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轮红日缓缓升起,但却不见一丝炊烟。


    胜者王侯败者贼,眼下屁滚尿流的“汉王”,只能算是丧家之犬。


    流寇是没有资格享有炊烟的。被三万精骑兵紧紧追赶,能活下命来已经顶顶了不得了!


    看着眼前这算不得“军队”的士卒们,啃着手中隔了不知道多少夜的饼,刘元觉得自己真相了。


    这与她想象中的威风凛凛的、整装待发、军纪严明的军队,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大部分士兵有气无力、面黄肌瘦,拿着不太像武器的武器。少部分正扛着没了金属头的农具木柄。


    还有些倒霉些的,一场仗打下来,就没了命。


    与这些人相比,缺胳膊少腿儿都不算什么,好歹还有命在。


    刘邦也算是“体恤下属”,给他们发了耒耜,打仗的时候,拿着铁锹头绑木棍作长矛,打输了还能做拐杖。甚至,不打仗的时候还能在后方种地。


    好一个全民皆兵。真是好大一个草台班子!


    她阿翁刘邦,号称五十六万联军,只怕其中四十万,都是临时征召的农民。难怪被项羽一击即败!


    还有一个壮汉,留着络腮胡,身穿甲胄,仿若一头野熊。他身形无比健硕,正敞着怀、弯着腰,拿着生锈的伐木斧在磨刀。


    他一边熟练磨刀,一边嘴里问候着项羽的十八辈祖宗。


    刘元将饼子揣到怀里,提溜起刘盈,走两步上前,看着他磨刀的身影,若有所思。


    【哙为吕后弟吕媭夫,以勇力闻。】[1]


    几乎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刘元便确定,此人是她的姨夫樊哙。


    樊哙屠户出身,在鸿门宴上,一句“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立下救主之功,被刘邦视为贴身护卫长。


    那日她被丢下车,也是樊哙持戟,步行护卫车驾,斩杀追击的楚骑。


    “姨夫,”刘元热情地同樊哙问好,“你平日最宝贝的戟呢?”


    樊哙也算是沛县元老,一向是持精制铁戟,他平日用的那把有两米多高,是刘邦从咸阳缴获的诸多战利品之一。


    彭城惨败后,汉军损失战车三千辆、弩机数万,这都是刘邦“辛辛苦苦”从秦王宫攒下的家当!


    托始皇陛下的福,秦兵器标准化程度极高,这刚好便宜了入关的刘邦。青铜戈戟、弩机、战车悉数被他收入囊中。


    眼下,弩兵好歹能有弩,虽然射程只在一百米。但步兵仅不足五分之一能用青铜剑,其余士兵,都用木棍竹枪。


    怎一个惨字了得!


    “莫说了,”平日里铁打的汉子,听见这话,眼眶瞬间红了,咬了咬牙道,“暂时存在他项籍小儿那里吧!”


    刘元秒懂,这意思便是宝贝没了。


    “姨夫,我为你再造一把,如何?”刘元试探道,“这军中可有会打铁之人?”


    樊哙心中颇为感动,虽然不相信刘元会打仗,但还是带她去找了铁匠。


    路上,二人又遇见了夏侯婴。


    他此刻正屈膝,跪在地上,捧着马蹄,一脸心疼。他在用树胶混合葛布,将受伤的马蹄包裹起来。


    这些日子,不知道跑废了多少匹马,他又与这些马儿感情深厚,十分眷恋地给马梳毛。


    刘元看着已经溃烂的马蹄,眼中有光在闪烁:“夏侯叔父,还未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当不得女公子如此大礼。”夏侯婴连忙摆手,制止了刘元行礼。


    衣服上沾到了夏侯婴手上的树胶,樊哙当即开口:“夏侯,你小心些,元的衣服都脏了。”因为吕雉、吕媭,他对刘元一直颇为照顾,此刻更是不满,毕竟现下也没啥衣服给刘元换洗。


    樊哙看着五大三粗,不想还挺细心。刘元冲他摆了摆手,便寻铁匠去了。


    战国至今,对于马蹄的养护,采用的都是夏侯婴的类似做法,直到汉武帝时期,才结合大汉的铁器技术,诞生“钉掌不伤蹄”的斜角钉入法,制造出了马蹄铁。


    她本来想先观察一下,看看刘邦军队中的冶炼水平,再想办法制造蹶张弩的。


    此时见到夏侯婴,倒让她有了些别的想法——不如先做个马蹄铁。


    她在铁匠处一呆,便是一整天。樊哙亲自将她带过去,更是无人敢轻视她,毕竟樊哙的战斗力在那里摆着。


    夺旗、先登、斩将、陷阵。先登可谓是四大军功之首——顶着滚石箭雨,十死无生,率先攻城。可这大汉的功劳簿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樊哙的“先登”之功。


    有他这样维护,诸位铁匠,自然对刘元多了几分敬服。


    哪怕不理解刘元奇怪的要求,什么“U形”,什么“马蹄”,也不影响他们抡圆了胳膊为刘元干活。


    就在这样“叮叮当当”的声响中,在铁炉的火光里,铁板被烧至白炽,捶打成马蹄弧度。


    铁匠再趁热以锥形凿在铁片边缘冲出八个钉孔。


    其他的流程刘元并不清楚,但好在匠人也极有智慧。几次失败后,粗糙版的马蹄铁已经做好了。


    这样几天下来,但凡是安营扎寨,刘元必然是不见人影。


    刘邦还以为她跟着韩信拜师后,正在学兵法。


    “灌婴带着骑兵与我们汇合,”刘邦担忧魏王豹要反,下定决心放权给韩信,“就在荥阳。”


    韩信点了点头,有灌婴带骑兵配合作战,想来这仗会好打许多。


    “元自打拜你为师,便沉稳了许多,”刘邦拍了拍韩信的肩膀,满脸欣慰,“她可还乖觉?”


    听见这话,韩信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也想知道,自打那日同意收她为徒,这厮便再也不见了踪影。


    毫无为人弟子的自觉。


    韩信不知道,但他也不能承认,只含糊道:“女公子很有天分。”


    什么天分?打铁的天分吗?樊哙一向与韩信没什么交情,尤其瞧不上他这副“文弱”的样子,瘦得跟小鸡仔一样,还想带病打仗?


    他心中的猛将,至少是霸王这般的,或者他自己这样的。但绝对不是韩信这样!


    哪怕韩信有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功劳,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个与陈平类似的谋士罢了。


    做将军的,还得是会带兵、能打仗。


    樊哙心思一转,他倒是知道,刘元在为他做兵器,虽然他也压根不相信刘元能做出什么兵器,但不妨碍他拿话激一激韩信。


    这时候便忍不住炫耀了起来:“大将军怕是不知,元在学着打铁,她要为我重新做一把兵器!”


    韩信面色铁青,刘元刚拜了自己为师,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却转身就走,连个像样的拜师礼也没有。


    许是嫌不过瘾,樊哙补了一句:“我都说了不要,元却说了,她一定要孝敬叔父。”


    “哈哈哈,我只好却之不恭了!”樊哙高兴得眉飞色舞,还不时冲刘邦挤眉弄眼。


    刘邦见怪不怪,只是笑容僵硬了一下,他倒是兴致高昂,好奇地招呼二人:“走,咱们也去看看。”


    这一看不要紧,三人都吓了一跳。


    “你给乃公再说一遍?”刘邦一时情急,将夏侯婴手中的铁块抢到手中,声音拔高了许多,“这马蹄铁真如此神异!”


    “算不得什么神异。”刘元摇了摇头,众人也松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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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能使马蹄的使用期限,从半个月延长至半年。”


    只是?!


    韩信深深地看了刘元一眼,这丫头真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刘邦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夏侯婴大笑着挠了挠头,“我已经试过了,元不让我告诉你们,说这她送我的谢礼。”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铁匠处,一起参与了马蹄铁的试验。他更是激动了不止一次,若不是刘元再三要求他保密,他早就迫不及待去寻刘邦说了。


    夏侯婴补充道:“而且这马蹄铁若是坏了,只需换个新的便好,马儿还能接着跑!”


    真可谓是平地一声雷,刘邦震惊地看着刘元,似乎是不敢相信。


    困扰他们这么久的问题,居然就这样解决了?一定是乃公开门的姿势不对,青天白日里,怎么就出现幻觉了!


    刘元揽着刘盈,冲他笑吟吟点头:“此物到底粗陋了些,不值一提,还请夏侯叔父笑纳。”


    樊哙开怀大笑,他早已经顾不得刘元答应自己之事,他反驳道:“哪里就粗陋了?这铁疙瘩可太好了!”


    事实上,所有人都很高兴,尤其是韩信和刘邦,他们最为清楚这马蹄铁的价值。


    刘邦俯下身,双手按住了刘元的肩膀,十分认真地看着她,眼里似有泪光:“元,你很好。”


    接着他便与樊哙、夏侯婴拉起手,三人又笑又跳,疯闹了好一阵子,鱼贯而出,去试验马蹄铁了。


    看着远处刘邦三人轮流骑马、仿若孩童玩闹,刘元似乎也被这氛围感染,浅浅地笑了。


    这一切都落在了韩信的眼里,他称赞道:“女公子好本事。”


    他是真心称赞的,刘元却从这句话中品出了几分阴阳的意味。


    她笑着凑上前:“是先生教得好。”


    随即,她转身拿出了一个木盒子,上面还刻着暗纹。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2]


    寥寥几笔,却飘逸出尘,正是兰花的纹路。


    难为她费劲力气,找了个最好刻的花。铁匠打铁之时,她便在一旁刨木头。


    韩信虽出身寒微,但却是满身傲骨,这倒也不难理解,哪个少年天才不曾有几分骄矜?


    便是那西楚霸王项羽,再是刚愎自用,也不过是因为他的人生一帆风顺罢了。


    韩信则是受尽了生活的苦楚,却依旧锋芒不改。


    看着眼前的木盒子,韩信有些愣怔,随即便笑了——这种情况下,也难为她找得到。


    韩信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着一把剑鞘,还有些木屑,看得出来是新木头。


    韩信联想到她手上的伤口,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心下有了计较,却还是看向刘元:“这是何意?”


    少女的笑狡黠灵动,眼睛弯弯像极了月牙。


    “拜师礼。”


    “我亲手做的。”


    恰在此时,跟下属争着骑马的汉王第一个跑进了屋,激动地抱起刘元就往天上丢。


    刘元已经多年不与刘邦玩这种“抛抛乐”的游戏了,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


    “阿翁,我已经大了,你还是抱盈吧!”


    刘邦转头又去跟刘盈嬉闹,却吓得刘盈哇哇大哭,还是夏侯婴将人带出去哄了一番,哭声才停下来。


    刘邦用袖子擦了擦头顶的汗,笑得牙不见底:“元,你立下大功,寡人要好好赏赐你!”


    终于等到了!


    刘元笃定地说道:“听闻大将军正在‘申军法’,整肃军纪。”


    “不知道这‘司械都尉’一职,我刘元,可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