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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最强嘴替[VIP]


    事情已然明了, 顾家祖孙和王平那么为自己挽回名声,这个时候言辞尖锐只会适得其反,凌宴心里清楚, 就坡下驴,当一个心灰意冷的受害者总比气愤指责的质问者更能让人愧疚, 只要村民心存愧疚,以后名声自然好转。


    她解决问题的手段更加温吞,说难听些就是茶。


    毕竟原身地痞流氓的身份是事实, 自己痛骂村民只会让秀才的努力付诸东流,凌宴时刻保持冷静牢记目标, 知道什么该做, 什么不该做。


    但沈青岚不是, 她只是脾气古怪不愿与人打交道,不曾得罪过村民,让人一顿污蔑冤枉,怨气大得很根本压不住火,劈头盖脸就是骂,爽是真的爽。


    堪称战斗力最强嘴替。


    顾景之并不阻拦, 而窝了一肚子火的长辈们同样不曾制止,任她甩开膀子痛骂, 凌宴见能说得上话的都没吱声,自不会多嘴制止。


    如此放任肯定不是为了心里舒坦那么简单,局面使然, 原先是村长的手下维持秩序,现在村民落到失控边缘, 没了村长的人手,长辈们没有实权愈发难以约束村民,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聪明人心照不宣。


    然而各个都是牛二儿儿女女的村民们脸上挂不住了,这么骂,往后谁还敢帮他们。


    想反驳,可沈青岚说的又都是事实,说来说去就是自己不是东西,但看举人跟着走了全慌了神,只知道不能放对方离开,几个人反应快些的追上去挡住去路,后面的人呼啦啦跟上。


    郑潜憋得脸红脖子粗,磕磕绊绊道,“你,你……”


    你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手里的农具倒是没举起来了。


    顾忌景之在没骂得太难听,这些人又来触她霉头,沈青岚呲牙凶相毕露,恶狠狠地反呛,“我什么我,起码我分得清谁是自己人?你们分得清好赖吗?!好狗不挡道,少来沾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出了多少人的心里话。


    赵婶冷嘲热讽地附和道,“可不是嘛,村长收地那时候,给点小钱就帮人家办事把自个邻居撵走,多少人这样没了地?阿宴再混可从没干过这种缺德事,好好一举人你们不护着差点出意外,几个老的气得够呛,呵,要我说啊,帮你们真没好果子吃,你们除了会找自己人麻烦干不成别的。”


    凌宴身边的几家人想到过往惨痛,又看到令他们憎恶的面孔,神色愤然,纷纷啐了一口,“自己给村长办事竟然有脸污蔑旁人,滚远点!”


    顾景之神色淡淡,并未表态,但她站在凌宴那头,随几人离开足以说明一切。


    为何李文生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归根究底还是村民眼皮子浅,一点蝇头小利就能收买,半点大局观没有还容易上头,不怪莽夫对他们印象差,这点凌宴已经切身体会过了,心里门清。


    她开口,温言安抚气愤不已的同伴,“好了,都过去了,咱犯不着生气,今天我请客我们回去炖肉吃,气饱了可吃不下好吃的了。”


    “请客算我一个!”沈青岚积极参与,顾景之点点头,“嗯,也算我一份。”


    不能让人家白出力。


    多少年了敢怒不敢言,终于有人安慰他们,帮他们说句公道话,有人帮他们撑腰,半大的少男少女们眼眶含泪,“呜,你们最好了!”


    各家大人也都心酸推拒,不让几人破费。


    “无事,你们受委屈了。”她们记得人们的好。


    这头人情味浓郁,互帮互助麻绳似得力往一处使,村民们见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他们做错了事又没个能说软话的给对面台阶,又倔又犟。


    王平看不下去了,上前说道,“各位,你们带阿宴过来讲理,结果污蔑造谣、冤枉好人,仗着人多势众就要绑人,都澄清了也不给个说法,还不让人走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众人纷纷看向长辈那桌,没人搭理他们,连准备收拾残局的周大爷都不吭声了,尴尬在人群蔓延。


    要说法……他们纷纷看向始作俑者,然而就在村民过来追人的功夫,牛二留给众人一个离去的背影,村民也不算太蠢,“他奶奶的,把咱耍的团团转,追啊!”


    一部分人撒丫子猛追。


    两伙人仍旧僵持,郑潜语气硬邦邦地说了句软话,“今天这事是我们的不对,一定给你俩个说法,但你们不能走!”


    村民终于意识到了,举人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她走了就没人帮他们办事了!


    “对,不能走!”村民附和。


    “你说不能走就不能走,你算老几?”沈青岚垫了垫手上的铁锹,一声冷笑,“我偏要走,看谁敢拦!”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这帮人真的野蛮惯了,仗着人多脸都不要,凌宴拿来别人手里的锄头,挡在秀才和赵婶等人身前,今天这事动嘴她不行,但不可畏缩,绝对不能让帮她的人们心寒。


    两个高大的天乾一人一边,牢牢将赶来助威的人们护在身后。


    王平一个头两个大,在中间调停缓和。


    郑潜他们真没想动手,结果被人误会,也尝到方才凌宴等人被冤枉的滋味,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然而茅屋下爆发一声高喝,“景之,你婆婆身子不舒服,过来搀她回去。”


    但见婆婆捂着额头模样十分难受,顾景之心下大惊,三两步赶忙跑上前去,无人敢拦。


    更没人在意郑潜说什么了。


    没想到婆婆会身体不舒服,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可别出问题啊!凌宴也是慌了,想跟上去查看,可自己身后还有要保护的人,只能留在原地。胡大夫正给婆婆号脉,急忙嘱咐,“赶紧回去!老夫这就回家配药。”


    “哎呦,老夫也去帮忙。”周大爷将顾婆婆扶起,沈青岚快一步抵达直接背起婆婆,对顾景之点了点头,而后如履平地般快步离去。


    身轻如燕。


    这一身轻功所有人都看呆了,沈青岚破开一道口子,凌宴趁机带人离开,而少了有力的伙伴莽夫,她自己带着大部队多少有些勉强,不过很快,胡大夫、周大爷还有孟婆婆都来到她跟前,大摇大摆地带大家一道离开议事堂。


    曲杨两家长辈慢了一步,不等村民说些什么,二人铁青着脸跟着赶去顾家探望。


    这公道谁爱主持谁主持,反正他们不想管这滩烂事了。


    起码今日不会管了。


    举人、德高望重的长辈们一起撂挑子,前所未有的场面,混乱和迷茫笼罩在村民心头,他们愣在原地,所有人都傻眼了。


    待远离议事堂,婆婆拍拍沈青岚肩膀,“慢些跑,等景之一会。”


    “婆婆你没事吧?有哪不舒服。”沈青岚急得两眼通红,天要塌了似得,慌得不像样子,两条腿机械性地跑着也不知该不该停,“是不是我吓着您了。”


    真不该逞一时意气让人担心的,沈青岚悔得肠子都青了。


    “莫慌,老身无事。”婆婆笑了笑,“不装病可没这么容易离了那。”


    谁都不想在那耗着,索性赶紧离开,在一个就是她才知道景之掉到鱼塘里,孙女怕她担心瞒着没说,婆婆真怄了气,也存了不想管村民的心思,不想看到他们。


    婆婆话锋一转,劝慰道,“婆婆知你本领大,不惧也不怕,但那么多人说话要压些火气才是。”


    闻言,沈青岚这才缓缓停下,吸了吸鼻子,“婆婆教训的对。”


    乖顺的很,哪还有刚才的莽撞模样。


    于是后面急忙赶来的凌顾二人看到的就是婆婆爬在沈青岚背上,顽童似得俏皮地眨了眨眼,她们哪还不明白,跳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装回肚子里。


    “婆婆!”顾景之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地埋怨道。


    婆婆看了孙女一眼,“哼”了声,“回家再说。”给孙女留面子,没提她堂堂举人让人挤鱼塘里。


    做戏做全套,一行人去往顾家,凌宴送各家老小回去也跟了过去,如她所想,婆婆和胡大夫的意思是必须给村民一个教训,不拿个章程出来往后再不管村里的事了。


    “就该这样干,老夫再不受那鸟气了!”周大爷拍手称快,其余几人也没犹豫,一致同意。


    毕竟地契是村长动的手脚,买卖双方都没有异议,跟他们这些见证人并无利益牵扯,官府都不会那他们怎样,帮忙无非为了挽回名誉。


    几天下来闹成这样,费力不讨好,谁能不寒心。


    倒是凌宴改邪归正,暗中帮扶村民,刚才表现也很识大体,长辈们瞧她顺眼多了,等商量完大事,纷纷关切问候。


    名声不好这个标签,她终于甩脱大半。


    等凌宴离开顾家带上小驴和鱼篓再来到村口把守的地方,村民尴尬放行,十分顺利。


    没人吭声,全无交流。


    闹事耽误了她不少时间,行程全部被破坏,也让时间管理大师的心情非常糟糕,尤记秀才万分愧疚地对自己说,“我本打算事成之后告知大家你的功劳,没成想竟害你牵连至此……”


    其实没什么不对,以原身造得孽,有功才能抵过,最直观、也是最大限度帮自己挽回名声,只可惜村民搅局,一番良苦用心付之东流。


    凌宴只能安慰,“闹这么大,现在的效果也差不多吧。”


    秀才内疚、莽夫一直后怕,婆婆生病一事虽是为了做戏,但她意气用事险些扩大事端不假,胡大夫耳提面命让她往后不可冲动行事,莽夫挨了训,坐在墙角生自己的闷气反省,懊恼得不行。


    朋友跟她遭殃难受,凌宴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这一路上她也在反省,一切皆因自己大意。


    当时以为去议事堂说理想当然地觉得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就没去叫人,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失控到如此地步……


    这不是法治社会,是匹夫一怒血溅当场的封建王朝啊,她把人想的太好,放松警惕了。


    思绪一团乱麻,驴蹄哒哒。


    斜前方那对竖起的黑耳朵悠然自得地走着,凌宴看自己的手,竟是在发颤……后怕来的有些迟了。


    有时她真羡慕小驴,什么都不用想。


    不过有一点她想明白了,且无比清晰,在这古代过活,什么都比不过人多势众这个词,只要人多,官府都得掂量掂量再动手。再一个就是,手下的人必须忠诚,完美的负面教材刚在她眼前翻开一遍。


    近来她徐徐图之,趁火炕这股东风与王平绑定,又规制了尺寸,让各家编织草帘、草席售卖赚些银钱,以生产带动内需,利用信息和以自己为纽带的配套优势让人们赚得到钱。


    三五个铜板看起来不多,但每家都能拿到两三个订单,这比额外收入、实打实的银钱足够让那些穷苦人家看到希望,这是她计划的第一个小步。


    按她猥琐发育的原本意图,等过些时日建造、纺织两个工坊初具规模需要的时候再公之于众,那时村长的官司也差不多了,与挽回名声一起,正好相辅相成。


    没成想愚民给她老底拆穿,身后这点小势力翻了个底朝天,简直没处说理,李文生那老匹夫还没见人影,她必须要抓紧扩大势力。


    也就是说,该启用白若初了。


    就在凌宴满腹心事重新谋划布局之时,知晓事情始末的秦笙将整个丰乡村列为蛮夷之地,与不知礼教的匈奴无异。


    嫌恶之余,她已精准捕捉到那白净青年的去向。


    被戏弄了的村民有气没处撒,牛二自是被绑了回来一阵拳打脚踢,如今他鼻青脸肿被拴在议事堂旁边的大柳树上,赶来的牛家人在闹,闹也白搭,根本没人听他们的,而令一群为难渣滓的人正交头接耳商量办法。


    酝酿已久的秦笙看到这绝佳的好机会,不由眼前一亮,可时间上太紧了,顾不上跟那些耽误她吃肉的刁民生气,她打算尽快出门一趟。


    那个家伙……必须要她亲自请来才行啊。


    秦笙双眼微眯,叹了口气,随即怔愣一瞬。


    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叹气。


    作者有话说:


    秦笙:那我想喝绿茶是不是舔你一口就行了?


    凌宴:你听听这什么虎狼之词,像话吗!不是,你阴阳我?


    秦笙大大方方点头:吸溜,味道还不错。


    凌宴:啊啊啊啊啊啊!


    小民之恶给阿宴好好上了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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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  文盲难办[VIP]


    请那么多人吃饭肉可少不了, 好在张屠户那还有品质不错的肉,凌宴先去预定,等卖了鱼和山货再回来, 这次连腿带脚她买了半头猪,外加几个大猪肘, 肯定够二十来个人吃了。


    农忙刚过,家家户户要么歇着要么到处找零工干活,集市人很少, 卖肉摊位就张屠户一个,正好他有空就顺手帮忙把骨肉解了, 那边弄着, 凌宴自己往筐里装。


    前几天张屠户老娘过寿, 凌宴依言给送去两条大鱼做寿,又自个搭了一条当作寿礼,也没去吃席,这样的老实人张屠户自是心生好感,一来二去俩人关系拉近不少,干活的时候在那闲聊。


    张屠户十分健谈, 什么都能扯,凌宴渐渐从愚民包围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唠了会天气种地之类的闲话家常, 张屠户忽然问道,“我听说你们村出事了?”


    村里精彩的事可多了,凌宴也不知他问得哪个, 好奇反问,“啥事啊?”


    有些事能说, 有的半点不能提,一般遇见这种不想被人套去话, 加入话题顺势反问,妈妈就是这样教她的,凌宴也算深谙此道。


    “就官差带人下来交孙家鱼塘那事。”张屠户也没多想,嘬了嘬牙花子,斩肉刀啪地下去,左右看看,示意凌宴走近些,低声道,“钱家的人骂了小半天才消停。”


    “原来那伙人是钱家的啊,这我还真不知道。”屠户摊内侧有股经年累月的腥气,凌宴皱了皱鼻子,注意着脚下挪腾过去,含含糊糊地道,“那天差点打起来然后人都跑了,再之后我就没听说了,张大哥你知道咋回事吗。”


    “啧,说是让人骗了又说刁民怎的,我也没弄明白。”张屠户眼珠一转,多少有点幸灾乐祸,“那家人可不是吃亏的主,要到衙门闹事去,估摸过阵又有热闹看了。”


    一个标准的乐子人,反正事不关己,逗乐就完事了。


    张屠户黑白两道都有人脉,消息渠道没得说,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但事肯定是真的,凌宴一琢磨,李文生应该还在县里等着堵这窟窿呢,一时半会回不来。


    对方也说没瞧见李文生在镇上出没,凌宴心里踏实了。


    张屠户有点纳闷,“你们村长还没回来?你找他有事啊。”


    凌宴随手比划了下,“我家墙根下有条往山上去的小路,总有人从这路过,我心里膈应就想给它买下来封死了。”


    张屠户瞅了她两眼,不知道痞子媳妇长啥样,反正她这长相挺招人喜欢,也不知路过是惦记谁的。


    李家摊上的事他门清,稍微想想,给凌宴支了个招,“反正都要报到县衙,你要是着急就去问保长,人家肯定比你有法子。”


    凌宴一听是这么回事,乐呵呵地点头应了,等骨肉分解完背篓装车,告别张屠户往保长那处赶去。


    系统也是纳闷了,当时在家门口第一次撞见李顺作乱偷偷闻秦笙信香,阿宴就想把家附近的地买下不让过人,为了这个?它想了想,李顺不举又半疯,应该不是这个原因,阿宴做事比较有规划,不至于刚建完洗澡间就扩建,稍微一琢磨,它想到了。


    【你打算封路还是封山?】


    凌宴rua了把小驴后背上的鬃毛,“都有,我想把山脚下的荒地都买了盖工坊,正好把山彻底封上。”


    山就两个入口不假,有的地方强行爬也能上去,平白无故地加栅栏肯定惹人起疑,建上工坊就不一样了,防止山石滚落砸到人,加栅栏甚是合理。


    猫耳山脚除了河道就是怪石,只凌家周边附近几里较为平缓的地方沙地,按理说地不值钱,当世也有开垦荒地免税三年自动归于个人的政策,可靠这种方式拿到手里,这块地除耕种就不能做其他用途了。


    系统很快明白过来,感叹了句,【这不好买啊。】


    “是啊。”凌宴也为这事心烦。


    房子不是随便盖的,工坊和民居的性质不一样,那是赚钱的地方,村民肯定眼红,贸然盖房不等官府出面他们就能先给房子推了。


    原本她还觉得一个村子生活应该不至于,现在凌宴再不敢这样想了。


    她专门跟秀才请教过这个问题,土地河流山川皆由官府管辖负责买卖,无主之地,在村民这就算村子的共同财产,谁都能获取资源,但不能圈占。


    很早以前就有村子圈山,最后因各家大小不均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被人放火烧了个精光什么都没了。


    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发生,故而官府明令禁止私下圈占。


    政策并不是一刀切,很人性化,只要争得全村半数以上同意售卖就能跟县衙申请拿到地契,从无主变有主,猫耳山就是这般运作买来的。


    当然,这种政策只适用于平民百姓,权贵人士自不用这般费力。


    不管以她还是秀才的名义,要想买地都要准备两份钱,一份给官府买地用,一份用来打点村民,区别在于后者用钱多少。


    等卖掉大灵芝,钱不是问题,难就难在从发起村民投票、再到审批,其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就是村长。


    原本她打算再装一回“孝女”,趁还没撕破脸,贿赂李文生抓紧把地拿下来,这下愚民们给她扒个底朝天,当不成“孝女”再没法走捷径,她势单力薄村里又是多事之秋,什么时候选出新村长还不好说,自己奔走猴年马月都不一定能批下来。


    这就是为什么说地不好买,个人的力量太小了。


    保长给出了公事公办的答案,白跑一趟不说,还搭进去二十来个铜板,贿赂失败,消息也没买来,只能说好在不多,守财奴心疼一会,咬牙把这俩月补贴的粮和盐顺道领走。


    凌宴嫌那陈旧的粗米粗面割嗓子,转手卖掉买了新米,采购完物资,闷头往家走。


    回去的路上照旧琢磨,她有点头疼把什么差事交给白家姑嫂俩。


    在她眼里白若初就是个高中生,心地善良干活踏实,人情世故方面欠缺了点,不过年岁小,慢慢培养就是都好解决,平日瞧着有些没心没肺,但能感觉得到这姑娘心里藏着事,而且嘴巴很严,也很会演,嘻嘻哈哈就揭过去了。


    她嫂嫂张娴就是大学生了,凌宴本想给她安排个厨房的活,冷不着饿不着,没想到她刚才的表现十分惊艳,短时间内抓住牛二言辞中的破绽,可见头脑聪慧,并不像传言中疯癫的样子。


    深藏不漏,这样的人安排进厨房就糟蹋了。


    俩人智商都够用,脑子活络,妥妥两块璞玉,安排个脑力工作好不过。结果时代的局限性来了,姑嫂俩纯文盲,一个字不认识!只能天天跟着牟足了劲头编草席赚外快。


    哭笑不得之余,凌宴苦恼的直抓头。


    从效率角度考量,发展初期肯定不能送她们去学习,凌宴打算遵循当事人的意见,问白若初喜欢什么,结果她说喜欢种地。


    白若初小小年纪在农事上非常熟练不假,但原理半毛不懂,只知道作物不能种太密,得松土浇水、除虫,什么时候舀两瓢粪肥下去灌溉,没了。


    完完全全的经验派,安排她给自己种地不如找个老农……


    姑嫂俩令人头疼的不止这些,最让人疑惑的是她们的关系,怎么说呢,凌宴有次去她家串门,路过白家临时搭建的矮墙恰好瞧见俩人正在吃饭,白若初给她嫂嫂夹菜,张娴捧着碗躲过去了。


    肉块啪唧掉在地上,白若初默默把肉洗干净了放回菜碗里。


    这期间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死一般的寂静。


    当时凌宴尴尬得草鞋差点抠漏了底,可在她敲门进去后,俩人笑脸相迎,跟没事人一样,不得不感叹她俩演技惊人,不愧人物志榜上有名。


    要说白若初主动靠近,张娴对小姑子避之不及……也不是这么回事,砍树那段时间山上都是粗活,好几次白若初勾破衣衫,第二天就补得好好的,凌宴随口一问,结果白若初自己都很惊讶衣服补好的事,喜滋滋的乐了小半天。


    显然她嫂嫂给补好了又没吭声。可见心里还是有的,没到避之不及的程度。


    看得出来,白若初很喜欢她嫂嫂,有好吃的第一个想着带回去给张娴,比亲情多了些许取悦,有那么点少女怀春的味道。


    以当世的礼教风俗,张娴虽是白若初哥哥的童养媳,但人都死了那么长时间,守寡的嫂嫂和小姑子日久生情走到一起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说难听点,毕竟童养媳买都买了,既然哥哥死了媳妇还没过门那妹妹接手,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纵使白家父母活着也会努力撮合俩人。


    怪就怪在这。白若初猛猛往上贴,张娴若即若离。


    凌宴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可能撞见两个人吵架了,谈恋爱的时候不都拧拧巴巴的嘛,可经过她一段时间的观察,再加上跟莽夫打听,没想到结论是她俩一直这样。


    抛开恋爱的纠缠滤镜,凌宴发觉这对姑嫂气氛非常古怪,也有点压抑,像在忌讳什么。


    还能忌讳什么,死人?!


    要说白家一死死了三个……而且哥哥白青竹死相凄惨又众说纷纭,白家父母死的更是蹊跷,听着就瘆得慌,难道这事跟姑嫂俩有关,这就是她们要命的秘密?


    好像也不能是别的了。


    但那时候她们才多大,白青竹脑瘫被二人合力杀死到还能说得通,可白家父母是正常人,没病没灾,两个半大的孩子怎么要他们的命而不被旁人发现?


    凌宴百思不得其解,感觉家里那个小蛇蝎对这个话题会非常感兴趣。


    继李文生之后,又来俩手上沾人命的人物,人物志着实卧虎藏龙,各个都是狠人,凌宴越想五官越皱,一脸八十岁老太的沧桑回到村口。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热情而又不失尴尬的问候,“阿宴回来了啊,好像你家来客人了。”


    作者有话说:


    秦笙:她俩啊?呵,她俩有毒。


    凌宴:你跟我说说呗。


    秦笙:奖励到我满意了就告诉你。


    凌宴(一听来劲,直接钻被窝):来了~~~


    *******


    翌日


    凌宴听完耳边的嘀嘀咕咕,又一脸八十老太沧桑:你说得对,她俩有毒。


    秦笙:沈青岚和胡大夫一样有毒,你等着瞧吧,好了,该把十八岁的阿宴姐姐还给我了。


    白家那俩一直氛围古怪,之前阿宴去找小白干活的时候提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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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章  满院是人[VIP]


    他们报信, 那客人肯定是从镇里来的,有人来找她……破天荒头一回。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好心提醒的, 凌宴就坡下驴,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询问, “来人你们认识吗,男的女的啊?”


    “生面孔没见过,一男一女。”村民如实回道, “瞅着三四十来岁那样,说来跟你买鱼。”


    他们在这把守, 为了防止村长遣人来信定要盘问一二, 因此了解的比较详细。


    这样的中年男女她真没印象, 凌宴一阵疑惑,前脚刚送完货后脚就找上门来买鱼,怎么听怎么奇怪,不过家里有莽夫镇守,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跟村民们客气道谢,凌宴牵上小驴往家走。


    六条腿脚步声噼噼啪啪, 大门敞开,凌宴进去一瞧, 秦笙那屋房门关着,那对男女一身粗衣短打窝在小板凳上,院里摆着小饭桌和水杯, 杯中热气腾腾,很简陋, 但村里都这样。


    莽夫蹲在一旁招待二人,脸上有些无所适从的尴尬。


    听到凌宴回家的动静, 沈青岚仿佛见到救星,挤眉弄眼地迎上前来,“你今儿咋这么慢,快快快,家里来客人了,你自己招待吧。”


    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待客,不等凌宴回话她一把拿过小驴缰绳哒哒牵到畜棚,车上的东西顺手一并搬下,自己忙活起来。


    小插曲一过,凌宴笑笑,对那为首的女人道,“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正打算等会跟秀才商量买地的事,好家伙,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不用心烦了。


    主人家归来,那对男女以起身理好衣衫,女人略行一礼,寒暄道,“多日不见阿宴且来登门看看,未曾事先传信,多有唐突莫怪罪与我才是。”


    礼多人不怪,言辞十分客气。


    一身锦袍变成粗布,悦来的大掌柜摇身一变成了乡野村妇,第一眼凌宴还真没认出来,汪掌柜会来在她意料之内,只是刚好赶上她请各户人家吃饭,这时间上有些尴尬,对方身旁的男人她不认识,但姿态谦卑,想来是护卫之类的角色。


    “折煞我了,乡野小民没那么多规矩,您随意着些。”凌宴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这个多日不见,说的是近来她没给悦来送鱼,察觉到言语间的些许幽怨和试探,她咧嘴一乐十分坦然地回道,“这个时候我可不敢触钱家的霉头。”


    两家的价格战打得如火如荼,她这个时候带一车鱼巴巴凑过去跟悦来示好,想也知道一定会被钱家盯上,自爆卡车一样,跟把脖子洗干净送过去给人剁没什么区别,她可没那么傻。


    是以鱼价飙涨凌宴亦并未大量出手,只对个人散卖贴补家用。


    在夹缝中生存,需要的不仅仅是谨慎,还有更重要的。


    汪掌柜心中赞许有加,这世上多少人为些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而眼前这位竟不为所动,叫人怎么不惊喜,近些日子,听闻对方的所作所为,她一次次被这个温和天乾的心性折服,是越看越欢喜。


    心性、能力、智慧、心中有大义,此女非常人能及,让她爱才的心思与日俱增,却也不免忧虑。


    天下熙攘利来利往,不为财……那只能说明此人图谋更甚,看对方并不意外自己这身装扮便可窥见一二,她知道自己会来。


    也就是说,自己已然成为对方手中的一枚棋子,汪掌柜眼中闪过一丝微妙,有点阴沟翻船落到旁人计谋的不快。


    眼前之人衣袖上粘着污渍,有股微微的鱼腥气,大大方方承认她为何不去悦来,天乾质朴又坦然……


    想着想着,汪掌柜把自己逗乐了,归成一句感叹,“后浪推前浪啊。”


    “不敢不敢。”凌宴十分谦虚,招待二人落座,一边打水洗手,自然话起家常,“二位何时来的?”


    “约莫刚来两刻。”汪掌柜回道。


    等了半个小时,凌宴没问对方为何前来,随意道,“待会我要请客,正好留下一起吃个便饭吧。”


    “哦?”对方靠菜谱出山,汪掌柜对她的手艺十分感兴趣,也不跟她客气,看到青岚搬下来分捡的骨肉,使了个眼神,身边的灰衣男子立马上手帮忙,汪掌柜打趣道,“那就等阿宴给我们露一手了。”


    凌宴笑了笑,一边闲聊一边跟莽夫分工处理食材,今天耽误太多时间,她现在就饿了,没个帮手来不及了。


    骨肉洗净,沈青岚动手切五花肉,盆里很快摞起肉块,凌宴抓着猪肘过火燎去猪毛,配合起来还算默契。


    另一头一盆粉条泡在水里,一指宽、厚度还算匀称,长短不一品质一般,去过集市好多次才在一养猪人的手里买到红薯粉,价格不贵。


    按理说粉条方便保存是很好的过冬食材,偏偏却很少见,凌宴打听才知道,人们嫌产出率不高、麻烦、还没有味道,可想而知,一般人家做菜油盐都不舍得放,清汤寡水一个油花不见,这么个做法鱼翅都不见得能好吃到哪去,更别说粉条了。


    过冬不如拿来做红薯干。


    红薯粉乌突突的,模样很糙,富人更偏爱白净细腻的绿豆粉丝,于是富人瞧不起,穷人不爱折腾,理所当然,粉条也就不怎么得人青睐,只有拿红薯喂猪的人偶尔肯花时间做些,遇上一次,凌宴就全买下来,琢磨什么时候做个酸辣粉犒劳自己。


    除了白菜土豆无甚新鲜蔬菜,二十来张嘴,粉条还是拿出来充数,不是,做菜吧。


    毕竟酒楼的大掌柜,汪掌柜看她们做菜十分好奇,想看,又有偷师的嫌疑,便大方询问,“可要我等回避一二?”


    凌宴摇摇头,“没事,想看就看吧。”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了。”汪掌柜半点不客气,起身跟到厨房观摩,前一刻她还纳闷对方为何不藏一手,然而在看到两口大黑锅一起炒肉,她立马明白过来做的是大锅菜,看阿宴豪迈挥铲,与酒楼供应的精致菜品格格不入,也是乐了,“你要请多少人吃饭啊?”


    凌宴心中一晒,“二十来个吧。”


    汪掌柜:……?


    这个人数该叫宴席吧,她默了默,心说北地果然民风彪悍不修边幅,阿宴没什么亲戚,汪掌柜疑惑,“什么日子请这么多人吃饭。”


    也是担心少了礼数。


    凌宴眨眨眼,“没什么日子,人家帮我,自然要犒劳下。”


    汪掌柜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转口道,“对了,你说要在家照顾媳妇孩子,怎没见人呢?”


    她清楚小凌芷去举人家里启蒙,倒是痴傻在家的媳妇没见人影,母女俩能让一个天乾守在家不出去做事闯荡,不知有什么魅力,汪掌柜非常好奇。


    “孩子上学去了等会回来,我,我媳妇在屋里呢。”话有点烫嘴,凌宴差点咬了舌头,跟汪掌柜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身体不大好,就不让她出来了。”


    藏着不让人看和传闻中一样,汪掌柜点点头,看对方将煸炒出来的猪油舀到碗里,直到无多余油脂逼出,哗啦啦,几颗洗净的白菜大刀削到锅中,满满当当两大锅冒尖。


    其貌不扬,但气味还不错,汪掌柜很少见这样粗狂的做法,看得津津有味,没一会,白菜煮软锅盖盖上。


    凌宴带上柴和油盐,挎着一筐猪肘往外走,“锅不够用了,我去小白家做。”


    没成想汪掌柜抬腿跟上,一点不见外,凌宴噎了噎,都答应了又不能把人甩下,只好一起结伴往白家走。


    小白和她嫂嫂俩人都答应自己过去用锅,但是带汪掌柜这么个外人……总归不大好。


    白家门口,凌宴一脸歉然,汪掌柜自报家门,说清来由告罪叨扰,姿态放得很低,张娴看看二人,拍了把手上白面,直接开门放她们进来,没说什么。


    忙来忙去已是到了中午,干活的人归来嗷嗷待哺,洗净了也跟着帮忙干活,等泡好的粉条入锅炖煮,沈青岚叫来各家老小,一大帮人自备盆碗和板凳来到凌家,前院坐的满地是人。


    请客吃饭还要人家自己带餐具,简陋也很寒酸,但众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少女们跟身旁之人分享自己的喜悦,“我闻到肉味了,好香啊!”


    一个少年使劲咽下口水,“真香,我能吃上一小块肉就满足了。”


    他们想要的不多,也很懂得分寸,在座许多家庭都是这般,不敢奢望,“我能喝口肉汤就行。”


    几个孩子热切期盼着,搓弄着手上与他们年龄不符的老茧。


    在别人家做客人家给什么吃什么,没有开口要的道理,没个规矩!大人们呵斥的话卡在喉咙里,各个憋得心酸。


    先来的在院子里咽口水,一个人在沈顾二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顾思敏也来了,婆婆抱着笑嘻嘻的小崽跟在后面,凌宴赶忙迎到上去将人带到主屋坐下,托付给莽夫然后自己又去忙了。


    主屋的视线很好,大家衣衫褴褛但精神头很足,望着一片热闹的凌家,顾思敏唇角扬起,“好久没出这么远的门了。”


    “病好了多出来走走。”婆婆笑道,“不然往后接送小芷儿的活交给你好了。”


    “娘你……”顾思敏僵硬一瞬,随即笑出声来,“娘说的对,我加把劲才是。”


    顾家三代具是轻笑,轻松欢快。


    沈青岚远远望着三人,跟着傻乐。


    而二人口中的小凌芷一到家直接钻进厨房抱大腿,轻车熟路,百忙之中调味的凌宴给她盛了一小碟,“今天忙得很,坐在边上乖乖吃,免得碰到你了。”


    小凌芷看看碟子里的肉块,一时间犯了难,这不是娘要的菜啊,她挠了挠稀疏的头顶,“母亲母亲,糖醋肉!”


    计划有变,凌宴比了个“嘘”的手势,弯腰凑到小崽跟前,“出了点事情,中午来不及了,晚上给你做好不好。”


    娘应该不会生气吧,小凌芷想着,点头答应下来。


    没过多久,张娴姑嫂合力端着几个热腾腾的笼屉来到凌家,掀开里面正是刚蒸好的大馒头,很快准备开饭,众人在厨房门口排起长队,肉块白菜和粉条满满一大碗,油汪汪的看着特有食欲。


    还有一块拳头大的蹄髈肉摞在上面,枣红色的,香气扑鼻。


    人手一份。


    实打实的肉,这比先前众人想的肉渣肉汤好上太多了,少男少女们捧着碗兴高采烈,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偏不知为何自己酸了鼻子。


    大人们眼眶通红,菜碗烫手也舍不得放到一边,攥着热腾腾的馒头不放手。


    凌宴站在厨房门口,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今日事发突然没多做准备,招待不周,感谢各位前来相助,道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咱们以吃为主,吃饱了有力气干活,多挣些钱,好好过日子。”


    这是她的一贯宗旨,也是秦笙最摸不到头脑的。


    这个渣滓半点正经细作的样子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凌宴:正经细作啥样啊?


    秦笙:呵,阿巴阿巴那样。


    凌宴:?一时间竟没分清你在阴阳谁。


    秦笙:自嘲懂吗?!


    凌宴:懂了,阿巴阿巴。(然后被一脚踢下床)


    秦笙:但我这人就是双标。


    小白和嫂嫂古怪的原因在于,她们之间有件事,小白能接受,但是嫂嫂无法接受,所以拒绝对方的好意。


    小白的哥哥叫白青竹→白庆祝←


    谐音梗不扣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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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  无从下手[VIP]


    “该我们谢你才对!”那个嚷嚷起来狠叨叨的武峙红着眼睛扬声道, 人们一声声应和高呼。


    “是啊,要不是你,我家还喝西北风呢。”


    “可说呢, 一家子扎脖饿得没劲,差点就活不下去了。”


    “哎, 多亏了阿宴啊。”


    看到现在,赵婶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中感慨万千, 不停地为凌宴说好话,“说请吃肉就吃肉, 不含糊, 阿宴说话算话, 大家伙跟她好好干,以后慢慢都会好的。”


    用来安慰自己的话有一天从旁人口中道出,看到希望的人们不由哽咽,他们陷在泥潭里挣扎的时候凌宴伸手过来拉了一把,送来一锅饭问他们愿不愿意给她干活,不论答应与否饭都给他们吃, 这样温柔的人,谁会不答应她。


    “再有事一定叫我们过来!”


    “别嫌麻烦, 谁找你事我们肯定来,不来的是孙子!”


    “对,上刀山下油锅, 只要我活着就一定到场!”


    武峙平时不怎么讲话,张嘴就有些草莽意气, 听着就是个狠人,人们不觉有什么不妥, 纷纷点头应和,“是该如此。”


    凌宴大腿边忽然伸出个小脑袋瓜,小凌芷煞有介事地制止大人们的危险行为,“油锅烫,不行的!”


    人们一愣,随即哄堂大笑,凌宴也是哭笑不得,感动到一半被打断,抱起腿边的小崽搂在怀里,低声道,“等会跟你解释,先去跟你娘吃饭吧。”


    “嗯。”小凌芷不懂大家为什么笑,疑惑地挠了挠发顶。


    她懵懂的可爱模样看得大家心都化了,“哎呦,你家这娃娃真好看。”


    “孩子还小,见笑了。”凌宴看了武峙一眼,示意好意自己心领了,再看看院里朴实的人们,她笑着自我打趣,“我雇你们干活不做危险的事,别说得那么吓人啊,快吃饭吧,凉了不好吃了。”


    众人连声称是,不少人偷偷摸了把眼睛,一个个捧着大碗往嘴里扒,连肉带粉吸得呼噜噜直响,馒头大口往嘴里塞,满满当当倒不出空来讲话。


    武峙重重点头,跟众人一起安心吃饭,对凌宴言听计从。


    但没人笑话他。


    在座众人日子都很苦,和一般的清贫不同,武家的困难十分突出,爷爷年迈身体不好,父亲为了护自家田地跟人打架伤了腰腿、母亲生产损了身体卧床不起,都干不了重活,还有个年幼的妹妹,粮价低廉、编筐同样不值钱,根本填不上一家子的汤药钱,一家五口面黄肌瘦。


    养家的重担压在武峙身上,不等冬天存粮吃光,他出来做工发现镇里已经不招人了,他那个模样一看就没力气,去搬货都没人要。


    再省,存粮还是吃光了,迫不得已,一家子商量要不要将妹妹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好歹有口饭吃不会饿死,爷爷死活拦着不让,自己偷偷上吊不拖累家人,好在及时发现,距离家破人亡只差一点。


    一切都发生在寒食之前,凌宴就是这个时候来的,武峙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过来干活,可他不仅拿到工钱,还带回了许久不曾见过的肉,一家人看到活路。


    爷爷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武峙不知该怎么报,凌宴救了他们,反正把命给她就对了。


    见乡邻这般拥护,汪掌柜啧啧称奇,看来出门后阿宴在丰乡村出了事,她使了个眼色,护卫立刻讨碗盛菜坐到村民之间,跟着一起吃了起来。


    凌宴看见了,装作不知,对方只要有心探查马上就能知道,没必要藏着掖着。


    她一手抱崽一手挎着菜盘送到秦笙屋里,再次跟小孩保证,“有事耽搁了,晚上给你做糖醋肉。”


    也不知是说给小凌芷还是说给秦笙听得。


    递来的净手帕子绿油油,习惯了芷儿的衣裤,秦笙还是觉得这个颜色有些怪,她快速眨了两下眼,接过温热的帕子擦干净,自己动手菜盘跟女儿一起吃午饭。


    说是午饭,其实日头西落已是午后,秦笙方才饿得前胸贴后背,院里又到处都是人,弄得“傻子”不想出去觅食,本以为作茧自缚,把自己困在屋里挨饿。


    可中间门开,那个让人算计却奇迹般脱险的破渣滓冲进来将小包放到炕上,跟她说,“要过一会才吃饭,你先垫垫。”


    不等回话,然后又急急忙忙走了。


    打开一看,油纸里包着一块枣糕,香甜可口,一个没留神,吃个精光。


    但看现下,对方给芷儿夹了些粉条,“这个要咬断,不能吞,慢些吃免得呛到。”


    新奇的食物很快勾起了小凌芷的好奇心,“娘你看,滑溜溜能扯出来!”


    放在嘴里玩起来了,看得秦笙一愣一愣,这是她爱吃的红薯粉……


    “你们吃吧,我得去招待客人了。”凌宴起身,秦笙目光下意识跟去,凌宴对她点点头,“你看着她些。”


    没跟母女俩一起用饭,叮嘱完就出去了。


    小凌芷看了看母亲离开的方向,见娘神情平淡,心想这应该是没生气的意思,笑嘻嘻地咬了口馒头,专心吃饭。


    秦笙望着筐里的小馒头,跟女儿拳头一般大小,小孩可轻而易举咬下,一直以来渣滓都这般为芷儿特意准备的。


    虽说正常馒头掰成小块同样不耽误吃,可被人挂在心上的那种感觉就是不一样。普普通通和愿意花心思的宠爱有加又怎么能一样。


    好像自己也是这般时刻得她优待,具体的一时间竟是想不出来,毕竟……太多了。


    目光渐渐失焦,出了神,秦笙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饭,忽而,她身形一顿,捂住不小心咬破的唇角,低眉颔首,视线锁定在那块浸湿的绿油油的帕子上。


    又是一声长叹,恍惚间,秦笙已是明了自己为何叹息。


    被仇恨挤压避无可避的心声骤然迸发,如雷贯耳——如果她不是细作就好了……


    可她不是细作的话,又会对自己这般好吗……


    答案无从得知。


    院中各家招待好,凌宴带着自己的菜碗来到主屋,就见汪掌柜席地而坐,边吃边聊,与一旁的顾家祖孙热络攀谈。


    和全天下商人一样,汪掌柜重利,以及生意人都有的……厚脸皮。


    对秀才那么热情,分明起了拉拢的心思,当她的面挖墙脚,凌宴有些微妙的不爽。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现实如此,汪掌柜对她来说就是上位者,而弱势的自己没有置喙的权力,更何况,这条船她还要搭。


    凌宴没吭声,一脸标准的茶式微笑。


    顾景之抬头看她,眼神安抚中带着询问,凌宴点了点头,顾景之顿时了然,该来的终于来了。


    知晓对方是悦来的大掌柜,乃至可能是萧王的人,她仍旧神色淡淡和方才无甚区别,假装听不懂言辞间的隐晦拉拢,开始尬聊,顾景之那把天直接聊死的能力险些几次噎得汪掌柜接不住话。


    顾家婆婆和伯母都听出是怎么一回事,一唱一和地给她打掩护。


    突出一个全家都不为所动。


    一家子读书人不至于听不懂她引经据典的话外音,怎么都像读死书的愣头青似得,汪掌柜那叫一个纳闷,原本下乡遇见附近最年轻的举人,正好对方没个一官半职,运作一番为己所用再好不过,以为是块璞玉捡到宝,结果宝嵌在地里,死活抠不出来……


    严丝合缝无从下手。


    不论心底怎么想,汪掌柜脸上笑意不减,对进门的凌宴道,“阿宴忙完了?”


    “嗯。”凌宴唇角挂着标志性的茶式微笑,坐到汪掌柜对面,“饭菜可合口味?”


    “馒头有些吃不惯,不过饭菜滋味很是不错。”汪掌柜来自鱼米之乡,对面食观感一般,一路北上她吃过大锅菜,这般有滋味的十分少见,甘甜的白菜和滑溜的粉条很好的中和肉块的油腻,蹄髈火候不够,胜在并无腥臊气,肉香扑鼻,处理手法非常老道,可见真有本领在身上。


    她笑了笑,对凌宴道,“一直忙活,快坐下吃吧。”


    忙到忘记饥饿感,凌宴一坐下就觉食欲忽涌,闷头大口干饭。


    直到人们吃饱喝足,干活的人们回山上干活最先离开,凌宴张罗各家把剩饭剩菜打包带走,人们满嘴是油舍不得擦,千恩万谢地满意离去。


    热闹的院落安静下来,地面干干净净,甚至比人们来时还干净。


    随着人群,顾家祖孙走在最后同凌宴告别,临行前,顾景之别有深意地看了凌宴一眼,接收到消息,凌宴叫来正擦桌收拾的沈青岚,自然而然地托付道,“伯母体弱,你且送她们回去照看一二。”


    沈青岚哪里不懂,满口应下,跟顾家一起出了凌家大门。


    家中再无旁人,凌宴沏了壶刺五加茶,慢悠悠送到汪掌柜跟前,“家中无茶,这树叶清热消火,尝尝味道。”


    没见过,想来是北地特产,汪掌柜抿了一口,淡淡的苦味,风味尚可,她不再绕弯子,直切主题,“可知我为何来找你?”


    “来要菜谱?”凌宴挑了挑眉。


    “自然还是菜谱。”汪掌柜笑笑,眼角流露出几道细纹,“与其跟丰食在‘鱼’上争个头破血流,不如另辟蹊径,阿宴以为如何?”


    丰食哪里是悦来的对手,还装,点拨她新菜谱不要鱼类,估摸跟钱家斗得够呛,需要别的菜品转移钱家的注意力来了。


    纸面上是个好法子,或许悦来早有物资储备,并不在意,然而这样做战线只会越拉越长,从鱼到鸡鸭、再到大型牲畜,两边打价格战,结局只看谁先被拖垮,遭殃的是百姓。


    凌宴并不认同这样的做法,她摇了摇头,不答反问,“掌柜收得其他种类的鱼呢?”


    平日用得不多,为了迷惑钱家又不得不买,只能藏着……藏那么多鱼别提有多让人头疼了,感觉身上还有那股子腌鱼味,汪掌柜心底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立刻发现对方的言外之意,她欣喜追问,“你有法子处理掉?”


    “当然有。”凌宴爽快应道,“吃法新奇,滋味也够好,不过这次涉及到秘方,价格嘛……”


    没看到东西不该先谈价格,不过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这个天乾敢跟她比出两根指头,是个心里有谱的,汪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说无妨。”


    “价格好说,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凌宴目光灼灼。


    没伸手指头,倒跟她想得不一样了,帮忙比要钱好些,汪掌柜来了兴致,“哦?什么忙说来听听。”


    “我要买地,山脚周边全部的闲置地块,直到河边滩涂。”至于缘由,凌宴并未多做解释。


    地方虽大,加在一起也不值几个钱,小到不能小的忙,汪掌柜也是迷惑了,当面问不如暗中打听,她爽快应了,“可以,你还要什么。”


    凌宴十分开心地伸出两根手指,“老样子,还是二百两。”


    汪掌柜:……


    “我要是不帮你那个小忙呢?”这叫好说?根本没区别,汪掌柜哀怨问道。


    “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五根指头来回晃,凌宴笑得格外灿烂。


    作者有话说:


    秦笙:这么会教崽,多要几个吧!


    凌宴:快打住你。(急出倒装)


    秦笙:生一个给你二百两,考虑一下?


    凌宴:???


    忽然断网手机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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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  无法回神[VIP]


    汪掌柜面带微笑, 也不与凌宴较真,年轻人开玩笑罢了,又不过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是自然。”凌宴不再嘚瑟,敛了笑意正色道, “那片地最好不过百两,再贵我就负担不起了,劳烦您帮我把手续办好。”


    认真装穷这方面, 守财奴是专业的。


    若是菜谱足够惊艳,顺道买下送给她也不是不行, 但送是一回事, 对方伸手要又是另一回事了, 晓得见好就收,也算是个懂眼色的,汪掌柜点点头,“若菜谱没有问题,事后七日送来地契。”


    七日,这个效率凌宴自己想都不敢想, 连忙道谢,权贵一句话的事平头百姓就要折腾许久,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之后自然而然聊到如何交易菜谱,汪掌柜又定在枣糕铺子的据点,不过这次凌宴不打算做好送上门, 直接开口要求,“事先备好炭炉, 我现场制作,您抽空来一趟便是。”


    非常自信她能满意, 该是如此,汪掌柜笑了笑,“那就依你所言,到时枣糕铺子见。”


    她出来很久,该回去了,汪掌柜起身,护卫模样的男子拿来搁置在一旁的背篓,两个大背篓,里面的东西支棱着,把盖在上面的苫布顶了起来,看着就很重。


    护卫揭开苫布,露出内里的物件,他弯腰捧出一匹布料,经汪掌柜手递给凌宴,“初次登门叨扰,薄利不成敬意。”


    正常登门送礼,没有不收的理由,除非太过贵重还不起。


    她们是合作关系,没有推拒的必要,凌宴伸手接过,一下就感觉出不一样,布料手感相当不错,孩子皮肤嫩,这么柔软的布料给小崽做内衣再好不过,她捧着布料压根不打算谦让,厚着脸皮笑道,“这,这多谢掌柜的破费了。”


    “无妨。”帮她赚了那么多钱,送点礼也是应该的,汪掌柜轻笑,年轻人藏不住欢喜,瞧对方的模样便知这礼选对了,一样样东西送到凌宴手里,三匹布料、两件玩具、银簪、口脂、几包糕点,以及一套文房四宝。


    样式都很朴素,对她来说算不上多贵重,重在面面俱到,送了小崽又是送小蛇蝎,可见当真用了心,虽说凌宴觉得那小蛇蝎未必会喜欢脂粉装扮,但这些礼品的确送到她心坎里去了。


    小崽一定非常开心,这便足以,刚才逗乐汪掌柜的天乾默默愧疚一瞬,“承蒙惠赠各物,不胜荣幸。”


    “安心收着,不必言谢。”礼物尽数送出,汪掌柜提出告辞,护卫将苫布重新盖回背篓,背到背上。


    伪装到位。


    该送回礼才对,家里多是山货,凌宴给对方装了些刺五加茶,以及晾晒好的花瓣、天麻,外加两条活鱼送了过去,“乌鸡炖汤配以天麻,甚是滋补,花瓣用药泡澡皆可,图个乐子。”


    似是觉得回礼不够格,路过厨房时凌宴取来小崽的糖棒充门面,以糖回礼绝不寒碜,两根糖棒少就少吧,再多她可不舍得,“一些我闺女爱吃的零嘴,滋味不错,切莫嫌弃。”


    都是自家吃的东西,汪掌柜并无轻视之意,欣然接过,正往外走,她回身忽然瞥见房檐下黑乎乎的一团,开口问道,“这可是燕子窝?”


    “正是。”莽夫说过家里来了“不速之客”,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正在孵蛋,凌宴只当它们不在,不去打扰。


    其实是从田里捉来虫高举双手喂给燕子,人家根本不搭理她,不食嗟来之食,很有君子之风,她热脸贴了冷屁股,不提也罢。


    汪掌柜分外惊喜,“燕子筑巢乃大吉之兆,财运连连,叫我遇见沾了阿宴的喜气。”


    做生意的多少相信风水、财运一说,曾经家中长辈也觉是好事,这些凌宴不懂,她只知道燕子吃害虫,是益鸟,有这对新邻居在最近家中蝇虫都少了许多,她笑了笑,客气道,“若喜欢便常来坐坐。”


    汪掌柜大笑,满口答应下来,走到门口,“我主仆需得掩人耳目,莫要声张,阿宴留步。”


    凌宴点点头,“那我便不送了,二位一路顺风。”


    金黄阳光照耀的乡间小路上,乡野村民模样的男女快步离去,在门口相送的凌宴也速速关好大门,回屋整理。


    待走远些,护卫低声汇报方才打听来的消息。


    “原来如此。”汪掌柜对丰乡村早上发生的事十分惊讶,这等事端发生在粗鲁未教化的北地乡下,想也知晓有多难缠,阿宴竟能全身而退,怪不得大肆宴请。


    护卫疑惑许久,开口询问,“主子,听这样子她人是不错,可一个乡野小民,咱备得礼是不是贵重了些。”


    招招手就该自己跑来效命,他不明白大掌柜为何花心思亲自前来拉拢。


    汪掌柜随即一笑,轻声叹气,“若真是个普普通通的乡野小民倒还好办了。”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护卫躬身请问,“属下愚钝,还望主子明示。”


    “光是知恩图报这一点,她就比许多人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汪掌柜把玩着那两根糖棒,聊到方才在白家发生的事,感叹道,“她做那蹄髈时下锅浸炸,满满一锅油寻常人家便不会舍得,况且油花四溅,费时费力。


    更何况……院里都是些无甚见识乡下人,只要有肉,做法本可糊弄了事,我问她为何如此麻烦,她只答这般做更好吃些,勤恳踏实一视同仁,你会不喜欢吗?”


    护卫沉默半晌,“那蹄髈是很味美。”


    只是准备的匆忙没炖到火候,不然……无可挑剔,见微知著,这样的人被委以重任才最是安心,也就是说,对方是个做大事的人,意识到这点,护卫连忙低头道,“属下明白了。”


    日头落下漫天云霞,那橙黄晕红的云彩像极凤凰出世,大好的兆头,正巧路过村口盘查,村民看到两条大鱼放心让他们离去。


    阿宴主动送上,谨慎的不像话,汪掌柜忽然有种预感,自言自语似得道,“大抵再过些时日,我们就要掂量送什么礼请对方出山才不轻慢了。”


    护卫心头一惊,“这……”是个人物啊。


    凌家那小娃娃长得漂亮,憨厚而不失机灵,招人喜欢,倒是没见媳妇的身影,有些遗憾,不过总的来说也算不虚此行,汪掌柜揣好糖棒,没再多说,护卫跟在身侧。


    两人背着背篓在乡间小路越走越远,直至再瞧不见踪影。


    凌宴在主屋正捧着布匹仔细端详,精工细作,北地纺织业没这么精良,她问系统,“这是什么布啊?”


    【由细麻、细棉织成的细棉布,柔软且造价不高,是最好的棉质布料了。】系统悉心解释道,【细棉布卡着档次,在往上就是丝绢,也就是富人才配享有的丝绸,另外两匹细麻透气耐用,这份礼物很适合你。】


    白布做衬,外衫青蓝、淡黄,颜色很正、实用,也不会太贵重,汪掌柜不愧是生意人,拿捏得恰到好处。


    凌宴打开细棉丈量,拿出剪刀一分为二,叠好放在一边。


    簪子光亮悦目,口脂淡红,并无毒害物质,可放心交给小蛇蝎用。倒是小崽的两件玩具让人惊喜,模样状似九连环和鲁班锁,她把玩一番很快理出解法,嗯,这样就不会在孩子面前丢脸了。


    解开糕点的油纸包,凌宴捻起碎渣尝了尝,淡淡的甜味,好似有桂花糕,两个小祖宗肯定喜欢,刚吃饱饭不易再食,她拿来碟子每样装了一块,用刀分成两半。


    然后,脸皮薄薄一层的人带上汪掌柜送来的礼物敲响秦笙的房门。


    凌宴笑着把东西交到各自主人手中,“客人送来的,看看喜不喜欢?”


    重生前些年,终究享受过荣华富贵,朴素的银簪和低廉的口脂没能入秦笙的眼,身外之物罢了,她气孔出气,半哼半嗯。


    如此应答,大概跟喜欢没什么关系,凌宴正想着,却见小蛇蝎葱白玉手一伸,捻起口脂打开查看。


    口是心非,凌宴暗自咕哝了句。


    炕上打滚的小凌芷一眼瞄到她腋下夹着的文房四宝,眼睛瞪得老大,激动万分,“笔,笔!母亲!”


    凌宴递给她看,小凌芷攥着笔杆像个小财迷似得乐得牙不见眼,可爱极了。


    然而,老母亲狠心泼了盆冷水下去,“等有进步再给你用。”


    小凌芷惊喜凝固在脸上,失望撇嘴,“呜额……”


    眼巴巴的眼睛水汪汪,隐隐有掉小珍珠的趋势。


    “嗯?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凌宴柔声问道,“虽是客人送来,并未我亲自买给你的,但学会笔法再用来画画,免得糟践东西,你觉得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好一会,小崽败下阵来。


    “是呢。”景之妮妮说用笔很费,是比不小的开支,小凌芷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捏了捏未开封的笔尖,硬邦邦的没捏动,她来了劲头,“那我要快点进步!快快用笔!”


    说着,从炕上出溜下来就要去练习。


    学习的劲头令人震惊,凌宴一把捞回小崽,“看看别的再去学不迟啊。”


    益智和勤奋同样重要。


    “嗯。”小凌芷坐在母亲腿上,听对方讲述玩法,几个铜环很快引起她的注意,小人自己上手试了试,铜环哗啦啦扯来扯去,乱七八糟的,她很快陷入苦思,“这要怎么拆下来啊?”


    嘿,好在弄明白了,有了用武之地,凌宴一通操作,在小崽惊奇的目光中解了下来,她有些骄傲地道:“就这么拆,等你自己研究明白,我再送你件小礼物,对,还有这个。”


    她拿起旁边的木块又快速演示一遍。


    那就是……她会多出两个礼物啦!小凌芷眉眼弯弯,抓在玩具在凌宴怀里拱了拱,撒娇道,“没看清,母亲教我。”


    “不行,要你自己弄明白才有奖励呢。”凌宴抱着怀里热乎乎的团子,心中窃笑。


    第一次给人当家长,如何处理这文房四宝,凌宴心里十分矛盾,想给小崽好的,却又怕客人送礼,破坏她们的约定给了不好的信号,让小崽养歪了性子,不珍惜轻易的来的物件,老母亲想了又想,狠心决定让小画家再苦一苦,督促她尽快成长。


    忽然想念爸妈哥姐,以及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侄女,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一旁的秦笙看二人黏黏糊糊,又是玩又是哄,嘻嘻哈哈不亦乐乎,再看自己勉强欢喜的口脂,如今已是索然无味,她望着女儿的礼物不禁生出两份幽怨。


    不是嫉妒芷儿,就是……牙根发痒,想跟破渣滓呲牙。


    见撒娇不成,小凌芷哒哒跑去搬救兵,抓着九连环往秦笙怀里钻,“娘,你也看看!”说完,她回身仰头,一双大眼睛目光灼灼,满是期盼,写着大大的一行字:“娘快教我!”


    凌宴瞪眼,不带请外援的啊!


    可对小蛇蝎她也是敢怒不敢言,眼神弱弱谴责小崽,小崽装没看见,眼神乱飘,心虚盯房梁。


    秦笙有些好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唰唰唰,铜环解下来了。


    “啊?!”光顾着躲母亲了,她没看到!小凌芷哭丧着脸,小手拍拍秦笙,急切哀求道,“娘再来一遍!”


    秦笙老神在在,淡淡吐出一句,“过时不候啊芷儿。”


    破坏规则想走捷径的小凌芷顿时蔫了,噘嘴挂油瓶。


    凌宴捂嘴偷笑,视线忽而对上那双弯弯的眉眼,笑意正浓,那颗泪痣再不复悲伤的寓意,反倒更像点睛之笔,为锐利的浓颜变得温柔亲和。


    摄人心魄绝世容颜,不可方物一眼万年。


    漂亮妹妹的美颜攻击让凌宴心脏噗通猛地一跳,瞬时愣住,她还是第一次见秦笙笑得这么好看,放松舒展、十分惬意的感觉。


    然而……她终究是要命的小蛇蝎,随之而来的恐惧迅速席卷,凌宴下意识想逃,可手手脚脚都有点不听使唤,她结巴地道,“你们先玩着,我去忙了。”


    身形歪扭离开。


    “啧。”秦笙唇角扬起的弧度霎时回落,不悦变脸,又变成凌宴熟知的臭脸猫猫。


    然后很快恢复正常,指尖沾些口脂涂在手背,打量颜色。


    小凌芷:?


    她看错了?小崽搓了搓头皮,很快将其抛之脑后,缠着秦笙教自己怎么解开。


    秦笙“哼”了声,“说好要自己研究明白才有礼物,不可耍赖哦。”


    娘同意母亲说的话,成一伙的啦?小凌芷也不知该不该高兴,心情满是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复杂,抓起九连环自己闷头研究。


    明里暗里相互使绊子,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大人在育儿方面竟出乎意料的一致对“外”,小凌芷有苦难言。


    逃出小蛇蝎的“领地”,山风一吹,凌宴清醒过来,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她红着脸,挠头去收文房四宝。


    东西放在她房间小蛇蝎寻仇给毁了就不好了,主屋只那两口大箱子能放东西,就是目标太大了些,小孩子好奇心中,被翻去就不好了,思来想去,凌宴的视线落到房梁上,眼前一亮。


    跟她小臂一般粗壮的方木,藏个文房四宝绰绰有余,平时黑漆漆的不会有人往上看,就算看到小崽也够不到,绝佳的位置,就是这了!


    说藏就藏,凌宴行动力惊人,搬来做工的板凳架,踩了上去。


    原身很高,约莫一米八左右,算上板凳架的高度,视线轻而易举越过房梁,个高就这点好,长手长脚卫生无死角。


    主屋许久无人打理,房梁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这很正常,擦干净就好。


    备好的湿抹布派上用场,凌宴伸长手臂屏住呼吸擦拭,擦着擦着,忽然发现一处灰尘有点不对劲,她伸头仔细打量。


    灰尘间有一团,目光根根节节,三分之一指长,小草棍似得印迹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擦到这呢,不是抹布蹭的。


    不对,感觉在哪见过……嘶,在哪来着,凌宴扣了扣眉心绞尽脑汁地回忆过往。


    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


    当时家里“闹鬼”,她在屋子周围扑了些面粉筛出来的细糠,第二天起来看就是这么乱七八糟,山风一夜猛吹,痕迹有深有浅,什么都分不清楚。


    当时没看出个究竟,只以为是李顺用竹竿之类的东西划拉墙壁,不小心点在地上的,要是这样的话,怎么房梁上也会有呢……


    凌宴清楚记得,主屋闹腾的时候她开门探查,什么都没有,难道当时李顺藏在房梁上暗戳戳地盯着他?


    我的天……好生歹毒一男的。


    想象当时的场景,更瘆得慌了,凌宴打了个哆嗦,背上一阵阵恶寒划过,鸡皮疙瘩一浪过一浪。


    停不下来了。


    可李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会轻功吗?也没听说啊,况且灰尘的痕迹不对,这也不是脚印,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李顺究竟怎样做才会留下这样的印迹,她百思不得其解,凌宴站在架子上,冥思苦想,不知思考了多久。


    从顾家祖孙到家的沈青岚推开大门,一眼看到主屋游荡的衣摆吓了一大跳,三两步冲进来探查,忽如其来的响动更是吓得凌宴不轻,身形不稳晃晃悠悠。


    险些摔了下去。


    沈青岚伸手去扶,俩人相互看看,后怕之余各是莫名。


    “出什么事了你这么慌。”吓人一跳,凌宴有些哀怨地问道,并未责怪。


    沈青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解释道,“屁事没有,就是看你衣摆和两条腿在那飘,我以为你让人栓根绳吊上去了!”


    凌宴一阵无语,莽夫担心自己遇害是正常反应,她不好多说,“好端端的,你,你别瞎想。”


    “呸呸呸,不说不吉利的。”闹了误会,沈青岚知自己慌神不稳重,也有些悻悻,见痞子手里抹布全是灰,岔开话题说了句软话,“收拾屋子呢?”


    “算是吧,放点东西。”莽夫比自己有见识,正好让她帮忙看看李顺能不能上来,凌宴指着那处踪迹询问,让开脚蹬的位置供对方上去。


    沈青岚一听摆了摆手,没上去瞧,“是不是一团乱糟糟的?”


    “你知道?”凌宴惊讶不已。


    “知道啊,你家闹蛇那阵我不是给你瞧过,房梁屋顶就差把瓦片掀起来找了,当然看到了。”那个印迹她早发现了,沈青岚不以为意,但看痞子脸色不好,她纳闷问道,“怎的了?”


    凌宴有点急了,语气焦躁,“那是啥东西弄出来的啊,你咋没跟我说呢。”


    沈青岚无辜又莫名,“那不是鸟踩得脚印吗,山里这么多鸟总有些不灵光的往人家里飞,要么就钻进来取暖偷吃东西,我看没鸟就没吱声啊,这有啥可跟你说的。”


    也就是说,把她吓个半死的东西不是李顺,而是鸟?


    凌宴一脸懵逼,无语凝噎,久久无法回神。


    作者有话说:


    秦笙:看吧,你跟崽关系这么好,冷落我,我不服!


    凌宴:好了,不呲牙了,先算算账吧。


    秦笙望天:我们之间哪有帐要算,该是李家才对,我去给你出气。


    凌宴凝视:崽心虚的样子跟你一毛一样。


    小崽一本正经:你们打你们的,不要耽误我画画。


    5K5,夸夸自己,我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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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6章  鸟成精了[VIP]


    她在地上找了几大圈的老鼠脚印变成房梁上的鸟儿……


    好像很合理, 可又合的哪门子的理啊?!鸟成精了?在古代成精应该不犯法,可无冤无仇,鸟祸害自己算怎么回事。


    她总不能抓只鸟儿比对爪印拷问, 就算抓到嫌疑鸟,鸟语她也听不懂啊!凌宴心态有些炸裂。


    努力冷静下来思考, 凌宴还是觉得问题出在人身上,但话又说回来,都听说过用笛子驱蛇的, 什么人能指挥鸟儿?充其量,口哨能召鸟儿回家, 可让它去啄墙吓人……怎么想都不可思议。


    大概只有聊斋异志才会发生这种事。


    退一万步说, 李顺真有驱鸟的本事早给自己投毒直接嘎了, 会装神弄鬼吓唬人?还是说他学艺不精,就这点本事?


    摸不着头脑,摸不着一点。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常人无法理解的诡异,若非她多长个心眼撒了细糠现在还无法确认是鸟儿作乱。


    曾经李顺作怪闹鬼恐吓的完整逻辑闭环随着真凶“鸟爪”的印迹大白,变得充满不确定性,她的分析与自我说服分崩离析, 明了的事件反而变得扑朔迷离。


    凌宴惊疑不定,常年修身养性的人心绪躁动非常, 她回忆起了那个夜晚切实的恐惧,切实感觉到血液回流,手脚趋于冰冷, 以及一头栽倒在院里的无尽后怕。


    不论鸟儿背后的主人是谁,有这等奇人异士加入……自己, 怕是很难与之抗衡。


    凌宴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嘿,回神了。”沈青岚大手在凌宴眼前乱晃, 看她铁青着脸,意识到出事了,连忙询问,“怎的了这是。”


    凌宴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仅表情僵硬,身子也麻了,她咬着嘴唇努动好一会缓过劲来,摇了摇头,将裁好的细棉布递给对方,“没事,你拿回去给你和你妹妹做套亵衣,这个软和穿着舒服。”


    沈青岚没接,痞子跟她分享好东西从来都是开开心心的,现下却说话发颤,她自然察觉出异状,“痞子你不对劲,因为我没跟你说鸟的事不高兴了?”


    痞子没这么小心眼,可一时间沈青岚又想不出别的理由,感觉怪得很。


    望着对方写满关心的双眼,凌宴直视良久,莽夫与她患难与共,是值得托付的,她没否认,只道,“不是,这事有点复杂,你等我想明白再告诉你。”


    还不知道对手是谁,比李文生还要危险,没弄清状况之前还是别把莽夫和秀才拖下水。


    一模一样的话历历在目,沈青岚瞬间记起,上一次正是痞子记起那老杂毛行凶,她立刻毛了,恶狠狠地催促道,“到底出啥事了,谁要害你你放心大胆地跟我说!”


    一股子无人可挡的煞气,丝毫不用怀疑,只要凌宴道明她就能去要对方的命。


    赤诚之心日月可鉴,对方坚定的站在她这边,几次事端足够证明她们之间的情谊,凌宴仍旧咬唇不语,难道要告诉对方鸟儿来家中啄墙装神弄鬼?


    不论对方信与不信,她都没法张这个口。


    急忙追问几次,任沈青岚如何劝告都没撬开对方的嘴,她看出对方有难言之隐,终于冷静下来分析,痞子怕什么呢?对,是在发现房梁上的鸟爪印才这样的,难道她担心鸟儿要了她的命不成?


    正觉古怪,沈青岚不知想到什么,神情骤然一凛,她身形高大,如此一来好似打了个哆嗦,整张脸黑如锅底,竟是比凌宴还要难看两份。


    似是一种……她看不懂的难以置信,这下轮到凌宴奇怪了,气自己没明说,还是莽夫知晓内情?


    她连忙询问,“你又是怎的了?”


    沈青岚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反应过来,反客为主,“一个破鸟给你吓成那样还问我,先说明白你自己是咋回事。”


    这家伙嘴巴严得很,直接堵死凌宴打听的心思,她有不能说的理由。


    于是两个人陷入死循环,站在那大眼瞪小眼,对视良久,两个天乾较上劲了,谁都不说话。


    终于理解自己藏着掖着时朋友们的心情,僵在这不是办法,凌宴率先败下阵来,长长叹了口气。


    她把细棉布塞给对方,给了个台阶下,“不是不信你,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日子还得过,不至于跟我生气衣裳都不做了吧,汪掌柜拿的好东西,带回去给你妹妹用。”


    “哼,我看你最好还是没事,藏住别往外说。”沈青岚没好气的埋怨了句,一把抓过布料仔细抚摸,下一瞬,欢喜感叹道,“哎呦,这布真软,阿樱肯定喜欢。”


    说变脸就变脸,一时间分不清是布料转移了注意力还是把事情藏在心底,倒是和平时脑筋运转不快的感觉一模一样。


    有哪不对,那一丝微弱的异常她没能捉住,凌宴定定看了对方好一会,见莽夫与往常无异才放下心来,只当是自己有事不说莽夫不高兴了。


    她岔开话题,招手唤来对方,“这两匹也不错,喜欢哪个我们一人一半?”


    沈青岚不跟她客气,自己凑上前来查看,乐呵呵地挑选颜色,“淡黄的好看。”


    凌宴扯过布料在她身前试色,衬得莽夫那张妖孽的脸又黑又土,活像狐狸精在聊斋志异里混不下去被人骗去挖煤一般,记起莽夫奇怪的穿衣颜色品味,她沉默一瞬,“要不还是让你妹妹选好了。”


    沈青岚歪嘴,不悦控诉,“问完我又反悔,你这人可真欠打!”


    嬉笑怒骂。


    “还是她眼光更好些。”不理对方跳脚,凌宴耸了耸肩,她找来干抹布抹去房梁的湿润,将包好的文房四宝藏了上去。


    背对沈青岚时,她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而凌宴不知道的是,跟前向来喜怒形于色的人第一次带上自己的职业面具,身经百战的探子伪装无懈可击,只托住布料的有力大手在暗地里将棉布捏成一团,暴露出沈青岚的真实心声。


    她看向屋外,夕阳落去的天边,眼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深深忌惮和畏惧。


    那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说了,只要消息走漏出去,痞子就会像曾经她打探消息时遇见的那个人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又或者像曾经的自己,刚探了消息就被人找上门来,要不是她功夫好就被灭口了!


    绝对不能说!她也不敢说,沈青岚整个人好似被架在火上烤,焦躁万分。


    往严重了想——鸟儿害人,她确实知道一个可能。


    这事还要从景之伪装成中庸说起,作为天乾,她很清楚清心丹早有失效的一天,景之性子又傲又执拗,她只能想办法,几经辗转多年打探才知晓了清心丹出自南疆隐居大族之手,然而除了百余年前丹方与大批胡椒的交易,有关隐居大族的消息少之又少。


    她只知道那是个传闻的家族,位于大山深处,为防外人骚扰,隐居地周围常年瘴气萦绕,遍布毒沼,不仅有毒虫,还有吃人的大嘴鱼,那处已成绝地,鸟都飞不过去!


    相传那家族首领可驱使飞鸟走兽,首领立于鸟儿聚成的桥上,指挥大嘴鱼列阵浮与毒沼,族人不惧瘴气毒虫,踩在鱼背上推车而入,这般将大批胡椒送入深山。


    这么厉害,肯定有法子让景之一直装下去,可惜她去寻了两次,连毒沼在哪都没发现,无功而返。


    房梁上的鸟爪印本就常见,要不是痞子那副难看的样子,她真不想把此事和可驱鸟兽的首领联系起来。


    现下那家族不知在南疆哪个山沟沟里,她们脚踩的可是北地,分明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痞子大惊小怪吓死个人,连带自己也跟着多想了。


    鸟儿怎么可能害人呢,偷吃粮食还差不多。鲜祝傅


    理顺这点,她终于镇定下来,肯定是痞子想多了,沈青岚抚平皱皱巴巴的布料,若无其事地插科打诨。


    然而两个天乾的一言一行具是落入秦笙耳中,始作俑者、“留下”鸟爪印的人,目光在房梁上来来回回,眸光晶亮闪烁。


    有点被人发现的心虚。


    遥记先前谨小慎微遮掩行踪,现在倒是没有被人发现真实身份的慌乱,毕竟破渣滓从一无所知的死敌变成季鸣弦的细作,只要她们还打算靠温柔陷阱笼络自己成事,便不会把她怎样。


    如果通风报信就更好了,她正愁找不到她们的传信方式,顺藤摸瓜,揪到季鸣弦的老巢就更好了,偷袭!打她个措手不及!


    炕边的脚尖一翘一翘的,悠然自乐,心虚归心虚,秦笙有恃无恐,掰下一小块糕点送到身边。


    偏头,糕点精准落入嘴巴,小凌芷两只手忙着解玩具,“嗯嗯,真好吃!”


    “小馋猫。”小肚子都鼓出来了还不停嘴,秦笙母爱大发,伸手揉了揉女儿的肚皮,脸上的笑意格外柔软,有一搭没一搭地投喂女儿,享受母女亲情。


    她尽可能的避免回忆惨痛的过往,然而思绪还是回到曾经那栋竹屋,两个女人,一个坐在院里干活,一个在屋内收拾床铺,具是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秦笙渐渐红了眼,却忘记“细作”一说其中最大的漏洞与哗点。


    唯一看清局势的系统安静观察事件走向,心中默念,快了,就快了……


    以阿宴的智商,应该很快就能把那些小之又小的线索联系起来,只要大胆猜测,她就能发现秦笙的真实面目。


    事实上凌宴脑子里一团浆糊,想不明白不说,还头疼,她收拾完礼物,有些生气地钻到厨房,制作不知究竟是谁点的糖醋肉,看着锅里油花翻腾。


    目光逐渐失焦,没了神。


    作者有话说:


    青岚:唉呀妈呀,可把我吓死了。


    景之:……


    青岚:难得当一次作话主角,你多说点话呗?


    景之:你害怕的样子有点好笑。


    青岚:啊,你笑了就行。


    景之:嗯。


    青岚:……


    青岚知道隐居大族,就是为了给景之找药,这是个剧情闭环。


    包括阿宴曾经说“修仙”两个字,她表情古怪,这与隐居大族的传闻和她的过往有关。


    昨天太努力了今天就努不动了,呜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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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7章  还差一点[VIP]


    听到厨房有动静, 秦笙自然而然跑出来偷师,凌宴哪瞧不出她的目的,迫于小蛇蝎的“淫威”, 只好任她偷学,直到秦笙直勾勾盯着的肉片吃到嘴里, 酸酸甜甜,志得意满。


    好不快活。


    这顿饭吃得稍晚些,等结束时天色已是黑了, 沈家姐妹带上布料欢喜归家,没了外人, 秦笙不必再顾及伪装, 不用装傻, 吃饱喝足又无外患,甚是舒坦,再往火炕上一躺,暖烘烘的,想睡觉了……


    吃了就睡,岂不是真的“养猪”了?!秦笙自觉不能这般堕落下去, 她拍炕而起,晃起昏昏欲睡的女儿出去活动。


    月亮尚未升起, 院子黑漆漆的,走路都看不真切,担心芷儿摔了, 秦笙点燃火把立在地上,抱来女儿的玩具。


    母女俩你一脚我一脚, 那颗藤球在她们脚下大力且快速滚动,玩的不亦乐乎。


    看脚法, 都挺有劲。


    这是吃饱了,凌宴心中了然,她手上磨着研钵,默默听二人嬉闹,过了好一会,里面的木炭磨成细细的粉尘,找了张油纸包好,再看小崽脸有点红,出汗了,她扬声召唤小崽,“再玩会,歇一歇,准备洗澡了。”


    小凌芷兴高采烈,正要哒哒跑去玩水,忽而想到什么,脚下顿住。


    看着女儿,秦笙目光玩味。


    凌宴说完就去烧水,没注意到二人微妙的反应。


    北地的春日气温十几度的样子,不算暖和,早晚的山风更是冷的出奇,即便家中洗澡、取暖设施相对完备,还是不敢天天给孩子洗,不过比起先前令人窒息的频率,现在她每隔三天给崽洗上一次,已经进步多了。


    给孩子洗澡也是个累人的活,还要养护那头稀疏的头毛,挺麻烦的,她每天都有好多事情要忙,件件不轻松,精力实在有限,凌宴想勤快也勤快不起来,真实体会到了单亲带崽的艰辛。


    倒是秦笙也每隔三天洗一次崽,她们两个时间上刚好错开,小凌芷成了隔日洗的干净崽,出落的愈发白嫩,白白净净很是惹人欢喜。


    热水顺厨房的竹筒流入,浴桶里热气腾腾,连带整个洗澡间也渐渐暖和起来,崽还没到,凌宴取来先前调制好的洗发水,这次用料很足,加了茶榖、侧伯、何首乌以及淘米水,熬煮许久后发酵半月,时间到了可以用了。


    竹筒里的洗发水闻着有股淡淡的清香,侧柏和干柚子皮的味道,感觉非常清爽,只模样难看,全是茶榖的颜色,像大酱汤。


    都是纯天然材料,无毒副作用,可以放心使用。


    然而小凌芷还惦记学本领不可被母亲发现的事,心底十分为难,上次她扭来扭去还差点被发现,好险的!


    徘徊许久,门内母亲催促了,她挠挠发顶硬着头皮进来关好门,正要脱衣裳。


    凌宴招手制止,“先别进去,我们试试这个。”


    “啊。”小崽乖乖坐到板凳上,凌宴坐在她身后,鞠了些洗发水淋上去打湿,稍微揉了揉,指尖泡沫涌出,量大且十分细腻,只比现代洗护用品少一个层级,很难想象古代就有这般产物,凌宴十分惊喜。


    察觉到头上的簌簌泡沫声,小凌芷歪着脑袋看向凌宴,“母亲我头上怎么啦?”


    惊喜之余,凌宴跟小崽分享她的喜悦,“伸手。”


    小凌芷乖乖伸出手来,身后母亲的大手捧来一团白白的东西落在掌心,很像她吃的小馒头,却轻得没有感觉,她捏了捏,形状变了,团子也变小了,又攥一把,越来越少。


    “咦,这是什么呀?!”小凌芷一样惊奇。


    “是泡沫。”凌宴兴致勃勃正要解释,可现代稀松平常的东西解释起来有点让人无从下口的尴尬,很多东西小崽都没见过,她认真想了想,有了主意,“你看呢。”


    小凌芷扭过身子,好奇观望。


    凌宴舀了些洗发水在手里搓了搓,拇指划过食指成环,简陋的手动吹泡网就这么成功了,她小心吹动环里的薄膜,一个泡泡缓缓而出,火光映照下,她手中的泡泡反射出缤纷的色彩。


    好多颜色好漂亮,小凌芷看呆了去,顶着一头泡沫彻底转过身子,拍手惊呼,“哇!母亲好棒!”


    虎口合拢,一点点收住开口,泡泡安稳拖在掌心,这是她们小时候常玩的把戏,凌宴笑了笑,“这是泡泡,仔细看,刚刚那团白色就是无数个这样的小泡泡,而沫,是细碎的东西,比如我们给肉焯水上面会漂一层浮沫,连在一起……”


    “泡泡的沫沫,所以叫泡沫?!”瞪大眼睛的小凌芷发觉其中玄妙,歪头抢答。


    凌宴笑盈盈地点头,不吝夸奖,“对的,小宝贝真聪明。”


    “哈哈。”小崽乐了,好想把漂亮的泡泡拖在手里,眼巴巴地道,“我也想玩。”


    凌宴大方伸手给她,然而小凌芷不知大人“险恶”,白嫩的指尖刚刚碰上,泡泡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了……小凌芷的欣喜当场僵硬,愁眉苦脸急得不行,“怎么没了,母亲,啊呀!”


    一双大眼睛扁扁长长,小嘴巴撅得老高,失落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有点逗过火了。


    自知过分了些,凌宴收起坏心眼清了清嗓子,柔声安抚说,“先洗头?洗完我教你怎么捧泡泡。”


    “好!”小凌芷立马转身乖乖给洗头,甚至还要催促两声,“母亲快洗。”


    “嗯。”凌宴抿唇偷笑。


    指尖轻轻划过头皮搓洗,有了泡沫更加柔顺,小凌芷舒服得直哼哼。


    小小年纪怪会享受,倒是争气些快点长出头发,别再像小秃子似得了啊!


    凌宴殷切期盼着。


    等小崽包好头发赤条条地钻到桶里泡澡,凌宴传授了玩泡泡的凌式秘诀,小崽很快明了精髓,学着凌宴的手势吹动泡泡玩得不亦乐乎。


    孩子在玩,负责任的母亲拿丝瓜瓤给小崽擦澡,洗着洗着,她忽然发现细细的小腰上有块淤青,“嘶,你这是撞哪了,疼不疼啊。”


    “啊?”玩得正欢,小凌芷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不疼啊。”


    “青了好大一块,以后走路小心着些。”凌宴心疼了,好一番叮嘱略过那块没去擦,小凌芷顾着玩,左耳听右耳冒,全然无知,继续吹泡泡。


    等洗干净的小凌芷被包好送到屋里,她钻出来兴冲冲地对秦笙道,“娘,母亲给我弄了个好玩的,还可好看了!叫泡沫!”


    好芷儿,还惦记玩呢?我看你几时能发现,秦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幽幽问道,“什么好玩的啊。”


    小凌芷哒哒哒,把刚才的所见所闻一一复述,顺便把母亲教的秘籍转手交给娘亲,“那个洗头的竹筒就在浴桶边上,娘也试试!”


    什么东西那么多颜色,真有那么神奇?芷儿无甚见识,秦笙下意识是不信的,可女儿说的有板有眼,小手都泡皱了,刚才洗澡间的惊呼也做不得假,她听得真真切切。


    秦笙也生出好奇的念头,“那等会我去试试看。”


    正好有点积食,泡澡消耗一下。


    见自己推荐成功,小凌芷别提多高兴了,喜滋滋地在炕上滚了一圈,刚开心没一会,腰上就被点住。


    “你这是撞哪了,疼不疼啊?”秦笙笑意盈盈地问道,话语间意有所指,“青了好大一块,以后走路小心着些。”


    这好像是母亲刚才跟她说的话……加之腰上的位置,小凌芷如遭雷击,顿时想起了和娘的约定,她露馅啦,哎呀!


    小人顿时哭丧着脸,钻到秦笙怀里,试图撒娇,“娘……”


    又软又暖,女儿撒娇的滋味甚是不错,但是,“求我也没用,你自己答应好的。”


    秦笙硬下心肠,严肃教导,“如果这是你的花,被人看去……”


    就没命了,小凌芷垂头丧气,整个蔫掉,“那怎么办呀。”


    秦笙轻哼,出去装了一小碗米酒,找来装颜料的筒子,“继续,直到你晓得如何不会被旁人发现为止,七日为期。”


    那时再教你。


    “哦。”


    旧色擦去,一个新的淤青落在委屈巴巴的小凌芷腰上,不过小人没委屈多久,不等秦笙画完就睡着了。


    秦笙望着小小的腰板,唇角不自觉扬起,眼神异常温柔,能吃能睡,一定要平安长大啊。


    等做完一切,她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对面没有动静,破渣滓应该歇了,该出门洗澡了。


    锅里还有给她留的热水,正好倒过去,点燃洗澡间墙壁上的火把,秦笙依女儿所言找到那个竹筒,打开盖子嗅了嗅,味道似曾相识,家里煮过这东西。


    秦笙更加确定里面加了何首乌,这是生发的方子。


    何首乌的话……配合加以服用效果更为显著,不过芷儿年岁尚小,食补佐以洗护不伤身子,治标治本更稳妥些。


    用了心的。


    无需否认,那个人对她们的的确确用心非常,秦笙心底一乱,险些打翻竹筒,她顿了顿,解下木簪长发如瀑。


    “借了芷儿的光啊。”她心中暗道,坐下洗头。


    细密的……是叫泡沫吗?的确很神奇,洗到一半秦笙玩心大发,依言试验,很快,她看到呈喇叭状的掌心间缓缓膨胀的晶亮,泛着、七彩的、流光?


    秦笙顿时一愣,而没了气息的泡泡迅速消失不见。


    如昙花一现。


    为何美好都这般转瞬即逝、无法长久留存呢,秦笙心头惋惜,又一个泡泡在掌心生成,这次,她小心翼翼地拖在掌心,仔细端详。


    缤纷的色彩,像极空中天虹,如今正在自己手中,好生神奇。


    秦笙感叹着,忽觉微妙,这么神奇的东西,渣滓怎会这般熟练,她先前玩过吗?


    可是,以季鸣弦待手下人的残酷手段,秦笙着实想不出身边的这个破渣滓如何才能发现这种小玩意,以及……那个火炕,其中智慧非常人能及。


    这个细作跟她想得有点不一样,对,聪明过头了,显得根本不像细作。


    可不是细作,她究竟是谁,又为何来讨好自己,又如此善待芷儿呢?


    恍惚中,那个借尸还魂的故事再次跃然心头,不知哪来的孤魂野鬼到渣滓的身体里扎根,对她们这么好做什么,为了吃女人小孩?


    想到族中流传故事,秦笙猛地打了个寒颤,连忙否认了去,“这怎么可能呢。”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玩了好久,水温降了好多,秦笙不再玩闹,匆匆洗好头发,钻入浴桶泡澡。


    水声依稀,真真切切传到凌宴耳中。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件件惹人苦恼,回顾起来,她总有股不真实感,身体很疲惫了,精神却很亢奋,难以入睡。


    简陋的破床此时好似饼铛,供她在上面翻来覆去的烙大饼。


    凌宴思考明白一些事,但不明白的部分更多。


    初次与莽夫对上,对方的暗器划破了她的脖颈,她那时才知危险感知功能卖得极贵,而“抽奖”得来的通犀地龙丸同样价值不菲,这两件东西功能逆天,贵才正常,当时她并未多想,而在得知秦笙的杀意后,现在似乎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逃杀副本里,活命的东西都不便宜。


    而许多材料、食物、电器等与逃生无关的东西,价格十分低廉,以及分发下来两次打折卡,都可以佐证这一点。这些日常用品在她与系统的交易,也就是秦笙这个副本里,是无关紧要的,不论它们在古代多么逆天。


    而要她命的人,就是秦笙和她的真命天A季鸣弦无疑,目标明确。


    有了产品的定价标准,凌宴继续深思挖掘。


    在她还不知小蛇蝎装傻伺机复仇的时候,打算安装监控设备监视秦笙是否逃跑,东西价高的离谱,被她指出后商品迅速下架。


    现在想想,一股子猫腻的味道迎面而来。


    试想,只要装上监控一切伪装大白,她也自然会知晓秦笙要对她动手,也就是说,监控设施同样有预知危险的活命功能,由此,价格高昂。


    同样符合方才“活命为上”的定价标准,防秦笙的东西都贵。


    所以商城产品的价格完全站在秦笙那头,对自己不利,这点毋庸置疑,算是变相地大开绿灯,要说系统致自己于死地……倒是武断了,日常相处间她明显感觉得到,系统没这个想法,而且事实恰好相反,系统想保住她。


    因为那通犀地龙丸是暗箱操作来的,凌宴比谁都清楚,系统早早给她上了一道保险。


    而明确定价标准,凌宴自然而然想到最先下架,也是最为古怪的防虫包,以及提到虫子,就一定无法忽视的那件堪称诡异的事——地窖砖缝间,疏密有致的虫群分布!


    防虫包跟活命有什么关系呢,嘶,凌宴想到了咬她的那条大蜈蚣!


    还有那冤大头才会买的防蛇包,哎呀,凌宴想到了惊蛰差点咬到她的大毒蛇!


    全都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全对上了,怎么会这么巧,凌宴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而且正常来说,防虫防蛇应该是一起的才对,却分开售卖,赚两份钱,黑心到家了,被她发现后全部迅速下架,欲盖弥彰的感觉太明显了。


    而得出的结论……怎么想凌宴都觉得离谱:


    秦笙还能控制虫蛇要她的命不成?!


    就算她真能做到,如此类比延伸,房梁上的鸟儿也是对方控制的,执着于装神弄鬼,是想把自己吓死?既然那么大的能耐,为何不再找两条蜈蚣毒蛇来,又或者指挥鸟儿投毒……


    哎呦,凌宴忽然小脸一白,自己刚中过毒……


    可不对劲,还是不对劲,商城防鸟的装置很便宜,系统甚至告诉过她,用鞭炮可以赶走鸟儿,不用特意花积分,平时蚕场就是这么维护的,不需要靠系统防鸟啊。


    清晰的逻辑线忽然混乱,然后“活命为上”,高定价商品是防秦笙保命的结论就矛盾住了。


    凌宴抠了半天,觉得还是信息差的锅,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但秦笙和系统心知肚明,又或者其他穿书者一定知晓,只不清楚剧情的自己被蒙在鼓里。


    而且小蛇蝎为何现在就不傻了……书中她明明在两年后才恢复,剧情已经产生了巨大偏差,但系统却未置一词,什么都没解释,又让她自己探查。


    太怪了。


    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凌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系统瞒着自己的这件事,绝对不亚于秦笙装傻行凶,真相会无与伦比的复杂,且凶险。


    暗处观察的系统一直没吭声,它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探知阿宴的内心世界了,见她烙大饼便来“串门”,果然,不愧是它自己精心挑选的宿主,阿宴猜到了。


    只是还差一点。


    系统十分欣慰,默默注视着她,直到对方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秦笙: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一种人。


    凌宴:哪种,我们性格可不一样吧。


    秦笙:喜欢自己闷头苦思结果犯蠢了的人。


    凌宴:……说的就好像,我去自白你会信一样。


    秦笙:哎呦,你看小崽干嘛呢。(岔开话题)


    小崽:???


    青岚之前说漏过一次嘴,阿宴给了景之抑制剂那块,得意忘形了,不过只提了隐居大族,没说首领的事情,传闻中的大族首领有仙人之姿。


    她没见过,但见过别的,所以鸡蛋。


    阿宴已经猜出来了,但是还不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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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8章  啪地裂开[VIP]


    那些虫啊、蛇啊还有鸟, 究竟是不是小蛇蝎搞出来的?如果是真的,她该怎么与之对抗……


    摆明了无法抗衡。


    明明之前大家还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忽然间, 秦笙有了超能力的嫌疑?真是要了命了。


    作为凡人的凌宴十分无语,畏惧、忌惮, 她睡不着,罕见地被迫熬夜,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一直做噩梦, 梦里都是秦笙和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举刀剁肉馅,而那个肉馅……


    是她自己。


    从脚到头, 一刀又一刀的案板声,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一滩血红的细碎。


    背心汗透, 吓醒了,耳边好似还回荡着自己惊恐的尖叫声。


    凌宴双眼泛红,许久没能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前阵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畏惧再度涌现,平稳的心态也分崩离析。


    天刚蒙蒙亮,她坐在床上捂住胀痛的脑袋半晌未动, 后悔,就是后悔。


    昨晚, 她暂时搁置了家电的购买计划,预支了应急积分开启了第三幕剧情,隔壁的隔壁水声早早停息, 周围万籁寂静,大半夜躲在被窝里看小说。


    虽然很不情愿, 但不得不承认季鸣弦会成为真命天A是有理由的,长得好看还是个傻子, 而且傻了也听秦笙的话,指哪打哪,像带了个保镖似得。


    功夫好的不像话,武力值爆表。


    出于方便安全,加之同情和自己一样痴傻的遭遇,秦笙带上季鸣弦一起行进,在去塔卡的路上她们相互扶持,中间发生过很多事,秦笙没有异样,倒是那个季鸣弦似乎对西域的风土人情很是熟悉,会说许多国家的土话,帮没有通关凭证的秦笙躲过诸多盘查。


    秦笙自然觉得奇怪,可问傻子,一问三不知,无奈作罢。


    直到抵达一个名为婼羌的国家境内,她们刚出隘口,突遭沙匪劫道。


    秦笙并不在意傻子的死活,只当逗乐解闷的壮丁,属于给口饭吃能活着就行,一开始也是存了点让傻子殿后的心思,可对方护着她奋勇杀敌,生死的危急关头秦笙大受触动,铁石心肠不复如初,决定留下与季鸣弦配合,二人齐心协力对抗沙匪。


    “你的银针,还有喝了会死的瓶子,借我用用,用完还给你。”季鸣弦很不聪明,但很礼貌地对秦笙说道,秦笙犹豫片刻,还是给了。


    下一瞬,暗器突射弹无虚发,见血封喉,沙匪当场栽倒死去大半,不光秦笙震惊,凌宴也惊到了。


    银针用完,秦笙趁沙匪愣神的功夫解开绊住骆驼的绳索,带上季鸣弦一路狂奔,第三幕随着她们的逃出生天归于尾声。


    本来想扒秦笙,没想到无心插柳,扒出季鸣弦的底裤,凌宴更迷糊了,那手出神入化的暗器,跟莽夫太像了……而且她对西域很熟,而莽夫从面相上就跟西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知道的越多,未知的迷雾边界越大,也越感觉得到整件事情的复杂程度,凌宴头痛非常,眉心始终紧锁,直到对面的房门迈出一双小短腿,才扬起笑脸。


    她和秦笙的事不能影响小崽。


    尽人事听天命,不然还能咋办,无非是死刑期从两年提前到现在的随时处斩,能活一天算一天。


    祝我自己成功吧。


    先用艾草把家里熏一遍,尤其自己的屋子。


    其实家里艾草一直没断过,竟然还有大蜈蚣作乱,此举究竟有没有用不必多说,凌宴现在有种死马当活马医,图个心理安慰的无力感。


    她还不想放弃。


    以后再也不能在睡前想东想西的看小说了,总结了经验教训的凌宴告诫自己。


    拿到日常积分,带崽观察小鸡捡蛋,等人们来了点卯去山上干活,老母亲再送崽去幼儿园,日子按部就班并无异状。


    等捉虫回来,锅里蒸的东西也差不多了,白白黄黄,凌宴咬了一口放到嘴里咬了咬,有点粘牙,差不多了,布袋包好,找来炭炉点燃碎炭,放到水中熬煮。


    那是她攒的鱼鳔,大大小小,两个月积累不少,不知能出多少胶。


    鱼鳔胶干燥后凝固成颗粒保存,温水融化、再混合颜料粉,搓成色条晾干,就是传统毛笔画的颜料,随用随配十分方便。


    给小崽的画材准备原料是其一,第二点就比较重要了,混合木炭粉搓成细条晾干,再用木材包裹,约莫可以做些铅笔,确切的说是炭笔。


    自用可以从系统商城买,不用费这功夫,但她手下的这些人总不会永远是文盲,记账作图,还是硬笔更便捷些,给旁人用她不可能花积分买,而且有了合理出处,才不会惹外人怀疑。


    是以凌宴开动脑筋,开始摸索实验。


    对内,她用尽各种方式,从方方面面入手,跟秦笙证明自己不是曾经的凌宴,而是故事中借尸还魂来的“孤魂野鬼”,她对母女俩并无恶意;而由此而来衍生技能,在外人面前,她必须让出自自己之手的新奇事物有理有据,谨小慎微地猥琐发育着。


    割裂又矛盾,颇费心神。


    看出阿宴要做什么,“家务”上的事系统不用顾忌规则,热心指点道,【你的想法没错,但是鱼漂胶粘合度不够,制成的笔芯易断,而且原料不易得,成本是大问题,所以我建议你加入黏土,再用油揉搓制成泥灰烤制,如墨条那般,工艺复杂了些,但实用性可提高不止一个档次。】


    多费些功夫,凌宴听懂了,有专业指点她自是开心,道谢过后追问原料从何处谋得,万幸,黏土和油并不是什么高端材料,一个可挖一个靠买,反正是试验阶段,不需大规模生产,先手搓就是了。


    虽然不清楚自己能否看到悉心规划的未来,在事件尚未尘埃落定、不确定那最大的秘密之前,凌宴选择静下心来,继续努力。


    以不变应万变。


    如此处事不惊,阿宴的心性以非常人能及,系统很骄傲,可惜它们两个都是“弃子”,没地方炫耀,只能默默的惺惺相惜了。


    家里有油,菜籽油即可,系统指明黏土的位置,山上有,见锅里的胶还要熬好久,于是趁这个功夫,凌宴带上工具外出挖掘黏土,然而她前脚刚离开,后脚对门的屋里“异军突起”。


    在乌鸦的吱嘎乱叫声中,秦笙穿戴整齐站在院里,一根朴素木簪将浓密长发盘得服服帖帖,面无铅华不施粉黛,一身灰色粗衣短打,脚踩系带布鞋,干净利落。


    并无普世对坤泽认知中的柔软娇媚,相反,她目光坚定,举手投足尽显英气。


    望着晴朗无物的蔚蓝天空,秦笙默默盘算,现在出门等会来不来得及回家吃午饭……


    时间还早,她快去快回应当不会耽搁。


    机会那么好得抓紧时间才是,秦笙麻利装好出行所需的备用水,找了个小竹筐,带上开/山/刀,至此准备万全,她堂而皇之地走出家门,闪身钻入林中,隐匿身形向河边走去。


    河对岸是绵延不断的山峰,村民常去那里捡柴、采集山货,绕过两道山峰即可抵达邻村,然而这两道峰皆是深山老林,村民去邻村都乖乖绕远走大路,不敢穿山走近路。


    旁人不敢,这样的环境对秦笙来说倒是如鱼得水,可驱动飞禽走兽的大巫只需注意“傻子”不可出门遇见人足够。


    而鸟雀的警示免除了秦笙的后顾之忧,真实做到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丝毫不必担心迎头撞见村民。


    神不知鬼不觉,在鸟雀的掩护下,秦笙顺利于林间穿梭疾驰,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她要去找那位只她亲自到场才能请动的“客人”。


    至于渣滓会不会发现自己出门……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没大摇大摆地在她面前走出家门,反而趁她没在家溜出去已经很给面子了,反正对方又不会拿她怎样,秦笙毫不担心。


    有些少年人特有的傲气,说走就走,也很有魄力,作为众星捧月的家族接班人,秦笙性格强势且决绝。


    系统看得分明,秦笙认定阿宴是细作后她的有恃无恐,其实不过是阿宴对“受害者”的偏爱,即便她满心复仇,阿宴知晓真相后对她畏惧提防,可本质没变,仍旧是柔软的。


    无非从秦五岁变成了小蛇蝎,偶尔牢骚、吐槽几句,待遇不曾变过,在知晓秦笙不傻后,甚至平等地对待,讲明一切,把她当作家里的另一个主人。


    面对一团乱麻,阿宴耐心拆解,而秦笙暴力拉扯,她们两个的线头在博弈中缠成了死结。


    显而易见,阿宴的人格魅力和温柔的性子已经让秦笙态度松动,这是史无前例的好消息,假以时日,阿宴的温吞蚕食定能让秦笙陷入挣扎,被仇恨蒙蔽的内心迟早会主动探究,到时自然会“细作”说的最大漏洞,她们之间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自然会得到化解的机会。


    前提是,她们有足够的时间,可她们最缺的就是时间,秦笙不是个轻易改变的人。


    随着她亲自跋涉去请那个家伙来,一切正式计入倒计时。


    这场杀戮即将迎来最重要的拐点,阿宴究竟能不能活下去,秦笙究竟会不会收手,就看这一回了。


    一边是无知而勤恳、认真生活的阿宴,另一边是洞悉一切背负血海深仇的秦笙,它心有偏颇,从很早开始就再做不到绝对的客观,系统十分复杂,也很无奈,答案不需多说……


    不论秦笙收手与否,接下来阿宴都将承受致命打击,物理及精神,双重意义上的。


    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


    在大蛇蛇身紧闭不断的绞杀下,那只努力攀爬的蜗牛发出“啪”地一声,外壳骤然裂开,即便如此,却还是不死心的在蛇身中挣脱,企图继续往上爬。


    作者有话说:


    秦笙:我出门了。


    凌宴:哦。


    秦笙:你不问问我去哪?


    凌宴: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笙:哼,午饭前回来!


    最后一轮物理意义的杀妻←事不过三,不是。


    秦笙没上猫耳山,所以不是熊,在野狗闹事的时候,景之提过一嘴邻村,秦笙去找什么应该很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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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别再回来[VIP]


    凌宴挖回黏土自然而然地打开家门, 过滤杂质,然后与其他原料混合揉搓,满手墨黑地玩泥巴, 专心致志。


    直到临近午饭时间,她做好饭菜, 干活的人们很快下山用餐,他们七嘴八舌分享二层小楼的进度。


    “要上房梁了,我爹说得祭梁, 办个仪式,以后住人平平安安的。”王平去给人盘炕了, 他儿子王易笑着道。


    一层全是砖石结构, 需要上的梁在二楼, 主体框架搭完,最后只剩上瓦砌墙,就简单多了。


    祭梁得花钱呐,张大力揉腰,嘬了嘬牙花子,“咱刚吃好多肉, 嘶,要不这次从简吧?没啥说法吧?”


    拖家带口在凌家大快朵颐, 实打实的肉,几人深以为然,纷纷表示该替阿宴省些钱, 王易也觉得该这样,“我爹说了, 上梁是大事一定要重视,可以从简, 但仪式必须有。”


    入乡随俗,凌宴不置可否,“那就办一个吧,你说需要准备什么。”


    王易很快接道,“红纸和鞭炮,供果和香烛,我爹挑好日子了,就在后天。”


    要不了几个钱,凌宴点头应下,招呼众人吃饭,沈青岚刚洗完手脸,凑上前来道,“村里人把二牛绑了一夜,他们让郑潜出来主事,要挨家赔罪请长辈们重新出来主持大局,我估摸也得来你这一趟。”


    是该这么处理,总不能一直这么无法无天全靠暴力解决问题。


    来也无非是一句道歉,要说来人是郑潜,原身给人家踢粪坑里,属实冤家路窄,能不谈崩就不错了,也不知谁给谁道歉……


    凌宴随口答道,“来就来吧。”


    沈青岚瞥了她一眼,没拿准凌宴什么心思,“咋说,就坡下驴不追究了?”


    “不是我们追不追究的问题,首先他们不会报官,其次牛家还有人在,村里人再生气也不敢把牛二修理的太狠,结果不还是不了了之。”凌宴十分无奈。


    沈青岚左右看看,用只她俩听得到的声音低声密谋,“咱俩晚上给他套麻袋打一顿?”


    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下意识想拒绝,但她很快回忆起那张破嘴如何空口白牙诬陷自己,挑起村民的愤怒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被冤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最关键的在于,牛二没得到什么实质性惩罚。


    凌宴动摇了。


    不如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她拿秦笙没办法,再收拾不了一个牛二,真的要憋屈死了。


    凌宴唇边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压低嗓音,“我刚洗白,等风头过去,选个良辰吉日。”


    对付无赖,就该用无赖的手段!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非扇掉他几颗牙不可!”沈青岚开心回道,忽然觉得身旁的痞子有点不对劲,阴恻恻的,再定睛细看,却和往常一样。


    她眼花了?沈青岚挑了挑眉,拿起大碗果断干饭,并未放在心上。


    按平时的习惯,凌宴带上餐盘去给小蛇蝎送饭,直到她推开对面那扇房门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秦笙跑了,毫无征兆的跑了?


    瞬间,一股别样的寒冷击中贯穿胸腔,心脏仿若被大手一把攥住,骤然一痛,极其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呆呆站在门口,捧着饭碗大快朵颐的白若初见她半天没动,好奇询问,“怎么了阿宴姐?”


    “无事,我看这个合页好像有点毛病。”凌宴立马回道,她反应很快,说着还拉了两下门,然后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白若初疑惑看了两眼,转而闷头扒饭。


    关上房门,凌宴将盘碗放在小饭桌上,即便那头并没有人,做完这一切,她回到厨房盛上今天的荤菜放入食盒,十分镇定得对众人道,“我出去给孩子加个餐,你们吃着,不用管我。”


    做好吃的她总是要给孩子加菜,有时还捎带给顾家祖孙送些,就这么大咧咧的留客人在家,众人从最开始也像沈青岚似得不习惯,疯狂避嫌,到现在司空见惯,痛快应下,“行,你去,有事叫我们啊,千万别自己上啊!”


    叮嘱完,各自扒饭。


    凌宴十分自然地走出家门,丝毫不像跑了“媳妇”的样子,然而等走出几步开外,心急如焚再藏不住,她抱着食盒在小路上狂奔。


    顾家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上一次跑的这般快,还是下山时听到家里的哭声,秦笙染了风寒那回。


    直到凌宴透过栅栏看到应该看到的满头花发,狂跳不止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又来给孩子送好吃的啦?”婆婆对她的来访并不惊讶,一边打趣一边迎她进门,“小芷儿最近沉了不少,养得不错,估摸再大些老身就抱不动了,你这脸怎这么红,跑来的?”


    “啊,嗯。”凌宴扬起一个笑,磕磕绊绊地回道,转而撑着膝盖喘气,趁机在院里四处乱飘,屋里传出秀才教小崽写字的声音,“横折,嗯,注意笔锋……对。”


    凌宴想问婆婆有没有看到秦笙,好在她立刻冷静下来,如果婆婆看到不该出现的人,不用自己开口,对方一定会主动问的,她定了定心神,放缓呼吸平静下来,扯谎道,“菜刚出锅想趁热送来,有点急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婆婆心疼她为了孩子这般狼狈,给凌宴倒了杯水顺气,“再关心孩子,也要紧着自己才是。”


    凌宴虚心受教,“婆婆说的是。”


    “小芷儿马上下课,你跟她一起用饭不?思敏刚蒸了豆饭,滋味不错。”婆婆热情邀请。


    豆饭比麦饭好吃得多,顾伯母也能下床走动,都是好事,可秦笙还不知所踪,凌宴哪里有吃饭的心思,温声拒绝了去,“我等小凌芷一会就回去。”


    婆婆知她不好意思,便没再劝,转头聊起郑潜一帮人带牛二过来告罪的事,“我家景之受了那么大委屈,老身定不会轻易揭过,已是拒了他们,老身和胡大夫还有老周打算一起拿乔,先跟你通个气,免得你实现不知没了章法再跑来问。”


    “啊,我明白了,谢婆婆相告。”这倒的确,凌宴抹了把头上的汗。


    “谢什么,该老身谢你和青岚才对。”不然她哪里知晓孙女生病是那帮村民惹出的祸患,婆婆淡淡说道。


    一老一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了一会,见时间差不多了,婆婆起身道,“老身去拿小芷儿的饭盒,该是热好了。”


    紧接着午休的小凌芷哒哒跑出房门,一头扎进凌宴怀里,“母亲母亲,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


    “不是听到我的说话声吗?”凌宴压着惶恐,耐心逗崽。


    小凌芷摇摇头,煞有介事地道,“最先来的是脚步,母亲跑好快,我听得出来!”


    这孩子聪慧懂事,会撒娇、偶尔会耍赖,都是小孩子心性,但不是夸大其词博关注的性子,凌宴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小凌芷非常严肃地道,又补了句,“母亲的鞋有沙沙声。”


    凌宴看看脚下,说的是她的草鞋,那就没错了,她定定看着小崽,忽然话锋一转,“那你今天在顾家听到你娘的脚步声了吗?”


    “我娘?没有啊。”小凌芷十分困惑,没贪玩的她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惊讶地捂住嘴巴,“我娘跑出来啦?”


    “嗯。”不想把孩子掺合进来,但凌宴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最近看得紧紧的,娘没投毒啊,小凌芷神情难看,急得满地乱转,“我,我出去找她!”


    “算了,没事的,她可能待闷了出来透透气,正好我没在家有点慌神了。”秦笙没来就好,凌宴扳住陀螺似得小孩,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你安心学习就是,如果她来带你走的话……你告诉婆婆她病好了,乖乖跟她走就好,别让她出手,这是我交代给你的新任务,晓得嘛?”


    小凌芷挠了半天头,不明白母亲为何这样交代,只好答应下来。


    叮嘱完一切,凌宴送上食盒里的加餐,“你好好吃饭,我先回去了,晚上见。”


    “嗯嗯,晚上见。”小凌芷挥手送别母亲。


    凌宴同顾家知会一声便告辞回家,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她对日常相处以及书中女主角的了解,秦笙行事谨慎且有谋划,所以这次出行绝非临时起意的,又不是带崽逃跑,那就只能是……


    为了要自己的命了。


    秦笙出去采药了吗?还是说……其他手段,一路苦思,不知不觉间已是走到家门口,抬眼还能看到山间二层小屋间隐隐绰绰的人影。


    过了午饭时间,人们回去干活,秦笙也该回来了。


    正想着,凌宴似有所感,回身正巧看到一个灰扑扑的人影,正是归来的秦笙。


    二人遥遥相望,对视良久。


    出了岔子,她回来晚了,而家里还有人吃饭,秦笙不好进去就在林间躲着,她同样早早看到凌宴,包括对方去往顾家叮嘱芷儿的一切,她已尽数知晓。


    渣滓怕她牵扯无辜顾家人死于非命……


    原本高大的身影略显岣嵝,不可一世的天乾闷头走在路上,形单影只,竟有些弱小和匪夷所思的可怜,她默默端详很久,对方应当发现自己偷跑出去,也就是说,她知道她要动手了。


    许是太远了,她看不清布满那双眼眸中的复杂情绪。


    定睛端详,那人已转身离开,没有推开家门,而是走了另外一条路,


    大摇大摆地在对方面前“耀武扬威”,秦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开心,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口莫名不适,脚踝更痛。


    许是天意,又或是她“恩将仇报”的报应,清明跌得那跤重新找上来,鸟儿不识虚盖的枯叶,她一脚踏空,扭了脚踝。


    秦笙咬了咬牙,一瘸一拐地挪至家门,心想,你是该走……走得越远越好。


    最好,再也别回来了。


    而当看到秦笙站在门口,像极守株待兔,那呼之欲出的压迫感击溃了她还没来得及重建的心理防线,凌宴再做不到坦然应对,她无法承受那股重压,选择逃离。


    和预料的一模一样,她需要一个避风港,可山上的小屋还没建好,她无处可去,只能像孤魂野鬼一样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脑海中的劝慰声并不能阻止分毫。


    衣衫剐蹭了许多苍耳无暇顾及,脚下磨得很痛,腹中饥饿难耐也不愿停下,直到日头西落,凌宴才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色无比陌生,自己走了很久很久。


    再不回去天快黑了,夜里的山上比家里还危险,她踯躅片刻,转身朝家走去。


    步伐无以复加的沉重,也不知小崽还能不能听出沙沙声来,凌宴很想自娱自乐地想到,然而收效甚微。


    一餐分外沉默的晚饭,从未有过的,小凌芷察觉出了压抑的气氛,敏感的小孩有点害怕,她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只好大着胆子滔滔不绝讲述今天学习的内容,希望两个大人能跟她一起说说话。


    只要说话,等气消了就不会这样了!小凌芷天真的想着。


    凌宴和秦笙默了默,不约而同地回应她们的崽,氛围略有缓和,小凌芷松了口气,她还是感觉不太对劲,但不知还能做什么,只好维持现状,卖力地拉双亲加入话题。


    然而小孩无法理解她们之间的暗潮汹涌。


    她们的回应围绕着小凌芷,而忽视彼此的存在,无非换了一种方式继续沉默。


    沈家姐妹回去了,家中重新只剩她们三个,夜幕降临,家中静的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确实掉了一根针,秦笙呆愣愣地看着针在手中脱落,小凌芷上前捡起交回娘亲手里,她想了好一会,问道,“娘,你上午出去做什么了?”


    做了不好的事,秦笙哑口无言,她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别再询问。


    现下她已经顾不得精心安排的“意外”被人戳穿,女儿知晓实情一定会埋怨自己的往后了,她只想知道,她为什么回来。


    既然知晓自己的手段,不论如何都不该回来才对……她在赌自己会心软吗?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一家三口各自躺下,烙大饼的变成秦笙,她心里装着事,怎么都睡不着。


    而凌宴昨夜就没睡好,今天又备受打击消耗过重,躺下就睡了,门别的铜制锁头给人一种安全感,而草叉直挺挺地立在床头。


    失意非常,但还没放弃。


    可前脚刚夸完,阿宴你后脚心态就崩了是怎么回事!系统焦急万分,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崩啊!


    在它的焦心等待中,没过多久,一声尖叫划破死寂的夜空,凌宴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她仔细倾听声源的位置,好似很近。


    白家?


    她铁青的脸又难看一份,凌宴带上草叉,打开铜锁立马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凌宴:我最生气的你是出门不锁门!


    秦笙:嘶……我下次注意。


    凌宴:还想有下次?


    秦笙:不不不,我以后只跟你一起出门,不生气啦。


    凌宴:不行,你出去多久,我要把你关门外多久才能消气!


    秦笙:嗯,我就在你门外等你好不好?


    和心态一起崩的东西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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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  给你活路[VIP]


    尖叫声打断思绪, 秦笙心头一惊,挑眉看向白家所在的东南方,心说不该啊……


    跟白家有什么关系?


    此时, 被村民绑了两天的牛二让整日混在一起的小兄弟松了绑,趁着夜色, 俩人大摇大摆地在村里游荡,反正就是不想乖乖回家睡觉。


    浑身都疼,牛二揉来揉去, 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他越想越气, “特娘的都怪那个凌宴, 小爷我非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跟牛二玩到一起的都是一丘之貉, 同伴嘬了嘬牙花子,“行啊,你说怎么弄,一起给她办了!”


    都是地痞流氓,凭什么凌宴忽然学好,害得他挨了好几天骂。


    白净的脸上冒出胡须, 牛二心烦地揪了揪,“她那片田在西边吧?”


    “对, 就原来村长那块地,咱去把秧苗踩了?”同伴搓了搓手。


    牛二眼珠一转,“那不行, 官家发的粮种到时候该闹大了,我有招, 走!”


    “不踩秧苗还能怎的,你先收你有啥招。”


    “啧, 你个没脑子的。”牛二拍了同伴一巴掌,一脸高深莫测,低声道,“把田里的水偷偷放了,那孙子明天起来找哪漏得找老半天,嘿,到时候她媳妇不就一个人在家了嘛……”


    “妙啊!还是你脑子好使!”同伴眼前一亮,猴急催促,“走着走着!”


    而与此同时,凌宴大踏步冲向白家,大力敲门声嗙嗙响,年久失修的木门受不住震动簌簌掉渣,她焦急等待着,里面姑嫂俩惊恐的呼声,声声入耳,紧绷的神经再度绷紧。


    焦急万分,凌宴高声询问,“怎么了你们?”


    她急啊,就在她准备翻墙进去帮忙的时候,传来跑向门口的脚步声,白若初打开家门,她衣衫不整,只穿着亵衣,明显也是刚起,表情恐惧,看到凌宴仿佛看到救星,赶忙拉人进来。


    抓着她的手臂,开口已是带了哭腔,“你帮帮我们。”


    “出什么事了,你嫂嫂呢?”她也是怕的,但她不能怕,凌宴凭着股气走进去,手持草叉勇猛应敌。


    “嫂嫂在我屋呢。”白若初哆哆嗦嗦,嘴皮子也不利索,“有,有老鼠,老鼠,爬床上,钻到被窝里,咬了嫂嫂的脚,我打了,没打到,不知藏到哪了,我哥,就是这么被吃没了脑子,都吃空了……阿宴姐你帮帮我!”


    月光下,稚气未脱的脸庞惨白如纸,白若初吓得六神无主,满脸是泪,她边说边比划,手抖如糠筛,瞧那比划的个头不小。


    老鼠……比虫蛇都低端的多,应该不是秦笙出的手了,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凌宴悬着的心刚放下,却发现越听越觉得不对,张娴让老鼠咬了,而小白说漏嘴了……她手上都是血……


    她哥白青竹被吃空了脑子,与梦境中成了肉馅的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血腥的画面跃然脑海,而一身白衣的张娴依在偏屋门框上,垫着一只血淋淋的脚正看着自己,脸上同样惨白,漆黑的眼中满是她看不懂的崩溃……


    那句惊恐地“报应来了”仿佛回荡在耳边,凌宴猛地打了个激灵,她按住慌得不成样子的白若初,“你听我说,我去打老鼠,你去给你嫂子冲洗伤口,用干净的凉白开水一直冲,把里面的血挤出来,然后去找胡大夫过来瞧,跟他说明白让老鼠咬了,记住了没!”


    白若初木然点头,“记,记住了。”


    终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凌宴推了她一把,“快去。”


    白若初回身,急急忙忙去准备,张娴嘴唇抖动,气若游丝地道了声,“火把在那,麻,麻烦阿宴姐了。”


    凌宴摇摇头,捡起火把点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房门紧闭,地上血迹点点,她抄起草叉悄悄推开门,床榻一团被絮间,一只猫仔大小的老鼠捧着爪子舔舐,爪上的猩红触目惊心。


    也不知吃得是不是张娴被要掉的肉……


    胃里翻腾,凌宴头皮一紧,抄起草叉蹑手蹑脚轻声靠近,可那大老鼠好似成了精,草叉几次碰到都从齿缝中钻了出去,她只好找张娴要来扫帚,这次总算按住那只该死的破耗子,拍晕插死,丢到灶里。


    十里八村没有相关的疫情,所以好消息是没有鼠疫,坏消息是不清楚会不会有其他病毒,张娴究竟会不会得病,得什么病,谁也说不准。


    火光腾腾,皮毛的焦臭味传来,凌宴注视着火焰涤净一切,默默等白若初请大夫回来,忽然,一点一点的脚步声出自身后,她回身,张娴踉跄走过来,语气颤抖,“阿宴姐知道了,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你说的事也与我无关。”张娴会出现在这里,心里一定有鬼,也证明了她的猜测,凌宴淡淡回道,“你该回床上躺着才是,她回来看你这样该担心了。”


    白青竹只是脑瘫,又不是全身瘫痪动不了,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可能被老鼠吃了脑子?正常人都觉得不可能,然而姑嫂俩都在卧虎藏龙的人物志上,或许她们的确做了什么,但凌宴觉得她们不至于恶毒到让老鼠吃空白青竹的脑子……那种场面光是想想都受不了,更别说亲眼见到,如此说来,白家母亲疯癫至死也就不奇怪了。


    事实究竟如何,凌宴不打算挖掘,她已经小命难保,不想再给自己加码了。


    她摆明态度撇清,让张娴放心自己不会多管闲事,是站在她们那边的。


    而张娴唇上一片血色,牙齿死死咬住,脱力般跌坐在门口,许是背负太久,又或者报应的宿命感让她无力反抗,自知命不久矣的恐慌让她喃喃自语。


    “那是个意外,若初挨了打她抱着我,让他看见了,他追过来打我们,我推了他一把,他摔倒脑袋磕在井沿,全是血……都是我的错,是我引诱若初通/奸,与她无关。”


    呜呜的啜泣声在夜色中回荡,夹杂着凌宴的叹气声。


    用了那个词,应该不只是抱在一起那么简单,未过门的嫂嫂和小姑子,或许在现代人眼中没什么大不了的,苦命相连的两个人舔舐伤口,日久生情才正常,可在古代……只要白青竹没死她们就算通/奸,家丑外扬,小白定好的亲事肯定告吹,坏了名声,以白家父母的狠心,估摸最后也是跟张娴一起浸猪笼。


    可她们那个时候才多大,一个十二三,另个十五,全未成年,白家父母种了偏心的因,苛待女儿和未过门的儿媳,为儿子付出一切,结出这样的果只能说是活该!


    人都死了,偏良心未泯的姑嫂俩自责受罪,凌宴心里暗啐一口,总算明白张娴为什么那么古怪了,严格来说,她的确是让白家连死三个的“罪魁祸首”。


    小白不介意,可年长者总是承担更多的那个,张娴没脸接受小白。


    系统提醒的奖励到账了,凌宴开心不起来。


    都是背负秘密挣扎求生的人,那种重压能将人压垮,她深有体会,自己正在经受这种坍塌,凌宴沉默良久,上前将人扶起,架起张娴就能感觉到,跟前的女人过分瘦弱,没费什么力就把她送回小白的床上。


    望着仍旧捂着脸崩溃流泪,不住念叨的女人,凌宴吐出一口浊气,“这件事你和小白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意外就是意外,虽说根源在你,你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可他们那样待你,死的冤吗?不冤的话,你们又何必苛责自己,等你死后,到时自有判官决定你的刑罚。而那个老鼠会咬你,只因为你屋床后的墙漏了个洞,老鼠在那絮窝了,并不是你想的报应。”


    她顿了顿,“那面墙再不管,等夏天大雨一浇,破洞的泥巴烂了就要塌了,幸亏发现的早,你该庆幸才对。”


    这么说老鼠咬她一口还救了她一命,因祸得福?张娴愕然,“真、真的吗?”


    “都不用踹,小白用力推就会塌,要等她回来试试吗?”凌宴试图以一种轻松的口吻问道。


    塌了物件就都完了,想起家中境况,贫穷让张娴理智回笼,她木然摇头拒绝了对方匪夷所思的提议,“那还能住人不?”


    “最好还是不了,等小白回来我跟她说说,你家屋子时间太久了,土屋不保暖,给你们起一间砖房用吧。”凌宴温柔笑着,不等对方开口拒绝,立马补充道,“前提是你们都要给我干活啊,不白给你们。”


    “这,这,阿宴姐,你。”天大的馅饼砸到头上,张娴又红了眼,“这是为何。”


    “因为我缺人手,你们知根知底再好不过。”她们两个都是聪明人,只要不是脑子缺根弦就不会杀自己的财神爷,当然凌宴也不是压榨员工的黑心资本家就是了,送房一是给自己上个保险,二是单纯的想帮她们一把。


    掌握着自己的命门,就永远不会背叛,张娴瞬间明了,她闭了闭眼,懊恼于自己的崩溃失言,祸从口出!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她盯着那张温和的脸庞看了又看,对方目光清澈心思坦然。


    再不是曾经那个吓得她们大气不敢出的邻居了。


    忍着脚下剧痛,张娴咬牙点头,“以后任凭阿宴姐使唤。”


    也是个有魄力的,凌宴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她低声道,“小白回来了,我出去看看别的屋子还有没有洞了,你安心躺着,记住,那只是意外,不是你们两个任何人的错,往后对谁都不可提及!”


    张娴擦去脸上泪水,重重点头,二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急忙赶来的胡大夫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去往偏屋看诊,后面跟着哭花了脸的白若初,等凌宴检查完过去查看的时候,伤口已经包好,小白还在啜泣。


    大半夜被拉来看病的胡大夫坐在一旁,从药箱中抓药出来包好,一脸痛心地交代道,“伤口不可沾水,近来莫要走动了,别吃发物,这两副药分开煎服,一日三次断不能停,小若初看住你嫂嫂,若是发热就用湿帕子给她降温!两日不退烧就来找老夫,到时再想法子。”


    “谢谢胡大夫跑一趟。”惊魂未定的白若初摸出荷包付钱。


    手还抖着,铜板拨弄地稀里哗啦。


    “给二十文得了。”胡大夫很是遭心地看她攒得钱,草绳穿好的一小串,一串二十文,他知道那钱从哪来的,看了凌宴一眼,张嘴正要说话,外头忽然有动静。


    寻思又是老鼠,除张娴外三人出门找寻,竖起耳朵仔细探听,动静很快再来。


    “啊!”凄厉的惨叫,声源很远,谁家怎的了?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纳闷,周围有邻居,不用他们去管,然而紧接着,“嗷!”地一声,响彻山林。


    胡大夫顿时老脸煞白,“那是虎啸,老虎下山了!”


    结合方才的惨叫声,她们立刻意识到,有人遇见老虎,肯定要被吃了……


    巨大的虎啸声在山间不停回荡,连番惊吓,白若初白着脸站都站不住,凌宴更甚,她脚下没站稳,退后一步,扶着门框呆愣住,眼神直勾勾的,没了神。


    “稳住了!离我们远得很呐,先别慌!”震惊下还是胡大夫最先冷静下来,他四处张望寻声,“好像是西边传来的,走,带上家伙找人一起过去!”


    说着,胡大夫药匣都忘记取,抬腿就走。


    西边,她的田就在西边,武峙和张大力他爹在那边给她看田,凌宴脑子轰的炸开,顾不上没有拐杖健步如飞的胡大夫,她径直跑回了家。


    而出乎凌宴意料的是,家里很亮,她要找的人就坐在对门的门口,秦笙醒着,她穿戴整齐定定看着自己,篝火燃烧噼噼啪啪。


    很明显,秦笙在等她回来。


    霎时间,遍体生寒,脚下如有千斤,再不能前进一步,她们之间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无边的恐惧将她牢牢笼罩,凌宴无法挣脱,生死存亡之际,而惶恐压抑到极致,凌宴也生出一股匹夫之勇,她很是克制地质问道,“所以,是冲我来的,是吗?”


    火光照耀,她看清了那双眸中的复杂情绪,胸腔闷痛。


    秦笙眯了眯眼,歪头反问,“那不然呢?”


    她承认了,一切尘埃落定,那头销声匿迹许久的老虎会突然下山,就是秦笙叫来的。


    凌宴怒目圆睁,额头青筋暴起,“老虎吃人呐,我们说好不牵扯无辜!你怎么能把旁人拉进来!”


    无辜?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秦笙嗤笑,她挑着眉头继续反问,“谁跟你说好的?!”


    如临冰窟。


    像是……蝼蚁在质问神明,何其可笑,凌宴自嘲地笑了笑,“是,是我自作多情。”


    自大地认为你不会殃及无辜,像个小丑,留下这样一句,凌宴转身离去。


    听脚步,是跑去西边了,秦笙心神不宁,轻声喃语,“我不是没给你活路。”


    只要你离开我就能活下去,那是我最大的让步。


    可惜那个人听不到了,而原本,她也可以好好地跟她解释,自己好好遵循了约定并未殃及无辜,可她不信她,她瞬间就恼了,闹得覆水难收。


    秦笙痛苦地闭上双眼,狠狠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这章没有作话。


    但有二更。


    第191章  大梦初醒[VIP]


    话到嘴边不知如何开口, 两厢僵持,然后就吵了起来,很不可思议, 她竟然指责自己,而以她们的关系, 这是绝对不该发生的,而自己,好像被那个人惯坏……


    胸腔中的闷痛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秦笙忽然感受到了正常人该有,对她来说却许久不曾体会的, 别样痛苦和委屈。


    不同于遭受重创且无力反抗的不甘和愤恨——浓烈炽热的仇恨, 而是一种绵延不断的……钝痛。


    心口生出那种不合心思后的恼怒, 以及她事与愿违后倨傲的嘴硬,好似即将造成极其惨烈的后果,秦笙怔住。


    可这原本就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村民沉睡时分,未必听得到虎啸,他们只会在翌日吓得魂飞魄散,原本不该闹出这么大动静, 伴随着计划出现巨大偏差,使得整件事加速奔向终章。


    自从崴脚让对方撞破自己出门, 就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掌控,秦笙望着不该躁动的西边,唯有茫然的心仍旧坚硬如铁。


    诚然, 她想她置于死地,但这一次并非无解的棋局。


    感知天意几次拨动算盘, 她才会出现在这里,为了找她求证, 也为了,让她离开,只要剥离“细作”这个身份,纵使是季鸣弦派来的细作,她也愿意既往不咎放她一条生路!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可她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要让自己如何退让!可恶!


    怒不可遏,秦笙猛地想起那些令她触动的言行,是了,她怕伤及无辜……怕顾家阻拦自己带芷儿离开而大开杀戒,怕自己引虎下山连累旁人,自己在她心里就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人,她们之间的信任不堪一击,或许从头至尾,都不曾有过那种东西。为此,她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脑中天人交战,秦笙忽然笑了,惊愕、难以置信。


    她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季鸣弦的细作怎会顾忌旁人,又怎会不知她的能力。


    曾经那句“她不吃狗”点破了自己最不起眼的秘密,她心底认定,那个人的一言一行都与唯一知晓秘闻的季鸣弦牢牢绑死,绕来绕去怎么都解不开。


    如今,大梦初醒。


    恰逢身后声响窸窸窣窣,吱嘎一声门开,一双小短腿迈出。


    本就睡不踏实的小凌芷在响动中醒了过来,怯懦哭腔隐隐,“娘……”


    小手扯着她的衣袖,悲切恳求。火光的映照下,稚嫩脸庞莹莹晶光,也照出秦笙的真实内心。


    极尽相似的眉眼,和刚那个负气离去大的那个一模一样……连无声流泪的委屈都别无二致,只是那人怕她了,眼里的忌惮怕到骨子里了却还是鼓足勇气直面劫难,哪还有曾经狼狈的滑稽模样。


    长久以来绷着的弦断了,秦笙梆硬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


    一根火把在漆黑无物的夜色下跑跑停停,白若初脸上的泪还没擦净,被迫疲于奔命,她哐哐挨家砸门,惊恐大喊,“老虎下山了!”


    人们很快记起被野兽支配的恐惧,衣衫不整奔出家门,“真的假的?你别瞎说啊!”


    “这么大的事我能骗人吗!虎啸了,还有人惨叫,就在西边。”白若初焦急解释。


    “我穿个衣裳。”村民们脸色大变,纷纷拿上武器走出家门,高声叮嘱周边邻居,“都锁好门,先叫人再过去!”


    人们四散开来,奔走报信。


    人多好办事,白若初停下得以歇息,忽而,一个身影越过自己狂奔,她看清对方模样,高声疾呼,“阿宴姐你慢点跑,等人齐了再去啊!”


    带着破音的嘶哑哭腔,让崩溃到只知道疯跑的凌宴停下脚步,看到身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她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吸气却呛得不住咳嗽。


    满脸是泪。


    阿宴姐也吓成这样,白若初心里莫名好受了些,喘气宽慰道,“胡大夫说人多好打,千万别自己上!”


    主要惨叫早就有了,谁能跑得过老虎,肯定躲不过去,她们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人也救不下来,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凌宴不可能不知道,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旁人因她而死,除了尽快赶到,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若是张武俩人的爹因她而死,她如何能赔得起?


    自责铺天盖地压得她喘不过气。


    白若初撑着膝盖,低头看看自己两条打晃的腿,感觉自己人也跟着哆嗦,说不后悔是假的。


    胡大夫跑出来好几步她才反应过来……老爷子不瘸?!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军医诈伤,一旦消息传入军中就完了!


    当时也没多想,就想帮忙藏住,只记得让老爷子回去帮忙照顾嫂嫂,揽了通知各家各户的活,现在……后悔也没用,得把老虎赶跑,不然要死好多人了!


    上次邻村一个脑子不好使的不好好处理内脏,老虎闻味下山全家死光,还连带祸害死十来个人,据说那家的血气几日不散,她小时候吓得睡不着觉,这回……


    白若初吓到麻木,想跟对方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再看去,方才那些泪已然不见,只眼睛还红着,凌宴脸上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正望着村里亮起的星星火光,“通知完了,你去换胡大夫过来吧。”


    “哦哦。”是大夫更有用,白若初听话原路往回跑。


    渐渐的,黑夜包裹的寂静村落变得喧闹,家家户户出人抵抗猛虎,凌宴随着人群一起朝西聚集。


    鸦雀无声,无人寒暄、无人讲话,白月光下山间树影好似怪物张牙舞爪,而猛虎不知在何处匍匐,村民唯有严阵以待,他们衣衫不整,许多人鞋子穿错,目之所及只有无以复加的凝重,气氛压抑令人窒息。


    凌宴亦步亦趋地跟着行进,大脑一片空白。


    人群在西边的地界前停下商量对策,顾不得心里有没有气、要不要拿乔了,曾是军户的周大爷站出来指挥,首先要弄清老虎在哪,其次通知猎户增援,搜索遇害人员及时救治。


    夜间作战对人极其不利,贸然与猛虎缠斗只会损伤惨重,故而这次行动以驱赶为主,其余只能等到白天再解决。


    人们分成四组,每组近十来个,其中三名军户,有过杀敌经验也比一般人强壮,运气不好撞见老虎也能有一战之力。


    军户都是村民交粮纳税养的,村子有大难,必须顶上。


    不能只要权利、逃避义务,更何况……此事本就因她而起,凌宴没有任何异议,即便她的队友有郑潜,大难当前无私怨,俩人照面顿了顿,随后点头,同意暂时放下仇怨。


    说到猎户就不得不提沈青岚,村民刚冤枉人家还没道歉,她脾气又古怪非常,得找个她信任的人去请,这活非凌宴莫属,于是她被分到通知猎户那组。


    这个时候上山比田地更加危险,不过只要沈青岚到场,有她那身功夫就好办多了。


    简短交代过后,四组人随各自领头一齐朝西边进发,刚走到凌宴家地头岔路的大柳树下,前头的人就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很淡,却看不到来源,可以确定,味道传了那么远一定流了很多血,人没救了。


    众人为之一颤,凌宴的心也径直坠入谷底,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一路上她都有种不真实感,感觉自己好像还是陷在被剁成肉馅的噩梦里不曾醒来。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醒了,凌宴有些呆滞地带上黑白隐形眼镜不让自己昏过去。


    人们谨慎地向前,队伍两侧不时火把晃动找寻踪迹,寻着血腥味,凌宴身先士卒大步向前,终于在小路尽头的河滩找到血气的源头。


    “天老爷啊!”待后方人群看清模样,立马有人弯腰开吐。


    全是血,一片勉强能看出是人形的东西躺在那,身上衣物全部碎裂,两条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窝在身后,腹部一大截只一根的血红露白的骨头,胸腔连带脖子偏偏平平贴在地上,碎裂的白骨在一滩肉泥间若隐若现,一只胳膊不知去向,半个脑袋内凹,另一侧眼球爆出来,未断的神经扯着挂在脸侧,大风阵阵,耷拉着的眼珠子来回荡。


    死相极其惨烈,绕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周大爷也受不住了。


    这就是野兽的凶残,经过眼镜处理的黑白画面并不能让她好过半分,那些东西该是什么颜色她一清二楚,胃里翻江倒海,凌宴“哇”地一声呕了出来,连泪带吐哗哗往下掉。


    还不等她平复,惊呼再起,“那边还有一个!”


    远远的那个能看出人形,死相相对好看些,脖子断了脑袋稀碎,肠子流一地。


    脚下一软,凌宴快晕过去了,旁边的郑潜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略有些嫌弃地安慰了句,“挺着点。”


    声音哑的不像话,也刚吐完。


    人类对同类惨死的恐惧深深刻在基因里,无人不怕,村民们慌了,周大爷硬着头皮主持大局,后方人影急速略上前来,人们看清来人纷纷给自己吃颗定心丸。


    沈青岚来了,她身轻如燕塌空掠到凌宴跟前,“痞子!我正想去找你。”


    地上两具尸体,她只看一眼便别过头去,简短地说了下自己的情况,“我听着虎啸先把阿樱送走了,你们这边啥情况?”


    凌宴抬头抹了把脸,嘴唇抖了又抖,一句话说不出来,情况好些的村民出言,东一嘴西一嘴把事情说清楚了。


    沈青岚上前越过尸体分辨爪印,印记消失在河中,她靴尖踩水越到对岸探查一番,再回到众人眼前,脸色难看。


    “看脚印往对岸山里钻了,太棘手了不好办啊!”沈青岚眉头紧锁,凝重非常,村民手里的锄头铁锹在老虎勉强不堪一击,她再不喜村民也不想他们白白送命,对周大爷道,“景之去镇上请保长派人过来捕虎了,先去找对岸靠山的人家,然后转移到安全地方吧,别的只能天亮再说。”


    前所未有的危机,那张熟悉的妖冶脸庞十分冷静,但凌宴感觉得到对方微颤的尾音,忽然间,混沌了一晚上的脑子终于清晰了。


    这次的老虎还不知弄死几个,人们尽早发现今早集结,尚能控制伤亡,下次呢,野猪集体下山横冲直撞,黑熊更是无人能敌,那时抵抗那些动物又会死多少人……


    只要秦笙愿意,她出手就能让整个村子生灵涂炭,翻云覆雨的毁灭性打击。


    事情的发展方向猛地突破认知,才意识到对手的真实面目,她不知怎么抵抗来势汹汹的神明。


    说抵抗都觉得可笑,若非猛兽让村民集结,她一个人必死无疑。


    凌宴只知道她再不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她拖下水,赵婶、莽夫秀才婆婆胡大夫,这些她在意的人都会因自己失去性命。


    她无法接受自己靠别人的性命苟且下去,牵连更多的人遭殃。


    那就这样吧,如释重负。


    凌宴上前一步举起手来,“我去对岸找人。”


    作者有话说:


    这章仍旧没有作话。


    也没有二更(昨天二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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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2章  我想救她[VIP]


    此言一出, 众人哗然。


    一道道惊愕目光朝凌宴看去,包括懵掉的沈青岚,“你……”


    多好的一个孩子可惜走了那么多年歪路, 周大爷眼含热泪,看着凌宴满是痛惜, 可总要有人挑大梁,这个时候他不能徇私,“阿宴好样的, 我丰乡村的人都不是孬种!我把话放这,谁敢动你家人, 老夫第一个扒了他的皮!其他人一样, 尽管放心大胆的去!”


    察觉到阿宴的心思, 系统急了,【你千万别冲动!这么多人在有胜算的,我们从长计议,还有回旋的余地啊!】


    哪还有回旋的余地,凌宴自嘲地想着,秦笙的能力早早决定了这场对决的胜负, 自己必输无疑,没有胜算谈何回旋。


    【阿宴, 你看秦笙的黑化值动了,我没骗你!】系统赶忙调出面板给她看,【她心软了不想杀你了啊!】


    一成不变的数值和曲线剧烈波动反复。


    怎么可能呢, 秦笙心性坚定,不是轻易改变的人, 凌宴只当系统哄骗自己,她默了默, “得偿所愿,她应该会很开心吧,抱歉,我……”


    那个黑化值,唯有成功复仇才能平息下去吧,凌宴不知自己在这场未完成的交易中表现如何,但,她尽力了。


    问心无愧。


    话说一半,沈青岚急得双眼通红,一把将凌宴扯到一边,低声吼道,“你发什么疯,我都没把握,用去你逞英雄?!”


    你个炊家子晕血杀鸡都不成,不倒就不错了还能往上冲?!沈青岚气蒙了。


    凌宴反握抓住自己的手,语气镇定淡然,“青岚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混了那么多年,就算轮也该轮到我上了,起码我还是个天乾,能挡一挡。”


    “老虎你能挡住?你挡个屁!”种田挖坑累得像什么似得,还自己往老虎跟前凑,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赶着给老虎塞牙缝去,沈青岚大力反手扣住凌宴,语气又急又冲,“不行,你隔这等着。”


    随即对众人高声道,“还有没有跟我一起过去接人的!”


    人群沉默一瞬。沈青岚站出来,胜算更大。


    “我跟你去!”王平自人群后方挤上前来,目光严肃,“不能不管对岸的人。”


    现在放弃那些人,往后自己也有被舍弃的一天。


    “对!算我一个!”郑潜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喊道,“万一哪天军户被叫去打仗,村子再出事就没人救我们了!独生的呆着,其余年轻力壮的都上,谁怕谁孙子!”


    声声鼓动之下,一只只手高高举起,“我也去!我不当那缩头乌龟!”


    村民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先前分组谁会遇见老虎皆是听天由命,可现下踪迹明了,对岸的人家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地痞流氓凌宴竟自告奋勇前去救人,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村民难以置信,单凭这份勇猛,人们对她瞬间改观,目光敬重,无人不佩服。


    他们也没在怕的,不能输给她!


    村民一鼓作气,周大爷挑出愿意前往的人们,而那头凌宴还在同沈青岚拉扯,她不想绞尽脑汁地说服对方,反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不拦你,但我必须得去!”


    死犟,怎么都说不听,撕扯半天,沈青岚整个人都不好了,气急败坏道,“去去去!我看你怎么作!”


    特娘的,劝不动,自己护着点算了。


    凌宴哪里不知她心中所想,摆手叫来王平,说是要商量对策,王平不疑有他,凑到两个天乾跟前,不等说话,只听“呲、呲”两声。


    沈青岚狐疑抬眼,“什么动静?”


    王平伸头四处看。


    驱虎喷雾,二百一瓶,刚好收到白家姑嫂秘密的奖励足够买两罐,想到防熊喷雾卖二十,凌宴发现这些道具的定价好似是根据凶猛程度递减的,或许是指挥其杀人的难易程度吧,事到如今,她不再在意谜团,只希望她在意的人平安度过此次劫难。


    至于村民,只要不落单,跟着他们两个应该问题不大。


    “没有动静啊,你太紧张听错了吧。”凌宴睁眼说瞎话,叫来郑潜和其他几人,一起商量救人步骤。


    “不可在山上逗留,找到人尽快撤离。”周大爷千叮咛万嘱咐,他顿了顿,“能救就救,若是出事了,万不可别逞强,野兽怕火,火把万不可掉,宁可正面抗击,不能背对老虎,你们几个必须平安回来!听明白没有!”


    阿宴刚学好,千万不能折在这啊!


    “明白了!”众人齐喝,凌宴跟着摸鱼,心想着,那老虎应该吃饱了,又有莽夫在,自己约莫不会死得太难看。


    嗯,脸不会花掉就好,不理脑海中不曾停息的阻拦,凌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十分安心。


    时间不等人,周大爷尽快叮嘱完要点,“敢死队”成员淌水过河,高举火把手持武器顺着老虎的脚印向对岸进发。


    人们郑重目送他们远去,再看队伍领头的两个天乾身影高大,走在最前方开路,已是有人心酸不已,眼角带泪,“哎呦这闹得,刚冤枉人家……”


    但人家不计前嫌仍旧挺身而出,这份胸怀令那□□问二人报信的村民们脸热不已,有人恶狠狠地道,“周大爷说得对,以后谁对她家秦笙有花花肠子,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对!”附和参差不齐,又有人出头,“谁嘴里再不干不净,别怪我扇你巴掌!”


    接二连三,人们纷纷为凌宴说话,危难之际能为村子做事就是大英雄,不能让英雄寒了心,这是村民的共识。


    周大爷欣慰、也复杂,指挥众人,“找找周围还有没有别的人,这两个……太吓人了,盖上点,一会抬回去。”


    人们应下,依言照做。


    来往间,他们不约而同地注意脚下,仔细不踩了凌家的秧苗,即便他们不清楚凌宴能不能回来。


    各家各户的“壮丁”聚集在西边应对猛虎,众人的亲属留守家中夜不能寐,村落陷入恐慌,混乱中,几处严格把守的地点布防松动。


    夜色之下,人影左顾右盼,趁机溜了出去。


    “爹啊!”凄厉的哭声引起众人注意,张大力和武峙慌慌张张地跑到地里,人们纷纷让路,张大力哆哆嗦嗦扑到草盖着的尸体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日子刚来,你怎就这么没了。”


    武峙噗通一声跪下,眼泪噼啪。


    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正待这时,出去搜索的小组扶回来一个人,那人双腿如面条,抬手指着张大力弱弱骂道,“你个兔崽子给谁哭丧呢?!”


    张大力一噎,打了个嗝,“爹你没死?”


    “你爹我吉人天相!”张爹老脸一黑,他吓晕了躲过一劫,来不及庆幸,他关切询问,“看着你武叔没啊?”


    远处棚子的火把晃动,一人大声报信,“武大晕了醒不过来,胡大夫呢?”


    一群人慌忙把人往大路上抬,张武二人破涕为笑,直接从地上蹦起,狂喜地冲各自老爹扑去。


    闹了个大乌龙,人们面面相觑,老虎咬成那样真看不出尸体是谁,不是在这守田的张武,死的是谁?


    忽而一人嘀咕道,“痞子的田里咋没水了。”


    让人给放了呗,众人心下了然,细思之下对二人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有胆大的撩开野草看鞋子,“呦,这好像是牛二。”


    村民下地干活,草鞋最好打理,要么就是没钱,只能编双草鞋将就,这样的人占绝大多数,剩下那些能大晚上不睡觉找凌宴不痛快的,也就是牛二那惯爱拈花惹草的混不吝了。


    周大爷冷哼,摇了摇头,背过身去,“自己作孽!”


    纯属活该!


    村民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实际上原本那副骨架该出现在议事堂的大树下,翌日待村民发现,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吓破多少人的胆,牛二的死肯定归咎于村民,牛家闹起来,整个村子都别想好过。


    一箭多雕,整日监视牛二,她为此精心设计的毒计!


    可那牛二让人放了不说,又心术不正去西边地里干坏事,地点变了,使得计划出现了第二个偏差,那人定是因此误会她,想通这点,闷头赶路的秦笙烦恼不已。


    按最初的设想,明早天亮发现骨架上报,军户要和保长派下来的人一起捕虎,那人既然知道是奔着她来的就该逃掉才对,这么长时间放在失魂落魄上,她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也给了她无数可以逃跑的机会!


    偏白家那个破老鼠咬人坏事,布置全部提前,还让芷儿知道了,没有一件顺利的不说,不严谨的反噬找上来了!出门找那个破渣滓遇见白若初和胡忠勇……


    秦笙气到麻木,一击必杀就不会出这样的岔子,不过自己选得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手牵缰绳,她高举火把,暗自催促,“再快些。”


    哒哒的小驴加快步伐,带车上二人摇摇晃晃朝西边赶去。


    胡大夫看秦笙驾车动作利落、表情焦急,哪还有曾经痴傻的模样,什么时候恢复的?阿宴知道吗?他疑惑地盯着对面的秦笙,心有提防。


    若不是脚崴了她怎会靠驴车出行,颠得秦笙本就烦躁的心愈发焦灼,对面审视的目光给她惹烦了,“怎么,就你能装瘸卸甲,不许我装傻观察?”


    开口直戳心窝。


    可对这老头太凶,让最怕她祸及无辜的那人知道,肯定又要冤枉她了,秦笙耐着性子收起戾气,“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勉强算句软话。


    真够牙尖嘴利的,胡大夫心道,他紧抓车板稳住身形,“你观察阿宴就与我有关了,可是她?”


    一针见血。


    是又如何,带刺的话到嘴边,秦笙拔了去,“是。”


    备受虐待的傻子痊愈后竟选择暗中蛰伏,想也知晓不是什么好事,胡大夫冷静问道,“你想怎样?”


    秦笙猛地一怔,心乱如麻。


    放到先前她一定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要她的命!”可现在……她不知道。


    那人不是渣滓、也不是季鸣弦的细作,然而对方究竟是谁,她同样不知道。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一个来路不明的想从自己这得到什么,她还是不知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秦笙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就足够证明,她暂时不想要她的命了。


    望着对面胡须都在戒备的老者,秦笙沉默半晌,眼神清澈,语气诚恳,“我想救她。”


    不然一个傻子也不至于半夜出门,胡大夫定定看她许久,“姑且信你。”


    二人不再多言。


    小驴很快来到事发的河边,人们正往外抬武大,听说胡大夫来了又急急忙忙往回抬,等众人看清驾车女人的容颜,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秦笙……”


    秦笙置若罔闻,抄起胡大夫的拐杖,笑得狡黠,“出来得急,老爷子拐杖借我一用。”


    说完,撑起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淌河而过。


    那人负气离开前,那些未曾出口的疑问,她定要找她问个清楚。


    作者有话说:


    没有作话


    猫猫头啃排骨.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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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章  你收手吧[VIP]


    河水幽冷, 崴了的脚踩在河底凹凸不平的石头上不敢着力,这并不妨碍秦笙心头的火热和决绝。


    那位客人需得她亲自请来,也只能由她亲自请离, 它清楚目标的气味,其得到的命令是……


    一击必杀, 给那人一个痛快。


    只有她能救她,虽说起因同样在自己,秦笙咬了咬唇。


    整个下半身都湿透了, 布料粘在腿上,水滴吧嗒低落, 秦笙弯腰攥干裤子, 听到乌鸦的叫声, 她神情一凛,生出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顾不得旁的,她急忙捡起拐杖朝深处赶去。


    村民们眼睛瞪得老大,痞子家的傻子好了?不光好了还赶过来?惊愕之下,他们呆愣愣地目送秦笙离去, 全都忘记阻拦。


    “这……”周大爷望向胡大夫,后者表情凝重, 还没清理现场情况人就跑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


    胡须努动,胡大夫点了两个人, “跟上,把阿笙带回来, 千万不能让她出事!”


    不然那痞子定要埋怨他了。


    不等人答应,张大力被他爹推出来毛遂自荐, “我去我去,旁人阿笙姐不熟,未必能带回来。”


    “行,快去!”


    张大力大步冲入河里,上前追赶。


    而秦笙此行的终点——凌宴一行人越走心越沉,顺着胡爪印他们顺利抵达最近的一处人家,家里一片漆黑,就在大家都以为这家惨遭毒手的时候,门里传出低低的说话声,他们小心翼翼走进去,见裘寡妇带俩娃抱作一团瑟瑟发抖,小孩子死命捂住嘴不敢吭声,众人心里不是滋味,但更多的是庆幸。


    和老虎擦肩而过,没出事就是万幸了,人们紧张的心情得以舒缓,纷纷感叹裘寡妇运气好,一家三口见到人来满是劫后余生,后怕涌上心头哇哇痛哭。


    凌宴脸颊紧绷转身离开,望着地上爪印离去的方向,愁眉不展。


    沈青岚很快跟了上来,严防死守,两人相互看看,眼里具是凝重。


    人们决定以裘家为暂时落脚点,派了两个人看守,其余人继续行进动身寻找人。


    他们接连救下三户人家,转移至裘家暂时安置,即将朝最远的猎户家中进发。


    她很清楚,莽夫一定会护住自己,故而这一路上凌宴并无出格举动,十分乖顺,沈青岚并不买账,看得极紧,可随着地形深入,草木茂密,情况愈发危险,沈青岚只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戒备周围,对凌宴放低了戒心。


    山路难走,走到一处山坡时凌宴正费力上爬,忽然余光中豆大的绿光一闪而过,她抬眼看去,树干漆黑扭曲,草叶晃动,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是山风吹动,还是猛虎匍匐。


    未知带来的恐惧远比已知更让人胆寒,不清楚缘由,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起方才那两具死状骇人的尸体,谁都害怕自己布了后尘葬身虎口,人们高举火把,另一手农具戒备抵挡。


    除了凌宴,来了……


    她十分淡定地打量起上方,周围四处都对老虎有利,其中爬过山坡的那处婉转平地,人上不去又下不来,进退两难,矫健的老虎却可以利用高低差全身而退,绝佳的伏击地点。


    如果那只老虎受秦笙控制有了类人的高级智慧,一定会选择那里。


    凌宴深吸一口气,攥紧手中草叉,如果可以……抱歉了大猫猫。


    我们都有不得不做的事。


    她放缓脚步,停下系紧草鞋,人们一个个越过她上去,凌宴自然而然落在队尾,身边少了人,沈青岚察觉不对回身去寻,而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橘黄身影从高处一跃而下,直扑凌宴面门,气势汹汹势不可挡。


    一切发生地极快,唯沈青岚一人反应过来,再看凌宴竟然竖起草叉对准虎头,有个屁用!这扑下去岂不是两败俱伤!


    她急得要死,来不及说话,沈青岚猛点脚尖高高跃起,企图将老虎撞飞出去,然而慢了一瞬身形错开,眼看就要扑到人了,她牙呲欲裂,急中生智竟是猛地一把薅住虎尾,以全身的力量拉拽。


    “嗷!”威风的虎啸拐弯,因痛变调。


    同样也让凌宴壮烈的极限一换一生出变故,原本虎爪奔着头顶,莽夫这么一拽拉低不少,竟是奔着她胸口抓来了。


    弯钩似得爪子寒光凛凛,若是抓下去她肯定开膛破肚,不光死得难看,还痛苦!真不想莽夫给她收尸的时候捡肠子啊,天呐,心理阴影太大了吧!


    她现在只想做个体面人。


    立起的草叉下意识横贯,撑起双臂阻拦虎爪,她反应足够迅速,可终究抵不上冲下来的猛虎,巨大的冲击力甫一搭上草叉双臂剧痛,根本拦不住,凌宴立刻意识到自己螳臂当车,做得都是无用功。


    她想活着,却总有人要她死,她想死的好看些,却仍旧事与愿违……还能怎样呢,凌宴咬牙竭力硬撑。


    耳边好似想起一道急切的呼声,“住手!”


    不等听清,啪嚓一声。


    草叉柄再无法阻拦来势汹汹的虎爪断裂开来,凌宴再受不住冲击被撞下山坡,沈青岚想去捞可拽着虎尾分/身乏术,俩眼通红,焦急朝下方呼唤,“痞子!”


    情急之下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抡圆手臂给三百来劲的老虎一个过肩摔,老虎摔在地上懵懵蹬了蹬腿。


    不过几息,王平、郑潜各个呆若木鸡,刚反应过来,王平顾不得老虎,立马朝滚落的位置追去,他举着火把哆哆嗦嗦地寻,“阿宴!”


    却见对方被一个陌生却熟悉的人小心接住,王平将要开心,转瞬间闻到一股浓郁的血气,他看清情况大惊失色,霎时跪倒在地。


    好不容易跟上来的张大力看到眼前一幕也懵了,“怎么会这样!”


    凌宴撞得晕头转向,肾上腺素的作用她并未感觉到疼,感觉胸口湿乎乎的,好怕肠子流出来,想摸摸看却抬不起胳膊,换了另一只能动的手,摸到一个不该存在的异物,定睛看清胸口的木棍,她眼前一黑,什么都懂了。


    真是倒霉,不过这样也好。


    接下来莽夫和王平身上有喷雾作用,老虎不会为难他们,秦笙必然达成目的,恩怨了结,到此为止了。


    费劲心机得偿所愿,凌宴很想让自己开心起来,可……过程有点痛苦,她很快喘不过气,胸口越来越痛,体验过一次还是有点害怕,战战兢兢的,她想看看莽夫怎样了,却发现眼前有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黑白的画面有些骇人……秦笙?她为什么在这,难道怕自己不死亲自指挥来了?


    生怕她大开杀戒,凌宴伸了伸手,又怕血迹惹人厌恶让一切变糟,不敢触碰唯有虚虚抓着秦笙衣襟,咽下满口腥甜,气若游丝地哀声乞求,“我不挣扎了,你收手吧。”


    冰晶纷飞。


    日复一日,在寒冰上敲下温吞的最后一击。


    冰封坚硬的心瞬时碎裂成无数碎片,秦笙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抓住跟前的手,可转瞬间,猩红的指尖失力垂落,她捉了个空,“阿宴……”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恨不得杀之后快的人倒在自己面前,了无生气,秦笙全无快意,唯有钝痛迸发万剑穿心,尖锐的刺痛顷刻间侵蚀遍布周身。


    为何总是事与愿违!我偏不信!秦笙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赶在那手落下前搭上脉搏,不由心底一沉,她艰难扶住怀里的人,指尖骤然发力,封住伤处几处大穴,扬声召唤,“姓沈的,先救人!”


    她动作极快,快到谁都没看清。


    沈青岚正要招呼众人锤死老虎,可老虎又不是傻的,早趁众人愣神关心凌宴的功夫钻入山林,再不见踪影。


    比起山上猎户的死活,痞子更重要,沈青岚毫无心理负担直接撂了挑子,一跃跳下山坡,顾不上追问秦笙为何会出现在这,将人打横抱起。


    “千万别动这木棍。”秦笙急忙叮嘱,那人这副样子定要吓坏芷儿,“先送去胡大夫那,我马上就到!”


    沈青岚“嗯”了声,运起轻功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秦笙抄起拐杖紧随其后,王平心急如焚,想扶秦笙下山一起跟去,谁道秦笙挡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去追。


    王平腿软迈不开步,眼前一众村民惊魂未定,郑潜凑上前来,满脸惊诧地问王平,“痞子不能有事吧?”


    实打实地扎进胸口……那么重的伤,他也不知道,王平木然摇头,“她做了那么多好事,老天爷会保佑她的。”


    郑潜心中一晒,跟虎对上输了不丢人,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继续上去瞧瞧?”


    王平有种预感,老虎不会再作乱了,点头应下,一行人胆战心惊缓了好半晌,继续行进。


    张大力失魂落魄地追随秦笙离去的方向。


    尘土飞扬。


    秦笙望着一个个落在地上的血滴,心如刀绞,一瘸一拐地朝山下奔跑。


    只想自己能快些,再快一些……


    在与西边的胡大夫接头后,沈青岚将凌宴平稳送入胡家,听闻虎啸的胡飞雪早早烧好水以备不时之需,各个忙碌。


    胡大夫指尖搭在凌宴脉搏,布满皱纹的脸上惋惜溢于言表,叹气连连。


    “老爷子你别光叹气,说话啊!”沈青岚焦急道,“痞子到底咋样。”


    扎那么深,拔出来止不住血一命呜呼,要他怎么说……太难处理了,他没有万全的把握,关心则乱,胡大夫为难至极,扶须的手越下越重,拽得下巴生疼。


    深感不妙,沈青岚脸色难看,“快说能不能救啊!”


    不能就找别的大夫去!可她很快意识到十里八村,乃至镇上、县里,这种外伤没有比老军医更专业的大夫了。


    沈青岚鼻子一酸,“老爷子你说要怎么救她,我听你的。”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闯进屋内,秦笙望着床上面如金纸的人,大口喘气,“你们起开,我来救她。”


    二人表情具是一凛。


    作者有话说:


    你收手吧,阿笙,外头全是阿宴。


    秦笙:?


    阿宴的任务难度和秦笙的追妻难度挂钩,孽力回馈+回旋镖疯狂痛击。


    小蛇蝎开始遭受爱情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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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章  惊天蠢货[VIP]


    沈青岚急了一路顾不上旁的, 她终于发现有哪不对劲了,“你不傻了?”


    你才傻……


    秦笙克制着呲牙恐吓的冲动,走到对方身边, 面露讥讽,沈青岚纳闷正要开口, 秦笙指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击天乾后腰,两指关节顺脊柱下捋,然而身手极好的沈青岚毫无反抗之力, 甚至身子都转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秦笙动手。


    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后, “嘶。”沈青岚扶腰痛得直吸气, 豆大的汗满头。


    秦笙倨傲地看了她一眼, 转头看向胡大夫,“十灰散可有?”


    这是会医,不光牙尖嘴利,手上功夫也厉害得很,意识到自己医术不及,胡大夫愣了愣, 下意识道,“有。”


    话音未落, 他立刻想到阿宴曾经那般苛待阿笙,如今将其交给暗中装傻的人焉有命在,胡大夫不再犹豫, 对门外高声召唤,“飞雪, 拿烧酒来!”


    打算冒险拔出木棍。


    “用烧酒你想疼死她!”办法没错但现在不合适,秦笙一脸看庸医的表情, 无奈叹气,“拿细盐和水来”


    他们担心这个人,不能太凶,秦笙一瘸一拐来到床前,将拐杖还给胡大夫,目光真诚且坚毅,“治不好她,我以命相抵!”


    掷地有声,以及破釜沉舟的决绝。


    这么大口气肯定有真本事,可谁都不清楚秦笙的底细……


    胡大夫还是不敢贸然相信,此时沈青岚缓过劲来,有些惊奇地道,“哎,她,她把我腰弄好了,老爷子要不让她试试?”


    刚才抡老虎把腰扭了……硬挺着带痞子回来,痛的要死,那么一弄痛劲过去好了不少,对秦笙的能耐已是信了八分。


    胡大夫只能松口,略有不甘地喝道,“老夫要在旁边看着!”


    指尖搭在那人腕处,感受她微薄的脉搏,秦笙凝思未再多言,趴在凌宴胸口仔细探听,原本沉稳有力的心跳紊乱非常,时快时慢,来不及心痛,她立马动手剪开伤处衣物,附近皮肉已是红肿,摸索探知后她松了口气。


    手指比划了下,秦笙对死命盯着自己的二人解释道,“草叉柄断掉的木锥尖头扎进去了,好在骨头没断并未伤及心脉,不过伤口不好处理,准备银针,再削两根竹签,要扁头的,还有竹筒棉线纱布一齐过沸水烤干送来。”


    她说的对,胡大夫心里有数,与沈青岚相互看看,马不停蹄地动起来依言照做,东西很快备好。


    凌宴锁骨下方的胸口银针根根没入,瞧着像个刺球。


    “过来,你们一起按着她,按住了。”配好盐水,秦笙对沈青岚道,后者三两步上前按稳凌宴肩头,还不等胡大夫嘱咐什么,说时迟那时快,秦笙四平八稳径直拔出木棍,带出的血迸在脸上仍面不改色,只见她手背探向血肉模糊的洞,搬起人侧卧,麻利地用盐水冲洗,扁竹签悉心夹出扎在肉里的小木刺,针线缝合,针脚细腻整齐。


    冷静、精准,穿皮缝肉对她来说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凌宴鼻息肉眼可见的平稳不少,隐隐青紫的脸色好看了些,胡大夫一直担忧止不住血的情况也并未发生,他望着银针,一时间看呆了去。


    沈青岚也不嫌血腥,全程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出言询问,“为啥用盐水啊?军中都用酒。”


    秦笙专心致志充耳未闻,倒上十灰散,长时间紧张全神贯注她有些疲惫,手臂擦去额头的汗,“我要给她包扎了,你们回避下。”


    胡大夫探查凌宴脉象满脸喜色,血止住这条命就保下一半了!好生玄妙的针法,他有些激动地看看秦笙,终于放下心来,招呼沈青岚往外走。


    沈青岚撇嘴,心道这傻子怎跟狗护食似得,看得这般紧,一眼都不给瞧,她也不想瞧就是了,嘀嘀咕咕跟上胡大夫。


    没了外人,屋内只剩秦笙和凌宴,剪刀咔嚓,秦笙将凌宴上身衣物剪了个一干二净,包括那件样式奇怪的亵衣,她随身带的护身符挣断了,掉在腰间,和那鼓囊囊的荷包混在一起。


    天乾上半身光溜白净,她不是没见过,倒是第一次见到不会动、这么安静躺着的。


    身形和原来的一样,不一样的是血迹刺眼,更锥心。


    好不容易闯过第一道难关,秦笙认命给她擦拭干净,心中不时腹诽,那条曲线好生扁平,怎只比那煎蛋傲人些许,还不及伤处肿起隆得高。


    啧。


    小些倒是方便包扎了,不然她还有些不忍心下手,秦笙轻手轻脚地搬起凌宴,纱布绕着胸腔一圈圈缠住,再越过肩膀打结。


    处理完,秦笙悬起的心放下大半,前胸缠成粽子的人眉头紧皱,也不知是不是刚才给她弄疼了。


    接下来还有几道难关要过,秦笙不敢松懈,指尖抚平紧蹙的眉心,却不见往日温和,心底闷痛不止。


    要说先前她还有一丝丝忌惮,很是严谨地决定暂时不要对方的命,那么现下,她再无疑虑。


    只因若非及时赶到虎儿听话收了力,就不仅仅是现在这么简单,木锥刺穿、开膛破肚,到那时自己也没把握能救活她,所以……并非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戏码,这人心存死志无疑。


    为了旁人不要命?真是个蠢货!又蠢又憨,比沈青岚还没脑子!秦笙盯着凌宴的鼻孔恼怒不已,不由生出一股怨气来,可闹到如今这般地步,还是自己这个惊天大蠢货一手促成的。


    与其埋怨对方不如怪自己眼盲心瞎,秦笙幽幽吐出一口浊气,像泄了气的皮球,再无怨怼。


    捏着那染血了的护身符,秦笙心头五味杂陈,她咬了咬唇,做了最近以来一直想做的事,她要再确认一件事。


    指尖顺着凌宴眉心拂过眉骨、额头、颧骨下颌,一路向下,从头到脚将那天乾仔仔细细摸了个遍。


    脸皮扯不动,不是面具,奇怪……这骨相怎么和那渣滓一模一样,不会错的,秦笙眼中惊疑闪烁。


    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明言借尸还魂自己绝对不会信,借故事暗示倒是聪明,可……落到她这惊天大蠢货这,结论只会是南辕北辙。


    她越想活,自己越以为她别有用意苟且偷生,整日盼着人家死,出手一次比一次狠厉。


    秦笙懊恼闭眼,自己的报复落在一个全无关系的人身上,她本不想在意,可这个人太好了,好到她无法不在意。


    她差点害死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除血亲外,唯一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


    犬齿硬生生将嘴唇咬出豁口,满嘴血腥,满腔心痛无以复加,她愧疚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不知该怎么面对。


    泪花翻涌,滴滴哒哒落在被鲜血浸湿的护身符上。


    好半晌,她才努力平静下来,擦净眼角,给凌宴盖好被子,秦笙轻声喃喃,商量似得道,“如你所愿、我收手了,你再挣扎下可好?”


    我还有事想问你,很多事,千万不要死了。


    哭腔难抑,而回答她的只有凌宴微弱的呼吸声,秦笙咬唇,狠下心来出门熬药。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这个人倒下,接下来自己得撑起这家,长久以来她只记得赚钱赞盘缠复仇,如何正常过活,秦笙脑中有些茫然,想了好半晌,先从人开始算,照顾芷儿和这个家伙……


    秦笙熬药的手顿住,那人现在吃不成别的,只能喝些米汤稀粥,倒是芷儿……不知能不能接受她做的面条,垫了垫怀中银钱,不知自己攒的银子够不够雇人做饭,总之先回家照看芷儿,别的往后再说。


    钱不多,得省着些花。


    趁熬药的功夫,她牵走驴车准备回家,走到门口,转身回来知会胡大夫,“芷儿在家,我回去一趟。”


    语气有点生硬。


    胡大夫守在凌宴身旁,正执笔兴致勃勃地认真记录手札,头也不抬,并不在意她的语气,“去吧,忙不过来就送这来,飞雪帮你带几天。”


    秦笙迟疑片刻,“老爷子,今日救她皆是你一人功劳,对外人莫要谈我。”


    胡大夫惊讶侧目,但见对方表情凝重,很快意识到她可能遭奸人所害需得隐姓埋名,当即爽快应下,“依你所言,若何时你想为自己正名,老夫给你作证便是。”


    回答极其豁达,不是沽名钓誉之辈,秦笙对这位老军医顿时观感好了不少,留下二两银子道谢离开。


    沈青岚闻声追来,“你要回家找小芷儿?我去接她过来吧,你别跑了。”


    “不必,芷儿见她那样该害怕了,我回去安顿好就回来。”秦笙拒绝了沈青岚的好意,顿了顿,提醒道,“你那腰是旧伤,不可过度劳累,该好生休养。”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便快步离开。


    朋友妻,沈青岚满心避嫌不好伸手阻拦,打算跟过去护上一护,一道火光远远朝胡家奔来,定睛一望,原是景之和护送她的王易回来了。


    沈青岚大喜过望冲远方招手示意,然后秦笙就趁这功夫爬上驴车,召唤小驴一溜烟跑了。


    “嘿这家伙,咋比她家痞子还倔。”可说到底,痞子受伤还是自己没看住,沈青岚顿时蔫了,垂头丧气不知该怎么跟景之交代。


    驴车晃晃悠悠,秦笙头痛欲裂,盖房上梁、蚕场虾塘、还有汪掌柜的交易,这些都是那人的心血,上次那人中毒就心痛的不行,这次将养许久,肯定全都耽误了,别的都好说,就是汪掌柜那边该如何处理。


    如何补救,才能让她醒来时心里好受些,又如何才能哄好察觉出端倪的芷儿。


    漆黑的天边即将露白撕开一道口子,秦笙昂头凝望,一双眸子茫然又无措。


    自作孽不可活,“罪魁祸首”尝到一意孤行的苦果,陷入深深的自责。


    猛虎不知去向,“敢死队”全须全尾地将所有村民带到安全地带,纷纷去胡家探望,天亮后,留守村中的人们纷至沓来。


    先前让为他们说话的举人寒了心,村民们吃了教训,再不怠慢紧要关头做出卓越贡献的凌宴,人们三文五文,积少成多凑些汤药钱,希望帮她化险为夷。


    人来人往,凌宴病情稳定下来昏迷着,村民每每前来皆是看清秦笙在凌宴身边衣带不解悉心照料。


    再无提及秦笙姿色的言论,说了要被群殴,不过傻子不傻了、还亲自趟河去寻凌宴的事情在八卦的村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好似失忆,绝口不提秦笙先前的苦痛,纷纷夸赞二人感情好,歌颂这对相互救助不离不弃的深情。


    顾景之望着娴熟驾驭驴车,略显憔悴的坤泽,她心里清楚,事实并非如此,更可怕的是恰恰相反。


    阿宴会变成这样,绝对和这个人逃不开干系!


    少有的,顾景之望着秦笙目光冷冷。


    作者有话说:


    秦笙大哭:呜呜呜,我错了,阿宴姐姐再给我一个机会!


    凌宴:呷,哭得真好看,再哭会,我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其实有一点秦笙的心声不对,不信任的人其实是阿宴,秦笙没在家她脑子里第一件事就是小蛇蝎去接孩子,读书人不好糊弄,觉得秦笙会大开杀戒,小崽没走然后还要提防小蛇蝎杀个回马枪(让小崽乖乖跟她走),以及后面顺理成章得误会了张武俩人老爹被老虎吃掉,她是下位,没有话语权,沟通又不畅没有信任是正常的。


    但秦笙被阿宴的温柔影响多少信了她的邪,两次做局都只围绕仇人做文章,很费心思的,被阿宴冤枉直接气炸,和阿宴以利益为主导不同,秦笙更多的是情绪为根本,浓烈的复仇之火会让人扭曲,其实她就是个心理扭曲的人,没有阿宴那种温柔的包容治不好她的毛病。


    不过没关系,秦笙不光要吃爱情的苦还要吃养家的苦,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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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5章  连番诛心[VIP]


    了解事情始末, 顾景之轻而易举地推测出友人反常举动的根本所在:阿宴一心低调行事,招人做工扩大势力,每每有想法都会同自己与青岚商议, 可见行事风格之稳妥。


    以她的性子,即便选择支援, 但绝不会第一个站出来去救人!


    更何况,阿宴两次遭难,次次性命堪忧, 那剧毒蜈蚣来得也颇为蹊跷,而阿笙这个原本与之无关的人, 竟不知何时恢复神志选择暗中蛰伏……


    让她不多想都难。


    现下阿宴伤重, 如果自己是阿笙, 必定伺机报复,顾景之眉头紧蹙,她很不想以己度人,但事实如此不得不防。


    好在阿宴伤情不宜搬动,需得留在胡家养伤,这么多人照料, 阿笙被捉住谋杀妇君既是死罪,量对方也不敢动手。


    深思之下, 顾景之决定按兵不动,再观察些时日。


    默默跟在秦笙身后进入胡家,顾景之看到一旁窝在墙根熬药的沈青岚, 见自己过来,整个人扑腾站了起来, 撑起疲惫尴尬行礼,“秀, 举人。”


    声音嘶哑,嘴角明晃晃俩大泡,这是着急上火了。


    顾景之沉默一瞬,“回去歇吧。”


    沈青岚面露难色,愈发尴尬,“我回去也不安生,守在这能安心点。”


    不久前交代完整个过程,对上景之淡漠的审视目光,沈青岚羞愧地无地自容,虽然对方并未说她什么,却比数落更让她难受,一想到原先多少次、多少人告诫自己该稳重些,她虽往心里去,但遇上事什么都忘了个一干二净,自大又莽撞,痞子疯了她也跟着脑筋不清楚,差点就没了命。


    血与泪的打击让沈青岚整个人狠狠自闭住了。


    跟前天乾蔫巴巴的,再无往日神采,顾景之无声叹气,她很清楚,一切都是阿宴的选择其实与青岚无关,故而并未苛责对方,却也不会出言安抚。


    淡淡“嗯”了声,顾景之不再劝说,点了点头与天乾擦身而过。


    再看不见那道清瘦挺直的背影,沈青岚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重新窝回墙角,煽动扇子闭眼凝神。


    她年岁不小了,一事无成不说,还把腰扭了,她越想越难过,缩成一团生闷气。


    屋里,赵婶拜遍各路菩萨的低语声停了,如今正拉着秦笙的手抹眼泪,“你说说好端端的阿宴她怎么,哎呦你也是!怎的好了不说哟……”


    出头救人听着是件天大的好事,可谁愿意亲朋好友冒这个险,赵婶不住埋怨。


    人都有私心,也是人之常情。


    可落到秦笙这个“始作俑者”耳中就是诛心之言了,她忍着心痛和愧疚任由赵婶拉着自己哭天抹泪,僵着身子不动。


    顾景之在一旁默然未语,暗中围观,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夹击之下更让秦笙如坐针毡,意识模糊。


    这妇人很是絮叨,有点烦人,可这些犹如怨天尤人似得牢骚,包括不言不语的顾景之,却都让秦笙久违的体会到人世间最朴素且真挚的情谊,那人也是这般能念,像念经一样吵得人脑子疼,从什么时候起关切的絮叨没再有了呢,从她下毒之后……


    失去后才觉珍贵,她也和那些贱皮子无甚区别!猛地,唇边伤口迸裂,秦笙报复般地吸着自己的血,备受折磨。


    对方眼眶通红泪流不止,秦笙想起泪眼婆娑的女儿,芷儿躲在那人做好的碎花小被里哭得满脸通红,昏了过去……


    心口将将缓解的闷痛再度揪起,秦笙也不禁红了眼,缓缓道,“她不会有事的。”


    方才她救醒芷儿后也是这般说的。


    赵婶泪又唰唰往下流,几乎站不住,扶在床边,凌宴枕边平安符的红布小包褐色血痂凝结,瞧着干干硬硬,她越看越难受,悲愤之下一把抓起作势要丢。


    “留着吧,染血了到庙里换一个。”秦笙僵硬拦下,扶着濒临崩溃的赵婶安稳坐好,接过她手中的平安符,拨开外层,黄符并未染血,将其塞到凌宴枕下。


    “阿笙啊……阿宴她,我怎么跟她娘交代啊!”哀怨到极点再绷不住,赵婶捂面痛哭。


    秦笙不知该如何回应旁人的悲伤,手上攥着平安符,骤然,再次对符咒萌生期望,即便曾不假思索地否定过它的作用。


    好一会赵婶才平静下来,张罗给那人擦身。


    伺候人的事她真没做过,秦笙无从下手很是局促,赵婶出言指点,她勉为其难地选了最简单的——染血的指尖。


    擦了很久、也很仔细,直到指缝干干净净,等她做完,赵婶已然做好其他重新盖好被子。


    秦笙尴尬收手。


    应付赵婶令秦笙身心俱疲,更别说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顾景之,彻夜未眠、救治加之奔波,她再顶不住,坐在一旁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眼前那人呼吸频率尚可,脸颊微红,秦笙顿时清醒伸手去摸,额头微烫。


    那般仔细竟还是发热了。


    秦笙急忙扒开伤处查看,仍旧红肿,她趴在凌宴胸口侧耳探听,指尖探得脉象。


    她紧张的模样让一旁的胡大夫看个正着,老人家眨了眨眼,低声道,“情况尚可,正好你醒了你来喂,老夫就不灌她了。”


    药碗递来,胡大夫也不离开,她这才发现赵婶和顾景之换了人,自己身上盖得张薄布掉到脚边,秦笙默默捡起布料,莫名从对方眉须间读到一丝促狭。


    想看她俩亲嘴喂药?老头有够不正经的!


    呵,秦笙才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小心扶起昏迷之人,虎口张开,两指捏住脸颊硬生生撬开凌宴的嘴,接过药碗,勺子带汤药垫到舌根下方,再手动合上嘴巴,耐心等她吞服,一口接一口喂了下去。


    胡大夫:……


    利落沉稳,略微有些彪悍的行事风格深得胡大夫欢喜,他不住点头,秦笙忙着喂药,他拿来手札和笔墨,瞪着眼睛围观,“敢问怎么称呼。”


    “我姓秦,单名一个笙字,叫我秦笙便可。”


    胡大夫拱手道,“秦笙,老夫可否请教你几个问题?”


    用词十分客气,满是对医者的崇敬,姿态放得很低。


    秦笙虽有些嫌弃这胡忠勇是个庸医,但这老头在村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能有这份请教的虚心已是不易,不该抹杀好学之心,她开口回说,“你问。”


    胡大夫大喜过望,立马提到沈青岚提及的那个问题,“清洗伤处为何用盐水而不是酒?”


    伤处作用效果比用酒温和许多,他没想明白。


    沉思片刻,秦笙缓缓开口,她一边喂药一边作答,胡大夫奋笔疾书,蝇头小楷写满一页又一页纸,直到结束,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不吝赐教,老夫获益匪浅,如此待你歇息老夫遇事就不会抓瞎了,哈哈。”


    老头担心遇见以往的棘手急症,问题全围绕着如何救这人,探讨如何可行、如何不可行,秦笙心头难免触动,“无妨。”


    胡大夫扶须端详手札,“这有老夫看着,若是累了可去飞雪那屋睡上一会。”


    秦笙点了点头,打水贴湿帕子降温,按部就班地不时查看伤处,忙忙碌碌,直到王平父子前来探望,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秦笙回家,正好错开了。


    王平递过一把碎银,“我与阿宴合伙盘炕这是她赚得那份,六两三钱,原本一旬结账,怕急用就先送来了。”


    秦笙接过,银子有些烫手,“劳烦跑一趟。”


    “还有老母鸡汤,我娘早上现杀的,炖了好久可香了,给阿宴姐补补身子,愿她快些好起来。”他儿子王易捧着瓦罐凑上前来关心。


    “多谢。”秦笙干巴巴地回道,不知还能说什么,她摸出一部分银两交到王平手中,“这是工钱,山上那房子明日继续开工。”


    王平迟疑了,“这……”


    好像不大合适。


    “她盼了那么久,盖好房子大抵能快些醒来。”纵使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逃离自己身边,也该让她有个安心的地方。


    自己先前想岔了,那屋子哪里是藏娇分明是藏她自己用的,也算是“金屋藏娇”吧,秦笙勉强一笑,“不用担心她的汤药钱,雇工买料,你放手去做。”


    家属这般要求,而且工期就差几天,感受到对反的信任,王平深思后决定应下,“那就明天开始,不过要祭梁了,你可要过去看看?”


    知晓其中讲究,秦笙想了想,“去。”


    约好时间,王平父子离开,受凌宴照拂的几家纷纷前来探望,秦笙再次出钱雇张武二人的老爹收拾好牛二祸害的田,人们苦笑着表示纵使不给钱也会帮忙弄好,跟凌家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收到一把又一把鸡蛋塞到秦笙手里,不起眼的鸡蛋却是那些人家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第一次作为病人家属待客,秦笙经验全无,后面许多人家前来送礼送物她都是这般,得体但不热络。


    不过傻子刚恢复神志,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不会挑她的理就是了。


    黄昏时分,除了李王两家,差不多整个村子的人都见过,有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怕他们对那人不利,秦笙挡在门口不给探望,那些人嘀嘀咕咕说她不知礼没教养,有沈青岚和胡大夫出面,最后只能悻悻离开。


    秦笙只当狗放屁,不让进就是不让进,态度强硬我行我素。


    默默守在墙根的沈青岚:……看得真紧。


    天色晚了再无人前来,她许久不曾像今日说这般多的话,很累,秦笙精神萎靡,从那人枕头下方摸出荷包,将王家送来的银钱塞了进去,那是她辛辛苦苦赚得银子。


    自己兜里还有钱,秦笙不好意思拿她的用。


    自己作孽在先,这个债得自己偿还。


    鸡、驴,家里有几张嘴要喂,还要接芷儿下学,床上那人病情相对平稳,秦笙知会胡大夫一声,带上村民送的鸡蛋,驾车接女儿回家。


    顾婆婆跟秦笙说了好多体己话,叹气送别母女俩。


    在顾家靠学画转移注意力,小凌芷不至于悲伤过度,见娘风尘仆仆地牵着母亲的小驴车来接自己,睹物思人,回去的路上唰唰掉眼泪。


    秦笙轻拍怀里的小后背,“不哭,她养好伤就回来了,到时看你掉了那么多小珍珠,眼睛肿成那样该心疼了。”


    此言一出,小小的身子一颤一颤,哭得更厉害了,小凌芷眼泪喷涌,头一次见这等架势,秦笙哪里会哄孩子,简直手足无措,胡乱说着安慰的话,“不怕,娘能治好她。”


    小凌芷哪里知道她的本领,一路飙泪,秦笙心里酸酸跟着红了眼,像大兔子带小兔子似得,晃晃悠悠到家,少了那人的气息,家中异常冷清,小凌芷很不适应,秦笙又何尝不是。


    家里还是昨晚睡前的样子,母亲昨晚没回来,她们早上没有一起看鸡!没有一起吃饭!没有送她去上学!不知道是不是去睡土包再也不回来了,山上孤零零的坟,那好冷的!


    小凌芷越想越难受,忍了一天的委屈爆发,哼哧哼哧地哭腔控诉,“你说你喜欢她的!”


    连番诛心,再受不起。


    迂回的糊弄对策被戳破,秦笙瞬间白了脸,难堪之余,心底生出一阵苍凉,“我知你喜欢她,可是芷儿,我怕啊!”


    邡族,方耳,老祖当年以此为名,意为警醒族人时刻防备隔墙有耳,而族人安稳隐居数百代早已忘记需得刻在骨子里的谨慎,若非重活一世她也忘得一干二净,懈怠的代价触目惊心,她们谁都承受不起。


    “怕什么?”小凌芷不明所以,泪珠挂在眼眶将掉未掉。


    秦笙尽可能平静的讲明缘由,“怕我们的花被人夺去。”


    “花要怎么夺?”小凌芷,想起刚学的知识,“拓印下来吗?”


    若是拓印那般简单她就不会没命了,秦笙沉默良久,竭力避免回忆过往,“往后再告诉你。”


    话题忽然中断,母女大眼瞪小眼,陷入诡异的沉默,秦笙认命叹气起锅烧水,小凌芷抹掉泪珠哒哒跟了上去,不依不饶还要对峙,“母亲什么时候能回来?!”


    性子和那人一样软,生气也软趴趴的。


    给女儿擦净小脸,秦笙十分认真,再次重复了一边早上的话,“我跟你保证,往后再不会要她性命。”


    顿了顿,“是我想错了,她是个很好的人,你可以放心了。”


    “真的?”微微红肿的眼睛满是狐疑,小凌芷被大人的诡计糊弄怕了,一定要个准话。


    “自然是真的。”


    这么野蛮的村子却有许多人真心待她,倒是自己,像个魔头般不达目的不罢休,秦笙苦笑。


    “我要看到母亲再信你。”小凌芷多长了个心眼。


    秦笙默了默,“好,等你沐休带你去看她。”


    作者有话说:


    凌宴:我脸咋这么疼?


    秦笙:老头想看美女亲嘴,我肯定不肯呀,掰你牙来着,嘻,我们偷摸亲才不给他看。


    凌宴:说点正经的,你手劲这么大?


    秦笙:是啊是啊,你有福了。


    凌宴:这福气给你……


    秦笙嗷嗷点头:我要我要!


    单亲妈妈苦哈哈带崽。


    其实阿宴有钱,秦笙不用去挖野菜,条件已经很好了(不是)。


    4K应该不用二更吧,斜眼……


    后来的作者:祭梁、田地的事情秦笙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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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6章  试探显然[VIP]


    较了半天劲终于得到满意的答复, 小凌芷停止哭泣,这才发现娘亲的表情……不大对劲,好像一推就会摔倒。


    她从未见过她这样, 娘一直很厉害很坚定的。可现在没有那种感觉了,她感觉到了难过, 和自己一样的难过。


    想起母亲的叮嘱,小凌芷意识到自己不该那样跟娘说话,她缓缓上前, 愧疚钻到秦笙怀里,闷闷道, “我想你们好好的, 你们我都想要。”


    谁也不想离开。


    秦笙一愣, 心酸咬嘴,芷儿夹在她们中间有多难做可想而知,有脾气、却记得顾及大人感受,很是难得了。


    那人把孩子教得很好。


    可……秦笙瓮声瓮气地“嗯”了声,“你说得对,往后我们好好的。”


    就是不知此次事后, 那人还愿不愿意了。


    “要跟母亲说的!她胆子小小,肯定害怕了!”小凌芷跳出来, 煞有介事地为年轻的娘亲出谋划策,“娘你要好好哄哄她!”


    红通通的眼睛,稀疏毛发乱糟糟, 有点丑丑的,秦笙心酸一半被她逗笑, “听你的,等她醒来我就去哄。”她顿了顿, “若我哄她不好,芷儿帮帮我可行?”


    “行行行!”之前母亲的样子好可怜的!小凌芷嗷嗷点头求之不得,好不容易解决娘和母亲的大难题,她老气横秋叹了口气,哼哼唧唧,“娘,我饿了。”


    横在母女俩之间最大的矛盾总算化解大半。


    折腾一天没好好吃东西,秦笙也饿了,“做面条行么?”


    小凌芷眼睛扁长,眸中的不信任快溢出来了,勉强道,“行吧。”


    “别担心,不好吃我们就喝粥。”秦笙洗手进了厨房。


    好像……娘做的粥也不好喝啊!小凌芷挠头,苦恼跟上。


    鸡蛋下锅,油花溅得有些厉害,秦笙抓着锅盖挡油,小凌芷离得远远的,担忧地指了指锅铲,“母亲说不用动,等会定型变成白的再翻。”


    那人也是这般教的,秦笙点点头,很是谨慎地用锅铲查看蛋饼的生熟情况,约莫差不多了再翻,边缘有些微焦,但没糊!她幽幽松了口气,有了些信心,另一个如法炮制。


    一锅只煎一个蛋,和母亲比起来慢太多了,可想到曾经那碗珍珠汤,小凌芷没敢吭声。


    慢就慢吧,总比吃苦的粥强。


    高汤在锅中闷煮,秦笙趁机和面,擀成面饼然后用刀切成细条,也算做得有模有样,等面条下到锅里后,她一根接一根地送到口中尝试。


    明显紧张。


    小凌芷习惯性伸头讨食,“我也要。”


    秦笙依言吹凉一根送到她口中,小凌芷开心吸溜面条,就听娘亲幽幽问道,“熟了吗?”


    小凌芷一顿,小嘴努动,吐出还有硬芯的面条,木然摇头。


    “哦,那还要再煮一会。”秦笙紧紧盯住锅里翻腾的水花,筷子搅动严阵以待。


    小凌芷:……我真的很想母亲!


    厨房一阵兵荒马乱过后,热气腾腾的面条好不容易端上桌来,秦笙笑得慈爱,“我尝过了没问题,快来吃吧。”


    颜色和母亲做的一样,小凌芷将信将疑小小尝了一口,比原来差了些,不过味道还不错,小孩子终于放下阴影大口吃了起来。


    属实不易,望着女儿用饭秦笙长长松气,做饭怎的比给人看病还费心神……


    费神的还在后面。


    饭后歇息片刻,给芷儿挑出玩具,秦笙开始挑水、打扫卫生,那人不在家,鸡和驴的食料存量不多了,得事先备好。


    于是她拎上镰刀,拖着崴了的脚踝在山脚下割草挖菜,天快黑了,秦笙不得不加快动作,刀锋割下苜蓿发出闷闷沙沙声,她太急了,几次镰刀险些砍到腿上,惊出一身冷汗,总算赶在天黑前攒够两天的食料。


    得尽快回胡家照看那人。


    不比昨日半宿,今日她整夜不能回来,芷儿太小了,秦笙不放心她自己在家,给女儿梳洗干净,母女俩商量一番,她带上孩子敲响白家的大门,麻烦对方帮忙照看一夜,她明早回来接。


    凌家与她们有恩,看孩子睡一夜又不是什么难事,白若初自然要帮忙,给小凌芷收拾出一处睡觉的地方来,“阿笙姐你不嫌弃就好。”


    张娴那屋有坍塌的风险,姑嫂俩挤在一个房间,再加一个小孩,有些狭小。


    这个时候只能委屈下女儿了。


    “多谢。”秦笙连忙道谢,摸了摸那颗小脑袋瓜,“我去照看她了,安心睡觉,娘明早来接你。”


    小凌芷乖乖点头,“娘路上小心。”


    秦笙转身正要同姑嫂俩告别,余光瞥见一直没说话的张娴被子下面有一抹暗红,不禁扶额,她忙糊涂了,忘记这还有个吓人的伤处,人家颇具善心已是不想吓到芷儿藏了起来,可这样一直闷着不行,感染会没命的。


    她想了想,来到张娴身旁,指着伤处低声道,“差点忘了,胡大夫让我给你传个话,莫要一直包着,晚上敞开透气,好得快些。”


    敞开?苍蝇落上去岂不是要生蛆了……姑嫂俩虽心有疑问,不过还是选择相信胡大夫,应了下来。


    秦笙点头告别二人和女儿,一瘸一拐地撑着树枝急忙离去。


    张娴抹黑小心揭开纱布,手掌扇风至患处,白若初凑上前关心,亦不忘与小芷儿聊聊天。


    白家讲话声窸窸窣窣。


    在路上奔波的秦笙快被驴车颠散架了,胃里闹得慌,赶到胡家,她强忍不适马不停蹄检查凌宴的情况,伤口换过药了,没有化脓的迹象,人仍旧昏迷不醒,还有些低热,水盆和帕子就在旁边,也不知是谁备好的。


    麻利换上冷帕子贴到额头,她起身清洗药材准备熬制,黑暗中墙根传出的声音提醒道,“她喝了些鸡汤,药也吃过了,老爷子喂得。”


    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忙得透不过气的秦笙缓缓吐出一口气,得以喘息,听沈青岚声音沙哑,似是要病,也不知离没离开过这墙根,她心底一软,“你不回去歇着吗?”


    沈青岚清了清嗓子,摇头,“等痞子好点的吧。”


    比那人还憨,一根筋不知变通似得,可这赤诚质朴的情谊让人不知该如何回应,秦笙唯有沉默,是了,有很多人关心她的生死,人们不吝照料只为那人早日康复,朴实无华暖心非常。


    心头感慨万千之时,就听门口脚步声起。


    顾景之背着书箱缓步走来,她对秦笙和沈青岚点了点头,“我来看阿宴。”


    而后径直走入房中,以书箱当桌磨起墨来。


    哪里是看,景之打算守夜?自己在用不着她啊,沈青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在顾景之挑弄灯芯,拿出纸笔窝在那安静书写之时,秦笙瞬间明了。


    这是怕自己下毒手,亲自坐镇来了。


    胸口那点尚未来得及蔓延的暖意顿时尬住,迅速回流,秦笙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抹淡然的身姿,很是不爽地磨了磨牙尖。


    被人发现了,秦笙再无先前的“理直气壮”,有点心虚。


    果然,有脑子就是不一样,顾景之察觉出什么,提防她了,没点破,无非是没有证据。


    想清这点,秦笙抬腿进门,大大方方守在凌宴身旁。


    不能太凶、不能太凶,这俩都是那人最要好的朋友,帮了大忙的,若是凶了她们牵扯“无辜”,定是哄不好她了,秦笙如此告诫自己,淡然坐定。


    顾景之闻声抬眼,秦笙尽量收敛锋芒,坦然与之对视。


    淡漠与镇定,两道视线越过凌宴的病床在空中交汇,她们相互打量、试探,也在无声对峙。


    朋友与名义上的妻子,陷入没有硝烟的战争。


    “上次见面时你还尚未康复。”顾景之淡淡一笑,率先发难,“恭喜。”


    这秀才阴阳怪气,戳人心窝子不带脏字,有够心黑的!


    “将将痊愈,不等告知各位,家中又忽遭大难。”秦笙并无表情,十分平淡,“她生死未卜,我亦无甚可喜。”


    四平八稳,滴水不漏。


    “是某失言。”顾景之语气歉然,虽同情眼前之人的遭遇,但她的立场绝不会变,她话锋一转,继续出击,“不知此番可还记得起往事?”


    一词双关,试探显然。


    往事可指她原本出身,又可指那段被渣滓虐待的经历,这是个陷阱,试探她的底细和反应来了。


    这个套下的精妙,不论怎么回答都会暴露,落入被动就是会这般窘迫,秦笙笑了笑,浑不在意地道,“我已是凌家妇,往事再不重要。”


    她清楚顾景之的真实身份,反击来得十分迅速。


    “凌家妇”这个字眼的从属位令同是坤泽的顾景之本能地感到不快,眼前这人乖顺得瞧不出深浅,充满了不确定性。


    有一有二不可再三再四,浅尝辄止,不然狗急跳墙就糟了。顾景之点点头,顺着秦笙的话附和道,“是该如此。”


    一副恪守天乾坤泽尊卑的顽固模样。


    说完,笔尖沾满墨汁,她伏案书写,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仿佛方才只是为了确认秦笙不会趁妇君伤重逃跑。


    秦笙:?


    才刚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怎么就把天聊死了?自己再起话头又不合适,这个顾景之简直谨慎的不像话,秦笙哽了半天,莫名吃了一嘴瘪,有些憋闷。


    谁让自己对那人下手呢,这些都是她该受的,秦笙舔了舔唇,忘记不快,掏出绣线干活。


    虽然很累了,但赚钱不能停。


    余光瞥见这一幕,顾景之手上毛笔一顿,很快恢复如常。


    二人各自守在凌宴身旁,互不干扰。


    夜里,秦笙照例更换帕子,顺手试了试额头和脖颈,发觉凌宴忽然热得厉害了,她赶忙取酒给她擦拭手心。


    此举自然引起顾景之注意,她起身帮忙掏出帕子讨酒,“分我些。”


    秦笙不疑有他径直递了过去,明确分工,“你擦手,我给她擦脚。”


    脚不能给旁人碰,太亲密了。


    顾景之点头,俩人一起忙碌。


    裤脚挽起,脚面几道草鞋带子留下的白白痕迹,附近水泡和茧子痕迹格外明显,秦笙心口憋得闷痛,粘着酒液给她胡乱擦拭脚心。


    擦了好一会,温度没能降下来。


    凌宴烧得面红耳赤,胸口起伏,费力地喘着气,含含糊糊地说起胡话来了,干涩嘶哑的哭腔回荡在二人耳边,“妈妈……我热。”


    妈妈是谁?!


    闻所未闻的称呼令秦笙和顾景之具是心头一惊,下意识对上视线,而令她们震惊的还在后面,彼此眼中全无惊色,皆是了然于心。


    她们定了定神,心照不宣的,谁都没提,听到动静进来帮忙的沈青岚亦然。


    三人一齐装聋作哑,忙着擦身降温。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事太明显了,尤其赌瘾,只听过倾家荡产,从未见过金盆洗手的,更别说那些神奇的物件,明显到她们只能避而不谈,是顾景之,更是沈青岚。


    看来那二人早早发觉,只自己……秦笙内心再次经受猛烈拷问。


    作者有话说:


    秦笙:暖心不了一点我跟你说。


    景之:你还想如何?


    秦笙:我们不应该是在一个战线的吗?


    景之摇头:战不了一点。


    秦笙:!(我还就不信了)我教你,附耳过来!


    景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后面补了一小点,青岚和景之心里有数,但都很有分寸,从来不提。


    秦笙:你们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蠢?!(我真的要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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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7章  一个兽医[VIP]


    为何旁人能分清, 自己却落于人后?秦笙隐隐感觉自己知晓答案,可来不及细思,那人又开始了。


    “姐, 冰淇淋。”


    “爸爸,我妈不让我吃。”


    “哥啊, 我小侄女呢。”


    叫魂似得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凌家的凌宴独苗一个,哪里有哥姐, 胡话越来越听不懂,那就只能是与她原先的身世有关了, 三人虽说心知肚明, 可这么大咧咧的摆在明面上, 不禁头皮发麻。


    “没事,让她说,我听着外头,来人堵嘴就是,旁人不会发现的。”沈青岚低声道,“没准说说就挺过来了。”


    正是凶险的时候, 有念头才有求生的意志,顾不得别的了, 顾景之慎重点头,“嗯,你仔细些。”


    沈顾一心帮忙遮掩这天大的秘密, 而后顾景之的目光立刻朝秦笙看来,戒备显然。


    作为小团体以外的人, 秦笙默了默,无奈表态, “我若走漏消息,你们同样以此为由置我于死敌。”


    世人信奉鬼神一说,这人邪祟入体,恰好可用借刀杀人的毒计,让外人知晓不死也要掉层皮,没命顺理成章,曾经的自己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沈青岚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景之所想,她面露难色,道明拔棍缝针由秦笙亲自操刀一事,“痞子就是她救回来的,唰唰两下治好了我扭的腰,好像挺厉害的。”


    是不是不用怀疑她了?


    顾景之顿时侧目,眼中惊愕非常:怎会如此?


    “得你二人如此挚友,我为她感到开心。”而疏忽下沈青岚的多嘴免除了解释的麻烦,秦笙没了方才心虚后硬撑的气势,有了一起守护共同的秘密,她对二人态度自然软化,“我救她一事,切记不可外传。”


    这般干脆利落能是甘愿匍匐凌家妇?顾景之快被她气笑了。


    不管对方隐隐的敌意,秦笙自顾自的继续给凌宴擦酒降温,现在她只想知道那“孤魂野鬼”原先如何,又是个怎样的人,许多词听不懂意思,不过大抵能听出是家中最小、最受宠的孩子。


    就这么一边忙活、边听凌宴说胡话,若非高热凶险需得擦身降温有些忙碌,她还挺津津有味的。


    如果知晓自己落入这般社死的境地,脸皮薄的凌宴肯定二话不说立刻睁眼,可惜她已陷入梦寐以求的美梦,再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凶险。


    顾景之沉思片刻,只得戒备观察。


    经过她们的不懈努力,好在温度终于降了下来,念叨了大半宿的胡话也随之停了,紧张不已的三人不约而同十分整齐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各自坐下歇息。


    快两天没合眼,沈青岚扛不住了,“我去眯一会,再有事千万叫我。”


    “嗯。”两声整齐的回应,秦笙和顾景之相互看看,都未开口。


    得以平静,顾景之写了许多页数,收笔起身洗墨之时,一夜过去,秦笙出发牵驴回家,她们并无交集,她定定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与她分析的前后矛盾,这人究竟有何目的?


    当事实与推论不符人们就会陷入怀疑,顾景之也不例外,为了凌宴能平稳渡过此次劫难,所以带着疑问,晚上,她补好觉又来守夜了。


    不过今天秦笙没心思应付她了。


    做饭、清洁、接送女儿,去山上祭梁,给鸟雀下令不得祸害蚕场,又见缝插针下地看一圈,做些标记,急忙赶回来,擦身换药、查看伤口、诊脉,对症下药……


    一整天脚不沾地,秦笙累得不想说话,没了周旋的力气。


    复仇不曾压垮、也不曾磨平她的意志,但生活会,鸡零狗碎的小事费神又累人,偏偏……那人做的很好,秦笙自叹不如,不由怀念以往……


    看她恹恹的,回答嗯啊敷衍,心思明显不在,顾景之没再细问,利用守夜的时间写她的小册子。


    平和的一夜过去,沐休的小凌芷和秦笙一同赶来,见到凌宴盖着被子昏迷不醒,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簌簌往下淌,急吼吼地凑到她身旁,小小的指头去探鼻息。


    “这回信了吗?”秦笙强撑精神问道,“她不会有事的。”


    小凌芷抹掉脸上的泪,只点头不说话。


    委屈巴巴的,秦笙叹气,摸了摸她的头,“嗯,你跟她说说话,这么长时间没见,她定是想你了。”


    “好。”小凌芷趴在凌宴手边开始嘀嘀咕咕,没过多久,赵婶前来帮忙照看,秦笙趁机歇息片刻,睡得雷打不动。


    当顾景之又来守夜,遇见的就是秦笙趴在阿宴胸口睡得正香的画面,她大惊失色,三两步上前将人拉开,赶忙探查伤员脉搏,“你……怎这般冒失。”


    “啊,我听她胸腔回声不小心睡着了。”那人胸口好暖,舒服得很,秦笙还没躺够,闭眼捂唇,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伤口开始愈合,腔内积液也吸收大半,挺过前段发热应当无事了。”


    比胡大夫更加高深的说辞。


    “既然无事,人为何还不醒?”睡了好些天,又有一个不知深浅的秦笙在旁边,顾景之实在无法心安。


    “前段时间她太累了,大抵想歇息两日,才不愿醒来吧。”望着那张苍白的脸,秦笙拍了拍自己精神些许,“再过些时日,我要接她回去养伤了。”


    接阿宴回去?除了会医外,几天她并未探得什么有用的信息,顾景之凝思许久,不再执着于试探,开门见山径直抛出疑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早料到她有此一问,秦笙大方讲述她编造的身份,“一个兽医,逃难时摔坏了脑袋。”


    善于与动物沟通的大巫,又会些医术,兽医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最是合理。


    顾景之看向凌宴,难以置信地质问道,“兽医给人看病?”


    秦笙默了默,心里万分尴尬,试图自圆其说,“皮肉外伤大差不差,若非在牲畜身上积累经验,还未必救得活她,不信你可问沈青岚,军中外伤一壶烧酒浇上去能不能把人疼死。”


    顾景之自然不信,叫来外面蹲守的天乾,沈青岚想了想如实答道,“是有疼死的,痞子这伤扎透胸腔更是棘手,很少有活下来的。”


    有她承认秦笙的医术,顾景之信了,可秦笙来路不明目的不清,她不可能全然放心,这次她的问题另辟蹊径,“你又为何救阿宴?”


    审犯人似得,秦笙受审也不愿一直处于被动,“我和你们会出手帮忙的理由一样,现在她是个很好的人。”


    “那原先的她,你作何感想。”顾景之步步紧逼,尖锐挑开过往的伤痕,似是非要逼她道明一切。


    秦笙侧目,冷冷一笑。


    “你何必明知故问,我不过比你们发现的晚些罢了。”变相承认先前自己的确没安好心,她心头轻松不少,秦笙望着顾景之,挑眉道,“我若想要她的命大可不必出手,你们不放心再来盯着便是,这样你可能安心让我带她回家了?”


    她们之间的事,孰是孰非,秦笙不想外人掺合进来,她本打算将此事粉饰过去,可顾景之脑子聪明又不依不饶,自己又势单力薄,若是不说清楚她绝对无法带人离开。


    在胡家养伤人多耳杂,终是太麻烦了,也不合适。


    这个答案足够让顾景之放下顾虑,只要阿宴醒来一切就都好说了,她想了想,“最后一个问题,你今后打算如何。”


    今后……秦笙怔在原地。线主复


    冗长的沉默,沉默到顾景之以为她不会作答,只听一声分外茫然的语调缓缓传来。


    “我不知道。”秦笙如此答道,她只记得复仇,可现下的情况……有些复杂,她还没来得及思考。


    顾景之打量她许久许久,“与我而言她很重要……”


    一个意有所指却不失犀利的警告。


    沈青岚立刻站在顾景之那边,凝重道,“我也一样。”


    秦笙骤然一笑,“她对我同样重要。”


    三人心思各异,但勉强达成初步共识。


    几日过去,凌宴伤口愈合不少仍旧昏迷不醒,秦笙脚踝养得七七八八,她的辛苦顾景之都看在眼里,终于松了口,在沈顾二人的帮助下,秦笙将人抬回家中安置,狠狠松了口气。


    没去那间大屋,为了方便照顾以及不影响小凌芷,凌宴回到自己那方小天地养伤。


    再无性命之忧的担惊受怕,秦笙开始独自支撑起整个家,生活节奏渐渐稳定下来,少了奔波的劳苦,她把精力都放在凌宴未完成的事业上。


    蚕场里给吃光树叶的蚕搬家,此事对秦笙来说十分得心应手,绿油油的蚕没有鸟儿啄食后全部活了下来,胖胖的一条,等结茧化蛹后一定很大一个,想到曾经那人费心费力剥去蚕蛹的外衣,只留内里的肉给她们母女食用……


    这份心意很难不令人动容,每每记起唯有怀念。


    有些蚕爬的很高,她够不到,只能命令它们爬下来,然后秦笙就发现她又做了傻事:


    明明可以命令蚕自己转移,为什么要费力一个个动手……


    好蠢啊!


    秦笙下了命令面无表情地离开。


    虾塘那边没找到饲料,又没养过虾,迫于无奈,秦笙只得捞些虾子试验该喂什么,确定没问题再大规模投喂。


    沈顾二人时常来访,而她所担心的汪掌柜不知何时得信,派人登门送了些外伤药,倒是没提她们之间的交易。


    至于保长派人捕杀的老虎……现在正盘踞在凌家屋后的山上,它尾巴断了,秦笙夜里悄悄溜出家门,给它治伤。


    在一片忙碌中,白嫩细长的指尖日渐粗糙,秦笙开始认真思考如何哄好不愿醒来的人,很快,她就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


    意识回笼时分凌宴只觉浑身酸痛,胸口则是痒痛难耐,好一会适应过来,迟钝的五感复苏,她忽然发觉,脚底毛茸茸的,嘶,怎么手上也是。


    什么玩意,奇怪的触感让凌宴迷迷糊糊睁眼,天光大亮,她发现手脚附近一团毛球,定睛细看,熟悉的条纹和破锣似得嘶哑嗓音竟夹起嗓子咩咩叫。


    原来是墙外的一家子臭脸猫,瞬间,她想起自己是穿书来着,美梦破碎,凌宴闭眼叹息,半点没有被毛茸茸包裹的喜悦了。


    然而臭猫猫一家开始作怪,小爪子竟挠她脚心,那滋味十分难耐极其过分!


    无奈睁眼,凌宴歪头向下看,就见臭脸猫趴在那黏糊糊地蹭她,发出呼噜噜的声响,模样十分温顺,三个小猫崽有样学样,如出一辙,见她醒了,鲜红小舌还亲昵地舔了她几口。


    然后捧着她的脚丫子再挠几下。


    凌宴:……这么听话卖力,植物人都能被你们挠醒是吧?!


    这是等她死掉分食,还是来给她当暖手宝来了?秦笙的话,应该是前者吧,抱歉没死成让你们失望了啊,凌宴幽幽腹诽着。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气喘吁吁间,语气惊喜,“你醒了?”


    听声音……好像是秦笙?凌宴赶忙闭眼,歪头装死。


    作者有话说:


    凌宴:……你是兽医我是什么?


    秦笙:?是我老婆呀?


    凌宴(总感觉有哪不对):……


    秦笙:我真的有在好好哄你,求你睁开眼,看我多可怜,今天的你我能否重温昨天的故事,我这张旧船票还能否登上你的破船?!


    凌宴:你有上过我的船吗?


    秦笙:……


    景之太聪明了,这关秦笙不过也得过。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揣手.jpg)


    第198章  姓甚名谁[VIP]


    这人喜欢猫, 几次蹲在墙后暗中观察,后来大猫跟她熟了不再嘶哈恐吓才敢上手,摸摸尾巴尖儿, 拿根草棍逗弄猫仔,那些小心翼翼的欢喜都被全程监视的秦笙看在眼里, 记在心底。


    用猫哄她示好,自是不会错的。


    为此她给那四只猫从头到尾洗得干干净净,又剪了指甲送到床上, 几日就将人唤醒过来,效果显著, 这让她怎能不欢喜, 收到消息秦笙放下手里的活立马跑回家, 盼来盼去的人竟装起睡来,这人性子软趴趴的,如此消极抵抗也不令人意外就是了。


    身体力行地证明着:她已然放弃挣扎,随自己如何……


    又是一阵心酸苦楚涌上,秦笙紧紧咬唇,对方如何都做不出破口大骂的事, 如此也好,免得自个脸热说不出话来, 她平复好心情洗了手脸,理好纷乱的发丝,缓步走到屋内。


    保持着令对方安心的三步距离, 她停了下来深深吸气,可被子里的人装睡装到一半打起颤, 畏惧显然,让秦笙早早想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


    “要聊聊吗?”秦笙的语调也随之颤抖, “我们似乎有许多误会,该说清楚才对。”


    被子里的人抖得更厉害,眉头紧锁,苍白的脸庞染上红晕,吓得。


    很明显,这人醒着,如此竟还不睁眼,看到她一系列反应,秦笙简直心疼又生气,还有点好笑。


    这样下去没等她说完,这人不是把自己吓晕就是要挣裂伤口,睡了那么长时间,估计脑子还不好使,好不容易醒来,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了,秦笙头痛扶额,“你先缓一缓,我等下回来。”


    充分地给予对方空间舒缓,说完就先离开了。


    蜗牛壳早在蛇身的绞杀下四分五裂,奄奄一息,而终于意识到自己错杀的大蛇满心懊悔,小心翼翼地托起那片湿滑的软体动物,万分珍视地将其放到头顶——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它在,就无人能伤及蜗牛半分。


    然而七零八落的小蜗牛尚不知情。


    伴随着熟悉的音色,几乎是秦笙开口的同时,凌宴立刻回忆起了那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重新堕入无边的恐惧与自责。


    现下她还好端端的活着,在秦笙手下活着,怎么想怎么诡异,莽夫和王平怎样了?还有那只大老虎……那种无法与神明对抗的无力感令她精神都为之颤抖。


    脚步声离去,听到大门锁上的声音,凌宴狠狠松了口气,这下胸腔又是疼得她呲牙咧嘴,脑瓜子嗡嗡的,好半天理不明白,她问系统,“秦笙她什么情况啊?”


    关底大boss亲自出手救人!闻所未闻天大的好事啊!它们从一度被放弃的边缘一跃成为重点关注对象,最重要的是:往后再不用担心阿宴会被秦笙嘎了,系统可算扬眉吐气!


    究竟发生了什么,该秦笙亲口告知,这个时候它还是不要喧宾夺主了,系统欢天喜地回道,【你马上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竟然卖起关子来了,莫名从机械性的语调中听出一丝开心,凌宴皱眉,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总不会更糟,破罐子破摔就完事了,在床上坐牢等着行刑呗,她生无可恋地想到。


    被子下两双猫扑无影爪嗖嗖追着她的脚丫爪来,不疼,就是不舒服,她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睛。


    四双猫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颇为火热,这是要闹哪样?


    凌宴把脚缩回被子里,好好藏住,顺手抠了抠眼屎,额……没有那种东西,也没有奇怪的味道,身上很干净也很干爽,后背和屁股也没有那种长久卧床的不适。


    她昏了多长时间?感觉好似没多久,心里还纳闷着,没过多久一群脚步陆续响起,屋里呼啦啦进来一群人,莽夫和秀才、赵婶胡大夫,与她有关的人那几家人都来了。


    “哎呦你可算醒了。”赵婶扑上前来,喜极而泣,“你可知你昏了多久!你要再去呈英雄我就给你耳朵拧下来!你个不省心的混球!”


    沈青岚深以为然,虎着脸却难掩喜色,嘀嘀咕咕地埋怨道,“再有下次,我就先给你腿掰断!”


    “呵,甚妙甚妙。”胡大夫举着拐杖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让你好好涨涨记性!”


    “别骂啦别骂啦。”人再给骂晕就不好了,白若初长吁短叹,“阿宴姐能醒来就好。”


    众人想想也是,七嘴八舌,纷乱又嘈杂地表达着喜悦之情,凌宴呆愣愣地望着他们挤在自己的小屋里,言辞间感觉自己好似睡了很久,而不起眼的角落里,两张熟悉的面孔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张武二人的老爹,他们没死?!


    凌宴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手臂刚撑住床板,人们赶忙按住她,“能活下来都算你命大!别把伤口挣开了,对了,你媳妇也不傻了,她正好跑过去接住你,双喜临门啊。”


    顿时愣住,她好似明白秦笙所说的误会了,问题到了嘴边,却敌不过那么张嘴巴,好像还是闭嘴为妙,凌宴茫然地听着人们说话,视线不由自主地寻到那抹如今不傻了的黄褐身影。


    那天……不是自己的幻觉,秦笙真的去了?


    早先做的那身短打沾染了生活的痕迹,袖子挽着,衣襟水渍未干,葱白的手臂露在外面,手掌泛红,秦笙一脸疲态,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瞧着倒是精神很好。


    就是眼神她看不懂,怪怪的。


    视线对上,偷看被对方发现了,凌宴似是忘记害怕,她呆愣愣地盯着秦笙,像是要从对方眼中寻得答案。


    半张着嘴巴样子傻乎乎的,看得秦笙想笑。


    见状,人们相互看看,脸上带了些揶揄之色,纷纷出言告辞,“我那还有活,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啊。”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几个人留了下来。


    一直没吭声的顾景之上前一步,挡住空气中纠缠不清的两道视线,“阿宴,你这次大难不死,多亏有阿笙悉心照料。”


    后方的人稍微不自在一瞬,指尖掐着衣角,似是有些紧张。


    照顾她的人是小蛇蝎?来不及细思,凌宴察觉出对方平淡的语调多有婉转。


    晓得秀才的习惯,凌宴闻声看去,就见对方在跟自己使眼色,一团浆糊似得脑子稍微灵光了些,她想了想,应当是秀才知晓事情始末察觉到不对劲,跟她确认秦笙是不是下手杀妻来了。


    凌宴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出真实情况,秀才二话不说就会去报官,而杀妻是死罪,她和秦笙的命绑在一起,如此也就意味着她和秦笙同归于尽。


    作为受害者还得帮忙遮掩,和洗干净脖子没什么区别。


    更别说接过只会是秦笙对秀才下手,她绝对不可能说,凌宴早早清楚自己孤立无援的境地,她回以眼色,示意对方安心。


    顾景之皱眉,她应该相信阿宴的判断,可总觉得有哪不对,按下心底的疑虑,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你无事便好,切莫乱动好好养伤。”


    “就是,啧啧啧,天天稀汤寡水,馋不馋呐?”沈青岚也不虎脸了,笑嘻嘻地道,“快些好起来,我等着你上山抓兔子呢。”险逐付


    凌宴弱弱应道,“好。”


    “让她歇着吧,老夫先回了,有事再去我家叫人。”胡大夫对秦笙点了点头,拄拐离去,看出二人有话要说,顾景之紧随其后,“小芷儿等会就下学回来了,你醒来那孩子不用担心了。”


    小崽肯定吓坏了……想到小人凌宴心底一紧,声音闷闷,“嗯。”


    人们好似一切如常,并未受太多影响,可他们对秦笙的态度,给她一种十分微妙的古怪感。


    大家都走了,方才拥挤的小屋空荡荡的,她重新落在小蛇蝎手里,正想着,出门送客的秦笙重新踏入房中。


    脚步声临近,那股惧意再度涌上心痛,凌宴下意识闭眼装死。


    同样的招式用两次就不管用了,秦笙气音“哼”了声,有点想笑,“眼见为实,现在可以聊聊了吗?”


    凌宴硬着头皮继续装,如果不是行动不便她真的想用屁股对着对方。


    秦笙挑眉激将,“死都不怕,还怕和我聊天?”


    话音刚落,消停了的猫猫一家爪子伸到被子里抠脚,挠人脚心过于犯规了!里外夹击凌宴避无可避,睁开眼睛就见五双眼睛盯着自己,如出一辙的火热,她瑟瑟缩了缩脚趾,弱弱的质问。


    “我都不挣扎了你还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只想跟你说明白。”秦笙歪头。


    反正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力,凌宴无奈道,“那你说吧。”


    “你看到了,给你守田的人没死。”秦笙开门见山,首先解释最大的误会,“死的是牛二和给他松绑的狐朋狗友,他们使坏把你西边田里的水给放了,不光如此,那二人曾轻薄于我,我有仇报仇并未牵扯无辜,但我没好好应你在先,就不追究你后面冤枉我的事了。”


    她头微扬着,模样有些高傲,但说的很明白、也很清楚。


    凌宴心里咯噔一声,死的人是牛二?惹了不该惹得人,死相那么难看不足为奇,就是……小蛇蝎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她误会了对方在线,还一门心思冲上去跟虎勇勇搏斗,岂不是冲得很蠢?!


    尴尬……


    那头秦笙还在继续,“那日我赶去让虎儿收了爪,又处理好你的伤口,这些你都可同沈青岚和顾景之,乃至胡忠勇求证,都是你信任的人,他们总不会骗你。”


    凌宴脚趾缩成一团,更尴尬了。


    接下来要讲的事十分难以启齿,秦笙忍下羞耻和脸上燥热,鼓足勇气,“过往,是我看不分明,只要你不是她,我……我就不想要你的命了,往后你大可安心,往后,你不可再那般莽撞了,芷儿很担心你。”


    我也……


    有些磕绊,好在总算讲出来了,而那句抱歉卡在嗓子眼,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凌宴:啊?!


    怎么醒来后的世界天翻地覆全都不一样了,秦笙知道她不是原身决定收手了?自己是做梦还是没醒,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凌宴心中惊疑不定,摸不着头脑。


    秦笙等了很久都没能等到对方回应,不由有些泄气,对方那般决绝赴死,又怎能凭三两句好话就能哄好的。


    想到这,秦笙定了定神,决定换个角度,“所以你的事我大概知道了,你没什么想说的吗,这位孤魂野鬼?”


    你都知道了我还说什么,凌宴木然摇头,“没有。”


    秦笙:……


    怎么跟顾景之似得,她们三个都这样吗?


    秦笙耐着性子问道,“那你究竟是什么人,姓甚名谁总要讲吧。”


    我好把你们区分开。


    “凌宴。”


    “哪个燕?”


    “宴席的宴。”


    好似不用区分了,秦笙沉默片刻,“还会游荡到别人身体里吗,原先是男是女,什么性别,年岁几何?”


    难得的正常对话,气氛也很正常,凌宴没那么害怕了,智商重新占领高地。


    不管小蛇蝎说的是真是假有何目的,有活命的机会她当然得牢牢把握住,为了增加自己孤魂野鬼的真实性,她还是乖乖答道,“不会游荡,女,我们只这两种性别,我,我二十八。”


    年纪有点大啊,不过不是什么百岁老人就好,不然她真的很难过心里那道坎!秦笙松了口气,又问,“可曾婚配?”


    调查户口?凌宴很是配合地摇摇头,“不曾。”


    这些问题她惦记好些天了,除了不清楚喜不喜欢女坤泽外,每个回答都是那么的完美!秦笙心头雀跃非常,她面带微笑,语气十分温柔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原来那个渣滓去哪了,你知道吗?”


    犬齿因笑露在外面,锋芒毕露,张扬中带着狠辣。


    作者有话说:


    凌宴:什么百岁老人?


    秦笙:和百岁老人的孤魂野鬼谈恋爱很奇怪吧?!


    凌宴:我比你大八岁你就嫌我年纪大,还嫌我胸小……


    秦笙:没有没有,我真的喜欢大的~~~!


    一次非常错误的生蚝尝试,让我当了威猛的喷射战士,还被迫熬夜,真的是。


    让各位久等,十分抱歉。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推开生蚝.jpg)


    第199章  我自己来[VIP]


    这个问题很尖锐, 凌宴还没自大到认为误伤无辜的自己能让秦笙悬崖勒马放下仇恨,想起系统曾说过的,她思考片刻, “她好像在阴间受刑,但具体如何我并不清楚。”


    换而言之就是原身过得很不好, 但你永远也找不见了。


    说完,凌宴打起精神注意秦笙的反应以及曾经剧烈变化的黑化值,万年不变的90%在那晚后降低十个百分点, 趋于平稳。


    而话音刚落,那一瞬间秦笙的笑意变得颇为阴狠, 惋惜懊恼之意溢于言表, 又很快转瞬即逝。


    黑化值指标不降反增, 再次冲回顶峰……仇人不明不白的没影了,是很让人恼怒,自觉不是插嘴的好时机,凌宴决定等对方平静下来,往后再说。


    无处发泄的恨意和怒火险些再次冰封蔓延,秦笙尽力克制, 眼前的软趴趴让她冷静下来,太凶吓到这家伙就不好了, 她收敛凶相。


    问话到这里似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没再追问渣滓的去向,秦笙话锋一转,“你昏了整整十日, 还要再等些时日等伤口长好才能下床活动,家中一切有我, 旁的不必记挂。”


    生硬的转变,凌宴皱眉, 稍微算了算,十日……登时想起和汪掌柜的交易,脸色有些难看。


    看出她心中所想,秦笙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跟凌宴讲明期间对方派人送药一事,“那药品质尚可,已经给你用上了,山上和地里的活都不曾耽误,你安心养伤便是。”


    指尖下意识摸向伤处,掌心贴在胸口察觉到异物感,凌宴低头一看,是她的平安符,红色布包隐隐褪色、线绳有缝合的痕迹,是赵婶吗?还是秦笙……她脑子忽然有点乱,“嗯”了声以作回应。


    有些冷淡,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闲聊拉近距离策略并没能起效,秦笙并不意外,也不心急,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她笑了笑,端是一个温婉贤淑的模样,双眸晶亮,“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忽而提及,凌宴这才发觉说了好些话是有些口渴,她犹豫一瞬,避开视线点点头。


    “等着。”潇洒利落留下这样一句,秦笙转头拿来温水来到凌宴跟前,轻柔且熟练地将人扶起,凌宴下意识撑起身子还被勒令,“你别动。”


    很强势。


    她只能放松身体任由秦笙摆弄,丝丝拉拉的牵动感伤口微痛,不过尚在可忍受的范围内,应当不会挣开,非常平稳,秦笙的“护理”手法颇为专业,可见其手臂力量,惊奇之余,肢体接触让凌宴有些脸热,而当水杯落到唇边,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更甚。


    她习惯了亲朋好友、乃至护工的照料,但……对前阵子还是“杀人凶手”的秦笙,凌宴无法泰然处之,骨子里的畏惧无法轻易抹除。


    “我,我自己来。”她试图活动伤处另侧的手臂接过水杯,只想避开。


    然而如今的情况又哪里是她想就能避开的。


    秦笙挑了挑眉,模样似乎有些不满,倒是并未阻拦,找来棉花包垫在对方身后,等坐安稳了才将杯子递去。


    凌宴无声松气,安静喝水舒缓心头紧张。


    小口抿水,很斯文、也很好看,怎么像小鹿饮水似得呀!


    轻而易举地勾起了秦笙的好感,心底也跟着软绵绵的,欢喜得不得了,那个亲密的称呼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阿宴?”


    凌宴一口水呛住,猛地咳嗽起来,带动伤口剧痛险些丢了水杯,“咳……”


    猫儿也跟着慌乱,喵喵的叫声似是警示。


    啊,这都能吓到,芷儿没的说错,果真胆子小小,半分天乾脾性都无,这人也不是天乾就是了。


    仿佛遇见至宝,秦笙赶忙接下被子给她拍背顺气,掌心下的躯体因痛极力克制着,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将她击中,“轻咳不妨事的,别憋着。”


    憋久了反而咳嗽得更厉害,凌宴晓得这个道理,尽力控制折腾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嘴边布帕擦过,连带床上的水珠一并清理干净,抬眼,那个蛇蝎般的女人言笑晏晏,语气无辜,“你不是也叫我阿笙,试着从现在开始习惯?”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自从知晓秦笙不傻后她再没叫过。


    阿宴……想到自己原先竟十分不知天高地厚、且厚颜无耻地问秦笙对自己的称呼是什么,而事到如今从秦笙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凌宴半点开心没有,相反,她感觉奇怪极了,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抗拒。


    亲密的称呼,不属于她们两个,更不合适,这次,凌宴不吭声了,眼前的秦笙总给她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不妙感,她头皮发麻。


    “我累了,想睡觉了。”她木然地道,本能逃避。


    这一系列变化都被秦笙看在眼里,却也只能依她所想,将人放平歇息。


    逃回被窝结界,好似这样就能不再受外界影响,被窝就是最安全的,凌宴终于安下心来,与众人对话和跟小蛇蝎纠缠消耗她太多精力,躺下一会眼皮越来越沉,不顾身旁“虎视眈眈”的秦笙自顾自地睡了。


    很乖巧的睡颜,看了很多次,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感觉,有一样不变,就是很好看。


    受挫的秦笙有些苦恼,硬的不行、来软的效果好像也不大好,她还有很多问题只能等关系缓和后才能问出口,看来以后有得磨了。


    认命地叹了口气,秦笙上前掖好被角,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背从被角脱离时蹭过瘦削的脸颊,一如轻柔的爱抚。


    感觉到瘙痒,还不安稳的凌宴眉头微蹙,几只猫儿也随之消停下来,乖乖匍匐在她身侧,每只压一个被角,似是尽职尽责的看护。


    恬静安逸的感觉扑面而来,如果不是这人有伤在身的话,秦笙眨了眨眼,眸中尽是满足后的得意,随手揩油后,她忽然记起一件事,不由心虚起来。


    洛阳花……


    好端端一人被自己阉了,如果她知道了的话应该会很生气吧……


    嘶,有点头疼,将屋里收拾干净,秦笙继续着手干活,而鸟雀围绕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很快散去深山寻觅。


    凌宴的感觉没错,事实的确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只是黄鼠狼并不这般觉得,比起将鸡整个吃掉,她所谋更甚。


    即便秦笙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顾景之最后的那个问题时刻笼罩在心头,而她选择性遗忘了去,那些沉重的哀伤背负太久,她不想思考今后如何,此时此刻,她只想把她据为己有。


    尽享欢愉。


    家族传承下来的医术出神入化,她能妙手回春,也能靠继承的大巫本领悄无声息地置人于死地,杀人如麻,但如何哄人……向来处于被追求位置的秦笙却是完全不曾了解过,出了猫儿这张牌后她有点犯了难。


    投其所好?如今的阿宴喜欢什么她倒是知道一个,可,难道要牵来驴子和牛,在她面前削烂了的蹄子吗?


    想象了下那个场面,半点没有花前月下的心动感不说,还很奇怪,秦笙有些喘不过气来,愁眉不展。


    下午,下学了的小凌芷随秦笙哒哒回家,一进门就扑倒凌宴房中,凌宴睡饱听到动静醒来,看到的就是眼前小崽呜呜掉小珍珠的画面,立马就心疼了,“让我看看你。”


    小凌芷拱着脑袋凑上前,凌宴安慰了好一会才没被小珍珠淹没,认真打量,一眼没看到头皮的轮廓,似是长出发茬来,终于不是小秃子了!


    老母亲甚是欣慰地抹了抹脑袋瓜,感觉小崽瘦了点,脸有点白,可能最近吃的不好,想到秦笙的厨艺水平,她心底一紧,低声道,“最近是不是没吃好?”


    “面条好吃。”小凌芷嘴巴扁扁,“就是天天吃,想吃别的了,母亲什么时候能好。”


    秦笙会做面条了?也对,她都教的那么详细,这么简单的再不会就是傻子了。


    她的话,伤口愈合情况不错,不出意外应该再过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凌宴想了想,“等这不疼了我就给你做好吃的。”


    补补头毛,赶紧发量浓密起来啊!


    “现在疼不啦?我给你呼呼。”小崽蹬掉鞋子小心凑到凌宴胸前呼呼吹气,逗得凌宴不住轻笑,按住小人,“想吃什么,过两天我给你做。”


    母亲活过来了,娘也答应她不再动手,以后家里不会有事了,小凌芷摸了摸身旁的猫耳朵,十分开心地点菜,“我想吃肉!”


    馋的眼睛放绿光似得,有点好笑,凌宴rua了把小脸,爽快应下,“好。”


    半路母女俩嘻嘻哈哈,门口听到阿宴腹诽自己的厨艺,秦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天芷儿都是自己喂得,她现在有大进步了好不好!


    于是等晚上,秦笙端来精心准备的饭菜摆在凌宴面前的小饭桌上,模样骄傲,“吃饭了。”


    凌宴抬眼看去,蔬菜粥,米粒软烂,肉眼可见地有些煮过火了,看着像糊糊一样。


    她现在被人养着,不好挑剔,嗯,清淡好消化,很适合她这种刚醒来肠胃还不适应的病号吃,凌宴自我安慰着,倒是鸡蛋羹金黄诱人还撒了葱花点缀,模样诱人,很难想象这出自擅长熬苦糊糊的秦笙之手。


    别小蛇蝎三日,凌宴不得不刮目相看,是很值得骄傲,正要开口表扬道谢,就见秦笙捧起粥碗,“来,张嘴,啊。”


    似是她曾经哄傻子开口喂食的昨日重现。


    勺子伸到嘴边,凌宴羞得面红耳赤,“我,我自己来。”


    作者有话说:


    秦笙:笑死,机会难得我怎么可能让你自己来,快,张嘴!


    凌宴:我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对秦笙来说,喜欢阿宴不等于放弃报仇(她仇家挺多的),但现阶段她不想思考以后的事(这也是为什么景之一定要问那个问题)


    阿宴性子好、脾气好没错,但不代表她好追呀,嘻嘻嘻。


    肚子咕咕叫了一天,我裂开。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大口喝药.jpg)


    第200章  你我联手[VIP]


    “刚刚喝水都呛了, 吃饭自己来?”秦笙有些玩味地道。


    凌宴点头如捣蒜,“我行。”


    我真的行!


    脖子根都红了,像颗熟透了的果子, 感觉味道会很好,秦笙轻轻一笑, 将碗放在旁边,扶起凌宴,拿来家里的小饭桌放到床上, 饭菜一并摆好,“伸手。”


    曾经伺候“傻子”的路数一五一十还了回来。


    凌宴盘腿坐着, 乖乖伸出的右手虚虚搭在跟前的帕子上, 正反抹了两下, 指尖再捻一捻,胡乱擦净。


    秦笙趁机摸了把小手,“慢慢吃吧。”


    很是随和地顺着她了,然而秦笙这个人吧……对凌宴来说是随和不了一点。


    逗她玩还是怎的,凌宴全无被人照料的舒心,反而又惊又吓, 生怕秦笙后悔,赶忙抓起勺子干饭, 菜粥口感稀烂,加了盐,味道还可以, 蛋羹似是加了猪油,吃起来很香。


    甫一入口, 进食的欲望便被勾起,还是很难相信这饭菜出自秦笙之手, 小蛇蝎厨艺有进步了?正疑惑着,小崽哒哒跑来,“我跟母亲一起吃。”


    “来吧。”凌宴幽幽松了口气,本以为有孩子在秦笙能避开些,可万万没想到对方跟着坐在床边,很不见外地一起在她床上喝粥。


    凌宴:……


    如果她在做梦,那么这个梦境一定是光怪陆离的,不出意料可怕的还在后面……


    饭后秦笙端着水盆进来,好整以暇地望着凌宴,“擦身也自己来?”


    言语间笑意浅浅,恶劣的、好似分叉的恶魔尾巴在身后摇摇晃晃。


    凌宴咬牙点头。险驻夫


    “我又不是没给你擦过。”她练了好几天擦得多干净呢,秦笙颇为遗憾、故意让对方听到的大声嘀咕道,将洗好的毛巾递到凌宴手里,“那你可要好好擦干净,不能挣裂伤口哦。”


    有洁癖的秦笙就坐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监工,自己被人从头到脚摸了个遍的事实被点在台面上,凌宴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么比起来,好似被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忍着羞耻好不容易把自己擦干净,等凌宴想起身下床解手,却被秦笙截胡搀扶过去的时候,她大概明了了,这都是曾经的照顾傻子的“好人好报”。


    耻度一点点累加,丧失独立行为能力的凌宴磨平自己薄薄的脸皮,木然接受这残酷的事实,日常的诊脉接触都变得小巫见大巫,什么换药翻身按摩也再高强度的耻度猛攻下很快释然了,她任由自己像布娃娃一样,让对方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按来按去。


    凌宴对卧病在床还是很有经验的,久躺不动肌肉、筋肉粘连,对关节也不好,非常影响活动能力,用秦笙的话来说就是,“气滞血瘀、脉络於阻,不按你要恢复很长一段时间。”


    而且靠活动弄开粘连的组织非常疼。


    不需要犹豫,凌宴接受了秦笙的好意,早晚各一次,一套下来相当累人,不是好意也不会在她身上花这么多功夫。


    凌宴分得清楚。


    秦笙的手法非常专业,按完通体舒畅,这也让受宠若惊的凌宴心情日渐复杂,身后对方气喘吁吁地给自己按摩,再想到每次她想下床或是扯到伤口痛了,臭脸猫一家大声喵叫,秦笙很快就会出现在眼前,分明就是专门给她找来的看护,只是不会说人话罢了……


    察觉到秦笙“弥补”的心意,即便小蛇蝎并未开口言明,这也足够拂去那些挥之不去的恐惧,凌宴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被迫习惯了那句“阿宴”,而选择性忽视了其中的亲密意味。


    日子难得平静,也难得温馨,期间很多人前来探访,可惜没有送吃的的,凌宴深感惋惜,她的饮食由秦笙严格把控,自醒来后连着两天都是蛋羹和菜粥,连碟下饭小菜都没有,嘴巴淡的不行,她真的吃腻了,可让小蛇蝎自我发挥……万一端来什么要命的东西就不好了,只能忍着。


    或许看出她吃够了,饭桌上出现了面条,跟着喝了几天米粥的小崽苦起脸来,低声同她抱怨,“娘又换回面条了。”


    “有人给做就不错啦,不可挑三拣四。”凌宴轻轻拍了她一下。


    小崽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认真敦促,“母亲快些好。”


    “快了快了。”凌宴有点好笑,她算是看明白了,秦笙就会做这几样,有股谜一样的、精进手艺的执着,好在面条还滋味不错,为她的养伤坐牢生涯增添了一抹亮色。


    在秦笙的精心照料下,伤口恢复得很好,拆去缝线后,留下一道月牙形状的伤疤。


    凌宴能下床活动腿脚了,重伤后身子虚得厉害,体力明显降低一大截,上身行动不便,只好先恢复下肢力量,在院里遛弯的时候,时常看到秦笙在家忙碌,曾经那么不爱活动的人如今忙得脚不沾地……


    秦五岁养回来的肉消去大半,现在的小蛇蝎看起来瘦了些,也结实了,头上只一根朴素的木簪,干活十分利落,有时还能看到蹲在那累得默默捶腰,独自抗下重担,家中井井有条,包括自己的事,她都管理得很好,不曾抱怨。


    不愧是书中的女主角,办事踏实极其靠谱,刨除主观因素,秦笙是个能够并肩作战的完美队友……


    而对方系列举动无一不证明她暂时不打算离开,思来想去,凌宴决定静观其变,等待秦笙再次开口。


    这天来的很快。


    某天晚饭后,凌宴吃饱喝足活动完身子,坐在床边跟四个小看护玩耍,现在的毛茸茸不会嘶哈恐吓、也不会伸出指甲抓她,摸一摸就露出肚皮撒娇,两只前爪抱着她蹭头,舔来舔去,可爱极了!


    自己仿佛摇身一变,从猫猫嫌成了人形猫薄荷!


    这谁顶得住啊,比挠脚心还犯规,好生卑鄙的招数!凌宴抵抗了不到两天就举手投降,意志力很不坚定地被臭脸猫一家俘获了。


    抠弄猫崽脚心,捏捏软软的肉垫,她玩的不亦乐乎,外面忽然传来秦笙的呼唤声,“阿宴,你出来一下?”


    “来了。”凌宴有些疑惑地推门而出,看到门外的景象,她当场石化。


    原因无他,一个更大只的毛茸茸蹲坐在秦笙脚边,那额头的王字、橘黑的纹路、长长的獠牙……不是那只大老虎又是什么?!


    见她开门,大老虎软软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夹着尾巴,尾巴根那处还缠着布。


    “别怕,它不会再伤害你,往后,我也不会,你可以安心了。”踱步许久,经历过剧烈的心里挣扎,秦笙终于开口,昂头仰视门口的苦主,鼓起勇气承认自己过去的错误,“我和它来给你赔罪,是我对你不住。”


    两只前爪合掌,森林之王在她面前低下头来,野兽做出人类才有的作揖状,震撼非常,而更加震撼的是神明俯瞰蝼蚁,也对她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她这条命保住了!挣扎许久苦辣酸甜终于得偿所愿,近在咫尺,压在心头的重担猛地卸去,守得云开见月明。


    避开那双目光灼灼的眼,凌宴鼻子一酸,哽咽无言。


    秦笙拍了拍手,那条硕大的老虎拧拧屁股直起身子,纵身一跃翻过高墙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地上的几根橘色虎毛留下它来过的痕迹。


    凌宴有些愣神,秦笙上前一步,“我没有必要骗你,时间会证明我的诚意。”


    秦笙生杀予夺,她的确没有必要骗自己,凌宴紧绷着脸点头表示认同,该来的还是来了,“什么诚意?”


    “合作的诚意。”秦笙克制着再进一步的念头,淡淡诉说,“找你麻烦的人不少,要对付我的更多,很麻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联手。”


    她顿了顿,抛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筹码,“李文生以及山上的铁矿都是隐患,不得不防,情报,鸟儿比沈青岚传递得更快,只有我能做到,且神不知鬼不觉。”


    杀人同样……顾忌着对方的性子,秦笙终是没提。


    早早料想到秦笙的能耐,不然凌宴也不会心灰意冷放弃挣扎,然而让秦笙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她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一直是个疑团,而且……合作这种事怎么想都是交给真命天A更合适些,她心有疑虑,不好贸然出言。


    看她眉头紧锁,似是在思量,秦笙继续增加筹码,“你似乎喜欢种田、养些另类的动物?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免去虫害,提高存活数量,对我来说很简单。”


    不怕你不心动。


    如秦笙所想,凌宴的确心动了,“你想要什么?钱?”


    “你可以这样认为。”我更想要你,其次才是钱,不过现在可不是讲清的好时机,秦笙撇撇嘴,下巴朝仓房点了点,“外面有点冷,我能进去跟你说吗?”


    是了,为了复仇。


    秦笙绝不会轻易放下仇恨,凌宴默了默,侧身让出位置供对方进去,门紧紧关上,二人各自端坐密谈。


    “你要多少钱。”凌宴问道。


    “很多。”秦笙表情严肃,十分认真地道,“而且我需要有人帮我遮掩身份和秘密……”


    “我懂,我不会多嘴的。”求生欲很强,凌宴立马接道,“我以什么身份帮你遮掩?”


    “和现在一样。”如果她们之间不是季鸣弦从中作梗,那就必须隐藏行踪了,秦笙笑了笑,“妻妻身份最好不过。”


    “好的,那等你遇见心仪之人,你我和离便是。”好不容易秦笙收手,别再来个真命天A给她嘎了,凌宴赶忙解释清楚立场,说着说着,她才想起来秦笙是黑户,没有婚书何来和离一说,忽然尴尬,“你没有户籍,到时你提前知会我一声就好。”


    啧,这话她真不爱听,又想跟这家伙呲牙了,秦笙舔了舔犬齿,按下恼怒装作无意道,“既是遮掩自然要有户籍婚书,待你伤好,去县衙走一趟补上公文,正好你那颗灵芝也该卖了,我们一起去。”


    阿……做戏做全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反正是表面工程最后都要和离,凌宴点头答应,敲定好一起去镇上的行程。


    不过为了避免以后的纠纷,有些事还是事先讲清楚的好,凌宴认真道,“如果你有心仪之人决定离开这里的话,可以把小凌芷留下来吗?”


    秦笙:?


    为自己谋划来一纸婚书,正喜滋滋的秦笙表情骤然凝固,“你说什么东西?”


    凌宴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道,“我说,我想把孩子留下来。”停顿片刻,又补充道,“你不同意我也想她留下来。”


    作者有话说:


    陷猪付


    秦笙: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买椟还珠懂不懂啊!


    凌宴:盒子比珠子好看啊……我留下盒子,珠子给你。


    秦笙:……


    补了一点关于孩子归属权的问题,两个人目标发生改变。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搓手.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