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恕掌勺做了午饭，一手端着一大盘色泽诱人的红烧肉，一手端着一大盘鲜肉炒鲜笋，身后领着双手捧了一盘青菜的江护界进屋。
江饶饶把碗筷摆好，笑嘻嘻道：“好香呀，今天中午的菜可真好。”
封恕把红烧肉和笋子炒肉都放到她近前，在一旁坐下，含笑道：“多吃些，下午好好休息。”
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就要去给学生们上课了。
他昨晚翻了下日历本子，三天后就是星期一，大概率是定在星期一开学。
学校那边，还有些需要修整的角落细节，他这两天就会去赶工弄好。
到时候……
封恕抬眸看向江饶饶。
江饶饶正好夹起一块偏瘦的红烧肉，见他眼巴巴看过来，转手就夹进了他碗里：“给你吃。”
她笑得又乖又甜。
软进人心里去。
封恕心脏猛的跳漏了一拍，勾唇笑道：“你吃……”
顿了顿，他不好意思的扒了一大口稀饭，没舍得动碗里那块色泽诱人的红烧肉，闷闷的继续道：“我，咳，待会儿我回趟家，备了些东西，忘记拿过来了。”
“什么东西呀？”
江饶饶吃得没心没肺。
封恕偷偷瞅她好几眼，耳朵尖尖红红的，沉着嗓音说：“没什么要紧的，你都是些能用上的东西。”
“喔……”
江饶饶眨巴着眼睛瞅他一眼。
两人猝不及防对上视线。
封恕浑身一僵，脖颈的青筋跳动：“……”
江饶饶：“？”
饭后，江护界自告奋勇的洗干净碗筷，午觉也不乐意睡，隔壁的狗蛋和二丫一来叫他，人立即挎了个小篮子，撒丫跑没影儿了。
江饶饶没来得及叫住，叹了口气。
小崽子，等开学就没这么潇洒了。
不知道写不完作业，会不会哭鼻子。
江饶饶摸摸下巴，心里盘算着，笑得十分坏心眼儿。
“这个给你。”
封恕去取了碎花布包回来，眼瞅着她笑得坏兮兮的，心里甜得发软，好一会儿，才舍得出声：“你用这些，小心些，别太张扬。”
“什么东西呀？”
江饶饶仰头看着他，接过他递来的漂亮白色碎花小挎包，打开一看，包里装了两个厚厚的牛皮封笔记本子，两支英牌钢笔，一红一黑，还有两瓶墨水和一个保温水杯。
“这……”
江饶饶惊讶抬眸看他，有点不可至信的问：“这是，给我的吗？”
封恕挠挠后脑勺，强撑着淡漠，随意点头：“嗯。”
现如今，跟学校相关的东西，都管得比较严。
书籍，本子和笔这些东西，一大半丢进了废品回收站，寻常的普通百姓想弄点，别说买，就是拿东西偷偷跟人换都换不到。
市面上没有销售，寻常人家不敢露出来，有也藏得很好，只能去黑市淘。
但是，投机倒把的东西，人人避而不及，知道黑市的人都没几个，更别说弄来。
江饶饶惊讶封恕的能力，忙凑近他小声问：“这是你下乡的时候带来的吗？”
封恕迟疑了一瞬，与她压着嗓音低沉小声道：“不是，跟人换的。”
江饶饶更惊讶了：“去哪里换的呀？每天的肉也是换来的吗？”
“不是。”
封恕半俯下身，低声与她咬耳朵：“黑市换的，肉每天去山里打打猎……你有想换的东西吗？”
“可以吗？我现在倒是没有什么想换的，但是之后也许可能有，我先跟你备着！”
江饶饶欣喜的攥住他的衣摆。
两人凑得太紧，鼻尖与他的脸颊一擦而过。
封恕浑身猛的一僵，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江饶饶大大咧咧的揉揉鼻子，嘿嘿傻乐：“不过我也不能随便收你的东西，你等会儿啊，我去给你拿。”
拿什么……
封恕阻止不及，就直起身的功夫，小姑娘捏着个小布包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给你。”
她打开小包，从里面掏出五十元巨款：“多退少补噢。”
封恕低头向被塞进手里的五十元，指尖仿佛还沾有小姑娘软乎乎的手爪子的温凉和软香……
“看着干什么，快收好呀。”
江饶饶双手握住他肌肉梆硬的小手臂，反手把他手推揣进他自己衣兜里。
小姑娘的身子靠得太近了……封恕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直到江饶饶回去藏包去了，封恕才缓缓松口气，忍不住将手里的五十元看了又看，眉头微微皱起。
他们之间，虽然熟络许多，但是中间仍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小姑娘把他隔开着……
这不是个好兆头。
*
星期一，学校如期开学。
一大早，江饶饶刚洗漱完，穿着打满补丁的破旧棉质睡衣，松松垮垮，睡眼惺忪的拎着竹筒漱口杯和毛巾站在门口发呆。
柔顺的长发还没梳理，几措呆毛翘起来。
才早上六点多，天色刚亮不久，外面还有雾水飘落。
旁边，江护界跟很多小伙伴约好了，一大早兴奋得背着他的小挎包上蹿下跳。
江饶饶是被吵醒的，好久没试过早上六点多就起床了，她脑子还不想转动起来，懵懵的。
封恕提着装了小笼包和鸡蛋的小篮子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傻呼呼的站着，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落不下去：“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江饶饶机械的转动脑袋瓜看过去眼睛还没聚焦。
封恕握拳抵在唇边含笑干咳一声，道：“进屋，给你带了好吃的。”
江饶饶茫然：“……”
反应了一会儿，她慢吞吞的把水杯和毛巾放好，挂起来，进了屋。
“居然是包子！”
江护界双手捧着一个小笼包，兴奋得大呼小叫，仿佛从没吃过似的，很是激动的蹦起来。
肉眼可见的欢喜。
江饶饶回过神来，哑着嗓子无奈的笑骂：“小崽子，八点半才上课你六点刚过就把我吵起来了，想干什么呀！”
江护界小心翼翼的把几个包子往她碗里放，嘿嘿傻乐：“姐姐吃。”
江饶饶：“……”
算了，她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吃完早饭，走到学校门口，已经有许多孩子们欢喜的吵闹声了。
因为是以村委会办公楼的名义办公，因此村里的大人们都不送孩子们到学校，以免人太多，被隔壁村的人发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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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江家村并不大，有适龄孩子的，只有大几十户人，都住得近，村子也安全，村民们都放心孩子们自己结伴去上学。
孩子们没了大人的管束，在学校操场里可劲儿撒欢。
江饶饶一边看着他们玩儿，一边挎着漂亮的碎花小包走向教师办公室。
她今天穿了之前封恕新做的棉麻宽松短袖衣服和七分裤子，乌黑柔顺的长发束起来，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整个人便十分精神，青春乖软，阳光靓丽。
就这么站在人群中，周身的书卷气与贵气，就有一种鹤立鸡群感。
在孩子堆里不突兀，只是她刚进教师办公室没多久，办公桌的东西还没收拾整齐，就有老师不自然的往远处挪了几步。
教师办公室里，许多老师都在了，一些年轻女老师们原本还在犹豫的占位，现在都纷纷往旁边远处些的空位置挪了东西，占好了位置。
一些单身的男老师倒是很乐意往江饶饶身边凑。
他们正要说话，封恕敲了敲教师办公室的木门，走向江饶饶，垂眸看着她道：“村长让我过来一趟，通知老师们听课钟声想起后，马上去组织学生到操场排队，升国旗。”
“好滴。”
江饶饶眨巴眨巴眼睛，笑得软乎乎的。
她不在乎办公室暗地里的一些争争斗斗，她只是来给孩子们上课，顺便挣工分挣口粮养活自己的，可不是来跟人搞人际关系的。
封恕偷偷把一把水果糖塞进她口袋里，小声说：“吃，我先回去了。”
“啊……好，路上小心哦。”
封恕眼底的笑意溢满出来，转身出了办公室大门。
“饶老师，你们的喜事儿，什么什么时候办啊？”
办公室里比较年长慈祥的张老师笑呵呵打趣：“不过你年纪还没到，不能去打结婚证吧？”
“先摆酒席也可以啊，我娘家那边的侄女，她也是十七岁嫁的，没去打结婚证先摆的酒席，后来年龄到了，夫妻俩才去打的结婚证。
“要我说啊，女孩子，这么早就结婚嫁人，没什么必要……”
几个老师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了。
江饶饶与她们并不熟，只微笑一边听着，一边收拾办公桌。
钟声响起——
是江大海拿着根不知从哪儿整来的铁棍，敲上另一个更大些的铁管发出来的声音。
孩子们很自觉，都自发或在小伙伴的带领下，或在初中高年级学生的组织下，纷纷跑到操场排队。
班级早已经分好，小学六个年级班，初中三个年级班。
江饶饶站在出初二的班级旁，成为初二班三十多个孩子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俄文老师和道法，科学，与马思思想老师。
江大海站在简单搭建起来的高台上，拿住红旗绳子，宣布：“升旗仪式，现在开始，唱过歌！”
学生们童稚的国歌声大声响起，清脆，稚嫩，充满朝气。
江饶饶有些感动。
这个学校简陋，贫穷得不像话……却充满了希望。
不经意转头，却瞥见杨慧花带了一帮子好几个混混模样的，大摇大摆的闯进了学校校门。
为首的，赫然是双手揣在裤兜里，走得吊儿郎当的江随。
江饶饶眉头皱起。