至坐在石栏杆边打起了瞌睡。年纪轻轻,初出茅庐的见习骑士们自然不可能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有和路过的骑士吵架的勇气但是也不多,除了阿尔比纳斯因为吵不过对方,恼羞成怒地打哭了林盖亚骑士团长的长子,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以外,他们没有和来客起任何冲突。
“如果你听到他说的那些话,你也会想打他。”阿尔比纳斯这么对修凯尔说。
“这不是打客人的理由。”修凯尔回答。
希姆凑过去和那几个见习骑士偷偷地密谋了些什么,大概是明天的比武大会上要怎么运用策略既参加比赛又避过强者,同时坐收渔利的鬼点子。修凯尔懒得管他们,就喊了解散让他们自己玩去,一边慢悠悠地骑着他的马往城堡方向走。小吟游诗人和小野蛮人还在喷泉附近玩耍,奴隶还在暗处静静地守望着他的小主人,来客的帐篷也没有异样,除了营地边上坐着气呼呼的不愿和别人说话的小男孩以外,来访的各路骑士们都在为比武大会做着准备。铁匠铺给骏马修着马掌钉着蹄铁;随从们在擦着盔甲,磨着武器;戴着宽檐帽的吟游诗人在调着鲁特琴的琴弦,悄悄地看了修凯尔一眼。
修凯尔跳下马来,走到了吟游诗人的面前。他似乎非常希望自己此刻头戴着一个能把自己的表情与面容完全遮掩住的铁头盔,就像诗人把自己的宽檐帽往下按了又按。
“亲爱的骑士老爷,”诗人用强装出来的快活口吻说,“您在这个可怜的穷苦诗人面前驻足,是想要一首颂歌吗?”
“我不需要颂歌,只希望明天您的长枪能首先击打我的盾牌。”修凯尔说,“我不能容忍击败状态正佳的您的荣耀被别人抢走,尤其是看在我的同伴们也对您虎视眈眈的份上。”
诗人向他投去哀伤的眼神:“为什么每个人都希望我这样一个贫苦的吟游诗人放下鲁特琴,拿起不顺手的长枪,在野蛮的比武场上摔断自己的脖子呢?”
“因为你夺走了别人的荣耀,并将其弃若敝屣。”修凯尔低声地说,“我要为骑士团夺回在十二年前,帕普尼卡的比武大会上失去的胜利。”
吟游诗人把自己的鲁特琴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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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一边,伸出两只手,像是在幻想中握住一只小小的手:“真是太让我伤心了,不止你的骑士团失去了胜利,我也失去了十二年前祝我取得好成绩的小朋友。如果重来一次……”
“我知道那是意外,最初也是哈德拉爵士撞你,不是你撞他。”修凯尔大声地,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地说,“但是夺取骑士团的胜利的人是你没错,如果你问心无愧的话,就试着从我的手上再一次将它夺走吧。”
诗人轻声地叹了口气,把自己靠在了墙上,这面墙显然也是刚粉刷不久的,他的衣服上蹭得全是石灰。
“若是我问心有愧呢?”他说。
圣殿骑士的身体僵硬了,他睁大了眼睛,像是曾经预演过无数次与面前的人的交谈,却从未想到过这个人会给出这样的答复。诗人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捧起了他突然变得软弱起来的一只手,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骑士老爷。”他依旧用着一个吟游诗人面对圣殿骑士时的谦卑口吻,“不管怎样,希望明天您能取得好成绩。”
“感谢您接受我的挑战。”修凯尔迅速地从手套中抽回了手,把锁子甲的铁手套留在了诗人的手里。他转过身去,不让诗人看到自己的表情,跳上了自己的马,为了保持骑士团的尊严似地,缓慢地走远了。
在他的身后,诗人把那只铁手套握在了手中。诗人一手抬起了自己的宽檐帽,另一手拍了拍身上的石灰,朝着年轻骑士的背影默默地张望着。
直到年轻的圣殿骑士走出他的视线,他才低下头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诗人静静地摘下了宽檐帽,将那只铁手套放进了帽子,搞得像是他的歌声赢来的奖赏是一场决斗。
“老师。”他的学徒把鲁特琴夹在胳膊下面,端着自己的小帽子,笨拙地从喷泉边摆摊的地点跑了过来,“老师,我赚到了一个圣殿骑士的全部财产。”
“圣殿骑士是没有个人财产的,亲爱的波普,你也学会用这样的话来搪塞自己一无所获的现实了吗?”转过头来的时候,笑容又回到了诗人的脸上,“明天我不在的时候,可一切都要靠你了。别忘了我们可是受雇而来替这场大会增光添彩的……”
“那你为什么要不在呢?”男孩嘟起了嘴,用非常不信任的口气问道。
“因为一个身份高贵的骑士向我发起了一场不名誉的决斗,想要殴打我这个可怜的诗人。”诗人把宽檐帽里的铁手套给学徒看过了,无精打采地又叹了一口气,“所以亲爱的波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遭到了残酷的毒打,而你又和野蛮人的小王子建立了牢固的友情的话,我想拜托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呢?”男孩问,同情心压过了明天的大会上要自己一个人演出的不安,“和野蛮人军团有关系吗?”
诗人点了点头:“野蛮人国王的妻子,阿尔基德的女王索雅拉,是一位女巫,传说什么样的重伤在她的手下都能很快地恢复如初,如果我不幸遭到了毒打,而你能让那位女王帮助我的话,我就不用躺在圣地的稻草堆上痛苦呻吟,而你也用不着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过长路回家啦。”
男孩用不信任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的老师一百遍,考虑到老师看起来确实很容易因为说话不谨慎遭到一位骑士老爷的毒打,联想到自己在家里调皮捣蛋的时候遭到父亲的惩罚,就连自己的屁股也开始痛了起来。“骑士老爷和我们这些诗人一般见识是不对的。”他说,“而且如果你冒犯了他,他应该让自己的随从来处罚你,而不是自己和你决斗。”
留着长鬈发的诗人又叹了口气:“亲爱的波普,”他说,“规矩是一回事,执行起来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我不收下他的手套,可能就会被当众处死啦。”
男孩还是用不信任的目光扫视他的老师,总觉得对方刻意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由于他的老师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这点怀疑就没有被说出口。“隆大叔不会再回来了吗?”他问,“他不会是找不到那个可以替他夺取胜利的路过骑士,只好拿着我们的小徽章逃走了吧?”
“一个朝圣者总是走在路上。”诗人用模棱两可的语气说,“也许他放弃了寻找什么勇士,打算自己去参加比赛了呢。如果他打败了所有对手,那也确实算是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骑士获得胜利,你只能希望有一个强大的野蛮人勇士,而我的话,希望……”他看了看帽子里的铁手套,只好摇了摇头,“那位我看好的骑士老爷打我打得轻一点。”
男孩同情地看了看自己的老师,把帽子里的铜币掏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重新把自己的小宽檐帽戴在了头上,“如果一定要决斗的话,我们又不是骑士,为什么不能逃跑呢?”
“现在还不行,”诗人说,他的眼神似乎穿过了学徒,长街和墙壁,停留在一顶漂亮的帐篷前面,“要提高警惕,亲爱的波普,不过也要多练习一下你的歌喉,否则你可能会被大宗师从比武场赶出去,错过最精彩的一幕。”
男孩撇了撇嘴,勉强地向他的老师点了点头。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回喷泉边上,可是他们早起占的场地只空了一会,就被卖零食的小摊贩占领了。波普用自己赚来的第一笔财产,也是某个见习圣殿骑士的全部财产买了一小把无花果干,放了一枚在嘴里嚼着,
“不用灰心丧气,亲爱的波普。”诗人在摊贩那里挑挑拣拣了好一会,才买下了漂亮的木头盒子装着的一盒姜饼人,盒子看起来比零食要昂贵许多,“事情都会有转机,也许大宗师就痛骂了要屈尊向一个可怜的诗人挑战的骑士老爷一顿,让他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呢。”
“希望炉齿。”嚼着无花果干的学徒说,他的声音因为嘴里塞着东西变得黏黏糊糊的,“但是按照隆大叔的说法,跋扈的骑士团可能会让他们的随从来殴打我们,那对我们来嗦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要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诗人摇着头,“你的口音让我想起了……”
“夏天的姜饼国王,因为他的嘴被太阳晒化了,所以没有办法说话。”男孩把嘴里的果干咽了下去,“阿邦老师,要找你决斗的那位骑士也会参加比武大会吗?如果他要参加大会,就没有时间找你决斗,而且他也有可能在比武场上摔倒受伤,这样决斗被迫推迟,我们也可以逃走了。”
诗人不置可否地拍了拍男孩装着很多奇怪想法的小脑袋,根据路上自己的另一位同伴说的话,终于没有让自己的学徒知道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在小摊上吃过简单的晚饭,吟游诗人在街灯下拨动了鲁特琴。
这是来到这里之后,学徒第一次听见他的老师唱歌。其实这个诗人虽然弹得一手好鲁特琴,歌喉却并不算好听,如果不是歌词中对骑士团略有好评的话,简直会因为吵闹而被圣殿骑士团扔出圣地。帽子里放着的铁手套上偶尔有人丢下一两个铜币,却大多是因为诗人英俊的面貌带来的同情分,而非他的歌喉。
月亮升到了天顶,男孩以为再也没有人会在帽子里扔下钱币的时候,远远传来了马蹄声。男孩觉得可能又是圣殿骑士团的骑士们在巡逻,抬起头看过去,来者中确实有一位骑士,却没有穿着骑士团的纯白战袍。那个骑士身披轻铠,没有戴头盔,短发在街灯的照耀下似乎闪着火光。骑士的手中牵着一匹马,马上坐着另一个身穿铠甲的人,要到再走近一些,男孩才能看到,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身穿缀有银饰的装饰性铠甲,比起骑士,她更像一位国王。
诗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他止住了弹奏,不再歌唱,只是静默地和那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女人在她的骑士的服侍下跳下了马,走到了诗人面前。她的表情就像是下一刻就要叉着腰大骂诗人的歌喉扰民了,但是最终,她只是微笑着说:“好久不见,阿邦。你没有来参加我的加冕仪式。”
男孩偷眼看着他的老师,诗人依旧保持着他惯常的微笑,在女人的面前单膝下跪,亲吻了她的手背。
“您应该庆幸您的加冕仪式没有被我这样的蹩脚诗人折腾得鸡飞狗跳,芙罗拉女王。”
“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你是在抱怨我把你的这片领地白送给那些圣殿骑士了吗?”女王说,她瞥了旁边的学徒一眼,那是“不可以把听到的话传出去”的一眼,“洛卡也说,你已经三年没有去参加他的女儿的生日晚会,亏你还是她的教父。”
替女王牵着马的骑士点着头,也露出了和女王同仇敌忾的表情。
“请容我解释。”诗人结结巴巴地说,“我并不是故意不去参加小玛姆的生日晚会和您的加冕仪式,只是我遭遇了海难,在无人岛上待了三年以后,前不久才被路过的班卡那人救出来……”
“你还是这么不会说谎。”女王终于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在这些年里一直遭到圣殿骑士团暗地里的针对,因为你作为见习骑士的时候就在当年的帕普尼卡比武大会中拔得头筹。我也知道,你是不想让卡尔骑士团和圣殿骑士团敌对,也不想和洛卡竞争骑士团长的位置,才选择周游世界。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会去做一个吟游诗人,甚至还收了一个学徒。”她上下打量着诗人和男孩,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么,明天的比赛祝你好运。”
“希望我蹩脚的歌喉不要让明天的比赛变得扫兴。”诗人用谦卑的口吻说,却毫不怯懦地盯着女王的眼睛,“也祝洛卡团长明天取得好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